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镜头 21
瞿长天早就和周景言打过招呼,剧组会以他和周慎年的关系作为噱头,以此来宣传新电影。可是,他没有想到公司会要求周景言配合记者做新闻,所以,面对周景言的时候不免感到难以启齿。
这天,拍摄工作很早就结束,周景言正准备回酒店,瞿长天把他叫来身边,斟酌再三,还是说道:“你爸的电影也在这个基地拍,过几天就杀青了,趁今天早收工你不如去探个班吧。”
闻言,周景言顿时变了脸色,冷哼一声,不悦地说道:“公司的意思?是不是记者已经在他们剧组蹲好了?”
瞿长天连忙劝道:“小言,这种曝光是两方获利的事情,对我们的电影,对你爸爸的电影都有好处……”
周景言却是倔脾气,一口回绝道:“我不去。”
瞿长天沈声道:“你不要犯倔了,哪怕不为了宣传,去他的剧组探班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是你爸爸!”
平时在家,周景言都很怕和周慎年单独相处,何况是在工作场合。如果周慎年当面说句什麽,要让他的面子往哪里放。
见瞿长天再三相劝,周景言烦躁地说道:“我和他没什麽好说的。”
这句话听起来像赌气,却是一点都不假。两人私底下都无话可说,何况是在众人面前,无非就是做戏而已。
然而,正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坐在旁边的陈以琛忽然放下剧本,开口道:“我陪你去吧。”
周景言一愣,下意识地看向陈以琛,而陈以琛只是笑了笑,温和地说道:“上次和齐安君碰面,他向我提起宋子言的电影,正好他是周导这部电影的男主角,我很想亲眼看看他的演技。”
换做陈以琛开口,周景言便想不到拒绝的理由,何况,陈以琛的态度如此诚恳,更令他下意识地便答道:“谁知道今天有没有他的戏,先说好了,就算没见到人也别想叫我再跑一次。”
说完,周景言像是不好意思,一个箭步往前走去,没走多久便回头催促道:“还不快点,再不上车就赶不上了。”
陈以琛脸上一怔,随即便轻轻地笑了,快步跟上了他。
一路上,周景言一边开车,一边把音乐放到最响,简直就是震耳欲聋。陈以琛刚把音量调低,他便不悦地看向他,说道:“你干什麽!”
陈以琛的态度依旧温和,问道:“怎麽不说话?”
周景言皱了皱眉,心烦意乱地说道:“没什麽好说的。”
感觉到陈以琛的目光正在打量自己,周景言不禁耳g微红,遮掩地说道:“你看著我干什麽?”
陈以琛低声道:“你是不是有些紧张?”
周景言下意识地反驳道:“那是我爸,我有什麽可紧张的!”
话刚说完,他却心虚地移开视线,半晌,方才泄气道:“我和他真的没话可说,等会儿你见了就知道。”
陈以琛难以理解,茫然道:“他是你爸爸……”
话未说完,周景言chu鲁地打断,说道:“那又怎麽样?我们除了有血缘关系,他哪里还想我爸?他一辈子除了电影就是电影,连保姆都比他更关心我。”
周景言越是喊的大声,越是像虚张声势。而陈以琛即便一声不吭,仍有一种无形的气场。
陈以琛任由周景言说个不停,等他说够了,方才淡淡地说道:“可是你很在乎他对你的想法。”
果然,周景言顿时不吭声了,表情烦躁地看向前方,许久,终於苦笑道:“是又怎麽样,他从没夸过我……”
周景言没有把话说完,因为,车子已经开到剧组附近。他飞快地停好车,故意摆出玩世不恭的姿态,好像纨!子弟一般,笑嘻嘻地一路往前走,沿路遇上周慎年多年合作的幕後人员,不时地开个玩笑来放松心情,以此缓解他将要见到父亲的紧张。
周景言找到周慎年的时候,剧组正在拍摄一个长镜头,因而,周慎年不过是远远地看了他一眼,立刻就把视线放回现场。
这是一部民国谍战题材的电影,男主角宋子言扮演的是一名地下党特工,正在拍摄的剧情是他亲如兄弟的好友在他面前牺牲,可是,碍於他当时的身份,非但要看著他一枪接一枪地打死,还要留下来处理後续工作。
周景言很早以前就见过宋子言,当年,初出道的他不过是个长相不错,又有些天分的年轻演员。後来几年的浮浮沈沈令他差点跌入低谷,直到这些年和齐安君的几次合作,终於让他重新站起来。
多年不见,宋子言似乎大有不同,褪去了年轻时候的青涩,经过了低潮期的历练,如今的他带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不但在演技上越来越j湛,本人更具有如王者一般强大的自信,而正是这种自信令他无论站在何处,总是能吸引众人的眼球,成为当之无愧的大明星。
这组镜头拍完,宋子言便上了保姆车休息,而陈以琛就像个剧组工作人员,站在副导演旁边一遍遍地看回放。
现场记者看到周景言来了,不约而同地围上来,问了一堆老生常谈的话题,无非是关於他和周慎年的父子关系。
即便周慎年对工作十分严肃,面对媒体的时候,却不像周景言这样紧绷,从善如流地回答了各种问题,终於把记者都打发走了。
等到记者走後,旁边就只剩下剧组人员,周慎年脸色的笑容顿时消失,表情严肃地问道:“你怎麽来了?”
在周慎年的面前,周景言总是无法轻松应对,下意识地答道:“瞿叔让我来探班的。”
周慎年冷著脸,凝神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也猜到是瞿长天的意思。”
剧组还未收工,下一场仍是宋子言的戏。他从保姆车上下来,手里拿著剧本,正和另一个演员比划什麽,想必是在模拟下一场戏的走位。
周慎年远远地看著宋子言,忽然说道:“你刚才看到宋子言的演技了吗?”
周景言点头,答道:“他很厉害啊,没几条就过了,年轻一辈的演员里很少有这麽会演的。”
周慎年说道:“几年前他演瞿长天的一部合拍片时,远不及现在这麽会演。他虽然跌过一跤,但不是坏事,如果没有那几年的挫折,他不会有现在的成就。”
周慎年顿了顿,转而看向周景言,严肃地说道:“你和他差不多年纪,在演艺圈的成绩却差了很多。”
说到这里,周慎年顿了顿,著重道:“你过得太顺了。”
周景言却不服气,只是不敢当面忤逆周慎年的话,只得自嘲道:“我和他的差别在於我过得太顺?不,爸爸,难道不是因为我没有天分。”
听到这话,周慎年的表情有些难看,似乎不愿再和周景言多费口舌。周景言见状,就像个不受父亲关注的小孩,幼稚地别过头,故意冷著脸不吭声。
反而是周慎年看到不远处的陈以琛,问道:“他是你带来的?”
周景言没想到他会注意到陈以琛,下意识地答道:“对,他说想看宋子言的表演,我就带他一起过来了。”
周慎年看了陈以琛一会儿,忽然开口道:“我看过他的表演,演技很出色,不过,像他这样的演员是不会大红的。”
听到这话,周景言不由得看向周慎年,眼神中似乎克制著什麽。而周慎年并未察觉,继续说道:“就因为他的演技太好,连表演的痕迹都找不到,所以失去了演员本身的特色。他可以是一个好演员,但是无法成为一个明星。”
周慎年的话确实不假,陈以琛的演戏方式是完全带入角色,所以,可是说他演出来的每个人都是角色本身。从艺术的角度来说,这种强大的演技确实可叹。从演艺圈的角度来说,一个令人看不到本身气质的人,g本就无法成为明星。这就是为什麽《最佳喜剧》上映以後,在影评人的眼里可谓是惊喜,甚至是惊豔,却没有一下子红起来,明明他的外表毫不输给偶像明星。
可是,哪怕周景言心知如此,却无法认同周慎年的话。在他心里,陈以琛的才华是令他最为羡慕的,尽管他知道这种想法很幼稚,偏偏就要幼稚到底,受不了任何人对陈以琛有所质疑。
周景言一忍再忍,脸色已是不太好看,此时,见陈以琛朝他们走近,心中更是一阵暴躁,脱口而出地说道:“不,你g本不懂陈以琛,演员对他来说只是一份工作,他爱的只有演戏,无意成为明星。”
周景言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敢当面顶撞父亲,没想到第一次破例就是为了陈以琛,所以,当他的话出口时,连他自己都愣住了。而周慎年的表情更是惊讶,只是看到陈以琛已经走来,平静地说道:“剧组要继续拍摄,没事的话,你快回去吧。”
说完,不等周景言吭声,周慎年已经绕过他,坐回了导演的位子。随著场记的声音响起,剧组进入紧张的拍摄,而周景言愣愣地站在原地,仍是没有从刚才的话中清醒。
等到陈以琛走到他面前,周景言烦躁地说道:“走吧。”
话刚说完,他不顾陈以琛的反应,快步就往外走去。直到坐上车时,终於渐渐平静下来。
陈以琛看著他反常的样子,沈默半晌,忽然说道:“我刚才听到你和周导的对话了。”
周景言心头一怔,下意识地看向陈以琛,几番欲言又止,最後,不过是气冲冲地说道:“你耳朵这麽灵?”
