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香说:“是的,童言无欺。”
公诉人又问:“你见到张玲玉了吗?”
赵玉香说:“没有。”
这时,公诉人不耐烦地说:“你是不是只听写《证明》那几个人的描述,就认为那个有精神病的女人是张玲玉?”
赵玉香说:“是的,他们说的那个女人无论从哪个方面讲都是我儿媳妇。我用生命担保那个女人就是张玲玉,她没死!只是现在不知道她流落到什么地方了。”
公诉人又问:“他们写这个”证明“的时候你在不在场?”
赵玉香说:“我们当时在一起谈话,还一块商量着如何写证明的事呢。”
公诉人转身对审判长说:“审判长,这个证明一是取证程序不合法;二是出证的几个人都不认识张玲玉,无法确认那个患有精神病女人就是张玲玉;三是我院提交的证据中,张玲玉的母亲王桂花辨认亲生姑娘已经死亡,是赵玉香亲自给儿媳妇张铃玉办理的丧事。所以,张玲玉已死亡的事实不容置疑!这份《证明》不能做为庭审的证据。”
刘明柱起身说:“审判长,当时辨认尸体时,赵玉香和刘锁森并未到场,警方也没让赵玉香到场辨认,只是听王桂花一面之词就认定在水中泡了一个月的、高度腐烂的、五官难以辨认的尸体是张玲玉,完全有认错的可能。另外,张玲玉十年前确实患过精神病(我这有青龙县高中的证明),完全有旧病复发,离家走失的可能。请法官注意,一审法院确认张玲玉的死亡时间是今年5月1日,发现无名女尸是6月1日。而此《证明》证实,今年的6月2日,也就是一审法院认定张玲玉死亡32天后,有人在几百里外看到过活着的张玲玉。被杀者仍然活着,何来的杀人犯?因此,法院应将被告人刘锁森立即无罪释放,并赔偿因此案而对我的当事人造成的一切损失。”
刘明柱身后的旁听席上,先是有几个人鼓掌,紧接着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有人还高喊着:“放了他,放了他”,“冤案,冤案!”
审判长等法庭里的喧闹声平静了一点后,站起来大声宣布:“现在休庭,择日宣判。”
刘明柱家里一片欢声笑语。赵玉香、刘明柱、刘锁林、叶兰英等人,围着正在烫脚的翠翠不住地夸赞她。
刘明柱说:“干娘,今天可真是悬了啊,要不是翠翠机灵,闯进法庭喊冤,死刑判决一下,锁森哥就完了。”
叶兰英说:“翠翠,你是怎么从火车站里面跑出来的?”
翠翠说:“我当时跟着乃乃往出走,门口的阿姨看我乃乃没有票,抓住乃乃不放,还喊什么”抓住个逃票的“。我趁那个阿姨和乃乃说话时,就从她的身边溜了出来。回头一看,乃乃一面跟那个阿姨说话,一面把手伸到背后比划着让我赶紧走。我和乃乃来过那个审判犯人的地方,就一路跑了进去。”
刘明柱说:“小翠翠真是智勇双全啊,今天你立了大功。我出去买点菜,咱们好好喝点儿酒,庆祝庆祝。”说着拎着菜篮子走了出去。
叶兰英问翠翠:“你看到台上台下那么多人,不怕吗?”
翠翠张开小嘴笑着说:“我只想着我娘没死,我得救爹出来,我的胆子就越来越大了。”
在刘明柱家的餐桌上,看着刘明柱和刘锁林一通狂饮之后,赵玉香对刘明柱说:“你今天的辩护太好了。对了,法庭说什么择日宣判,那我们得等多长时间那?”
