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鲜币)第二十九回.迷失
赵海倾。
这个名字像是一把利刃,霎时在云天心头划下一道深刻的裂痕。
他两耳轰鸣,用力撑住眉心,低声道:“我……我是不是认识这个人……”
阿芸秀眉一挑,y冷地说:“当然认识!嫂嫂不记得了?他就是害你和大哥分离两地的罪魁祸首!”
“阿芸!”叶随风喝止她,“既然云天已经回来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
云天摇了摇头:“不,你告诉我,那个赵海倾到底是谁,我总觉得……总觉得……”
云天看著叶随风还渗著血的伤口,後面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他居然升起一种“这个人很重要”的感觉,可若是按照阿芸所说,赵海倾是他的敌人,他又怎会觉得敌人重要?
云天的心思已经越来越倾向於叶随风兄妹,他二人待他极是照顾,几乎是将他当做宝贝一般供著,他甚至没有考虑过他们会欺骗自己的可能x。
这时,云天腹内仿佛有什麽感应一般,忽地传来一阵疼痛。
他低低“唔”了一声,按住小腹。叶随风见状紧张地站起来揽住他,“不要动气,我没事。阿芸,送他回房。”
云天还想打听“赵海倾”的事,可阿芸已扶著他的胳膊将他向外拉了,“走吧嫂嫂,你可千万不能让小宝宝有什麽闪失啊。”
云天下意识地m了m肚子,抬头看向叶随风。
叶随风淡然道:“回去吧,我待会来陪你。”
阿芸将云天送回山洞,熏了一把催眠香安顿他睡下,接著又返回山寨前厅,不解地瞪著叶随风道:“大哥,这跟原本计划的不一样!”
叶随风默了一阵,道:“他肚子里还有我的筹码。”
“刚刚我们应该趁热打铁,告诉他赵海倾是他的敌人才对,你怎麽……”
“阿芸,他胎息不稳,本就不该受太多刺激。若是那胎儿有什麽三长两短,我们拿什麽去找那狗皇帝报仇?”
“呵!”阿芸柳眉倒竖,气极反笑,“两个月前是大哥你提议这麽做,现在你却临阵变卦,莫非是看那中皇云天生的好看,连你也动心了?!”
“你──!”叶随风神色骤变,飞快地抬手向她明豔的脸蛋扇去!
阿芸避也不避,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叶随风内力深厚,这一掌带起的劲风刮得她脸颊生疼,可这巴掌,终究是没有落在她脸上。
叶随风的手距她不过分毫,顿了许久,才缓缓地收回去。
“这麽多年我们都忍过来了,你又何必急於一时。”
阿芸泫然地吸了一口气,颤声道:“大哥,你不会喜欢中皇云天吧?别忘了,他是我们仇人的妻。”
“不要再说这种荒唐的话。”叶随风深深看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云天醒来後,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另一只微微冰凉的手握著。
他睁开眼睛,面前的人影渐渐聚成一个清晰的形象。
叶随风道:“好些了麽?”
“嗯。”云天坐起来,轻轻一抚他的x口,“伤还疼麽?”
叶随风一愣,随即答道:“小伤而已,无碍。”
云天挑了挑眉毛,笑道:“你以前就爱逞强,稍微跟我示弱一下会死吗。”
叶随风大感奇怪,表面上八风不动地反问道:“以前?云天想到以前的事了?”
“这叫什麽话?咱们不是住著很气派的府邸麽?你教我剑术,带我狩猎,咱们还去度了蜜月、放了花灯,这些我都记得。”
云天说著,将周围打量一番,诧异地问:“你还没告诉过我,咱们是什麽时候搬来这个山洞的?”
叶随风这才了然,大约是方才的事将云天脑中潜藏的记忆激发了出来,加上“忘川罗刹”的作用,他现在虽然记得往事,却不记得与他共同谱写往事的人。
简单来说,就是云天将他当成了印象中的“赵海倾”。
这正是叶随风最想看到的结果。
赵海倾夺走了他双亲的生命,他要用赵海倾的至爱来偿这笔血债!
“你怎麽了?脸色跟吃了苍蝇似地。”云天拍了拍他的脸。
叶随风一愣。
自打云天来了以後,就没对他表现出这种亲昵的行为,叶随风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付,只得别过脸淡淡道:“没什麽。你……孩子没事吧?”
“你大爷的,”云天白眼一翻,竟显现出几分随x的可爱,“竟然偷偷mm的就留了个种,这笔账我以後再跟你清算。”
他言语虽然不满,但眉宇间却透著掩饰不掉的平和与喜悦。
虽然他身为男子却孕有子嗣太过惊世骇俗了些,可毕竟是亲生骨r,没有不喜欢的道理。
叶随风被这种幸福刺得心底发疼,他也曾享受过一家人美满团圆的天伦之乐,可他的幸福已经被赵海倾夺走了,现在他又凭什麽要让赵海倾去享受他所失去的东西?
“好,以後我们慢慢算,你现在安心养好身子,等孩子出生以後,我会为他准备一份大礼。”
叶随风第一次对云天露出笑容,云天正沈浸在表面上温馨的氛围中,没有注意到他眼中闪过的嗜血欲望。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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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鲜币)第三十回.破阵
明月高悬,万物寂静,唯独御书房还亮著一盏明灯。
赵海倾站在龙案前盯著密信上的一行小字,眉头紧锁,眼中闪烁著凌厉的寒光。
──天元九转阵,唯有以活人鲜血祭之,方可破解。
范红依安静地站在他身旁,脸上挂著微微担忧的神情。过了片刻,她温和地开口:“皇上,这‘天元九转阵’我也曾听说过,以活人血祭确实是唯一的办法……”
“红依妹子,你可知破阵之人是谁?”白风摇了摇头,“此阵乃是金罗蛊母炼化而成,唯有被种下子蛊的人才能破阵,或者想办法将蛊母从阵里引出。”
身中子蛊的人无疑便是云天,而让云天自己放血破阵显然是不现实的,现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除掉蛊母,如此才能到达云天的所在之地。
赵海倾疲惫地按了按眉心,深吸一口气,道:“白仙师可有办法?”
白风惭愧摇头道:“说到用蛊,我不在行,也许茹光夫人会有法子。”
“孤之前去请过夫人,并无结果。”
白风深深叹了口气,无奈地捋著胡须:“那婆娘怕是又钻进了哪个深山老林,要将她找出来确实不易。”
赵海倾心绪纷乱,这些天来几乎被折磨得有些透支,他身为皇帝原本就有做不完的事情,如今爱人又吉凶不明,他甚至想著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夺位就好了,这麽一来他就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去陪著云天。
──可若是没有夺位,他又如何能从弟弟手中夺回爱人?可见这世上并没有那麽多两全之事。
就在情况陷入僵局时,门外忽然有人传报:“启禀皇上,梓轩门有位‘茹光夫人’求见!”
