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仗剑任疏狂》第 4 部分

  望了一眼身后黑压压的一片,江鄂一把拎起季楼主:〃剩下的路怎么走!〃撒开丫子逃命也。
  季小楼主额头抵在江鄂的肩头,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蜘蛛兄弟们,手托住下巴,凉凉的说:〃你不用问路了,迷宫的机关当初安装时设置的是一旦某个机关启动,其他机关立刻随之启动。〃
  〃。。。。。。。。。。。。。。。。。。。。。。。。。。。。。。。。。。。。〃
  〃安啦安啦,反正我们也快到出口了。江大侠你努力跑吧!〃
  〃。。。。。。。。。。。。。。。。。。〃
  见对方完全没有反应,季小楼主玉指纤纤,在江鄂的脑袋上戳了一戳:〃江大侠。。。。。。?〃
  江鄂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季独酌!我捏死你!〃
  火箭。
  暗器。
  碎石。
  地面突然下陷。。。。。。
  遇到的多了就习惯了吧?
  季独酌抚着胸口长叹一声,正要感慨江大侠武功好耐力好涵养好,突然一把被对方扯了下来,猛地扔到地上。
  〃拼了。〃
  江鄂冷静的抽出长剑。
  季独酌望了他一眼,才发现一束长长的蜘蛛丝已经缠上了江鄂的脚。
  那蛛丝腐蚀性极强,才刚缠缚上,江鄂的脚腕处的裤子便已经被溶化掉大半。为首的一只蜘蛛慢悠悠的爬过来,黑色的y影笼罩住他们两个人,它的嘴巴一吸,江鄂瞬间滑到在地,被这只蜘蛛拖向自己面前。
  江鄂被它拉着,凹凸不平的地面狠狠地撞击着他的身体,他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一物掷到季独酌手中,反手挥剑去砍缠在腿上的蜘蛛丝,同时冲着那人大喊出来:〃季独酌!我要你替我杀了那个间接害死江流水的人!〃
  季独酌的心头微微一颤,竟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涌上心头。他随手把那个东西揣进怀中,奋力朝蜘蛛跑去,在距离领头的巨大的蜘蛛只有丈余的地方停了下来,脚下突然狠狠一跺,紧接着,扑倒在江鄂身上。
  这一切迅雷不及掩耳。
  砰砰砰砰砰砰。。。。。。。。。。。。。。。。。。。。。。。。。。。。。。。。。。。。。。。。。。。。。。。。。。。。。。
  无数的霹雳弹瞬间在那些大蜘蛛爪下爆炸。原本就狭窄的空间里,气流迅速流动,烟尘四起,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季独酌大声地咳嗽着,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呛到了。霹雳弹炸开了蜘蛛丝,江鄂抱住他,两个人一同的缩到角落里躲避这场爆炸。
  巨大气流吹得两个人的长发乱舞起来,耳边轰隆声依然不断,震的人都快要聋了,江鄂沉默的注视着季独酌,伸出手来,为他拨开额前落下的一缕头发。
  这个混账,竟然没有在最后一刻抛弃他。
  密道里渐渐的安静了下来,浓重的烟尘却还来不及散去,冥冥中,只能见到彼此的眼。江鄂的眼睛很深邃,季独酌的眼则清澈,似乎在静谧中,这两双眼便是天,便是地。
  江大侠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对被他护在身体和墙壁之间季独酌说:〃这下是完了吧。。。。。。〃
  〃唔,应该吧。〃季独酌想了一想,还是说的不太肯定。
  〃幸亏你们这个风雅颂变态到在逃生的密道里卖霹雳弹。。。。。。〃江鄂说着,却发现季独酌脸色有异,〃你是怎么了?〃
  〃那个。。。。。。〃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季独酌脸色也微微变青了,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江鄂身后,〃我记得这种毒蜘蛛的名字叫作……铜皮蜘蛛。。。。。。〃
  江鄂缓缓的、缓缓的、转过头,绝对的安静中,可以听到他的关节咯吱作响。
  在逐渐平静下来的烟尘里,七个巨大的身影正在舒展着肢体。
  所谓铜皮蜘蛛,就是说这种蜘蛛的皮非常坚硬。一只体长三寸的尚且不容易弄死,更何况七只变异成五尺大的?
  我月亮她老公的!