陈以琛看著他孩子气的表情,轻轻地笑了,温润的表情令人感到如沐春风,那是一种从眼底散发出的笑意。
见周景言故意别过头,陈以琛脸色的笑意更浓,由衷地说道:“谢谢。”
事实上,当他听到周景言一脸认真地反驳周慎年的话时,心中涌起的感情不只是一句谢谢,还有一股受到肯定、被人了解的满足,以及说不清的感动。本就心思细腻的他早就察觉到周景言对父亲的敬畏,然而,正是这样一个连和父亲说话都会紧张的人,竟然会为了自己出言顶撞对方,这对陈以琛的震撼实在不小。
这就是周景言,虽然有些孩子气,却坦率得可爱。而陈以琛简单的一句“谢谢”,已经令周景言心潮涌动,他不由得耳g微红,只能以开车来遮掩激动的心情。他高兴的当然不只是陈以琛的谢谢,而是他对自己的肯定。陈以琛的态度令他知道,至少在成为演员的初衷上,他所了解的确实是真正的他。
☆、杀死镜头 22
电影杀青以後,周景言恢复了轻松的状态,只是因为陈以琛的话,他减少了许多喝酒的活动,令莫如生抱怨连连。比起夜场的酒色喧哗,如今的周景言更喜欢和陈以琛待在一起,哪怕两人之间仅限於看一场电影,或者留在家里看一本书。
电影首映的前夜,周景言又一次拒绝了莫如生的邀约,非但没有出现在吵闹的酒吧,甚至是把车开到陈以琛家楼下。他知道陈以琛不会拒绝自己的邀约,所以,每次不打招呼就匆匆跑来,只是没想到这天竟然吃了闭门羹。
明知道陈以琛不在家,电话又一直没人接听,周景言仍是不舍得离开,把车停在不远处的街边,好像过往的每一次,耐心等待陈以琛的出现。
九点以後,周景言终於坐不住了,下车来抽一g烟,顺便在路灯下吹风。他看著手里的七星,想起那夜,陈以琛在他家楼下抽烟的样子,忍不住便笑出了声。同样的情景却是不同的人,一个极有耐心,永远都不急不缓。另一个脾气暴躁,恨不得立刻把人找来。
这时,周景言又掏出手机,拨打陈以琛的电话,电话那头依然是一阵“嘟”声,明知不会有人接他就是不能放弃。
突然,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走来,周景言不禁一怔,下意识地把烟头掐灭,快步走向前方。
陈以琛手里拿了一个袋子,似乎是某家餐厅的打包盒,看到周景言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你怎麽来了”
周景言的语气永远都是理直气壮的样子,开口便答道:“不能来吗?你这是赶我走?”
陈以琛知道周景言每次心里紧张的时候,便会孩子气地用暴躁的姿态遮掩,於是,轻笑道:“没有,只是奇怪为什麽来之前不打个电话给我。”
周景言冷哼道:“你怎麽知道我没打电话给你,你带手机了吗?”
闻言,陈以琛恍然大悟地说道:“我忘在家里了。”
他顿了顿,转而说道:“没几个人会打电话给我,所以常常就会忘记。”
周景言却说道:“我不是人吗?”
陈以琛看著他的侧脸,淡笑道:“是,就数你打的最多。”
周景言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嘴里却一个不停地问道:“你跑哪里去了?等半天都没见到人。”
面对周景言好像机关枪一样的问题,陈以琛温和地答道:“齐安君找我出来吃饭,我们很多年没有碰过面了。”
他没有多说,又问道:“你等了很久吗?”
此时,两人已经站在大楼下面,陈以琛正要掏钥匙开门,周景言移开视线,面无表情地答道:“也没有等多久……”
话未说完,周景言忽然脸色凝重,说道:“先别上楼,我们在楼下聊几句。”
他的语气并没有什麽底气,立刻就往旁边的y影处走去,刻意不让对方看清自己的表情。
直到陈以琛跟过来以後,周景言方才紧张地说道:“明天就是电影首映。”
陈以琛的笑容温柔,像是一个宽厚的手掌,轻轻抚平了周景言心头的焦急。他深深地望著陈以琛的脸孔,说道:“我很紧张。”
闻言,陈以琛轻轻地问道:“你紧张什麽?”
周景言表情烦躁地答道:“太多了……外界的评价,电影的反响,还有,我爸会怎麽看我。”
他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道:“他是会觉得我给他丢脸了,还是觉得我终於有了长进。那天去探班的时候,他对我说,就是因为我太顺利了,没有经历过波折,所以才不会像宋子言这样出色。在他心里,我从来没有过成长。”
陈以琛看著周景言的表情渐渐变得痛苦,沈默半响,等到对方一口气说完了,这才安抚地笑了笑,说道:“你就是你,不必和宋子言比较。”
周景言刚要c嘴,陈以琛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今天和齐安君聊起宋子言,也了解不少有关於他的事。以前的他会彷徨,会自负,会受到利益的诱惑,,甚至会看不清自己是什麽样的,这就是他的心魔。所以,後来当他看透了这些问题,他就像浴火重生一样,蜕变成现在的样子。可是,周景言,你和他是不同的。”
陈以琛顿了顿,看著周景言紧张的表情,不由得笑了,说道:“你不受家计所累,从小受到艺术熏陶,其实,你完全可以更出色的,只是少了一点动力。”
周景言反驳道:“不,我……”
话未说完,陈以琛朝他做了一个手势,周景言便下意识地闭上嘴。
“我说的动力不是你想要做成什麽,而是你不得不做成什麽,这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决心。”
忽然,周景言想到什麽,若有所思地笑了,说道:“或许,你父亲对你的不认可就是一种推动力。”
闻言,周景言不悦道:“他只是看不起我而已!”
周景言沈默片刻,缓缓抬起头,看著陈以琛温柔的表情,忍不住便想把心里的担忧告诉对方。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到什麽时候,我害怕总有一天会受不了他的轻视。陈以琛,你懂这种心情吗?我迫切地想要听他说一句,周景言,你做到了。”
周景言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仿佛想要急切地受到陈以琛的认可,他的脸孔涨到通红,声音更是越来越响亮。
终於,他不知想到什麽,忽然不说话了,沈思良久,好笑地说道:“你别笑我不知天高地厚,我一直都在追赶爸爸的步子,可是,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有天我超越他了,那会是什麽样子?”
明明陈以琛没有笑,周景言却一副暴躁的表情,没底气地说道:“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老头子到现在还像第一次拍电影一样,一门心思扑在上面!可是,难道你不会想吗?被自己视为偶像的父亲,如果你有天真的超越他了,比他更优秀……你会不会感到失落,或者一下子没有了目标?”
连周景言都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孩子气了,可是,陈以琛却全盘接收,不曾说过一句拒绝的话。
即便是现在,陈以琛仍然用平静地语气,温柔地笑著,说道:“我从小在福利院长大,至今没见过我的父母,这种心情可能无法体会。”
周景言不禁心头一怔,下意识地想要说什麽,却笨拙地不知如何开口。而陈以琛并不在意,犹如回忆过往的美好一般,脸上带著浅浅地笑容,神情自若地说道:“所以,我一直都没有家人,直到遇见沈念。”
听到沈念的名字,周景言不由得愣住了,他从没想到陈以琛会主动提及,这意味著陈以琛对他已经无需防备,还是一种真情流露而不能自已。
然而,不等周景言把思绪理清,陈以琛已经说道:“上楼吧,夜里风凉。”
☆、杀死镜头 23
到了陈以琛的家,进门就看到手机被丢在玄关,周景言刚要笑话陈以琛,没想到,那人把手机拿起来,说道:“五十八通未接来电,你真的打了不少。”
周景言脸上一红,脱了鞋往里面走,赤脚就要进厨房。
“我拿啤酒。”
话音刚落,陈以琛拎著拖鞋走上前,轻轻地放在他面前,温柔地说道:“瓷砖太凉,把拖鞋穿好。”
听到这话,周景言没有多想,好像条件反s一样乖乖照做。他抬头看见陈以琛含笑的眼神,不禁心头一跳,这次红透了耳g。
“别挡著路!”
周景言快步绕过陈以琛,熟门熟路地打开冰箱,里面是他上次买的一打啤酒,至今一罐都没有动过,想必陈以琛是不喜欢喝酒的。他一大口就喝了半罐,惬意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著陈以琛忙著收拾东西,好像他也变成这个家的一员。
陈以琛说,他从前是没有家的,而周景言对家的概念亦是稀薄。所以,他好笑的想到,他们俩才像是天生一对。
周景言每次跑来的时候,都会想尽各种理由住宿一晚,时间久了,陈以琛也就习惯。
“浴巾在哪里,我洗个澡。”
周景言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在欺负老好人,明知道陈以琛并不像表面这样老实,可是,他就是不知死活地一再窥探对方底线。就好像是现在,他不等陈以琛回答,已经拿了浴巾,一溜烟地跑进浴室。等到陈以琛忙完事,周景言头上湿哒哒地站在镜子前面,下身围了一条浴巾,笑吟吟地看著他。
“帮我吹头发吧。”
明明手里就是吹风机,周景言故意这麽说道。陈以琛脸上一愣,随即不禁笑了,说道:“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麽吗?”