御书房里所有人都是一愣,白风狂喜道:“看来那千里蛊还有点用处,快去将她请来!”
赵海倾的心脏开始咚咚狂跳,他此刻的神情就像是在黑暗中徘徊千万年後终於看见了光明。没过多久,一位黑衣女子在所有人期盼的目光中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遥遥对赵海倾行了一礼,用带有异域口音的中原话道:“见过皇上。”
她的态度不卑不亢,容貌媚豔却不轻浮,行完礼後便要笑不笑地看向白风,“我说哪个没良心的用千里蛊找到了我,原来是你这老不死的!”
白风干咳了两声,“茹光妹子,这些话咱们回头再说吧,我的宝贝徒儿遇到麻烦了,你快想想办法。”
“哦?天下还有什麽事能难倒你?”茹光倒也没有继续和他拌嘴皮子,很干脆地坐在了白风身边。
二人对茹光说明了情况,茹光听後也是非常为难,“这个阵法十分凶险,稍稍不慎便有x命之虞,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将那母蛊引出,不过倒是可以想办法引出它的儿子,然後将子蛊给另一人服下,再用他的血去破阵便是。”
茹光夫人说完便目含深意地看向赵海倾,似乎在等待他会做出什麽样的决定。
片刻後,只见赵海倾对她深深做了个揖,接著沈声道:“如此便有劳夫人了。”
茹光挑眉问:“哦?皇上打算用何人血祭?”
赵海倾微笑道:“所救之人乃是我的发妻,自然应该由我亲自破阵。”
白风面露赞许,茹光夫人眉心一展,朗声笑道:“不错!此人应该是你,也只能是你,若换了其他任何人,就只会让你的云天遭受万蛊噬心之痛!”
赵海倾心中暗自惊奇,同时也庆幸自己刚刚做出的决定,“还请夫人赐教。”
“那子蛊与蛊母本是一体,自然心意相通,若云天对你还有思念,蛊母便会感应到他的心思,自行解去阵法;若换了不相干的人,则会遭到反噬,到时候就算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媳妇了。”
“若是孤服了那子蛊,也会记忆混乱麽?”
“这倒不会,同一只蛊母产出的子蛊也不尽相同,等事成之後,我再想法除掉你体内的子蛊。”
赵海倾刚松了口气,茹光又蹙眉道:“怕就怕那‘忘川罗刹’已经混淆了他的记忆,如果他对你已无爱恋……”
赵海倾一怔,脑中霎时间闪过云天开心的、生气的、失落的、得意的神情……还有他害怕忘记自己时强撑著不肯入睡的模样……
──如此情深,又岂会说忘就忘?他相信云天即使中了蛊,也不会将关於他的一切完全抹杀,他们连时间都能战胜,还有什麽可怕的?
在茹光肃然的目光中,赵海倾终於下定决心,字字清晰地说:“无论结果如何,我也定当一试。”
与此同时,在天元九转阵所笼罩的山寨里,云天正坐在高塔上与叶随风一同看星星。
漫天繁星虽然美丽,以云天的x子却欣赏不了,可叶随风似乎看得津津有味,他也不忍心打断对方的兴致,於是便靠在软垫上打起盹来。
叶随风听见鼾声,转头看了看云天的脸,接著视线下移,定格在他明显隆起的肚子上。
如今他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了,大约再过一个多月孩子便能出生,到时候……
一阵寒风吹过,云天不由自主地向叶随风靠过去,将脑袋在他肩头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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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和赵海倾在一起时养成的习惯,现在即使换了个人,这习惯也未能改变。
叶随风微微莞尔,觉得他像是一只动物,脑中刚升起的y暗念头因为他这个动作而慢了一拍,接著缓缓地沈了回去。
事实上他也曾犹豫过自己的决定,毕竟对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下杀手无论如何都太过y毒。何况赵海倾血洗他家门时,云天还不曾是宁王妃……
叶随风闭上眼睛,双亲流著血泪的面庞仿佛又一次浮现上来。
这麽多年过去,他始终不能从这y影中走出,也无法原谅赵海倾对他的家人犯下的罪行,即使他明白这只是一个将领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可杀了人就是杀了人,杀人,就得偿命。
起初得知云天有了身孕後,他心中立刻形成一套绝妙的报仇计划。可是和云天相处了八个月,他居然对这个人产生了类似心软的感觉……
老实说云天身上并没有什麽特别吸引他的地方,有时候甚至表现得有些可笑,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给他装满仇恨的脑海中留下许多快乐的记忆。
如果云天死在了他手上……他不知道自己日後能不能释怀。
不过那时候只怕赵海倾也不会放过他吧。
叶随风的嘴角微微牵了牵,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外袍盖在云天身上。
云天眉心一蹙,低声道:“现在是什麽时辰了?”
叶随风按下心中涌起的悸动,平静地将他抱起来,“子时,我送你回房歇息。”
云天毫无戒备地靠在他怀里,一手扶著硕大的肚子,另一手抓著他的胳膊,仿佛将所有的重量都全无保留地交付给他。
叶随风一步一步地走回内室,安顿云天躺下,正要离去时,却听见云天在身後道:“今天冷,你陪我睡吧。”
他脚步一顿,有些无措地回过头。
云天半眯著眼睛,脸上还带著睡意。叶随风犹豫一番,还是不温不火地回绝了:“若是觉得冷,我再拿被褥给你。”
“哈……”云天打了个呵欠,失望地挥挥手,“果然身材变形魅力就会大打折扣啊,我这麽邀请你你都不上钩。”
叶随风听了这话只觉得啼笑皆非,他转身坐在床上,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mm云天的头发。可对上云天略略期待的眼神後,他心头却像是猛地被针扎了一下,怔然地收回了手,“……和你睡在一起,我怕会压著孩子。”
云天闻言脸上居然一红,“我是说睡在一起暖和一些而已,你想到哪去了。”
叶随风看见他尴尬的模样,心头竟微微一颤,漫上一股类似於欢喜的情绪。
他从被褥中握住云天的手,靠近了低声道:“这八个月来忍得很辛苦吧?”