  虽然经历了季独酌的各种妖孽,江鄂的精神还是接近暴走的边缘:〃你们风雅颂到底是一群什么变态啊啊啊啊啊啊!!!!〃
  两个人对望一眼,才刚要起身逃跑,瞬间齐齐变色,他们二人竟同时双腿酥麻,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原来刚才的大爆炸加速了密道的空气流动,不远处的毒烟被冲了过来。他们两个刚才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蜘蛛和爆炸身上,谁也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呼入了非常大量的凝血烟了。
  七头铜皮毒蜘蛛吐出丝来,七七八八的乱缠在他们的衣衫上,然后一点点把彼此之间的距离拉近。
  季独酌微微转动脑袋,看到这些庞然大物正在蠕动的螯牙,大有身为刀殂的架势。不禁仰天长叹:〃此乃天亡我楚,非战之罪也。〃
  〃季独酌。。。。。。〃同样被蜘蛛扯着走的江鄂唤了他一声。
  〃嗯?事已至此,有什么事情江大侠但说无妨。〃
  〃拜托季楼主来生不要再乌鸦嘴了。〃
  巨大的蜘蛛嗷嗷叫唤着,爪子拍打着四周的墙壁,石子簌簌的落下来,砸在江季二人身上。
  凝血烟的毒随着呼吸游走全身,季独酌全身酸软,连呼吸都变的急促起来。危险近在咫尺,他开玩笑的一样对江鄂说:〃我觉得在某种意义上,我还得感谢凝血烟,至少被嚼碎的那一刻,我不会觉得太疼。〃
  江鄂在做最后的尝试,他试着动手斩断蛛丝,但现在连动一根手指都很困难。
  那边季独酌还在交待遗言:〃生不能同枕,死后同寝,江鄂啊江鄂,你这一辈子还是属于我季独酌的。。。。。。〃
  江鄂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闭上了眼睛:〃。。。。。。好吧,季公子,我说过的,只有今天任你调戏。〃
  季独酌微微一愣,感觉到自己的小拇指被江鄂的小拇指勾住了。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同死么?听起来也是不错的诱惑呢。。。。。。季独酌莞尔一笑,也一同闭上眼睛。
  等死。
  至少死的时候不再是孤单一个人。
  于是两个人就酱紫等啊等啊等啊啊。。。。。。但是等了半天竟一点事情都没发生。
  江鄂艰难的睁开眼睛,毒素的流动让他视力明显下降,眼前七只大蜘蛛一动不动的爬伏在地上,好像死了一样。
  他动了动小指,季独酌也睁开眼睛:〃季楼主。。。。。。这是。。。。。。?〃
  季独酌看了看眼前,脸上挂上哭笑不得的表情:〃我今天才知道,我们风雅颂发明的凝血烟真是厉害,居然连蜘蛛都毒的死。〃
  这密道之内早已充满了毒烟,蜘蛛也是活生生的,所以会吸入毒烟的并不止季独酌和江鄂两个人。而人类生来接触各种东西,对于毒物的抵抗能力自然又要比单纯的蜘蛛强了很多。
  不过看到七只铜皮毒蜘蛛的尸体,江鄂心里明白,他们的死期也快了。惨然一笑:〃说实话,黄泉路上,我可不想和这七个朋友作伴。〃
  季独酌面孔朝天,非常无辜:〃那个。。。。。。江大侠,我说个事情你别生气。〃
  看到他这个样子,江鄂眉心一跳,他郑重地转过头,瞪着黑暗中季独酌若隐若现的轮廓,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季独酌,你别告诉我你身上有凝血烟的解药。〃
  〃哦,那我就不说了,我们一起殉情吧。〃
  〃你刚才怎么不说!〃
  〃我哪里有时间说?〃季独酌委委屈屈的说。的确的确,从季独酌装中毒开始,他们一直手忙脚乱,确实没时间拿出解药来。只是。。。。。。若不是某人藏起解药装中毒,他们又怎么会遇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综上所述,江大侠得到一个结论。
  〃季独酌,你。。。。。。你这个妖孽。〃
  害人害己的季公子,妖孽祸害的季楼主,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忍住毒素蔓延带来的痛苦,在自己的袖子里抹了抹,半天才艰难的掏出一只小红琉璃瓶。
  凝血烟让他浑身无力,任凭怎么弄,瓶子盖就是打不开。而在一旁,因为呼吸不顺,江鄂的嘴唇已经开始颤抖,空荡荡的密道里传来他粗重而艰难的呼吸。
  季独酌的手一抖。
  ……要不要一起死呢?要不要一起死呢?
  ……不死的话,自己真的有把握让这个男人忘掉心中那个人么?
  他竭尽所能得攥住瓶子用力举起来,啪的一声,狠狠的拍在地上。一声清脆的声响,红琉璃瓶碎成七八片。
  ……既然决定了所要的东西,那就不该随意放手!