周景言的第一反应就是看一眼下半身,被浴巾包裹的地方没有起反应,所以,至少不像虎视眈眈的色情狂。
陈以琛见状,忍俊不禁地说道:“真是孩子气。”
听到这话,周景言脸上一红,简直就比被说色情狂更不好意思,遮掩地说道:“算了,我自己吹!”
话刚说完,陈以琛已经朝他走来,接过他手里的吹风机,把他按在马桶上,说道:“坐下吧。”
电吹风吵闹的声音把周景言暴躁的话淹没,而陈以琛温柔的动作更令他舒服的不想吭声。他闭上眼睛,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份温柔,至少在这一刻,陈以琛的温柔是他一个人的。
头发吹到半干,陈以琛把风力调低,周景言缓缓睁开眼,脱口而出地问道:“沈念对你来说真有这麽重要?”
陈以琛的动作略微停顿,然而,很快便恢复正常,答道:“是,他是我的爱人,也是我的家人。”
周景言看著镜子里的陈以琛,试图想要从他脸上找到破绽,可是,却连半点的悲伤都挖掘不到。
良久,他终於鼓足勇气,问道:“他是怎麽死的?”
顿时,电吹风的声音没有了,四周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陈以琛下意识地看向镜子里的周景言,脸色渐渐没了表情,神情略有些凝重。
突然,周景言开始後悔,不该因为一时好奇打破这麽美好的气氛。然而,当他以为陈以琛不会回答的时候,对方忽然说道:“是车祸。”
陈以琛顿了顿,努力扯出了笑容,平静地说道:“他一个人回到国内旅行,结果遇到了车祸。”
周景言心头大惊,忙问道:“那你当时……”
陈以琛回答道:“我当时在剧团演出,所以没陪他一起来。”
闻言,周景言无法克制心中的震惊,猛地站起来,用力地看著陈以琛,努力克制狂跳不止的心脏,终於开口问道:“所以,这就是你不再演戏的理由?”
陈以琛没有回答,沈默良久,方才轻轻地笑了,然後摇了摇头,说道:“不,在那以前我就不打算演戏了,可惜,我还是没来得及把这个决定告诉他。”
此话一出,周景言更是一头雾水,作为陈以琛的家人和爱人,作为一个懂艺术的人,沈念难道不会以他的才华自豪,为何陈以琛会用可惜两个字。
然而,不管周景言的心里有多少疑问,陈以琛都不打算回答下去,他已经走出了浴室,把东西收拾干净,然後,笑著说道:“明天晚上才是首映会,或许我们来得及喝点酒。”
说完,不等周景言回答,陈以琛已经走进厨房,打开冰箱边看边说道:“冰箱里好像没有下酒菜了,我下楼买一点吧。”
此时的陈以琛看起来完全是从容不迫的样子,不要说狼狈,就连半天的哀愁都没有。如果硬要找到不同,那就是他g本不给周景言开口的机会,未等周景言作声,已经穿上外套走至玄关。
可惜,陈以琛可以佯作什麽事都没有,周景言却不可以。他刚从震惊中回过神,下意识地追上对方,一把按住房门,挡在陈以琛的面前,说道:“这麽晚了,哪里还有下酒菜买?”
陈以琛朝他笑了笑,说道:“便利店有卖酱菜,你想吃什麽,辣的可以吗?”
周景言深深地看著陈以琛,极力想要找到什麽,却始终一无所获。陈以琛的表现太过冷静,简直就像是演戏。
见周景言不吭声,陈以琛温和地问道:“冰箱的啤酒还够吗?我看你的酒量似乎很好……”
不等陈以琛把话说完,周景言头脑一热,冲动地喊道:“你不是不喝酒的吗?”
陈以琛轻轻地说道:“谁说我不喝酒的?只是不常喝。”
他顿了顿,神情越发温柔,像一束暖光照在周景言的心头,说道:“偶尔陪你喝一点没关系的。”
说完,陈以琛按住周景言的肩膀,不动声色地把他拉开,等到周景言反应过来的时候,陈以琛已经出门了。周景言失神地愣在原地,看著在黑暗中渐渐走远的背影,不禁感到茫然。
能让陈以琛主动开口陪自己喝酒,周景言以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到底是为了安抚他的紧张,还是因为提及沈念的死,亦或者两者都有。然而,对於贪心的周景言来说,这样的程度还远远不够。他想要了解更多的陈以琛,也想要占有他所有的温柔。
☆、杀死镜头 24
新电影上映以後,周景言一直没有等到周慎年回来,为了准备下一部电影的剧本,他带了助手和编剧住进酒店,把商务套房当成了办公室,日夜不停歇地进行工作。与此同时,周景言的心情可谓焦急,担心一直到电影下档都没等到周慎年的一句话。
可惜,当他终於接到周慎年的电话时,等到的不是他想要的肯定,而是一场噩耗。周慎年的助理李季明著急地通知他,周慎年遇到车祸,正在医院抢救,请他立刻赶来。
周景言一路赶往医院,还来不及把车停好,便飞快地冲向急诊室,远远地看到李季明失神地蹲在地上,几次喊他的名字,对方才终於抬起头。
“到底出了什麽事?”
周景言脾气暴躁,此时,心里更是焦急万分,所以语气必然不善。而李季明面无表情地看著他,声音不住地颤抖,说道:“你来晚了,手术已经结束,老师……”
话未说完,李季明的眼眶便红了,他努力地克制情绪,却无法压抑心中的悲痛,几番挣扎才说出了这句话:“就在五分锺前,老师过世了。”
周景言不可置信的看向他,顿时脑中一片空白,恍恍惚惚地说道:“不可能,我爸爸怎麽会死……”
突然,他猛地按住李季明的肩膀,把他狠狠地推向墙壁,急躁地喊道:“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李季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痛苦地说道:“老师是从酒店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医生说,可能是因为疲劳驾驶……他出事前最後一通电话是打给我的,所以,院方第一时间联系到我……”
虽然周慎年对周景言很严厉,但他对手下的工作人员十分友善,所以,李季明此刻的伤痛是可想而知的。他仿佛用尽了最後的力气,终於把这句话说完,眼眶里满是泪水,却仍是忍住了男儿泪。
可是,周景言没办法像李季明这麽冷静,他的脸孔苍白如纸,失神地愣了两三秒,忽然大吼道:“不可能的,他是周慎年,周慎年怎麽可能会死!”
李季明看著周景言发怒的样子,无奈地摇头,沈声道:“你去看看老师吧……”
可惜,此刻的周景言g本听不见他的话,他就好像被困在了震惊之中,g本就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俊朗的脸孔因痛苦而狰狞,狼狈得好像被遗弃的小狗。
“他的新电影还没开始拍摄,这是他计划了五年的剧本,他怎麽舍得没拍完就死?他一辈子泡在剧组,即便他舍得扔下我,他绝不舍得扔下电影!”
听到这话,李季明忽然冷笑,一把按住周景言的肩膀,讥讽地问道:“他舍得扔下你?你以为老师是为了谁急匆匆地赶回家?”
不等周景言反应过来,李季明已经愤怒地拎起他的衣襟,怒吼道:“你有什麽资格指责老师?像你这样的纨!子弟,你知不知道老师有多c心?”
李季明的眼中尽是鄙夷,继续说道:“你除了花钱和惹是生非以外,你还做成过什麽事?”
周景言迷茫地看向他,下意识地摇头,否认道:“不,不是这样的……”
但是,李季明g本不给他机会把话说完,好像发泄一样,一口气吼道:“现在老师死了,你可以尽情玩了。玩车也好,泡明星也好,随便你!这世上不会再有人管你了,也不会有人在意你到底行不行,大少爷!”
周景言没有推开李季明,甚至没有反抗,此时,他的身上毫无力气,任由对方把他按在墙角。他失魂落魄地望向对方,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了,脑中满满都是问号。
终於,周景言回过神,冷冷地推开李季明,说道:“让开。”
李季明却没有松手,冷笑地问他:“大少爷终於醒了,知道要看爸爸最後一眼了?”
周景言恶狠狠地瞪向他,怒道:“我叫你让开!”
话音刚落,他使劲挣开李季明的手,几乎把他推倒在地。然後,大步跨进急救室,与此同时,医生刚从急救室走出来,抱歉地向他说明情况,并且表示他们已经尽力了。然而,周景言g本听不进半个字,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手术台上的人,即便身上盖著一块白布,他仍是感觉到那是来自於周慎年的气息。
那是他一直努力想要亲近,想要获得认可,甚至於想要超越的父亲,他如何会认不出?