刘明柱说:“估计得三五天,你们就先住在我这儿,到时候咱们一块儿接锁森哥出来。”
刘锁林刚想说话,暗中被赵玉香揣了一脚。赵玉香又说:“我离家好长时间了,想先回去看看。你这儿一有消息,就给咱大队打个长途,我叫锁林过来接他哥回去。”
叶兰英说:“是啊,我也得回去上课呢,不能影响学生们的课程啊。”
刘明柱想了想说:“这样也好,我送你们上火车。”
在列火车的硬座车厢里,赵玉香坐在车窗前,晚风徐徐地撩起她的发丝,一根很长的白发飘在她的眼前。“唉,老喽。”她捋了捋发梢,使劲地拔下那根白发后,望着街道和各栋楼房亮起的灯火,自言自语地说:“张玲玉呀张玲玉,你现在会是在什么地方呢?”她回过头来望着熟睡的翠翠,又看看头上的那轮明月,仿佛床上躺着个月亮,天空镶嵌的是翠翠。赵玉香在翠翠的脸蛋上吻着,吻着,两行热泪模糊了双眼。她突然发现翠翠懂事多了,一下子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第十章 真伪证词难辩 玉香大义入监
在赵玉香离开省城后的第三天,在省高级人民法院的一间会议室里,审判委员会准备开会研究刘锁森杀妻沉尸一案。
主持会议的刘副院长说:“刘锁森杀人一案开庭审理后,社会反响强烈,省领导也高度关切,指示我们”要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办好此案。“首先,请该案合议庭的同志介绍一下案情。”
审判长详细地介绍了案情和一审、二审的审理情况后说:“庭审后,我们和齐县东方红公社耿庄大队通了电话。据该大队大队书记说,6月初,确实有一个年纪较轻的女精神病人到过他们大队,被何歪子老俩口收留,并请大队赤脚医生聂淑清看过病。还没等大队治保主任耿宝权搞清情况,那人就不见了。他们现在也说不清楚那个女人的真实身份。我们又向青龙县公安局询问了钱红的情况,据公安局的同志介绍,钱红在公安局做完询问笔录后就和丈夫一起迁走了,根本不知道她的下落。现在只是一具被王桂花一口咬定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张玲玉的尸体,也找不到更加确切的证据证明女尸就是张玲玉。当地公安局对于涉及人命的案件,居然连血型都没有化验。单凭个人对高度腐烂尸体的指认和本人下落不明的事实就断定一起杀人案,这样是否有些草菅人命?再者齐县那边的耿庄又出现过一个疯女人,赵玉香又认定那个疯女人就是她儿媳妇张玲玉。我们的意见是必须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尸体是张玲玉才能够继续审理下去,否则,谁也拿不出一个太好的办法,请领导定夺。”
一名法官说:“我看过一审法院送来的案卷,证据确凿,事实清楚,应该判处刘锁森死刑。”
另一位法官说:“刘锁森的杀妻案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信的,从时间、地点、作案工具、现场遗留物证及家人对尸体指认上看,是可以判处刘锁森死罪。”
又一名法官说:“我不同意他们俩的说法。因为从那天法庭上发生的事件看,有些问题也并不是那么简单,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是刘锁森杀害了张玲玉。公安局的许多证据也仅仅是刘锁森的口供,而且在法庭上,公诉人要求刘锁森出示自己没有杀害张玲玉的证据,这是典型的先入为主,有罪推定。如果张玲玉真的被刘锁森杀害,他为什么要留下那么多证据呢?这不等于自投罗网吗?从走访调查上看,刘锁森和张玲玉夫妻之间并没有那么大的仇恨啊。张玲玉早年患过精神病,不能排除其旧病复发后出走失踪的可能。所以在没有对张玲玉离家出走进行调查前,在没有确定尸体就是张玲玉前,审理此案是不合时宜的。何况案件在社会上还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搞不好会给我们的工作造成更大的被动。”屋子里有几个人也表示同意地点着头。
这个法官又接着说:“在此案中还存在很多疑点,从刘锁森身上的伤痕和他举起的血衣来看,公安机关的个别刑侦人员有可能对他有刑讯供的行为。而刑讯供当事人是无法取得证据的。”
大家又议论了一会儿,最终形成决议,将此案发回一审法院重新审理。
在岭南市公安局魏局长办公室里,魏局长把一摞案卷重重地摔在桌子上。对在场的青龙县公安局秦局长和胡副局长大声说:“瞧你们办的这个杀人案,全砸了。省高院下了裁定,发回一审法院重审。市法院把案卷退给了我们,让我们补充侦察。而我们这边提拔的提拔,立功的立功,受奖的受奖,还大张旗鼓地做了破案的宣传,搞的是家喻户晓,老少皆知。这次省高法把案卷退回来重新补充侦察,给我们公安局在群众中造成多大的影响,给我们的工作带来多大的被动,你们想过吗?都是你俩办的好事!”