  捡起一粒解药自己吞下,然后再捡起一颗送到江鄂手心里。接触到这个男人的手,有一瞬的温暖。
  两个人服了解药,躺在地上,等待药力发挥。
  眼神勾画着江鄂冷峻的侧脸,季独酌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在那个初次认识他的雪夜,他攥住他的手腕,虽然他人快要冻僵,但那手却有温暖,热得刺伤人,把他坚硬的外壳狠狠的刺破,一直扎到他的心里去。
  二十年来,从来不曾见过一个人会如此地把另外一个人视如珍宝,愿意为他生、为他死。连刚才被蜘蛛攻击的时候,他救他,都只因为自己可以为那个人报仇。
  风雅颂之主纵能挥金如土,却买不到一颗愿意陪他天涯海角的心,可笑,可笑。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谁也不知道究竟躺了多久。
  江鄂的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于是坐起身来,推了推身边一动不动的某祸害:〃季公子,你还在喘气么?〃
  季独酌沉默了一阵子,才有气无力的呻吟一声:〃还要等会儿。。。。。。〃。
  于是江大侠伏下身来,脸凑在他的脸边,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嘴唇上。他笑得既善良又多情,轻轻的扯开他的腰带、解开他衣服,手掌伸进他衣服里,顺着大腿一路往上摸去。
  季独酌睁大双眼。
  这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
  传说中的打劫。
  江大侠嘴角挑出一抹笑意,把他怀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放到眼见一一过目。玛瑙瓶的五毒散,翠玉瓶茯苓乾坤水,洒金瓶的五气朝元丹,当然还有之前见过的象牙瓶装仙人凝脂。。。。。。如此等等。
  一共是十来个瓶子,果然是大手笔,哪只瓶子单卖都是价值不菲的宝物,更不要提里面的东西更是极品中的极品,很多还是江湖上只闻其名不见其踪的东西。
  在这堆小瓶子中,有一个相当不起眼的灰磁瓶,江鄂拿起来凑到眼前一看,只见那瓶子写着两行簪花小楷……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江鄂的额头流下一滴冷汗,伤药毒药也就罢了,这人怎么连c药都随身带着!
  他敲了敲那只c药瓶子,然后把从季独酌身上翻出来的这些小瓶子统统揣到自己怀里去,顺便从自己的衣摆撕一块布,拾起凝血烟的解药,小心翼翼的包裹起来收好:〃亲爱的季公子,为了防止我们第二次遇到这种事情,所以各种药瓶还是我帮你保存吧。〃
  季独酌楼主欲哭无泪。
  江大侠帮他穿回衣服,一边穿一边问:〃这次也就罢了,到不知道季楼主还瞒着我什么?〃
  季独酌眨眨眼,笑的童叟无欺:〃你要听实话么?〃
  〃当然啊。〃
  〃实话呢,就是我瞒着你很多事,你要先听哪一个?〃
  手指在季独酌的脖子顿了一顿,最后帮他拉好衣领,遮住他细瘦的锁骨,江大侠喟然叹息。〃算了,你不用说了。反正。。。。。。〃说着,笑眯眯的敲了一下那瓶c药,〃反正有一天,我再发现你瞒了我什么,我就把这个瓶子里的东西用到你身上去。〃
  季独酌怔愣了一下,随即微笑:〃。。。。。。哦,我很期待。〃
  江鄂站起身来,拉起季独酌。生死边缘走了一圈,两个人半搀半扶,走上密道剩下的路。
  转过一条弯道,向上爬过一片窄小的路,半盏茶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
  在密道里躺了不知道多久,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兀一见到眼光,立刻不适的闭上。再睁开的时候,呈现在面前的是一条黄澄澄的大河。
  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明。他二人相视一笑,原来这风雅颂密道的出口建在渭水边上,而再细看活命的出口,乃是一棵数百龄的老枯树。
  生而由死,死而由生。
  江鄂正要感慨,却觉脖上一凉,无声无息间,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架了上来。
  拿刀的老汉腿上裤子半卷,身披淡青色的斗笠,头带一顶大大的斗笠,黝黑的脸孔里中透出淡淡的红。
  江鄂一看这人的打扮,便笑了:〃原来是半个同行。〃
  当年老和尚张志和曾写道:〃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这两句诗看似平淡,但平淡中透出那么几分逍遥的情趣来,自然被后世广为传诵。后来有个姓苏名轼字东坡的不得志才子一时异想天开,添了几个字改为〃自披一身青箬笠,相携处处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且不论这算不算不是早期的剽窃行为,不过诗改成什么样子,说得也只是一种人。
  这就是拿刀老汉的职业……渔翁。
  季独酌看了老渔翁一眼,收起一贯的调笑嘴脸,正经严肃的站到他面前:〃老张头,你不认识我了?〃
  老渔翁被他问的一愣,上上下下的审视了他几半天,嘴角越张越大,最后手里的刀扑通一声掉在地上:〃你。。。。。。你是小季酌。〃
  〃还好你没忘记我啊。〃季独酌捡起地上的刀塞回他的手里。
  老汉长年乘船打鱼,手掌被水风刻上了干涸的痕迹。他用他皲裂的手捏住季独酌的肩膀,眉飞色舞起来:〃小季酌,小季酌,你还记得么,你出生不到半年我就抱过你呢。。。。。。那时候你还是瘦瘦小小的一团,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啊。〃
  季独酌干咳一声,心想,当年你还给我换过n布吧?