周景言正欲走近,医生好意提醒道:“死者的尸体因为受到撞击,可能会……”
不等他把话说完,周景言说道:“我知道。”
周景言拍过车祸的场景,当然知道画面是什麽样的,只是他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发生在周慎年身上。他步伐缓慢地走向对方,每一步都是如此沈重,脑中回响著医生刚才的话,他的父亲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死者和尸体,他感到震惊,他感到心痛,他更感到不知所措。他站在周慎年的面前,几番挣扎才抬起手,颤抖著拉开了白布。
果然,医生没有骗他,在他眼前的g本不是他所熟悉的父亲,而是一具血r模糊的尸体,从头到脚都是血,连五官都变得模糊。仿佛心脏停止了跳动,周景言顿时感到无法呼吸,他费力地喘息,手腕一时无力,白布缓缓地掉在地上。而他更是膝盖一软,狼狈地跪倒在地。
“爸爸……”
陈以琛说得不错,他确实有些孩子气,李季明也没说错,他就是个没遇过挫折的纨!子弟,所以,他没办法像个坚强的男子汉一样忍住眼泪。他撕心裂肺地大吼,一遍遍地喊著“爸爸”两个字,却始终换不来周慎年的一句回应。
周景言g本就不知道除了痛哭一场之外,他还能如何发泄心中的悲痛,这一刻,世界仿佛变成了灰色,他甚至看不见周围还站著谁,渐渐模糊的视线里只有周慎年血r模糊的尸体。令他敬爱的、崇拜的、甚至是畏惧的父亲,此时,变成了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如今,他多麽怀念听到父亲的声音,哪怕是骂他一顿也好。他还没有看到自己成长起来,他怎麽就舍得死?而从今以後,不管周景言变成什麽样,父亲都不会再有机会看到了。他不可能再向父亲证明自己的能力,也不可能再有机会赶上父亲的步伐,他的绝望、他的痛苦、他的无力在此刻令他几近奔溃。
半晌,听到身後传来一阵脚步声,周景言终於擦干眼泪,强撑著站起身,问道:“他有没有留下什麽话?”
李季明摇了摇头,冷漠地答道:“没有,老师伤得太重,g本没法说话。”
即便周景言的心中仍是痛苦万分,如今,他不得不强大j神,因为这个家已经没有别人而只有他。
李季明对周景言的能力很不信任,不管是出於好意,还是出於看不起,讥讽地问道:“需要我帮忙吗,大少爷。”
话刚说完,周景言一口回绝,冷冷地说道:“不必了,你回去吧。”
说完,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白布,温柔地盖在父亲的身上,然後,深深地望著他很久。即便如今的周慎年已经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他依旧是周景言此生最敬爱的父亲。
这世上分分锺锺都会有人死亡,可是,如果这个人是周慎年,周景言觉得他的世界整个翻天覆地,甚至已经脱离了轨迹。
作家的话:
小小的高潮,有没有人收到二次革命的个人志,上来repo一下吧~ xd
☆、杀死镜头 25
回到家里,周景言缓缓走进客厅,一无所知的保姆惊讶地看向他,走上前说道:“你今天也回来?”
周景言努力挤出笑,问道:“爸爸也说要回来吗?”
保姆笑著答道:“是啊,我还特意跑菜场买了煲汤的材料,刚刚炖好好热著呢。”
周景言愣了一会儿,无力地说道:“是吗?拿来给我喝吧。”
保姆立马说好,一边往厨房走去,一边说道:“我给周先生留一碗。”
周景言心头一怔,x口仿佛撕裂一般的疼,说道:“不必了,都给我吧。”
保姆却说道:“这怎麽行,周先生忙了这麽久,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当然要喝汤补一补。”
她盛了一大碗放在旁边然後,又把整个煲汤的锅子端上桌,笑著说:“喏,我分大半锅,剩下一碗留给你爸爸。”
她一边拿碗筷过来,一边念叨地说道:“唉,早知道你回来,我就炖萝卜排骨煲了。周先生知道你喜欢吃排骨,以前每次你住家里的时候,他都会叫我每天炖一锅给你补身体。”
周慎年向来注重养身,家里烧的菜味道很淡,从前,周景言住在家时,也不喜欢吃这味道,三天两头找朋友外出觅食。如今,保姆炖的汤仍是没什麽味道,吃在周景言心里却分外美味,他看著保姆一边忙著烧菜,一边问周慎年何时回来,周景言终於忍不住哽咽,说道:“阿姨,爸爸不会回来了。”
面对保姆吃惊的表情,周景言努力想要挤出一个笑,却是难看至极。
“还有一碗汤你自己喝吧,爸爸喝不到了。”
他放下汤勺,走到保姆面前,看著这个伺候了他们父子十几年的老人,心痛地抱住了她,说道:“下午的时候,爸爸出了车祸……他回不来了。”
听著保姆痛苦的声音,周景言只觉得心痛欲绝,母亲过世的时候,他只有三岁,尚不知什麽叫生离死别。时至今日,他才知道这种滋味有多痛,就好像是天崩地裂,找不到自己的明天会在哪里。
可是,周慎年已经死了,这个家只剩下了他,哪怕他再怎麽孩子气,他都必须坚强。他已经没有人可以依靠了,唯一的亲人只有自己。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办理父亲的丧事,处理他未完成的工作,以及撑起这个家。
周景言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压力,他感觉到肩膀很沈,他想要逃避,然而,他g本无处可逃。
安抚了保姆的情绪,周景言这才喘过气,好像周慎年往常一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静静地看著这个家。房子很大,住的人很少,家里总是静悄悄的,即便他在家,两人也很少对话。一个在卧室,一个在书房,各做各的事,明明是最亲近的人,却生疏得好像陌生人。
黑暗中,周景言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他用眼睛来看这个家,用心来感受父亲的气息。他缓缓站起身,走上二楼,犹豫良久,终是推开了父亲的书房。
在周景言很小的时候,这里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因为有很多好看的影碟,还有各个领域的藏书。只是长大以後,他的世界越来越广阔,他开始喜欢交友和玩耍,小小的书房早就留不住他,
宽敞的书房里,两侧都是书柜,落地窗前面是红木书桌,那是周慎年最喜欢坐的地方。好像周慎年还在一样,周景言步伐放得很轻,悄悄地走到书桌前,伸手抚m著整洁的桌面。良久,他绕过书桌,坐在了椅子上,双手紧紧握住手把,仿佛在感受周慎年的气息。
良久,周景言下意识地打开第一个抽屉,却意外地发现里面装满杂志。他知道父亲的杂志应该是分类放进书柜的,为何抽屉里还有这麽多?他好奇地把杂志统统拿了出来,竟然发现每一本都是和自己相关的。从他第一次担任助手到现在,但凡提到了他拍过的电影,统统都被收藏在了抽屉里,把抽屉塞得满满的。
此刻,周景言无法克制心中的激动,他颤抖著打开了第二个抽屉,只要发售过影碟的电影都在里面,令周景言简直不敢相信。
如果在医院时,他对李季明的话仍有怀疑,那麽,他现在是真的相信了。原来周慎年一直用自己的方式爱他,即便是周慎年无法理解的。可是,正因为他是这世上最了解周景言的人,所以,他才舍得狠下心,用严厉来表达他的父爱。明知道周景言可能会怨恨,他仍然坚持这是最好的鼓励。
事实上,周慎年确实做到了,时至今日,周景言都不曾放弃过电影,也一直努力想要追赶上他。遗憾的是周慎年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一样东西叫意外,他没有机会亲口告诉周景言他的苦衷,更没有机会等到亲眼看见周景言大获成功的一天。
这一刻,周景言无力地趴在桌上,紧紧怀抱著面前的东西,每一样都代表了父亲的爱,以及自己的无知和幼稚。如今,他再没有力气放声大吼,甚至连懊悔都变得可笑,他的双手牢牢握成拳头,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悲痛。他不住地抽泣,好像儿时一样,渐渐变成嚎啕大哭,在黑暗中任由泪水布满脸孔,狼狈得像个花了妆的小丑。
可惜,再没有人会严厉地责骂他,即便是冷冰冰的一句“难道你以为哭就能解决问题”。而他曾经最痛恨的东西,如今却变成了最深刻的遗憾及怀念。
恍惚中,周景言拿起了手机,下意识地拨通了陈以琛的电话。他用尽力气克制情绪,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好一些,没想到刚刚听到陈以琛温和的语气,他的努力立刻就溃不成军。他哭丧著脸,像个可怜的流浪狗,垂尾乞怜地一阵抽泣,直到陈以琛再三叫他的名字,终於哽咽道:“我爸爸死了……”
☆、杀死镜头 26
三天後,周慎年的葬礼低调举行,前来观礼的除了亲戚以外,都是他在圈中最为亲近的好友,以及李季明这群下属。
可是,没有人想到瞿长天来的时候,身边还有另一个人,身穿一套黑色西装,面容沈静而儒雅,默不作声地跟在他後面,此人正是陈以琛。
周景言作为家属,站在前方接受众人的致礼,他的表情凝重,微微低头,严肃而庄重。如今的他仿佛一夜长大,褪去了急躁和孩子气,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把悲痛压抑在心中。
然而,当周景言看到陈以琛的时候,脸色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下意识地说道:“你怎麽会来?”