云天被他一碰,就有些气息不匀,然而冲动之下又有些怪异的感觉,好像他并不该和叶随风这麽亲近。
“也没什麽……男人最好的夥伴都是右手,你回去吧,我要睡了。”
叶随风叹了口气:“要是睡不著,就说说话。”
“好啊,”云天掀了掀被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上头,“咱们可以商量一下小孩的名字。”
叶随风闻言,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反感──这是赵海倾的孩子,他又怎会给仇人的血脉取名?
“名字你自己决定就好,我是个chu人,取不出什麽好名字。”何况这小孩能不能活下来还是另一说。
云天见他态度淡漠,有些意外,虽然他将叶随风当做亲人,叶随风也对他十分照顾,可他却明显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竖著一堵高墙。
那一刻他突然察觉出了什麽,一个徘徊的很久的念头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随风,你真的是我爱人?”
叶随风一阵警觉,诧异道:“你怎会这麽想?”
他见云天还是怀疑,心里登时有些後悔,担心自己一直以来的经营功亏一篑,於是心一横,抱住云天就要吻上去。
孕期原本欲望就会强烈一些,云天也不是没有想象过和叶随风亲热的情形,可当对方真的触碰他时,他感受到的却没有半丝愉悦,反倒如同被毒蛇缠绕一般,只觉得不适、难受。
云天脑中一懵,一把将他推开,神情复杂道:“我不想做这个……”
叶随风顿了顿,道:“抱歉,是我孟浪了,你安心歇息吧。”
云天胡乱点点头,将脑袋蒙在被子里。
离开云天的住处後,叶随风快步往山洞外走去,想要找个清静地方打坐运功。行至半路,阿芸忽然幽灵一般地飘了出来,似笑非笑地盯著他,“大哥似乎做得过分了些,再怎麽喜欢,他毕竟还是赵海倾的人。”
叶随风眯起眼睛,“阿芸,你监视我?”
“当然不,我只是在他房里放了几只传声蛊,大哥若不是色欲熏心,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叶随风一时间竟无法反驳阿芸的话,他向来冷静自持,内心早已如同一潭死水,可云天居然能轻而易举地撼动他的心意,这对他来说不可谓不危险。
“放心吧,血海深仇岂会因他而变,我会亲手结果他的x命。”
叶随风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阿芸还是说给他自己听,至少说出这话以後,他心底的不安似乎消散了许多。阿芸闻言,这才放心道:“记住你的话,大哥,否则我不介意代你出手。”
赵海倾一行人在鬼牙山脚已经守了十多天,在等待蛊母产子的过程中,他已将周围的地形秘密勘探了一番。叶随风身手不凡,他若是跟他单打独斗还能有几分胜算,若是对方拿云天做盾牌……
“来了!”茹光夫人突然一声低喝,赵海倾和白风神色一凛,飞快地向她看去!
她右手摇著一只铜铃,左手举著一个小香炉,里面散发著浓郁的香气。赵海倾和白风之前吃了她特制的丹药,此刻并无不适,不过途径此地的飞鸟倒是被这香气熏下来好几只。
不消片刻,只听一阵簌簌声,接著众人脚下便有一只黑底金斑的小虫破土而出。
茹光夫人秀美紧蹙,全神贯注地摇著铜铃,那小虫先是有些迷茫地转了几圈,接著便向她直直冲了过来!
“快,趁现在!”茹光夫人将那铜铃摇得飞快,赵海倾飞身向前,一把捏住那只小虫,毫不犹豫地送进了口中!
白风道:“事不宜迟,快些放血破阵吧。”
赵海倾点点头,抽出佩剑在手臂上一划,鲜红的血y立时涌出,顺著蛊虫出现的缝隙渗进了土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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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鲜币)第三十一回.绝路
云天临盆在即,肚腹肿胀得像是一个硕大的圆球。这个孩子很安静,很少动弹,倒没让他吃太多苦,可他对於男人产子之事还是有些惧怕,阿芸见状便在一旁安慰道:“不用担心,等孩子取出来,我会立即将你的肚子缝合,不会有事的。”
云天听得起了一身的**皮疙瘩:“你……你还是不要说了,横竖就是一刀,你动作可得快一些。”
阿芸眼中厉光一闪,弯起嘴角道:“当然,你是我嫂嫂,我怎会害你?”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闯了进来,慌张地说:“不好了大小姐,天元九转阵被人破去,门口的弟兄已经拦不住了!”
阿芸闻言并没有惊讶,反倒似乎有些开心:“终於来了吗……”
“有人闯进来了?”云天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肚子上,做出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西安“对,嫂嫂,我带你去山顶避一避。”阿芸不由分说拉著他便走,云天不疑有他,加上担心肚内的孩子,便乖乖跟在阿芸身後。
鬼牙山一侧是叶随风的寨子,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放眼望去不见人烟,只有片一望无际的茂密丛林。二人来到山顶後,云天意外地发现这里十分平坦,并不像是能藏身的地方,反倒山洞里感觉还要比这安全些。
阿芸不再言语,默默地生了堆火,接著从腰侧抽出一把匕首,一边在石头上细细地磨,一边放在火上烤。
云天愕然道:“你打算做什麽?”
“……孩子就要出生了,”过了许久,他才听见阿芸的回应,“你不想早点见到自己的孩子麽?也不知道……是男还是女。”
云天无言以对,算算时间确实是这几天出生没错,可他一定要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山顶上剖腹吗?怎麽想都太恐怖了点,“要不等他们走了,我们再回山洞里……”
阿芸笑了笑,那笑容竟显得有些惨淡。
云天看到她收起匕首,对著东方跪了下去,然後恭恭敬敬、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响头,抬起脸时,那原本光洁的额头竟已鲜血淋漓。
云天吓了一跳,扶著肚子走过去,错愕地问:“阿芸,你好好的干嘛要弄伤自己?”
阿芸摇摇头,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碎石和土渣,“大哥快要来了,你先做好准备吧。”
她话音才落,就见叶随风飘然而至,身後还跟著一个陌生的男人。
那男人一身玄衣,离得有些远瞧不清长相,可看到他的第一眼,云天就莫名觉得脊椎狠狠一麻,紧接著涌起一股强烈的一探究竟的愿望!
“……他是谁?!”云天有些急切地问。
他没有听到回答就被叶随风一把揽住带到了崖边,然後那玄衣男子脚步猛地一顿,惊怒交加地吼道:“放开他!”
云天目不转睛地与他遥遥相望,那怪异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仿佛眼中除了那个男人,别的什麽都看不见了。
叶随风发觉云天对著赵海倾怔怔出神,诡异地笑了一下,“看来你并没有完全忘记他,这很好。”
云天错愕地问:“你什麽意思?……我认识他?”