  〃小季酌,你还记得么,你当年总是n裤,老头子我都不知道给你换了多少n布。。。。。。〃
  果然。
  季独酌举目向天。
  为什么所有的长辈说来说去都是一套话呢?
  一旁的江鄂看看现今这个青衣优雅的贵公子,想象着身高不足一尺的季楼主穿着红兜兜,吮着手指,一步一摇,跑到长辈面前换n布的样子。
  不禁笑出声来。
  自然被季楼主狠狠地剜了一眼。为了防止张老渔翁再说出些什么惊悚的话来,季楼主双手一合,盖住张老头老朽的双手:〃老张头,楼内有变,快送我们渡河。〃
  张老渔翁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老张头奉命守在这里钓了十多年的鱼,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楼内出事,把小季酌渡过黄河去啊。〃
  老张头把季江二人引上自己的渔船,熟练的摇起橹来。渭水被渔船撕裂成两半,一波一波的向两岸蔓延开来,船头一调,却已转入黄河。
  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
  风雅颂的前人备下密道,为了以防万一,每一代楼主也都会找一个可靠的人充当的守密道口的人。前楼主手下人才济济,有人能歌善舞,有人运筹帷幄,有人决胜千里,有人力拔千山,但他选择的人只有一个老张。
  风雅颂里最普通最不起眼的老张。
  河上的风吹过来,早秋时节的夜,有一点点冷。季独酌捋开吹到面颊上的头发,不断的想起陈年往事。
  天色渐暗,夜色慢慢的沉淀下来,船头已入河南地界。三人下了船,老张递了一个包裹给季独酌,然后跪下身子,在他的脚边,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老张头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说不?〃
  季独酌并没有扶他,只双手背后,眼望苍天:〃。。。。。。请讲。〃
  〃楼主已经有了当年老楼主的风采,不论是雷厉风行的做派还是言谈举止的优雅。可是老楼主一生孤单,连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都从不信任,老张头希望楼主不要再像老楼主一样了。〃
  季独酌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意若无意的瞟了江鄂一眼,微微一笑:〃不会的。〃
  老头子这才站起身来,重新回到船上。傍晚的天边被云霞浸渍成七种颜色,张老头的船一点点远离他们的视线。
  季独酌最后看了他的船一眼,转过身,背对着滚滚黄河。江鄂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可以,任何人都不应该死亡。〃
  岸边的风吹起芦苇荡,发出沙沙的响声,夜间的萤火虫点亮回家的路。老张头的船停在河中,突然打了一个转儿,静静的沉入水中。十二年前他开始打鱼摆渡守密道口,至今,也理当回到河水中去。
  如果可以,任何人都不该死亡。
  但,所谓死士,就是已经把生死彻底的交给了主人。前楼主之所以会在当年选择了老张头,只是因为他有足够的忠诚。
  聂平仲,涉江,老张头,或者绿腰绛唇。
  每一个人心中都有自己选定的一个人,季独酌坐在一棵大树下,一日之间徒生变故,身边亲近的人便去了一大半。
  江鄂把自己的视线从他身上转过来,埋头翻老张头留下的包裹,里面有五十两银子和三张一千两的银票,衣服若干,外加火石火蕊一套。
  两个人之前在密道里一番亡命奔波,早就衣衫破烂灰头土脸了,季独酌从衣服里翻了一件竹青色的长衫,捧着它到附近的水源去梳洗。才刚解开衣服,怀里掉下来一物。不是别的,乃是自己的扇子。
  这把扇子当日惊见风雅颂失火,仓促之间掉在地上,没想到居然被江鄂捡了起来。面对七只毒蜘蛛时,他不先去砍脚上的蛛丝逃生,反而先把扇子掷给他。
  季独酌坐在冰冷的水里,打开二十四骨素绢扇,白色的扇面对着月光,之前的犹豫不定一扫而光,他的嘴角凝出笑:江鄂,江鄂,你真的对我无情么?