他记得自己没有邀请陈以琛,可是,对方却跟著瞿长天来了。
陈以琛没有回答,温柔地笑了笑,双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重重地拍了两下,却什麽都没有说。然後,他安静地走到人群中,远远地望向周景言的方向。
想起那夜的狼狈,周景言不禁耳g微红,不由得盯著陈以琛很久,直到瞿长天安慰道:“小言,节哀顺变。”
周景言心头一惊,立刻回过神,点头答道:“是,我明白。”
瞿长天望著周慎年的遗照,良久,终是一声长叹,後悔道:“我早该告诉你,其实你爸爸……”
不等瞿长天把话说完,周景言苦笑道:“瞿叔,我已经知道了。”
瞿长天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深深地看著眼前的周景言,不禁摇头道:“可惜,晚了。”
他不再多言,轻轻拍了拍周景言的肩膀,然後便缓步离开。
葬礼不过是一种仪式,为周慎年的一生划下句点,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就从此消失,不管是在周景言的心里,还是他的影迷心中,他生前的作品仍然留存於世,只要有人看了他的电影,便会知道这世上曾经有过一位如此出色的导演。这就是身为艺术家的他可以为这世界带来的东西,以及他轰轰烈烈地写下了生命的痕迹。
周景言把周慎年生前的作品剪辑成片,以此作为葬礼的尾声,现场都是这世界上最了解周慎年的那些人,他们懂得周景言此举的用意,更是几度热泪盈眶。
而周景言只是平静地站在旁边,看著棺材中,父亲那张令他感到陌生的脸孔,心中的百感交集都化作隐忍,他已经不想在父亲面前流泪了。
最後,工作人员把棺木搬去焚化,可是没走几步,却被周景言拦住了他。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指著旁边的空房间,说道:“抱歉,请让我再和我爸待一会儿。”
工作人员没有异议,把遗体搬进空荡荡的房间,周景言木然地跟在後面,正要关门的时候,陈以琛忽然来了。
周景言g本没有发现陈以琛何时跟来,就像他不知道对方竟然会来。他轻轻地关上门,尽可能平静地问道:“你怎麽来了?”
陈以琛眉头微皱,看著周景言的表情满是担忧,而周景言刻意逃避他的目光,别扭地望著别处。
他已经强打j神撑了三天,他不想在陈以琛面前破功。
陈以琛像是不善表达,几次动了动嘴唇,这才说道:“我担心你。”
周景言心头一怔,竭力克制内心的激动,故作轻松地笑道:“担心我什麽?怕我会寻死吗?不可能的,我没这麽脆弱。”
此刻,周景言终於发现,即便他可以在旁人面前假装镇定,面对陈以琛的时候却是演技全无。
陈以琛没有作声,只是凝神望向周景言,表情仿佛是在挣扎。而周景言转过头,缓缓走近周慎年的遗体。他看著父亲的遗容,陌生得令他感到害怕,他觉得这不是周慎年应有的样子,亦或者说周慎年g本不该躺在这里。
空荡荡的房间里,四面都是墙壁,室内一片寂静,两人都没有作声。良久,周景言声音颤抖,问道:“你还记得那天在你家楼下,我对你说的话吗?”
陈以琛没有犹豫,答道:“我记得。”
周景言自嘲地笑了,说道:“我当时告诉你,我想要的不仅仅是受到爸爸的肯定……我想追上他,甚至超越他,让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成功了。”
周景言顿了顿,背对著陈以琛,肩膀微微地颤抖,继续说道:“可惜,我已经没有机会了。他是我的目标,一直离我很远,但他现在消失了,那我的目标在什麽地方?”
周景言吃力地叹气,苦笑道:“爸爸不在了,以後我要努力给谁看?以前我总是埋怨他看不起我,现在才知道没有目标才是最可怕的。”
终於,周景言转过身,抬头看向陈以琛,眼神中尽是苦涩,笑容更是难看至极。
“李季明骂我傻、骂我是个大少爷,以前我是不懂,现在我总算知道,我到底有多愚蠢!他们说得都对,我嘴上说讨厌被人拿来和爸爸作比较,可是,我现在有的东西哪一样不是他给的?”
周景言顿了顿,自嘲地笑道:“爸爸说得没错,我和宋子言比起来差太远,我这辈子除了让他骂个几句,还能遇到什麽挫折?我真的过得太顺了。”
周景言渐渐激动起来,死命瞪著陈以琛的脸孔,低吼道:“你说得也没错!我明知道自己没有天分,却没有真正坚持努力,碰到挫折就用喝酒麻痹自己,明明自卑得要命,整天拽给谁看?”
周景言恶狠狠地看向陈以琛,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就是我,陈以琛,你看见了吗?周景言就是这样一个跳梁小丑!以前他无知,所以他无畏,现在他终於醒了,但是已经晚了!”
陈以琛神情复杂地望向周景言,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从容不迫,他既是在犹豫,亦是在苦恼。
良久,他的表情渐渐放松,缓缓地向前一步,紧紧握住周景言的手掌,沈声道:“你不是没有目标的,你曾说自己看过你爸爸所有拍的片子,你都记在心里了吗?”
看著陈以琛的脸孔从不温不火而逐渐激动,周景言无法克制心中的震惊,他低下头,愣愣地看著对方紧握自己的手,不由得失神了。
察觉到周景言的走神,陈以琛使劲按住他的肩膀,肃然道:“这就是你的目标,它们够你奋斗一辈子了。”
闻言,周景言用力推开陈以琛,朝他大吼道:“那不一样!我要的是我爸,我要他站起来,明明白白地对我说,周景言你给我争气一点!你是我周慎年的儿子,你别给我丢脸!”
周景言痛苦地看著父亲的遗体,悲痛地哽咽道:“可是他不会再和我说话了!你懂吗?你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吗?这不是外人一句节哀顺变就可以忘记的,就像是身体割掉一块r,甚至是断了一条腿!”
此刻,陈以琛努力地克制著某种情绪,可是,在周景言的逼问下,他的眼神渐渐深沈,仿佛那股情绪已经濒临极致,嘴唇颤抖著微微张合,呼吸更显得急促。
半晌,陈以琛深吸一口气,逼著自己平静下来,淡淡地说道:“我懂……虽然我没有失去过双亲,可是,沈念就是死於车祸,他既是我的爱人,也是我的家人。”
看著陈以琛面无血色的样子,周景言不免心头大惊,连忙说道:“抱歉……“
不等他把话说完,陈以琛凄凉道:“所以,我知道这是什麽感觉。”
周景言茫然地望著陈以琛,试探地问道:“你会担心我、安慰我……是因为沈念?因为他,你觉得和我同病相怜。”
面对周景言紧张的表情,陈以琛眉头紧蹙,神情茫然,可是,那份心疼和担忧却没有半点虚假。他迟疑片刻,终是不忍见到周景言痛苦的样子,缓缓走向他,轻轻地抱住了他的肩膀。
感觉到周景言的身体一僵,陈以琛心头一怔,用力握住他的肩头,长叹道:“把你的痛苦一次哭完吧,在你爸爸面前哭个够,然後勇敢地站起来,让他看到你的努力、你的坚持、你的成长。”
陈以琛不由得加大力气,把周景言抱得更紧,柔声道:“你的爸爸一定会看见的,还有他的朋友,外界媒体以及观众,等到你成功的那天,他们都会记得你是周慎年的而已,你所得到的荣耀也会是他的。”
在陈以琛看不到的地方,周景言轻轻地点头,却没有吭声。他的眼中满是泪水,却倔强地忍住。他不再是那夜抱著电话,对陈以琛哭个没完的傻小子,他终於知道眼泪是没有用的,就像他不得不承认从前的故作嚣张是多麽愚蠢。
良久,周景言强硬地推开陈以琛,回头望著周慎年的遗体,面无表情地说道:“时间到了,我要送爸爸最後一程。”
说完,他平静地绕过陈以琛,脸色沈重地打开门,请工作人员把棺木搬出去。而陈以琛跟著他离开房间,却没有再往前走去。他看著周景言挺直背脊,缓缓走在棺木旁边,周身间散发一股凝重的气场,沈默地陪著周慎年走完了人生的最後几步。
作家的话:
有没有开始虐了呢?哈哈。
准备一口气把这篇文写完,然後再写我的爱人。
☆、杀死镜头 27
那天以後,周景言像是从这世上消失一样,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更没有人联系得上他。他的手机永远无人接听,他的家里永远无人应门。瞿长天急的满头大汗,生怕他出了什麽事。
陈以琛虽然知道周景言不会寻死,却始终担心他的情况。他一个人在家,时不时地拨一次号码,只是从未等到回应。
一个月以後,陈以琛终於按捺不住,通过齐安君联系到莫如生。电话里,莫如生的声音很轻松,说道:“你放心吧,周景言不会死的。像他这样倔脾气又不服输的人,哪怕天塌下来都会要面子地撑住。”
陈以琛和莫如生交集不多,向来不习惯他为人处事的方法,只是此刻不得不问道:“你和他联系过吗?”
莫如生果断地答道:“没有,那天葬礼以後,他就没接过我的电话了。”
说到这里,莫如生的语气终於认真起来,劝道:“你没必要找他,让他冷静一段时间,好好想明白未来的方向不是更好吗?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光安慰就能解决,与其整天紧张兮兮地看著他,不如让他自己想通。周景言不是傻子,他迟早会想明白的。”
即便如此,陈以琛仍然坚持,问道:“你知不知道他会去哪里?”
莫如生不耐烦地说道:“够了!你到底想怎麽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周景言的事,你连和他上床都不肯,一次次地拒绝了他,现在倒摆出一副担心的样子,演给谁看?”