叶随风又往悬崖边走近一步,冷冷地道:“岂止认识?”
赵海倾不能想象叶随风冲动之下会做出什麽事,就在他踌躇之时,阿芸忽然厉声道:“扔掉你的剑!否则我马上杀了他!”
赵海倾背上升起一股寒意,这时他忽然注意到了云天高高隆起的、怪异的肚腹。
他愣了片刻,接著滔天的怒火汹涌而上,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你们对他做了什麽?!”
云天瞪大眼睛,脑中一时混乱的无法思考,他不明白为何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的阿芸会用他的x命去威胁对面的男人,而那个男人又为何会用那种心痛又担忧的眼神看他。
一阵剧烈的疼痛忽然在他腹中炸开,焦虑和紧张之下,那个小生命终於不堪束缚,开始表达出世的愿望。
“……哦?”叶随风看向云天,挑了挑眉,“时机刚刚好。赵海倾,你当年率兵杀了我一家老小,今天你就看著你的孩子和你的夫人死在你面前吧。”
云天面色苍白,在他臂弯里剧烈地发抖,叶随风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冷汗渗透衣物,带出一片潮意。
赵海倾听到这话,无异於当头落下一道惊雷。
“孩子……?”怎麽回事?难道云天肚子里的是……
额头的伤口使阿芸的笑容显得有些狰狞,她此刻早已不是初见时那灵动的少女,脸上全然是复仇在即的疯狂,“哈哈哈哈,你自己留下的种你竟然不知道麽?!当真可笑!”
云天手脚一片冰凉,太多的意外已经令他无法思考,当他听见“赵海倾”三个字,脑中就像是有块巨石被一下凿开,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海、海倾……”他撑住额头低喃了一声。
“是我,云天!”赵海倾眼眶潮湿,“你还认得出我麽?”
他刚上前一步,阿芸唰地挡在他面前,“我再说一次,扔掉你的剑!”
赵海倾吸了口气,心思电转,“……好,你们先送他下山,他平安之後我立刻弃剑,绝无食言。”
阿芸冷笑一声:“你这双手沾满鲜血的恶鬼有什麽资格同我们谈条件?!好,既然你不肯弃剑,那你就好好看著吧!”
她神情疯狂,带著不顾一切的狠戾冲向云天,赵海倾大吼一声飞身而上,却被叶随风使出全力猛地一击,生生後退了十几步!
他还没站稳,就听见了皮r被割开的声音,伴随著爱人痛苦的嘶喊闯入耳朵,直直击入他心底。
赵海倾一瞬间如同坠入了冰潭,他难以置信地看向云天的肚子,看见那里被割开一个血口,阿芸一掌探入,m索了一番,然後拉出一团血淋淋的物事。
那模模糊糊能看得出是个孩子的形状,细长的脐带还连接在云天体内,云天已经开始抽搐,可他还是勉力睁著眼睛看向那个小生命。
赵海倾目眦欲裂,狂吼一声,举起长剑向叶随风攻了过去!
“中皇云天,我奉劝你快点叫他停手,否则你们的骨r可要x命不保了──哦,还是个男孩呢!”
阿芸捏著孩子细细的脖颈,像拎著一只可怜而柔弱的小动物。
云天嘴唇颤抖,鲜血源源不断地从肚腹的伤口涌出,他困倦地张了张眼皮,虚弱地道:“不要……伤害他,你有什麽……事,只管冲著我来……”
阿芸气息一窒,唰地瞪大眼睛。
她还记得那一年,她的双亲也是这样恳求著破门而入的官兵,她和哥哥瑟瑟发抖地藏在房梁上,亲眼看著父母在冰冷的刀刃下送了命。
“……不要伤害他?凭什麽?!我一家十三口死在赵海倾手中,如今只要你们三条命来偿,已经是给了你天大的便宜!”
云天干涩地咽了口唾沫,按捺著x口不断翻涌的血腥气,“我们……认识了九个月……好歹还是……有一点交情……的吧……你放了我的……孩子,我这条命,随你……”
阿芸厉声大叫:“够了!你以为你是谁?!我为什麽要听你的!”
她的脸色忽然一僵,眼神变得极其怪异。云天虚弱不堪地靠在一块石头上,伸出手去够他的孩子,阿芸却突然尖叫了一声,挥起匕首唰地从他脚腕上划过,瞬时挑断了他的脚筋!
“唔──!”云天的呼叫显得十分无力,他慌不择路地一把拉住脐带,趁阿芸短暂分神时将孩子扯了回来!
叶随风招招狠辣,赵海倾在听到阿芸的尖叫声後心神巨震,转眼间被砍出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他狼狈地躲闪开来,使出全部内力开天辟地般地一斩,将叶随风击得倒飞出去。
“云天!”他大吼一声向云天冲过去,双目赤红的阿芸挥手斩断脐带,从只剩下一口气的云天手中再次夺过孩子,接著在二人绝望的眼神中将孩子向悬崖中猛地一抛──
赵海倾脑中轰然作响,全身的血y都开始逆流,只觉得整个天地都在一瞬间失去了颜色。
叶随风再次攻来,弯刀带著凌厉的疾风向赵海倾後背斩下。
阿芸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俨然已经神志不清。
同一时刻,原本已是半个死人的云天忽然大叫一声,竟靠一只脚站了起来,紧跟著朝悬崖纵身跃下……
作家的话:
大家请不要觉得被虐到tat……g据跳崖定律,云天一定不会死的
(12鲜币)第三十二回.逢生(上)
云天是被一阵剧痛激醒的。
肚皮仿佛被人生生撕开,他浑身上下使不出半丝力气,就这麽头昏脑胀地忍受著这股剧痛平复。
半晌过後,他已是出了一身冷汗,又潮湿又疲乏,难受得恨不得就这麽死过去。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响动,云天愣了愣,连忙竖起耳朵去听。
说话的是个男子,声音清亮,想来年纪应该不大。
“我知道我这麽做太鲁莽,可是他受了那麽重的伤,还带著个孩子,我总不能放著两条人命不管……”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就是因为他来路不明,你才不能随随便便将人带回来……谷里的规矩你都忘了?他若是被什麽仇家追杀,你担得起全谷一百四十九人的x命?”
“嗨,婆婆您忘啦,现在是一百五十人,前天王嫂才刚生了个大胖小子。”
“喔,年纪大了,这记x就……你不要打岔,老人家说话你得仔细听著,别成日里油嘴滑舌……”
“是是是……待他伤好了我马上送他出谷去,这样您总该安心了吧?”