  收拾停当回来,便看到江鄂也打理完毕,神清气爽的正在点火做饭。抓了一只倒霉的黑白杂毛兔子,扒皮开膛,穿在树枝上烤。江大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也不知道用了些什么配料,烤兔子上逐渐散发出浓重的r香味。
  两个人围坐在火边,火光蒸干了头上的水分,他们两个你一半我一半的分了这只可怜的兔子。
  江鄂扔了手上的兔子骨头,说:〃其实我拿手的菜是小j炖蘑菇。如果是早春,用小jr熬油,采新鲜的蘑菇,抹在上jr放在火上烤,味道非常好。〃
  季独酌抬起头来,注意到篝火照亮了这个男人冷硬的线条,突然之间,那层次分明的眉眼都变得柔和起来,就像是一幅柔软的水墨画。季独酌用手环抱着肩,额头斜靠在手臂上,默默地望着他。
  江鄂拨弄着篝火,断断续续的问他:〃老张头叫你季酌?。。。。。。你不是叫季独酌么?〃
  季独酌斜着脑袋看他:〃你想知道么?〃
  〃你不想说就算了。〃
  季独酌沉默了一阵,隔着火焰望定了他:〃我从前姓季名酌,后来长大了,遇到了一些人和事,发现人这一辈子注定要孤孤单单一个人,所以我就给自己加了一个字,变成了‘季独酌。〃
  江鄂放下手上拨火的树枝,看到火焰下,季独酌苍白的脸色正被映成淡淡的红。
  人生这一辈子,总有些说不得怨不得的事情。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挣脱了父母的怀抱,离开了朋友的支撑,就这么形影相吊的活下去,去寻找只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小时候那些不含一点恶意的言语,似乎是镜花水月,看得见,再也摸不着。
  两个人海阔天空的闲扯了一阵子,后来不知怎么,就莫名其妙的睡着了。季独酌半夜醒来,发现清浅的月色下,一片天高地广。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他和他。
  他坐起身来,拎起一件衣服披在江鄂的身上,然后坐回去,往火里重新添了点柴火,又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躺下,闭上眼睛开始补眠。
  江鄂睁开了一只眼,偷瞄了季独酌散落一地的长发,也悄悄的闭上眼睡觉去了。
  第六章。行到水穷
  一夜无风无雨亦无梦,第二天一早醒来,等江鄂一睁眼看清楚了自己所在之地,纵是他极为擅长掩藏心事,脸色也难免慢慢的y沉下来。
  渭水尽头,乃是黄河。黄河渭水交汇之地,名叫风陵渡。
  传说中,在这块地方,黄帝贤相风后发明指南针,带领三千铁骑踏平了蚩尤族。风后殁后,黄帝伤痛之余,把他葬在他战斗过的地方,谓之风陵。
  这里是风后的陵墓。
  对于江鄂来说,这里也是他生命里唯一认定那人的陵墓。
  三年前,黄河风陵渡,天陷。
  那一年,汉江会的大少爷江逐云迎娶了桃歌姑娘,一直暗恋着桃歌的小少爷在婚宴上代替自己的哥哥拼命的向宾客敬酒。等到人走楼空,他一个人倚在雕栏玉柱,默默地望着苍天,手中的杯子落在地上,碎成千片。
  江鄂是大少爷手下的一个传令官,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开始,便注意到了这个总是一个人想心事的少年。他胆小怯懦,却又让人割舍不下。
  后来他追着逃家的小少爷一直北上,在这个地方与他会面,却害他失足落下天陷。
  传说中说月老儿把红线系在一双男女的脚上,于是他们彼此爱慕最终结合。江鄂始终不知道这个传说究竟出了什么差错,居然让他们这些人每一个错过了心中那个人。
  桃歌爱的是江逐云,江流水爱的是桃歌,自己爱的是江流水,而缠上自己的人则是这个风雅颂的主人……季独酌。
  为了以防身后追兵,季独酌收拾好有人起过火的痕迹,整个过程中江鄂一直做在石头上不发一语。
  季楼主瞥了他一眼,抓起老张给他们的包裹跪坐到江鄂身边,掏了两千两银票塞到他的手里:〃这里往南就是汉江会,钱虽然不多,但是足够你回家了。〃
  江鄂终于抬起头来打量了季独酌一眼。那人手里整抱着一件衣服,是前一天晚上,他披到自己身上的那一件。
  毫无预兆的,心就那么热了一下。
  〃堂堂风雅颂之主,接人待物竟然连点诚意都没有。〃
  〃你哪只眼睛看我没有诚意了?〃
  〃我江鄂在你风雅颂呆了快三年,你就拿着区区两千两来打发我?〃江大侠说着,站起来身来,拍掉衣服上的浮土,〃这点钱就是给金陵花魁的夜渡资都不够啊。〃
  季独酌被问得一愣,笑了出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江大侠有过一夜风流。〃
  江鄂俯下身,居高临下威风凛凛的挑起他的下巴:〃总会有的。你不是很期待么?〃
  这,算是被调戏了么?