陈以琛很少动怒,尤其是像莫如生这样的点头之交,可是,此刻的他表情深沈,语气更是少有的严肃,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办法联系上他。”
莫如生似乎吓了一跳,迟疑半晌,不禁轻笑道:“算了,你们有你们的玩法,我才不当恶人,晚上七点在他家楼下等,我这里有钥匙。”
周景言和莫如生常常结伴寻欢,尤其周景言是贪杯的人,为了防止醉倒在家影响第二天的工作,他便拿了一套钥匙给莫如生,如有情况就直接冲上门把他拖下床。
陈以琛答道:“好,麻烦你了。”
莫如生笑吟吟地说道:“说了七点就是七点,你别迟到,我晚上还有酒局,过时不候。”
明知道莫如生是开玩笑地,陈以琛仍是说道:“我明白。”
话音刚落,莫如生匆匆挂断电话,陈以琛看著屏幕上一连串的拨打记录,除了刚才那通以外,全部都是周景言的名字。他不禁皱眉,疲倦地靠在沙发上,回想著最後一次见到周景言的情形,脸色渐渐凝重,像是紧绷著一g弦,痛苦地克制著什麽。
晚上,陈以琛提前半小时到达周景言家楼下,而莫如生却像踩著点一样,七点一到就出现了。他没有下车,打开车窗把钥匙丢给陈以琛,说道:“我刚发现他不接电话的那天就去他家看过了,当时以为他是醉倒在家里,没想到竟然玩起了失踪。”
莫如生的脸色没了笑,若有所思地看向陈以琛,沈默良久,别有意味地说道:“我劝你还是别上楼,有些事不知道更好。”
莫如生顿了顿,好笑地说道:“算了,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麽,我何必多管闲事,走了。”
说完,他把车调了个头,眨眼就开走了。而陈以琛没有犹豫,拿著钥匙上楼,第一次打开周景言家的大门。
周景言去过陈以琛家很多次,可是,陈以琛从来没有到过他家一次,两人的关系从来都是不对等的,每次都是周景言主动来找陈以琛,如果不是有事,陈以琛甚至不曾联络过他。
周景言的房子很大,却没有生活的气息。四周空荡荡的,除了必要的家具,竟然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一楼是客厅和餐厅,还有一间客房,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而二楼除了主卧和次卧,还有一间书房和另一间上锁的房间,陈以琛找遍了每一间房间,周景言确实不在家。
最後,陈以琛站在上锁的房间面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找到钥匙开了门。房间里一片漆黑,窗帘有两侧,其中一层特意用了反光布,宽敞的房间里只有一张长桌,上面是各种洗照片的化学材料,周景言似乎把这里当作暗房来用。
陈以琛刚进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他走近一看,原来是桌上的几桶泡面都已经发霉。他不由得皱眉,走到房间的另一头,拉开了窗帘,开窗散散味道。
没想到这里的楼层太高,外面的风一下子灌进来,把桌上的照片吹得乱七八糟,好像碎片一样在半空胡乱摆动,然後徐徐地落在地上。而墙壁四周钉在展示板上的照片被吹得掀了起来,摇摇欲坠的样子好像差点就要飞走。
陈以琛赶紧把窗户关小,仅仅留了一条缝而已,他弯下腰想要把照片都捡起来,刚看到第三张就不禁愣住了。
周景言喜欢拍风景,不喜欢拍人,这是陈以琛早就知道的。他的照片大多是各地美景,哪怕是寻常不过的地方,在周景言的镜头里都美得好像一幅画。
陈以琛知道,周景言是一个充满朝气的人,所以,他拍摄的照片有一股特有的生命力,正是令他羡慕而向往的地方。可是,他从来都不知道周景言的镜头里,竟然有这麽多的自己。
从他们第一次在巷子里巧遇,一直到周慎年出事前,两人最後一次的碰面。照片里有温润儒雅的陈以琛,有凶狠而y冷的陈以琛,有手握相机认真取景的陈以琛,有正在低头摆弄相机的陈以琛……陈以琛不知道周景言是何时拍下这些照片,更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这麽多不同的样子,他以为自己应该是乏味而枯燥的人,没想到在周景言的镜头里却充满生命力。
陈以琛站起身,慢慢地走向墙壁,在展示墙上的照片里,仍然有各种各样的自己。夹杂在诸多摄影作品之中,他的身影是如此特别,简直就让他难以置信。
不错,从前的陈以琛确实不信周景言的感情,一个整天把做爱挂在嘴边的人,令他如何相信他是懂爱情的?如今,陈以琛终於发现周景言非但知道什麽是爱情,或许比他了解得还要深刻。就像他对电影的热爱一样,故意用满不在乎的态度来掩饰真情,只是为了失败时不会狼狈地丢脸。而陈以琛明明相信了他对电影的爱,却不相信他对自己的感情,如此岂不是可笑?
这一刻,陈以琛终於承认自己错了,甚至是错的离谱。他不敢想象周景言每次被他拒绝以後,又是抱著什麽样的心情跑来找他。他虽然全盘接受,却很少主动示好。
周景言的爱就像是一把火,在陈以琛的心头愈烧愈烈,深深地揪疼著他的心。不管出於何种感情,此时的陈以琛迫切地想要找到周景言,他著急地拨打周景言的号码,几秒锺後,铃声在房间里响起。
陈以琛心头一怔,顺著声音找过去,原来手机一直在桌上。屏幕上是一堆的未接来电,他还来不及把电话按掉,手机因为电池用尽而自动关机。
周景言没有接到电话,也没有看到本该冷静的陈以琛,此刻竟然失神地站在原地。他手里拿著周景言的电话,恍恍惚惚地坐在地上,耳边响起周慎年的葬礼上,周景言曾经问他的话。
你会担心我、安慰我……是因为沈念吗?因为他,你觉得和我同病相怜──
当时,陈以琛没有回答,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或许真有这层理由。但是,现在的陈以琛终於明白,即便是出於感同身受,他对周景言的担心仍是占了最重要的原因。他不忍心看到周景言痛苦,更不忍心看到他失去斗志,在他心里,周景言就该是充满朝气的人,像太阳一样绽放光芒,令他感到温暖而灿烂。
从前的周景言尚且愿意在他面前发泄丧父之痛,如今,却连一声再见都没有,或许真的是对沈默的自己失望了。
此刻,陈以琛仿佛闻不到刺鼻的气味,靠著桌角坐了很久。他看著照片上不同样子的自己,不由得失笑。他贪恋地呼吸著房里的味道,只有在这里才有周景言的气息。
陈以琛终於相信了周景言的爱情,可是,周景言何时才回来?
作家的话:
陈以琛终於开窍了,求留言,求投票!
☆、杀死镜头 28
一年後,周景言再次回到出发的地方,刚下飞机,他便叫车回到父亲那里,即便周慎年早已不在。
保姆不知道他会回来,惊喜之余不禁怒骂,你这一年里到底跑去哪里。
周景言放下行李,笑嘻嘻地把她推进厨房,一边说自己饿了,一边说要喝煲汤。等到保姆换了衣服出门,他才松了一口气,坐在客厅沈思起来。
周景言谁都没有联系,直到吃过晚饭,这才开车回到自己的房子。然而,打开门时,他不免有些惊讶,离开时走得著急,餐桌上还有没吃完的早餐,以及喝剩下几口的啤酒,现在却什麽都没有了。家里明显有人打扫过,干净得令他觉得诡异。
周景言心头一怔,忽然想起什麽,急匆匆地拍上楼,二楼的暗房仍是锁著,可是,当他开门进去的时候,却发现泡面都不见了,不管是桌子还是展示墙,到处都整洁有序,简直就不像他住的地方。
他知道只有莫如生有备用钥匙,於是,赶紧在桌上找手机,本以为早就没电打开,没想到开机以後电池是满格。
周景言第一时间拨通莫如生的电话,果然,这个时间必然在酒吧,周围吵的不得了,对方费了半天劲才找到一个能说话的地方。
“你终於舍得回来了?”
周景言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来过我家,家里都是你打扫的?”
莫如生笑道:“你以为我是田螺姑娘吗?”
莫如生回忆了一会儿,别有意味地说道:“你走了没几天,陈以琛就跑来找我,後来你家的钥匙一直在他那里,就算有田螺姑娘也是他。”
周景言心头大惊,一时说不出话,直到莫如生喊了半天,他才匆匆挂断电话。他下意识地查看通话记录,果然有不少未接来电,而其中最多的竟然来自陈以琛。此刻,周景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打开详细的通话记录,看著上面一长串的时间,几乎每隔一两个小时就会有一通来电,他了解陈以琛的x格,如此已是不可思议。
良久,周景言傻笑著按下通话,静待电话那头一阵嘟声。他忘了这时已经快要十二点,陈以琛早就应该睡觉了,没想到对方竟然接了电话,惊讶地问道:“周景言?你回来了?”
经过这一年的游历,周景言以为自己变得成熟很多,没想到他平常再怎麽稳重,到了陈以琛面前就会破功,像个小孩一样笑著答道:“我回来了……”
不给陈以琛开口的机会,周景言接著说道:“莫如生说,他把我家的备用钥匙给了你,所以,进来我家的人是你?”
陈以琛不假思索地答道:“是的。”
周景言故意板起脸,佯作生气道:“你知不知道这叫私闯民宅?”
电话那头,陈以琛似乎笑了,说道:“我有钥匙怎麽能叫私闯?”
周景言问道:“所以帮我打扫房子的也是你?你把我的东西到处乱放,害我差点找不到了!”