秦局长满脸堆笑地对魏局长说:“这都怪我,工作做的不细,没把那个老太太控制住,让她到处乱跑,给领导添了麻烦,给公安局造成不良影响。”说着话锋一转,问道:“王主任有什么新的指示吗?”
魏局长说:“还指示呢!今早一上班,他就把我叫去,臭骂了一顿不说,还说这个案子办不利落,立功、受奖的全部追回。”说着瞟了胡副局长一眼。
胡副局长立即站起来说:“请魏局长放心,都是我的责任,我检讨。这回我一定把事实搞清,把证据搞足,把它办成铁案。”
魏局长问:“你打算怎么办?”
胡副局长说:“这个案子的关键是尸体确认问题。这几天我又找到了王桂花,她一口咬定那池塘里发现的尸体就是她的女儿。她还说,埋葬的时候,赵玉香、刘锁林、刘翠翠、张振玉,还有大队刘书记、柱子娘和其他人都在场,都看到了尸体,谁也没提出异议呀?这个尸体是张玲玉证据确凿。”
魏局长说:“对,把问题全部推给家属和在场人,让他们都写个材料,无论是从那个方面讲,都要确定是张玲玉。”
胡副局长说:“这次二审法院发回重审,只是因为齐县那边又冒出个疯女人。咱们试想一下,中国这么大,人口这么多,哪儿没几个疯子?我分析是赵玉香为了包庇儿子杀人,就找了个年龄、个头都差不多的疯女人,收买了几个人的伪证,想让她那个十恶不赦的儿子逃脱法律的治裁。”
秦局长说:“说得对,应该按包庇罪把赵玉香抓起来。”
魏局长问:“你们不能再出偏差,打咱自己的脸。”
胡副局长说:“如果二位局长没有别的指示,我准备明天就去齐县公安局,请他们配合把那四个人先抓回来,审一审就清楚了。然后,以包庇罪把赵玉香拘起来。这回,我们一定要等到终审判决书下达后再放她出去。”
魏局长说:“好,你们去办吧,不过动作要快,这个案子拖久了,社会影响太坏,有损咱们公安局的形象。”
这天,天上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天气格外y冷。在通往花月村的公路上,一个老汉迈着急匆匆的脚步向村里走来,一边走着,一边四处张望着。在村东头,老汉一头撞进了赵玉香家的院子里。
赵玉香问:“你老找谁啊?快进屋里喝口水,暖和暖和。”
老汉大声说:“我是要饭的。”又低声说:“你就是赵玉香吧?我可找到你了。”说完蹲在地上喘着粗气。
赵玉香说:“我就是赵玉香,找我有什么急事。”
老汉警惕地向身后望了望站起来,小声说:“这儿不方便,咱还是先进屋里说”说着三步、两步进了屋。
老汉边擦汗边说:“我是齐县东方红公社耿庄大队的姓方。你快想办法救人啊!耿宝权、聂淑清、何歪子和他老伴都被你们县公安局抓起来了。”
“什么?”赵玉香吃了一惊,接着说:“您老别着急,慢慢说是怎么回事?”
方老汉一面喝着赵玉香递过来的开水,一面说:“前天一大早我们耿庄一溜烟进来了好几台警车,直奔老耿家和老何家,把他们四个抓起来就要带走,我们村的人知道后围了过去,拦住警车,问他们凭什么抓人,他们说这四个人出伪证包庇杀人犯。我们村书记和大队长都来了,说我们是凭良心说话,确实有一个疯女人到我们这儿来过,怎么能是出伪证包庇杀人犯呢?大伙堵着车坚决不让他们把人带走。后来我们县公安局的人也来了,说青龙县公安局是正常执行公务,要求我们不得妨害公务,还说不会把他们四个人怎么样的,他们到青龙县公安局把话说清楚了就回来。我们大队书记也认为不是什么大事,到公安局说清楚也就完了。临走时我们大队书记和主任还对那个带头的胡局长说:”我们这四个人可都是活蹦乱跳的,你们要是敢打他们一下,别说我们全村人都去找你们说道、说道。“那个胡局长满口答应的说:”公安局里不会随便打人的。“我们村的人才把道让开。趁着混乱,耿宝权叫我到你这报个信儿,让你们也有个思想准备。”
赵玉香拉住老汉的手说:“大叔,太谢谢你了!我给你做饭去。”
方老汉急忙说:“还做啥饭哪,家里有没有饼子给我拿两个,马上就得回去。”
赵玉香说:“这么远的路,你怎么也得吃点饭再走啊!”
