番外:无以名状(斐代尔篇)
在魔物之境尚未分裂之前,所有的魔物皆自母树孕育而生,母树生长在西方的中心之界,自它身上分离出的魔物各有所归。在魔物逐渐发展出自行繁衍的能力後,母树陷入了沉眠,几乎不再诞孕纯魔。
记忆的最初,是一团黑白光影,确切来说,是一片黑雾般的东西,又隐隐参杂着白色的光芒。
斐代尔注视了很久後,终於发觉眼前其实是一面障壁,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亲自触摸看看,究竟那会是怎样的感觉。
「哗啦丶碰!」
就在他贴上去的那一瞬间,匡当一声,镜影破碎,无数碎片向旁飞扬,而他,就这样自高处落下,来到了世间。
「......」莫名掉到地上的斐代尔晃着脑袋,茫然的看着眼前陌生的风景。阳光毫无顾忌的铺展在大地,就连四周黑色的树木都彷佛镀上了层金光。伸手摸了摸手臂,被照亮的肌肤刺刺痒痒的,这,便是他对於这世界最初的感觉。
不远处,几个罩着长袍的生物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窃窃私语。
确切来说,他们说得很小声,但斐代尔却听得相当清楚。
「金色的魔物?」
「突变种吗?看上去真不吉利。」
「阳光色的眼睛跟头发,真丶漂亮。」
「那,吃了他?」
不知为何他们会导向这个结论,斐代尔还在揉着眼睛,试图适应光线,那几个家伙已经朝着他疾冲而来。
几乎就在双方即将短兵相接的瞬间,斐代尔原本及肩的金色发丝本能暴涨,化作如矛般锐利的武器,尾端还薄薄的笼罩着一层金黄色的光泽,噗哧一声,直直刺入来不及躲避的躯体之内。
「呃?」斐代尔睁大眼,不知所措的看着倒在地上哀叫的魔物们。鲜血染红了褐色的大地,他可以清楚感受到眼前这些生物流失的生机,原来,这些是这样脆弱的东西吗?
「啪啪!」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了声响,斐代尔下意识偏头看去,那是一个红发男人,披着浅咖色的斗篷,脸部被阴影遮住大半,只透出一双锐利的眼眸。
「......」金色的发丝在地上卷动,像是有自己生命一般,带着周边已经死去的魔物的血肉,缓缓收拢回斐代尔身边。斐代尔眼眸微眯,本能的感知到,面前这个男人,并不好对付。
「如此的战斗本能,真是天生的战士。」出乎斐代尔料想的,红发男人赞叹的笑了,而後,他深深的弯下腰,对着斐代尔,单膝着地,神态里是满满的虔诚:「我名为洛特,特地来此,恭候新王。」
***
「洛特,一定得如此做吗?」
「是。」夕阳下,洛特的红发便如黄昏的碎片,涌动着鲜血的光芒。一如他总是谨守着距离丶疏离而恭敬的姿态,「王,您不该心软。」
斐代尔的目光从洛特身上缓缓移动到眼前,那是被血浆覆盖的惨景,遍地皆是魔兽尸骸,几只还未死透的正倒在地上,大眼里满是惊惧。而斐代尔原本白色的战袍已经满载血污,修长的指间还流淌着温热的血液,滴滴落落,散发出浓郁的腥气。
「......这是最後一处了吗?」
「是。」洛特半垂着头,说:「造成西境子民巨大伤亡的魔兽据点,这是最後一个地方了。请王──将此地所有魔兽尽皆剪除,一个不留。」
「如果......」
「嗯?」
「不,没什麽。」
将最後一只悲鸣的幼兽除去,斐代尔突然觉得疲惫。
「此战结束後,我想休息一阵子。」
如果他不是被选定的王,这些环绕着他的人,还愿意待在他身边吗?
斐代尔抿唇,最终仍是沉默。
***
「王,何故不愿出门?」
斐代尔闷闷的趴在厚实温暖的毛毯里,探出一颗毛茸茸的头:「出去做什麽?也没有需要我做的事情。」
在他之前,王位空悬已有一段时间,名义上,执掌代理的人正是洛特,所有的人各司其职,根本没有他介入的馀地。
而且,至今为止,他所遇见的人们,看着他的眼神,总是既疏离,又戒慎。
没有人需要他,斐代尔敏感的察觉到这个事实。
洛特静立在门边,平静的指出:「王,你还在意那些魔兽。」
被说中了,斐代尔抓了下头发,将本来就很蓬松的发丝搅的更乱:「为什麽?难道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
「没有。」洛特冷冷道:「魔兽以吾等为食,汲取魔力成长茁壮,同样来说,它们周身上下,也尽是吾等可用之处。」
见斐代尔张嘴欲言,洛特继续说:「没有其他可能,除去危害最广的那些祸害,毫无疑问。王,您不该犹豫。」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是。」
听着门关起的声音,斐代尔看着窗外明亮的天空,再次茫然。
一切都没有错的话,为什麽他一点也不开心。或者该说,他究竟渴望什麽吗?摸着胸口,斐代尔倾听自己心跳的搏动,缓缓进入沉睡。
日子单调的重复着,彷佛惯常听到的旋律,他在这里唯一学会的歌曲,明快的调子丶清澈的歌声,听得久了,他也能跟着哼唱。
而洛特再次前来。
「王,今日还是不愿出来吗?」
「嗯。」
「今日,不一样。」
斐代尔疑惑的看着洛特:「嗯?」
「随我来。」
洛特却不多言,只是朝东北方示意,而後率先走在前头。
「唉。」犹豫了好一会儿,斐代尔终於站起身,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