  扇子点着下巴,季独酌一路费心劳神的思前想后。出风陵渡,往东行,近伏牛山地界。
  为了防止敌人追来,白天里两个人尽捡些荒凉的树林子走,到了晚上,却见荒山上隐隐有炊烟飘来。
  季独酌的食指抖了一下,他停住脚步,合上扇子:〃好浓的酒香啊。〃
  纪叟黄泉里,还应酿老春。叶台无李白,沽酒与何人?
  酿酒的纪老头刚刚在锅里倒下一勺冷泉水,便听到有人急匆匆地敲门声。他佝偻着身子,打开门,两个公子哥儿笑意盈盈的站在门外。
  穿着青衣的季独酌楼主扇子反拿,恭敬的行了一个礼:〃我二人途径此地,闻到浓浓的酒味,不知道是否有幸在老爹这里讨杯酒来尝尝?〃
  纪老头何曾见过如此风神俊秀的人物,他愣了一愣,只想到那些勾人魂魄的鬼故事:〃二位公子,不是山鬼吧?〃
  山鬼?
  昔者《九歌。山鬼》曾写到……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季独酌偏到江鄂耳边,轻声说:〃喂,我有那么倾国倾城么?〃
  江鄂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微微一笑,把扇子从他手中抽出来,握在自己手里:〃季公子一日奔波,现在的样子么,确实有如被薜荔带女萝。〃
  边说,边学着季楼主前前后后的晃着扇子,举步进了屋。
  季独酌低头一望,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领口甚至露了半载锁骨出来。他不禁也是一笑,唔,平白的让这只的眼睛吃了豆腐去了呢。
  荒村小店,山馐野味。之前两个人在树林子里走的时候,江鄂顺手打了只野j,这时掏了点碎银子给老人家,然后毫不客气的霸占了灶台。
  古人曾言君子远庖厨,但江鄂自认从来和君子〃二字〃沾不上半点关系,牛刀杀j不过是家常便饭。野j宰掉,撒上r桂茴香,用老酒腌一个时辰,取出剁碎成泥,配上路上一同采的野菌,搓成丸子,下滚水汆。最后又向老汉要了一碗醪糟,用水调开,囫囵个儿的煮r丸。
  季独酌坐在一旁,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背影,觉得心底被填的满满的。
  等到饭菜上桌,已经是二更天,老纪从酒窖里打了二两酒为他们二人添上。早就饿的前心贴后心的季独酌捞了一个r丸子塞进嘴里,轻轻一咬,r香外还有浓浓的酒香,鲜而微甜。
  笑眯眯的看着这个五好男人,季独酌放下筷子,拉住江鄂的手:〃美人儿,嫁于小生吧。〃
  江鄂反手扣住他的手:〃只要嫁妆你出的起。〃
  〃什么嫁妆?〃
  〃我只要一个答案。〃
  答案,季独酌咳嗽几声,低头喝酒。要答案,想也知道是要什么的答案。这人跟在自己身边快三年,为了不就是那个答案么。
  他咬着筷子,浅笑盈盈:〃好啊。不过我的资料都在风雅颂里了,现在要我怎么拿给你呢?〃
  鬼才相信他。
  江鄂瞪了季独酌一眼,这人是风雅颂之主,绝对不是只靠纸面材料才能做事的普通人,那些资料哪一样不是早印在他脑子里?
  他饮了一杯酒,却又不得不叹息一声。
  说是如此说,但如今的情况,自己又怎么可能放弃他去报仇呢?