云天怔然地望著屋顶,门外的谈话声越来越近,他忽然感到一阵害怕,倏地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两个人一前一後地走了进来,那男子仿佛站在他身边瞧了片刻,又揭开被子看了看伤口,而後庆幸道:“还好及时止住了血,我要是再晚上那麽一时半刻,这一大一小的命可就都保不住了……唉,婆婆,他们是父子吧?这当爹的一表人才,娃儿也长得不赖。”
“拼了命也要护在怀里,想来定然是父子了……”
云天听到此处,再也忍不住张开眼睛,惶恐不安又充满希冀地问道:“孩子……还活著吗?”
那男子和老妪对视一眼,道:“还活著,你觉得如何,伤口痛不痛?”
“我想看看他……”云天挣扎著想坐起来,那男子连忙扶著他道:“别乱动,你伤的很重,我去把你儿子抱过来。”
直到此刻,云天才终於能好好地看一看自己的骨r。他抱著小小的、失而复得的孩子,几乎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
孩子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正在繈褓里做著美梦,像个软呼呼的小包子。
云天鼻子油然一酸,轻轻拍了拍他,咕哝了几句。
那年轻男子和老妪看见他们父子团圆,也是满脸欣慰。男子笑道:“我叫谢青杨,这儿是我家,你从鬼牙山上掉下来,受了伤,我就把你带回来了。”
云天感激地道:“谢谢。”
“你呢,你叫什麽,家中还有何人?我托人递封信去你家可好?”
云天一愣,苦苦思索了良久,只觉得脑中既空白又茫然,自己从何处来,又要往何处去?他没有半点头绪。
“……不知道。”
谢青杨“哎?”了一声,愕然道:“怎会不知道?你……你不记得自己的事麽?”
云天皱眉摇头,看了看怀里的小婴儿。
这个孩子是他的,没错,他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可至於别的,他确实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老妪叹了口气,道:“怕是掉落山崖时撞了脑袋……既然你忘却前尘,也是你的命数,就姑且先在此处安心养伤吧。”
她走後,谢青杨好奇地扒在云天床前,“你从那麽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没摔死,难道有内功护体麽?你身手一定很厉害吧!”
“我也不记得……内功护体?那不是武侠小说里的东西麽?”
“武侠小说?那是何物?”
“就是一种书,专门讲武林大侠的故事……说起来,你这打扮好像有点奇怪……”
谢青杨在云天正儿八经的眼神中自我怀疑了一番,觉得他穿著并无不妥,於是道:“我们都是这种打扮啊,你不也差不多麽?”
云天习惯x地想耙一把额前的短发,可手里m到的却是一头乌黑顺滑的青丝。
他愣了一瞬,随即脑中白光一闪,纷纷杂杂的画面如碎片般飘过。
他看到一间白色的房子,许多四四方方稀奇古怪的东西,看到了高耸入云的建筑,还有满地乱跑的四轮怪物。
最後,他看到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面容模糊,却带给他一种淡淡的温暖感觉,云天恍然回到了和他策马扬鞭、欢声笑语的日子,却又觉得这场面十分虚幻,似乎只是他的妄想。
谢青杨见他神情怔然,连忙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什麽来了?”
云天的思绪被他打断,脑中的画面轰然破碎。
他摇摇头,疲惫道:“乱七八糟,说不清楚……”
“哦,别著急,慢慢想,总能想到的。对了,你饿麽?呃……之前你的肚皮被割伤了,现在吃东西,应该没关系吧?”谢青杨担忧地看著他的肚子,一副“食物会不会从这里漏出来”的表情。
云天伤口钝痛,只想昏天黑地的睡一觉,“我不饿,能麻烦你找点吃的给我儿子麽?”
谢青杨连连点头,接过孩子:“这有何难,来,叫我抱抱他。”
云天道了声谢,又闭上了眼睛。
他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便闻到一阵饭菜香气。
谢青杨正在炖鱼汤,看见云天睁了眼,便道:“哎,刚才帮你换药的时候弄疼你了?”
云天低头看看肚腹,发现药和绷带都换了新的,“谢谢……你在做饭?挺香的嘛。”
“不怕你笑话,我只会做鱼,其他几个菜都是隔壁王嫂炒的。”谢青杨盛了两碗白花花的米饭,云天饥肠辘辘,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儿子。
谢青杨笑道:“你家臭小子在王嫂那儿吃n呢,她一个媳妇喂俩娃,你得好好谢谢人家。”
云天点头:“自该如此,我过去问候一声吧。”
谢青杨忙道:“莫急,你先吃饭,伤还没好就不要乱动,我去接他。”
片刻後谢青杨就抱著小n娃娃回来了,云天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m了m他毛发稀疏的头顶,露出一个微笑。
“你这孩子也该好好取个正经名字了,再不济,也得有个r名罢,不然咱们怎麽喊他?”
云天想了想,深以为然,“叫什麽好?”
谢青杨挠挠头发:“我可取不了名儿,要麽……找村里的柳阿公,他是咱们这最有学问的人。”
小娃娃睁眼很早,乌溜溜的眸子好奇地打量著云天,嘴里发出小n猫叫唤一般的软糯声音。
云天感动得一塌糊涂,恨不得把他抱紧了使劲的蹭,好在谢青杨见状不妙连忙将小孩抱去床上了,云天这才得以安心吃饭。
他一只脚刚踏到地上,便觉得酸软无力,差点又跌回被褥里。云天惊愕地提起小腿,发现右脚像是死物一样悬在脚踝上。他默了片刻,低声道:“这下好了,变成残疾人啦。”
他一个好好的美男,突然成了个跛子,谢青杨原以为云天要伤心一阵子,可看他的神态却是一派平静。谢青杨意外地问:“你……不难受麽?要是难受的话,千万别忍著。”
云天笑了笑,在他的搀扶下坐到桌前,“能不难受麽?不过我儿子在旁边,我总要注意一下影响。”
谢青杨投去崇拜的目光,道:“你……还真是个心x大度之人啊。”
云天拿起筷子:“好说好说,来,谢兄快吃饭吧。”
(9鲜币)第三十二回.逢生(下)
二人边吃边聊,云天对当地的情况也有了一些了解。
这个村子叫飞雁村,在鬼牙山西北边丛林的溪涧谷里,戒备极严,外人向来不得进入。
云天道:“那你们这里都是近亲结婚咯?会不会生出……脑袋不大灵光的小孩?”