方老汉说:“我是偷着跑来的,书记和主任一再嘱咐我快去快回,回去晚了怕出事。我发现你们这儿也好像被人监视了!我走后,你就说来了个要饭的。”说着,拿起两个大饼子就跑了出去。
当天晚上翠翠熟睡以后,赵玉香来到刘锁林的床前,把白天耿庄方老汉来的事告诉了刘锁林。刘锁林一听就急忙说:“娘,你也赶紧躲一躲吧,不然把你也抓起来怎么办呢?”
赵玉香看着刘锁林坚定地说:“不行,一人做事一人担,绝不能让好人替咱扛灾。明天我就去县公安局,让他们把我抓起来,把耿庄那几个人放了。什么伪证、包庇罪,都由你娘一人担着,与别人无关。锁林你记住,耿宝权、聂淑清、何歪子和他老伴都是咱家的恩人,将来,你一定要记住报答人家。”
刘锁林说:“娘,你不能去,明天我去。”
赵玉香说:“你去没用,”证明“是我找来的,公安局要抓的是我。你留在家里好好照看翠翠,就对她说,我一个人外出寻找证据去了。”
第二天天刚亮,在大地还在熟睡的时候,赵玉香就迎着漫天飘舞的雪花,手里拿着换洗衣物和卫生用品向县城的方向走去。刘锁林垂头丧气的站在院门口,看着赵玉香离去的身影消失在雪花里,眼前只留下了一对对脚印。
在青龙县公安局的审讯室里,刚从跃进派出所调到县刑警队的张建设和李中华两位警察正在审讯着何歪子。何歪子本来身体就不好,再加上何歪子从来没遇到过这个阵势,吓的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好,额头上的汗珠一直往下掉,连n都撒在裤裆里了。
李中华说:“你早点成承认那份证明是赵玉香骗你作的伪证,不就完事了吗?何苦在这里受罪。”说完后,把写好的笔录递给何歪子说:“你鉴字画押后,就可以回家了。”
何歪子哆嗦的接过审讯笔录在李中华指的地方按上了手印。这时,李中华满意的笑了笑。
接着就是聂淑清和何歪子的老伴都在审讯笔录上画了押。
张建设对李中华说:“小李呀,没想到你真有办法,就这么几句话,就这么几下,这三个人就招了。”
李中华说:“你要知道他们都是普通老百姓,不像那些惯犯不好对付,对这样的人只要一吓唬,就什么都说了。”
张建设说:“那个耿宝权怎么办,审他两次了,他都不承认。”
李中华说:“那好办呀,咱们把聂淑清,何歪子和他老伴画押的口供给他看看不就行了,不怕他不承认是作了伪证。”
张建设y笑着说:“还是你的鬼点子多呀。你再审审耿宝权,我去向胡局汇报一下。”
小李得意的笑了笑说:“好吧。”
老张说:“你注意政策,我一会就回来。”
中午时分,胡副局长拿着一摞材料兴冲冲地跑进秦局长的办公室,一进门就说:“局长,拿下了三个。”
秦局长说:“哪个没撂?”
胡副局长说:“那个治保主任耿宝权,这小子嘴挺硬,一口一个说老子在战场上打过老蒋,在朝鲜打过美国鬼子,连死都不怕,还怕到你们公安局来,我这个伤残军人就是不会说假话。他死也不承认是在赵玉香引诱下出的证明。”
秦局长说:“那三个呢?”