  季独酌生平嗜酒,自从调查古铜之死,到今天五天来他滴酒未尽,此刻抿了抿杯中之物,一身的疲惫瞬间烟消云散。
  江鄂加了两口菜,皱了皱眉头,便放下筷子。
  季独酌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江大侠有什么烦心事?〃
  〃季楼主不觉得奇怪么?〃
  季独酌眨眨眼:〃奇怪什么?〃
  〃我也说不好,〃江鄂偏头望他,〃但是总觉得似乎整个事情有点问题。〃
  〃是啊,的确有问题,风雅颂内部出了叛徒,我居然没察觉到。〃
  江鄂摇摇头:〃不,不止这些,我觉得奇怪的还有一些别的。〃
  〃比如?〃
  〃比如,为什么一切发生这么突然,一点预兆都没有,好像做梦一样。〃
  啪嚓一声,季独酌手里的筷子被捏成两半。他叹了口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个风雅颂已经一百多年,虽然外表光鲜,内部却难免腐朽。〃
  虽然觉得这个回答隐隐有一点让自己不安,似乎总觉得哪里出了一点问题,如果他当时能延这个思路想下去,也许后来的许多事情都不会发生,但季独酌当时的表情还是不能让江鄂再问下去。
  对这个被属下背叛的楼主来说,再问下去已经是一种残忍了。
  他在季独酌的手上拍了一拍,笑着说:〃说的也是,风雅颂出了你这样的妖孽,不腐朽也奇怪呢。〃
  酒足饭饱后,两人又向老纪租了一间客房。伸伸腰伸伸腿,身娇r贵的季独酌裹了被子独占了整张床,江鄂看了他一眼,懒得和他争,就在随意在地上窝了下去。
  季楼主穿着白色的内衫从床上跳下来,肢体纤细而优雅,白色的脚趾从江鄂眼前晃过去。他凑到桌前吹灭短檠油灯时,眼睛一眨,扇子一摇:〃江大侠,季独酌家身清白,你可不许夜袭我哦。〃
  换来江鄂令人毛骨耸然的微笑。
  这一夜,季独酌觉得自己觉睡的并不好,准确的说,他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是一只小小的小雏j,被人绑在木桩上,脚下是熊熊的烈火,身边一群人看着他,露出身为刀殂的微笑。
  季小j在木桩上嘶声力竭的大叫……救命啊救命啊救j命啊,小j也要有人权~~~~~
  然后一头鳄鱼爬了过来,狞笑着对他说,你要死要活?
  季小j噙着热泪,当然要活。
  鳄鱼大叔说,好啊好啊,要活简单,从今之后不许你再对我动手动脚。
  季小j想了想,脖子一梗,做宁死不屈状,那人生多没趣味啊,你还是把我烤了吃吧!
  鳄鱼大叔怒发冲冠,跳了过来,扑哧扑哧扑哧,尖利的爪子在季小j的肚子上戳了戳,就把他的梦给戳醒了。
  人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黑暗中江鄂那张放大放大再放大的脸。季独酌顿时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就一把抓住自己的衣襟:〃你你你!你要做什么?!我还是良家童男呢!〃
  江鄂俯下头来,热乎乎的喘息喷在季独酌的脸上:〃季楼主不是让我夜袭你么?〃
  噩梦,噩梦,一定是噩梦。平常怎么调戏居然都没反应的江正经竟然会主动要求夜袭,而且还挑在自己没准备好的时候,季独酌下意识拉紧被子,才刚要把自己紧紧的包裹起来,就发现被子的死角已经被江鄂死死的压住了。
  神啊。
  他不是来真的吧?这整个压上来,一百多斤的分量呢。。。。。。
  这边思前想后,那边一根手指已经摸上了季独酌的嘴唇。手指沿着唇线细细的抚摸着,抚平嘴唇上每一丝褶皱。
  江鄂凑上前来,眼睛在黑夜里散发着幽幽的深邃光芒,嘴唇和嘴唇近在毫厘:〃我有一句话,今夜一定要对你说。〃
  季独酌喉头咕咚一声,难得的厚脸皮竟然有点热。
  那人伸出手来,猛地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狠狠一扯。
  于是,把季独酌扯了起来。
  真的只是很纯洁的扯了起来,大家不要和季独酌一样想得太多了。
  江鄂说:〃我要说的是,我们被包围了。〃
  季独酌站在地上套衣服,颇有几分哭笑不得:〃你还真让我失望呢。〃
  江鄂蹑手蹑脚的推开窗户:〃季楼主,你可知你做梦的时候一直在喊对我动手动脚吧对我动手动脚吧么?我这才决定满足你一下,只是一下而已。〃
  季独酌的动作僵硬了一下。
  ……有,有么?为什么我记得是江鄂你在抗议不让我对你动手动脚呢?难道果然是自己平常禁欲太久所以在梦里爆发了么?