谢青杨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虽只是个小村子,却也有百多口人。”
他刚说完这话,隔壁突然传来女子惊慌的声音:“哎呀,相公,你怎麽啦?!”
谢青杨一惊:“是王嫂!我过去看看。”
云天放心不下,也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後。走出屋子,他意外地发现这里景色颇为秀美,山水奇绝,每户人家的布局都完美地与景物融合在一起,丝毫不显得突兀。
王嫂是个微微发福的女人,长得十分白嫩,她此刻正无措地围著一个面色发紫的男人,急的汗如雨下:“青杨来得正好,你快看看我家相公,他刚刚被蛇咬了,我去采了些草药给他敷上,怎麽半点儿也不见好?!”
谢青杨快步上前,看了看王六腿上的药泥,诧异地说:“没错,这草能解蛇毒,怎麽会……”
云天见状,也凑近了一瞧。王嫂看见他的相貌,愣了一瞬,暗道原来青杨捡回来的那人竟然生了这麽一副好皮相,难怪会生出那麽水灵可爱的儿子……
细细查看片刻,云天又捻起一点药泥闻了闻,而後松了口气,道:“大嫂,你用错药了,这种蛇毒只能用金玲草来解,别的草药没用。”
谢青杨讶然道:“金玲草不是毒草麽?连我家的羊都不吃。”
云天摇头道:“你瞧他的伤口,青中泛紫,还有红点,定是红萝斑蛇所咬,金玲草虽是毒草,却能以毒攻毒,不信你大可一试。”
王嫂犹犹豫豫地,不敢轻易相信这个外来人,谢青杨也不太敢冒这个险。云天急了,拍著x脯道:“红萝斑可是剧毒之蛇,你再拖下去他可就玩儿完了,如果金玲草让他有个什麽三长两短,我只管赔条命给他!”
云天这麽一说,谢青杨当即不再踌躇,迅速背了只竹筐往山上跑去。
半个时辰後,王六的蛇毒果然被清掉九成。
王嫂感激涕零地给云天送来几只**鸭,被云天谢绝了。谢青杨这时才後知後觉地反应过来,愕然地问:“你不是什麽都不记得了麽,怎知道金玲草可以解毒?”
云天对於此事也感到百思不得其解,“我说不上来……反正我就是知道,大概我以前是什麽药圣之类的?”
谢青杨大喜过望:“若真是这样就太好了,咱们村的郎中年事已高,又没收过徒弟,你来到这里定然是天意!”
云天笑了笑:“能帮上忙就好,我还正发愁你们会不会赶我出去。”
谢青杨捡回一个神医的事不胫而走,当天下午便有几个人来求医,俱是些小毛病,云天轻轻松松地就帮他们写了药方,後来经试验他的药方果真有用,飞雁村的人才算是正式接收了他。
时光飞逝,一转眼两年过去。
柳阿公不愧是文化人,在研究了一番天象命理之类的东西以後,给云天的儿子取了个怪了吧唧的名字叫做“劫火”,云天一直没想起自己的本名,便跟著谢青杨姓谢,村里人都叫他谢二哥。
飞雁村虽然戒备外人,但对自己人却是极好,云天腿脚不便,有个木匠便做了一辆推车给他,谢青杨时不时地会推著云天上山采药,倒像是一对好兄弟。
云天断了一只脚,但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美男,加上他j通药理,这魅力就又升了一个档次。村里有几名待嫁闺女,见了他都是一副羞羞答答的模样。谢青杨对此有所耳闻,便劝他道:“我是不晓得你以前的娘子是怎样一个天仙人物,可你如今既然已经不记得往事,何不就在这里安定下来?许家那丫头素来贤惠,不就挺好麽?”
云天沈默良久,下意识地拍了拍熟睡中的劫火,道:“谢兄,若我说我有朝一日会离开,你会怪我忘恩负义麽?”
谢青杨一愣,“你要走?”
云天点头道:“出去看看,也许会找到什麽线索……虽然腿脚不便,不过应该也无大碍……”
谢青杨十分不舍,却又没理由留住他,“别说什麽忘恩负义,你这两年为村里人瞧病,大家都记著你。”
“说到这个,我觉得小狗子这娃够机灵,我说过的药方他听一遍就记清楚了,得好好栽培栽培他,这样我走了以後你们也不至於没大夫看。”
谢青杨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
又是半年过去,春风吹绿了漫山遍野的草木。
云天闲时用一块扁平的小石头做了个挂佩,到了分别时就顺理成章地将它送给谢青杨当做信物。
全村人凑了银子给他父子二人当盘缠,谢青杨一直将他送出山,才闷闷地道:“出门在外,好好照顾自己,还有你儿子。”
“这是当然,你也早些找媳妇吧,以後有机会我一定回来看你们。”
谢青杨点点头:“你……今後打算去何处?”
“走到哪算哪,如果遇到合我心意的地方,就安定下来,好好把这臭小子带大。”
谢青杨和他在一起生活两年,早就把他当做亲人看待,“但愿你能找到你的家人。”
茫茫人海,没有线索要找人谈何容易。云天心知肚明,但还是诚恳地道:“多谢你。”
二人在驿站分别,谢青杨将他送上马车,用力喊道:“保重──”
云天一手抱著劫火,另一手朝他挥了挥。
而後就此别过。
(24鲜币)第三十三回.红尘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在任何一个世道,吃喝都是要花钱的。云天和劫火这对孤儿寡父的在江湖上行走了许久,终於有一天,他们的盘缠用光了。
“想赚钱?你会干什麽?”某食肆老板娘剔著指甲问。
云天扳著指头数:“我会干的很多啊,洗衣服打猎做烧饼,还会辨识草药。”
“草药?咱们这个地方的百姓都身强体壮的,还有陆大神医坐镇,谁会买你这小年轻儿的帐。”
“难道我啥都干不成?大姐,你就介绍个活计给我吧,总不能看著我们爷俩饿死街头。”
老板娘转了转眼珠子,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前天东街那几个流氓抢朱家老四的银子,不是你帮他解决的麽?我看你虽然是个跛子,身手倒还不错咧,怎麽样,有没有兴趣去押镖?”
云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我倒是没意见,不过胡镖头肯麽?”
“嗨,只要你身手好,他有什麽不肯的?我认识她夫人,需不需要我帮你去说几句好话?”