明知道周景言是故意找茬,陈以琛却照单全收,从容道:“恩,下次帮你放回原位。”
周景言忽然不吭声了,时隔一年,陈以琛的声音仍然这麽温柔,只是隐隐有了一些改变,却是周景言不敢确信的。
四处漂泊的日子里,他常常想念陈以琛,也怀念他的温柔。如今回来,他忽然发现这一年里不但只有自己变了,陈以琛亦是改变了不少。
沈默良久,周景言没有想到,先开口的人是陈以琛,对方问道:“你怎麽了?”
听到这话,周景言忍不住大笑起来,半晌,低声道:“陈以琛,我回来了。”
陈以琛没有作声,顿时,场面安静下来,却有一种别样的暧昧。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地笑了,柔声道:“是,欢迎回来。”
周景言斟酌良久,还是没能忍住,问道:“如果我想拍爸爸生前没有完成的电影,你会帮我吗?”
陈以琛没有犹豫,答道:“会。”
说完,他顿了顿,用一种更坚定的语气,认真地说道:“不管你想做什麽,我都会帮你。”
周景言不禁笑了,眼眶微热,经不住笑道:“好,那麽,明天见了。”
周景言不需要和陈以琛约定时间,因为他知道不管何时,陈以琛都会在那里。好像从前的每一次,只要他愿意花时间来等,那就绝不会错过对方。
挂断电话,周景言仍然没有回过神,他看著屏幕上的名字,傻乎乎地笑个不停。
如果一年前,周景言对陈以琛有过失望,那麽,在他走过这麽多地方、看过这麽多人和事以後,这种失望已经不重要的,何况,陈以琛已经尽力找他。
周景言就是这样的人,他可以走得干干净净,也可以痛得轰轰烈烈,甚至可以爱得不顾一切,但是,他偏偏就是学不会放弃。不管是对电影,还是对陈以琛,周景言都是如此,执著又爱得要命。
29
翌日,周景言把车停在对面的时候,陈以琛早就到了,他坐在咖啡馆的露天座位,正在抽着烟。两人隔了一条马路,行驶的车子不时从周景言面前开过,连带着陈以琛的身影变得忽隐忽现。他快步走过人行线,却在十米之外放慢步子,远远地望着陈以琛的侧脸,嘴角不由得上扬,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将要涌出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克制情绪,硬是把激动的心情压下去。
等到周景言走到陈以琛的面前,故意扬了扬下巴,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轻快地说道:“是你早到了,我没迟到!”
说完,他坐在陈以琛的对面,点了一杯咖啡,然后就盯着陈以琛看个不停,一直都没有先开口。
所以,先开口的人只能是陈以琛,当然,以陈以琛的x格当然不会来一句“臭小子,你滚哪里去了”,他的语气仍是温和,只是眉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周景言知道这是真正的高兴。
“去了不少地方吧?”
周景言以为他不会从陈以琛口中听到这句话,原来,陈以琛也会在乎他去了哪里。不,准确说来,自从他知道陈以琛去过他家,并且每隔一阵就会帮他打扫房子,周景言就已经够吃惊了。所以,现在的他好像昨夜一样,傻乎乎地笑个不停,
过了一会儿,周景言终于缓过气,答道:“我去了很多地方,大江南北都跑遍了。以前喜欢往国外跑,哪里风景美,哪里有夜生活,哪里就是目的地。这次,穷的地方我也去过了,黄土高原也去过了,还有很多不知名的城镇。”
周景言顿了顿,嘴角含笑,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带的现金不多,跑到山区里还捐了不少,后来,在丽江的时候身上没钱了,忽然就想起了你……想起以前你说,你从美国回来后,一边打工攒旅费一边到处旅行的事。”
周景言似乎回忆到什么有趣的事,自顾自地笑了起来,说道:“我在咖啡馆打工,待了三个多月,可惜,还是没攒下多少钱。后来还是从卡里取钱出来才有旅费到下一个地方。”
突然,周景言不说话了,脸上渐渐没了笑,肃然道:“陈以琛,我不是懦夫,我没有逃跑。我就是想静一静,像你说的一样想清楚以后的目标在哪里。”
陈以琛轻轻地笑了,说道:“是,我知道你不是懦夫,你也不会逃。你只是需要时间来消化,我明白的。”
周景言记得陈以琛说过的每句话,也相信他是真的明白自己。正是这种信任让他在陈以琛面前毫无顾忌,尽情地说了很多旅行中的见闻,以及从前没有过的感受。
最后,周景言沉思片刻,眼神坚定,认真地说道:“我想拍我爸没完成的那部电影,具体细节我会再和瞿叔商量。虽然爸爸已经过世了,从前那些叔叔伯伯们对我一直很照顾,而且,我相信他的助手们哪怕再看不惯我,看在这部是爸爸的遗作的份上,他们也会帮我。”
闻言,陈以琛不禁皱眉,担忧地问道:“这不是容易的事情,就算有人愿意帮你,你都得低下声下气地求人,尤其是拉投资……”
话未说完,周景言忽然开口,表情凝重,坚定道:我不怕,这不是一时起兴,我已经想了一年了。从我离开这里,我就一直在想,在我回来以前,我已经下定决心。我从小看着爸爸一路过来,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知道将会有多难。但是,我必须这么做!这就是我未来奋斗的起点。”
这次,陈以琛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在周景言眼中看到了坚定的信念。如果他真的要坚持,那他必然会支持。
周景言继续说道:“还有,我想邀请你担任男主角。”
如果换做别人,恐怕已经满心欢喜,可是,陈以琛的表情却是犹豫。他明白这部电影有多重要,也明白身为主角的压力有多重。即便重新开始演戏,他仍然努力让自己处在可控的范围以内,不敢把自己逼得太紧。
何况,陈以琛虽然没看过剧本,也听说过原作小说的剧情,其中,主角更是他曾经最擅长的人物类型——一个暴戾、y沉、狠辣的男人。在美国的时候,陈以琛就演过不同层次的此类角色,只是当年的他为此获得多少赞美,如今便有多想逃避。
尤其为了周景言,陈以琛不允许他的表演有半点瑕疵,必须逼得自己达到极致。
可是,不管陈以琛有多么犹豫,又有多少顾虑,当他看到周景言执着的目光时,终究未能拒绝,他佯作轻松地笑了笑,心里却是沉甸甸的,语气略僵硬道:“好,我会竭尽全力地演好这部戏。”
周景言听到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高兴之余并未发现陈以琛的异常,说道:“至于导演的人选,我想找齐安君。”
陈以琛不由得一愣,说道:“他很久没有拍电影了,这几年都忙着搞话剧。”
周景言说道:“但这不代表他再也不导戏了,陈以琛,这部筹备了五年的剧本真的很b,我相信齐安君一定不舍得拒绝。而且还有你,他一直很想和你合作。”
说到这里,周景言坦率地笑了起来,说道:“你看,这部电影有你,还有齐安君,你们俩是我以前最羡慕的人,哪怕是为了不被你们给比下去,我都不能认输。这次不是说说而已的努力,我会坚持给你看的。”
原来,周景言一直没有忘记陈以琛说过的话,就好像陈以琛亦是把他的每个表情都记在心里。一年的分离没有令他们生疏,反而在两人之间产生一种默契,不必点破,不必道明,一个眼神就足矣。
30
周景言从陈以琛那里学到的东西,除了坚持以外,还有说到做到。所以,不管前路有多艰难,他仍是坚持住了。为了筹备电影,他好像变了个人一样,收敛了嚣张的气焰,客气地联系周慎年生前的老友帮忙,以及召集了李季明他们这群班底,四处想办法拉投资,哪怕低声下气都无所谓。
半年后,新电影终于顺利开拍,开机记者会上引起不小的轰动。不但因为齐安君阔别影坛两年,首次回来便挑战周慎年未完成的遗作,更大的原因在于周景言此举的意义,毫无疑问他是在向亡父致敬。而陈以琛担任男主角此事,既令人感到匪夷所思,又恰在情理之中,他出道两年没有演砸过任何角色,每次演出都令人感到颇多惊喜,可是,他身上确实缺少了一种星味。所以,外界都期待他独挑大梁会是什么样。
进入剧组以后,陈以琛每晚都会陪周景言一起看周慎年生前的作品,两人坐在酒店套房的客厅里,围着电视机看一会儿、聊一会儿。开机前,陈以琛似乎做了不少功课,并非像他所说的,仅仅以演员的角度来分析。他阅读了大量的影评,也查了不少资料。对于不善中文的陈以琛来说,此举绝不容易,尤其作品中不少涉及历史背景,陈以琛光是要看懂资料就已经够难,何况是理解中外的文化差异,以及挖掘周慎年当年拍摄时的想法。
所以,当周景言听着陈以琛大段分析时,心里自然是百感交集,他既觉得感动,又觉得压力颇大。如果连陈以琛都豁出去了,他岂敢不用拼死的劲头来努力。
此时,电视机里的片子放到了片尾,周景言忽然说道:“我以前也看过爸爸的电影,每次上映都会第一时间冲去看。”
他顿了顿,苦笑道:“但是,我到现在才发现以前都白看了。看懂了故事,但看不懂思想,更没有琢磨过他为什么要这么拍,每一个镜头的用意何在。”
现在的周景言已经无需否认,从前的他确实只会嘴巴逞能,g本没有脚踏实地坚持努力。
见陈以琛不说话,周景言不知想起什么,忽而说道:“这次为了筹备电影,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吃苦头。虽然叔叔伯伯们帮了我不少忙,但是,你不知道拉投资有多难,还要和各个层面打通关系……这部电影是我坚持要拍,所以,这些事必须由我来做。”
周景言微微皱眉,自嘲地笑道:“以前不是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吗?真要托人的时候,我真恨不得跪下来求他,只要对方肯松口。”
陈以琛依旧没有作声,只是凝神望着周景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而周景言似乎并不在意,只要知道陈以琛仍在,他便安心地继续说道:“还好我去年走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人和事。以前年轻贪玩只知道寻欢作乐,真有机会走一走那些穷乡僻壤的地方,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幸福。这世上没有最可怜的人,比我痛苦的大有人在,我算得了什么?”