胡副局长说:“那三个人一开始也不承认,我们审了他们一天一夜,就都挺不住了,在询问笔录上签了字,按了手印。我看有这三个人的证词,赵玉香的包庇罪足以成立。”
二人正说着,门口传来一声:“报告!”一名警察进来说:“花月村的赵玉香在门卫室大闹,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是所有的罪名由她一人担,与耿庄那四个人无关。”
胡副局长说:“好啊,送上门来。秦局长,你说怎么办。”
秦局长说:“对耿庄那四个人的滞留期限快到了,你们先把那三个承认出伪证的人放了。给那个耿宝权以伪证罪办个拘留手续,扔到看守所。记着这个人是个老革命,别过分。老胡,你立即审问赵玉香,让她把出伪证的事说清楚。”
两天以后,赵玉香被押进了青龙县看守所。押送的警察李中华拿着拘留证走进所长办公室,对所长说:“这老婆子就是上次你们看管过的杀人犯刘锁森的娘。咱局好不容易破了个大案,又提拔又重用,又立功又受奖的,这回好全让这个老婆子给搅了。也不知道他娘的这老婆子从哪儿整来个假”证明“,说她儿媳妇还活着,让大伙的辛苦全白费了不说,还要把奖金证书追回来,你说可气不可气。”
看守所长说:“一个农村妇女哪有那么大的能耐?”
李中华说:“这老婆子,说死也不承认她作了伪证。这不,以包庇杀人犯的罪名关到你们这来了。我来时胡副局长还让我告诉你,好好”关照关照“她。”
“明白。”说罢两人会心的笑了笑……
“咣当”一声,重重的铁门在身后关上了,赵玉香揉了揉眼睛,看了看眼前这个监号。这是一间五十多平米的大房子,南面墙有两个天窗,上面镶着钢筋,窗下面是一长溜的大通铺,上面整齐地坐着二十多个女犯人。两侧的墙没有窗户,北面墙一侧是门,另一侧像是个厕所,北墙中间还有一个自来水龙头。
看守的警察一走,从床上下来几个女囚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囚犯好象是牢头儿,问了声:“老婆子,犯啥事儿?”
赵玉香说:“他们说我是包庇罪,我哪知道什么叫包庇罪。”
女牢头说:“嘴他娘的还挺硬,先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知道
这牢里的规矩。“
几个女囚犯过来不由分说,上来对赵玉香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将赵玉香打倒在地。
牢头儿看差不多了,一摆手,让那几个人把赵玉香拎了起来。赵玉香一面擦着嘴角的血一面说:“你们怎么还打人啊?”
“哈,哈,哈……你还以为这是你们家热炕头哪!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牢有牢章。”牢头儿说。
旁边一名女囚犯介绍说:“这是咱这间牢房的大姐大,她的话就是这号里的法律。你还不跪下回话!”说罢,几个人上来,强行将赵玉香按跪在牢头儿面前。
牢头儿瞟了赵玉香一眼,说:“这老婆子还挺倔,你们先给她来个”高山流水“,洗洗脑子。”
同牢头儿一块过来的几名女囚异口同声:“得令!”不由分说上来就把赵玉香的衣服扒光,强迫她蹲到大便池上,赵玉香稍有不从,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然后把大通铺上的女囚犯逐个喊下来,每个下来的人接一茶缸儿凉水,举到赵玉香的额头前。
其中一个年龄稍大的女监号举着手里的茶缸说:“大家看,这老婆子身子的皮肤多细、多白呀,看人家的下身和上身一样粉红细软,招人喜欢,就连我都爱看几眼,何况男人了。”
另一个年轻的女监号也说:“看人家这y门多清晰洁净,象精粉捏的,严实合缝,尤其是门前的几株杨柳更让人感到轻松自如。”
女牢头生气的看着两个女监号说:“象你俩的那玩意呀,一堆乱麻里埋着的窟窿像他娘的荞面捏的,呲牙咧嘴,就连自己的男人都不爱,还有哪个男人喜欢,不然的话,你俩怎么会到这里来。”说完对两个女监号大声说:“倒”。
虽说中原地区的冬天不象北方那样滴水成冰,但也y冷刺骨。凉水从赵玉香的额头慢慢地流到脸上、脖子上、肚子上、最后从y部滴到便池里,一茶缸凉水浇下来,赵玉香就直打激凌,浇到第十茶缸时,赵玉香就头脑发木,混身发僵,感觉全无。还没等到这二十几个人全部浇完,就见赵玉香“扑通”一声,倒在大便池上,昏死过去。
牢头儿走过来,看了看昏倒在地的赵玉香,对那几个人说:“这个节目先演到这儿,你们把她衣服穿上,扔到炕上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赵玉香慢慢地醒了过来,她不敢睁眼生怕别人发现自己醒了,又遭不测。赵玉香以前也听说过犯人和犯人之间的事,没想到自己今天也成了囚犯,一进来就被整得昏死过去。这几天的遭遇使她越发坚信:“自己的儿子是冤枉的!”她心里清楚:“自己是儿子生与死的最后一道防线,她暗下决心,不论遇到什么样的艰难困苦,自己都要坚强地活下去,坚决维护那个《证明》的真实性,决不能为自己少遭罪而把亲生儿子送上断头台!