云天嘿嘿傻笑,搓著手道:“那再好不过了,谢谢你啊老板娘,就这麽办吧。”
老板娘啐了他一口,“等你挣到钱别忘了回来把我这里赊的账都清算了,咱家小本儿买卖,经不起你天天吃白食。”
“当然当然,我不会忘了你的。”
云天一笑,清俊的相貌自有三分风流,老板娘红了脸,骂了句“老不正经的”,就扭著丰满的腰肢回厨房去了。
劫火如今已有三岁,成天咿咿呀呀的学别人说话,像只鹦鹉,云天很头疼他这个习惯,因为他只懂得学,却不懂得分辨哪些话是好话、哪些话不能随便说。自打那天吃饭的时候劫火对云天说了句“你个老不正经的”,云天就打算好好教教他说话的艺术。
江南风光秀丽,美人如云。一位小姐举著竹骨绢伞,嫋嫋婷婷的自小桥那端而来。云天站在桥头对劫火道:“见到年轻的姐姐,你要夸她青春漂亮,不能像对猪r张的媳妇那样,说人家‘一点都不像三十岁’,懂了麽?”
劫火懵懂地点点头。
那小姐从他们面前经过,劫火脆生生道:“姐姐好漂亮!”
绢伞轻移,露出一张血盆大口。小姐眨著绿豆眼,挑起一双浓眉笑得好不欢喜:“哎呀,好可爱的小弟弟,嘴巴真甜!来,姐姐赏你块糖吃!”
劫火惊恐万状地缩进云天怀里,满脸懊悔之色:“爹爹,我说了谎话,鼻子会不会变长啊?”
云天一把捂住劫火的嘴巴,一瘸一拐地溜之大吉。
父子二人来到镖局前,正好遇到总镖头带著几个镖师走了出来。
杨总镖头一看见云天,咧嘴笑道:“又带儿子出来遛弯儿啊?”
云天说明了来意,杨镖头想了想,道:“是有这麽一回事,不过咱们这一路跋山涉水的,还不能拖沓,你……”
云天飞快地说:“我绝对不耽误组织的行程。”
另一个镖师笑道:“你个跛子,走路都比人家慢,咱们这是去押镖不是去玩儿的。”
“非也非也,你要把镖平平安安地押去目的地,总不能少了打手吧?我虽然脚瘸,不过架还是能打的。”
杨镖头道:“闲话不多说,手底下见真章罢,牛二,你跟他过几招。”
牛二就是先前嘲笑云天是跛子的那个镖师。他脸上挂著显而易见的轻视,率先走进镖局平时供镖师们练武的场地,十分潇洒地从兵器架上抽了一柄长刀。
三年前云天从崖边坠落时,为了护得劫火平安,耗去了大半功力,如今比起原先的三分之一还不如。不过就算只有这三分之一,他要对付牛二也已经足够。在云天的有意放水下,牛二勉勉强强走过了三十招,败下阵来。
这下没人再敢小瞧这跛脚的男人,云天虽走路不便,但靠著一身轻功也足以躲过牛二的所有攻击。杨总镖头欣赏地看著他,朗声笑道:“原来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了,既然有这等身手,以後还请和诸位弟兄互相多关照了。”
云天连声应是。
牛二输的心服口服,一路跟在云天後头,连珠p似地问:“你怎麽称呼?是哪里人?这身功夫是跟哪位高人所学?”
云天还未开口,劫火就从善如流地答:“天地为家,走哪吃哪。”
牛二愣了一下,旋即笑道:“你家儿子倒是个伶俐的小家夥。”
云天叹了口气:“他说得也没错,实不相瞒,我三年前因为一场意外,以前的事全都不记得了,连这孩子的娘是谁都忘得一干二净。”
牛二想不到他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居然还有这麽令人唏嘘的过去,一时间既同情又佩服,“咳咳……虽说是挺遗憾,不过大丈夫何患无妻,以你的相貌本领,想来再讨个媳妇也不是难事。”
云天笑了笑,没有回话。
牛二又问:“我还不知道你叫什麽?哦……大概你自己也不……”
云天坦然地点点头:“不记得了,之前在村子里照顾我的那家人姓谢,他们就都叫我谢二哥。”
“那咱们还真是有缘,我是牛二,你是谢二。”
路过的杨镖头:“……两个二货。”
“喂!”
三天之後押镖的队伍就启程了,云天看著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出发,忽而觉得这场面有些熟悉。
劫火兴奋道:“爹爹,我们会遇到坏人麽?”
牛二道:“你就躲在马车里吧,坏人自有你爹爹教训。”
云天腿脚不便,故而单独骑了一匹马,和杨总镖头一个待遇。如此行了三四天,众人来到一个山道上。刚走到一座吊桥中央时,却见那吊桥前後突然悄无声息地涌现出一批人,个个手提大刀,凶神恶煞,来意不言而明。
杨总镖头不动声色,手中已然握了几支淬了毒的梅花镖。
虽说暗器不够光明正大,不过对付贼子,也不需要多麽正经的手段。
“诸位好汉,虽然你们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不过钱总没有命来的重要,若是你们肯留下五箱货,我自会放你们平安离开。”
杨镖头冷静地打量一圈,和云天使了个眼色。
云天耸耸肩,拎起一只沈甸甸的木箱,无奈地说:“既然这样,那也没办法啦。”
话音刚落,他抡起手臂猛地一掷,那木箱破空飞去,直将强盗头子砸了个鼻血长流。
“趁现在!”
杨镖头和云天飞身而起,一前一後地冲向两拨山贼,云天挥掌将一个正欲砍断桥索的山贼打飞出去,杨镖头率领众镖师和山贼打得不可开交。牛二见云天这边人力单薄,有意帮他一把,却没想到云天以一敌众,竟是防守得滴水不漏。
不多时战况明了,云天保住了後方阵地,才没让这帮匪徒将吊桥砍断,否则他们都得掉下去。
将山贼头子五花大绑送上马背後,众人再度启程。
劫火对活生生的山贼十分好奇,n声n气地问:“你妈贵姓?”
山贼不明就里,回道:“漓州苏氏……你问这个做什麽!”
“漓州?”云天耳朵一动,沈吟道,“这个地方,好生熟悉啊。”
牛二道:“难不成你从前去过?或者说你就出生在那里?快仔细想想。”
一些破碎的画面渐渐浮现上来,还是那个玄衣身影,带著莫名的熟悉的眷恋站在他身边。云天忽然感觉鼻子一酸,眼眶里差点有东西涌出来。
“……风沙太大,小爷都被迷哭了。”
牛二笑道:“小爷?你都是当爹的人了还自称小爷?”