周景言嘴上说得轻松,其实不然。当初,他只是好奇周慎年电影里的地方是什么样的,所以才会天南地北到处跑,没想到让他领略到了从未有过的风土人情。他遇到过很多穷苦的人,也遇到过很多身处困境的人,曾经的他自虐地把自己的痛苦放大,可是,当他走出狭隘的世界才发现,从前的他确实过得一帆风顺。
可惜,这种感悟只能亲身经历,难以向人道明。不过,周景言觉得陈以琛会懂的,因为他了解自己,也因为他比自己更敏锐。虽然他不知道陈以琛的人生经历,但是,他能感觉到一定发生过许多的波折,要不然绝不会养成这样波澜不惊的x情,何况,骨子里的他或许g本不是这样。
沉默良久,陈以琛忽然开口,眼中含笑,柔声道:“是,多看看不同世界的人,对你没有坏处。眼界开阔的人,心才能开阔。何况,你一直都是充满朝气的人。”
此时,陈以琛的眼中除了赞赏,还有一种羡慕。他没有多说,而是把注意力放在电影上,直到两人一来一往聊了半天,陈以琛想到什么,突然就不吭声了,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半晌,方才说道:“我给你看一些东西。”
不等周景言回答,陈以琛已经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像是怕自己会后悔,他的脚步很快,甚至有些凌乱。没多久,他便带了一盒录影带回来,递给了周景言,说道:“这些带子很久没看了,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放。”
周景言一边觉得奇怪,一边把带子放进机器,很快,屏幕上跳过好几张脸孔,除了两三个外国人以外,还有陈以琛和齐安君。
录影带的内容是他们大学时拍摄的短片,每一段片长二十多分钟,剧情丰富,风格跳跃,看起来像是实验电影。
周景言一声不吭地看了半个小时,突然,他按下暂停,面无表情地问道:“这是谁拍的,沈念吗?”
从始至终,陈以琛都没有看过屏幕一眼,回答道:“是。”
闻言,周景言不禁沉默,好半天才回过神,不甘心地说道:“他真的很厉害……对镜头有一种很特别的美感,我甚至说不清他胜在哪里。他大胆,他有才华,他的灵气让我觉得可怕,陈以琛,他是一个天才。”
陈以琛淡淡地笑了,只是眉眼间带着苦涩,说道:“他确实是个天才,而且,他总是极富灵感。我让你看他拍的影片,是想让你感受不同的拍摄手法,特别是他对镜头的掌控力,在这一点上,我没有见过同龄人中有人胜过他。”
突然,周景言惊问道:“可是我从没见过他的作品,哪怕是你还在演话剧的时候,他都没有在圈子里冒过头!以他的才华,只要他愿意,他一定能出名。”
陈以琛脸上顿时没了笑,表情有些难看。他的眼中晃过几分自责,缓缓地闭上眼睛,遗憾地说道:“因为他毕业后就没有拍过电影,哪怕只是一段短片……”
陈以琛顿了顿,努力挤出笑容,说道:“后来,他喜欢上摄影,整天带着相机到处跑,梦想当一名自由摄影师。”
周景言没有察觉到陈以琛的异样,听到这话,努力回想当初在陈以琛家看到的影集,然后,他说道:“他的镜头感很好,对构图的灵感很强,只要他有足够的作品,即使是新人都理由会红……”
周景言没有把话说完,因为,他发现陈以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错,以沈念的才华不管选择哪一条路,他都没有理由默默无名。可是,事实上他确实没有成名,至少周景言未曾听过这个名字。
是什么样的事阻碍了沈念的发展,难道是那场车祸?不,不可能,陈以琛说过,沈念车祸以前,他就决定不再演戏,而他没有演戏不过两年,在此之前他已经在国外的话剧圈有些名气,至少让瞿长天知道这个人。那么,在陈以琛演话剧的时候,沈念在干什么?当初刚毕业的他,理应是极富灵感的年纪,既是才华洋溢,又有专业基础,这是最容易成名的一段时间。但是,沈念却没有成功,甚至可以说是被埋没了,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周景言很想知道,却不敢再问。因为,此时的陈以琛早就失神,他恍恍惚惚地看着屏幕中的自己,嘴唇紧抿,仿佛努力克制着什么。这样的陈以琛令周景言感到害怕,好像他心中有一种情绪正濒临爆发。
如今的周景言再没有从前的莽撞,只是面对陈以琛的事时,终究不能保持冷静。犹豫半晌,他终于憋不住了,刚要开口时,陈以琛的手机突然响了,在寂静的房里尤其突兀。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陌生号码,陈以琛接起电话,礼貌地说道:“喂。”
对方开口便说道:“是我,沈哲。”
听到这话,陈以琛不经意地看了周景言一眼,然后,起身走进了阳台。他明知周景言疑惑地看着自己,却狠心转头躲过他的目光。
关上阳台门,陈以琛刚松一口气,沈哲笑嘻嘻地说道:“终于弄到了你的手机号码,现在想找你一次真难啊,大明星。”
陈以琛沉下脸,脸色y沉,低声道:“你找我干什么?”
话未说完,沈哲说道:“没空和你啰嗦,我哥的摄影作品都在你这里吧?我记得有影集,还有一些存档,下各月我会找你拿,到时候可别不接我电话。”
他顿了顿,冷笑道:“我知道你在拍什么电影,你别逼我不留情面!”
陈以琛没有回答,表情y冷,竭力克制情绪,问道:“你们到底把他葬在哪里?”
听到这话,沈哲大笑起来,然后,冷冷道:“我会提前一天和你联系,请你把东西准备好。”
说完,沈哲便挂断电话,而陈以琛紧紧握住手机,像是要把它捏碎一样,满腔的激动只能以此发泄。此时,他的表情可谓狰狞,好像一头发怒的狮子,随时都可能扑上去把人咬成r块。
隔着阳台门的玻璃,他看着仍然坐在电视前的周景言,眼神渐渐复杂,有愤怒、有茫然,还有克制。他竭尽所能地努力压抑情绪,试图令急促的呼吸尽快平静,好半天才喘过一口气,只是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回到房里,周景言看到陈以琛脸色苍白的样子,不禁有些奇怪,关切地问道:“你太累了?现在快十点了,你累的话就回房睡觉吧。”
余光瞟见屏幕上静止的画面,周景言犹豫地说道:“我……我还想再看一会儿沈念的录像带……”
陈以琛没有作声,凝神望着周景言笑着的脸孔,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他缓缓走近周景言,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像是想要从对方身上吸取温暖,半晌,陈以琛终于缓过神,冰冷的双手渐渐有了温度,脸上的表情不再僵硬。
周景言看着陈以琛的变化,难免感到有些古怪,然而,他刚要开口,忽然听到陈以琛说道:“我陪你。”
话音刚落,陈以琛重新坐在周景言的旁边,两人肩碰着肩,彼此靠得很近。陈以琛侧着头,凝神望着周景言的脸孔,深邃的目光好像一道,把周景言牢牢地锁在其中,令周景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然而,陈以琛的表现更是古怪,他眉头微皱,眼神极其复杂,几番欲言又止,终于,他轻轻地笑了,眉头渐渐放松,温柔地说道:“我帮不了你什么,只有陪你。”
周景言心头一怔,顿时脑中一片空白。虽然陈以琛曾说我会帮你,此刻,说的却是我会陪你。两者之间的不同意味着什么,周景言怎么会不明白。他一直努力接近陈以琛,如今,算不算成功了一大半?
这一刻,周景言很想问陈以琛一句,你为什么一直愿意帮我,甚至愿意陪着我,仅仅只是因为把我当朋友,还是你已经愿意接受我了?
如果换做从前的周景言,恐怕早就抓住陈以琛问个明白,然而,现在的他却知道还不是时候。
周景言眼前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最重要的就是拍好这部电影。除此以外,他真的不敢想太多。他不怕被陈以琛拒绝,却怕影响两人的情绪。他不怕陈以琛会逃走,因为他知道陈以琛一直都会在这里。何况他们现在有了最好的羁绊,那就是这部电影。他一厢情愿地把电影和陈以琛划成等号,只要电影成功了,陈以琛便不会太远。
为了逼着自己沉住气,也为了给自己动力,周景言便造了一个如此的美梦,连他自己都觉得幼稚得好笑,却又甜蜜得令他不可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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