  大敌当前,闲话说毕。两个人颇有默契的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摸下纪老头的酒肆,在荒野处拔足狂奔起来。
  〃我们好像还没给钱吧?〃季楼主回望了一眼身后的酒肆,虽然他常常吃霸王餐,不过这也不妨碍他现在颇有感触。
  〃你现在回去付账,我一点意见都没有。〃江鄂横了他一眼。
  〃季独酌立志和江大侠生死相随,这种时候,我怎能抛弃你,一个人去慷慨赴死?〃
  〃知道就给我闭嘴。〃
  漆黑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最适合酝酿杀人放火越货的种种下流勾当。
  两个人跑出去也就一里地左右,江鄂眼睛一闪,扯住季独酌的袖子把他往怀里一按,两个人扑倒在柔软的草地上,就势一滚,滚到一棵大树后面。
  而在同时,黑夜里凭空出现几百把火炬,把四周照得如同白昼一样。
  自投罗网,绝对是自投罗网。人家撒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着两只笨鸟一头扎进来。在火光交织成的罗网之中,施施然走出一位男子。他身形极为高大,脸上带着夜叉的鬼面具,步子优雅而从容,好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鬼面双手一掬,声音自腹腔平平发出,犹如金属撞击:〃在下想请风雅颂之主一谈。〃
  礼仪周全,一派王者风范。
  〃认识他么?〃江鄂压低了嗓音。
  季独酌从江鄂的怀里抬起头,看到这个男人脸上背光的一面有着浓重的y暗。
  〃不好说,身形和嗓音都是可以伪装的。〃
  鬼面上前一步,对着林子说:〃久闻风雅颂之主博学广识,言谈举止皆有晋人乌衣子弟的风流潇洒,在下倾慕季楼主已久,不知今日是否有缘一见?〃
  〃他说他喜欢你啊,倒不知楼主招蜂引蝶的功力如此之高。〃江鄂凑在季独酌的耳边,声音中带出几分幸灾乐祸。
  〃不用你y损我,我自认还是有选择有品味在勾三搭四的。〃
  〃难道这个带面具的人很没品味么?〃
  〃一天到晚藏头藏尾的,不是心理扭曲就是外形猥琐,这种人么。。。。。。啧啧,从内到外都违背季独酌的审美观。〃
  〃楼主说的极是。连个真面目都不肯给下属看的,实在让人难以信服呢。〃
  〃哎,兴许我们冤枉了人家了。说不准那个不是鬼面具,而是人家本来的脸也说不定。〃
  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这两个人自知行踪已经暴露,索性也不压低声音,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刻薄起鬼面来。一个季独酌嘴巴毒起来已经够呛,再加一个江鄂,这两个人倒是平时唇枪舌战的历练惯了,难得一回同仇敌忾。只可惜鬼面何曾经过如此阵势,此时自然额头三尸乱跳,身上冷风飕飕。
  ……季楼主,你你,你好。
  他也顾不得风度了,左手一挥,冷冷的下令:〃世人传说季楼主言笑不羁,今日一见果然不负盛名。来人!给我放乱箭!我倒要看看被s成刺猬的季楼主还能如此善谈么?〃
  你知道,有时候我们不能拿自己的标准来衡量别人。
  虽然季独酌很想说自己并没有太过尖酸,但似乎有时候他对待调侃的神经要比别人坚韧那么一点点。当然,这一点点已经足够很多人举着刀刀剑剑往他身上招呼了。
  鬼面一声令下,无数的白羽飞箭瞬间离弦,箭尾绑了响哨,尖厉的破空之声在凄凉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恐怖。
  几乎就在同时,树丛中江鄂双脚一点,使出纵云梯的功夫,顺着树干连纵而上,手上一抻,束外衣的衣带迅速解开。一甩,一卷,一带,树丛中的季独酌被衣带卷住,还来不及反应已人被他带到半空中,而他们刚才藏身的树林此刻已c满了羽箭。
  漆黑的夜,妖红的火,天边一轮硕大的银月。
  江鄂高高纵起,人在月中穿过,身下羽箭一波接一波如潮涌来。左脚踢开一只箭,右脚尖在一只箭身上轻轻一点,鹞子回翔潇洒的翻身,跳出这一波羽箭的包围。手腕暗转,被他用衣袋卷中的季独酌便落入了怀里。
  季独酌双手自来熟的缠上他的脖子:〃江大侠好身手啊,以前必定是每日闻j起舞了。〃
  江鄂微微一笑:〃到也没什么,这不过是从前在江上钓乌龟练的招数。〃
  话音才落,身后风声如削,又是一波羽箭蜂拥而至。
  基于两个人正处于逃亡中,而敌我战斗力又过于悬殊,江大侠思前想后觉得他们实在不宜恋战,于是只拣些只守不攻的招数,抱着季楼主左蹦右纵上窜下跳,努力拉开他们的包围,争取在层层弓箭手中找到一个破绽。
  季楼主美美的躺在江鄂怀里,唰的一声,摇开手中素扇,面对着数百追杀的敌人,事不关己的想:钓,乌,龟。。。。。。好你个江鄂,你见过如我一样风流潇洒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乌龟么?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
  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人群中,他的动作就像一头黑色的豹子,骁勇而机智。
  虽然刚才被气昏了头,不过鬼面终究也不是普通人。此刻眼见奈何不了这二人,他反而沉住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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