杨镖头多少听说过一些云天的事情,再加上云天方才帮忙保住了货物,於是大方道:“既然觉得熟悉,等这趟跑完了就去漓州看看吧,你放心,盘缠管够。”
云天不想白白多拿钱,便又跟著杨镖头押了几趟镖,如此一来,等他带著劫火到了漓州,又是半年後的事了。
都说漓州风光秀美,可云天到来时已经入冬,花红柳绿变成了银装素裹。
灰白的天空飘著薄雪,劫火裹在厚厚的皮袄中,被云天紧紧抱著。
天气寒冷,游人就少了许多,云天怔然地望著漓州的景色时,怀里的劫火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云天一愣,笑道:“冷麽?走,给你做件棉袄去。”
他也不用别人指路,径直转过几个巷子,停在一家布庄前。
劫火诧异道:“爹爹怎麽知道这里可以做棉袄?”
“说不上来,感觉像是来过似地……先进去再说吧。”
店里生著炉子,十分暖和,店家一看到劫火就笑嘻嘻道:“哎哟,这小公子长得可真水灵哪!都说我们漓州山水好,养出来的都是美人,可我也没见过有几个孩子能比得上您家公子呢!”
云天被夸的美滋滋地,暗暗计算了一下自己的财力,觉得给劫火做一件上好的棉袄不成问题,於是叫劫火自己去挑喜欢的布料。
店家打量云天一眼,忽然道:“这位客官很面善哪,可曾来过小店?”
云天心中一动:“店家见过我?”
店家仔细回想一番,觉得此人衣著平平,还跛著一只脚,和从前那一身贵气又意气风发的少年十分不同,便沈吟著没有应答。
云天见他如此,便知道这话不过是店家和客人拉近距离的手段而已,只得失落地笑了笑。
不多时劫火挑了布料,云天付了定金,便抱著他向外走去。
父子二人冒著风雪来到客栈,吃饱喝足後云天本想安顿劫火早些进屋休息,但劫火许久没见到雪了,十分开心,想要再玩一阵子。
对於这个儿子,云天总是有求必应的,他只好跟掌柜的说了一声,带著劫火去客栈後院堆雪人儿。
二人穿过後门,才发现里面已经有两个小孩子在玩耍了。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约莫四五岁,正拿著两只金灿灿的小布老虎互相“咬”著玩。
“呔!哪里来的小东西也敢在我山大王面前放肆!吃我一口!”
“哈哈哈,丑死啦,还山大王呢!我看就是小野猫儿吧!”
劫火眼睛一亮,紧紧拉著云天的手,小脸上尽是兴奋之色。
两个小孩注意到了他父子二人,对视一眼,走过来问劫火:“你有布老虎吗?有的话,我们就带你一起玩儿。”
劫火摇摇头。
云天愧疚了看了儿子一眼,道:“布老虎……很好玩麽?我教你们玩别的成不成?”
“不成不成!这老虎是我娘给我缝的,可好玩啦!”
劫火充满希冀地看著云天。
云天挣扎许久,一咬牙道:“好,我给你缝一个!”
一个时辰後,云天捧著一坨微妙的东西献宝似地给劫火看,“瞧,爹给你缝的老虎好看不?!”
劫火欢喜地接过那物事,左看右看爱不释手,虽然这玩意比起别人的来说当真是丑的无法直视,但劫火就是觉得它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小布老虎。
“爹爹,我可以找小哥哥和小姐姐一起玩儿了!”
云天“慈爱”地m了m他的头,顿了一下,又满心怜惜地将他抱进怀中蹭了蹭那柔嫩的小脸,“乖儿子,天色不早啦,他们估计都睡下了,明天再去找他们玩儿好不好?”
劫火有些失望,不过并没有提出反对,於是乖乖依偎在云天怀中。
云天将被子掖严实了,拍著劫火的背哄他入睡。
劫火道:“爹爹讲个故事吧。”
“好,”云天想了想,“上次讲的那个姑娘和野兽……”
“野兽把姑娘掳回去,要和姑娘成亲。”
“哦,那爹接著讲。”云天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忽然听见外头传来急促响亮的敲门声。
“爹爹,怎麽了?”劫火从他怀里钻出脑袋好奇地张望。
云天依稀间听到妇人的哭喊,那声音似乎是客栈的老板娘,他皱皱眉头走去开门,问道:“出什麽事了?”
老板娘披头散发满脸惶急,“我那两个孩子在後院玩得好好的,这没一会儿的功夫就不见了!我到处找也找不到,呜呜……”
云天心想那孩子都这麽大了,总不至於在自己家走丢,便安慰道:“可能是出去玩了罢,老板娘在外头找过了没?”
“找过了!都找过了!没人见过我的孩子!”老板娘声音哽咽,一副绝望的神色。
云天心下奇怪,这时有人解释道:“这位兄弟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漓州出了几起案子,不少人家的小孩儿都莫名奇妙的失踪了,搞得漓州人心惶惶,如今街上都见不到几个孩童了,都被爹娘关在家门里头呢。”
云天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麽一回事,难怪他之前觉得漓州冷清了许多,原来是出了这等事情。
“听说那贼人功夫高得很,张嫂家的英哥儿在院子里喂**,就那麽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啦!哎呀呀……要是我家孩儿有什麽三长两短,我可怎麽活啊……”老板娘越想越心惊,干脆嚎啕起来。
劫火听见动静,抱著云天缝的小布老虎跑了出来,听说小哥哥和小姐姐不见了,他著急道:“爹爹,我们快去找他们吧!”
旁人道:“可使不得啊,小公子还是乖乖待著的好!老板娘,我看你还是尽早报官吧。”
老板娘虽感激云天肯帮忙,可她觉得一个瘸子终究也没多少作用,只好泪眼婆娑地往官府去了。
云天抱著劫火回到房里,认为此事非同一般。
漓州虽不是天子脚下的地方,可也不是没有王法的穷乡僻壤,光天化日的抢小孩,这还得了?
或许是云天生x就爱打抱不平,又或许是当著儿子的面,他不想表现的像个冷血的男人,经过一番考虑後,云天对劫火道:“儿子,爹爹出去帮忙找找那两个小家夥,你就待在这里,哪儿都不准去,明白了麽?”
劫火睁大眼睛,“我和爹爹一起。”
“外头风大,会著凉的,你乖乖睡觉,听话。”
劫火摇摇头:“爹爹,我害怕!”
云天心里一颤,马上就软了,“……那好吧,你跟著爹爹,不要乱跑。”
“嗯!”劫火爬上云天的背。云天拿出布条将他捆牢了,这才带著伞出门。
作家的话:
旅游归来twt……好久没有更新了,对不起大家
他们一家人就快要团聚了twt请期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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