“开晚饭喽!”“当,当……”门口传来送饭者的喊声和他敲击着饭钵的声,赵玉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几个人拉了起来,站到两排队伍中间。门开了,一名执勤警察和一名老头儿带着两桶饭走了进来。
执勤警察仔细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给赵玉香两个二大碗和一双筷子,就让送饭的老头儿开始打饭,每个人一碗菜汤,一个窝头,两疙瘩咸菜。分发完毕,执勤警察刚刚离去,赵玉香身旁的一个女囚一把抢走了她碗中的窝头,跑到牢头儿的面前递了上去。赵玉香心里清楚,她不能多说话,更不能反抗,只有默默地忍受。
赵玉香刚刚喝完碗里面有点苞米面和菜叶的汤,就听牢头儿一声大喊:“集合!”赵玉香赶忙站到自己刚才排队时的位置上。
牢头儿走到大家前面说道:“今天咱们号里又来了一个新朋友,请她作一下自我介绍。”
赵玉香说:“我叫赵玉香,五十岁,花月村人,土生土长的农民。”
牢头儿对囚犯们说:“你们也得叫新朋友认识认识吧。”
只见这些女囚犯们纷纷走到赵玉香跟前,“我叫某某”“我叫某某”……
一会儿,牢头儿说道:“都介绍完了吧,下面我们做个游戏——”报站名“。”说罢她一挥手,那些囚犯立即在室内站成了一圈。赵玉香还没闹明白咋回事,就被牢头儿强迫趴在地上,牢头儿打开赵玉香的头发,用手牵着,着赵玉香象狗一样在她身后爬行。每爬到一个囚犯的面前,牢头儿把她的头发往后一拽,叫赵玉香扬起脸来,让她说出眼前这个人的名字,赵玉香哪能说得出啊,说不准姓名她就遭来一顿打。打完后,赵玉香面前这个囚犯再告诉她一遍自己的名字。尔后,牢头儿又将赵玉香牵到另一个囚犯面前,重复着刚才的过程……
夜晚,赵玉香躺在床铺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她望着从窗外s进来的一丝光线,扶摸着自己满身的伤痕,想着自己的冤屈,眼泪涮涮的落在枕头上。身边还不时的传来咬牙、放p、打呼噜和说胡话的声音。突然,赵玉香看见一颗流星划过,想到了刘锁森的那只眼珠,仿佛那只眼珠一直停在赵玉香的眼前,死死地盯着赵玉香,也象似坚定的在告诉赵玉香什么。赵玉香的脑海里翻腾着往事。
在“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也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的批斗会上,赵玉香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割掉资本主义尾巴赵玉香。”一些群众在批斗会上非让赵玉香讲清为什么要私自开荒种地,挖社会主义墙角的事。一些人在赵玉香一言不发的情况下,也把刘锁森拉上了批斗台。赵玉香和刘锁森互相看了下对方的眼神后,都坚定了一点,认为开荒种地没错,眼神里在互相鼓励着,互相信任着。
想到这些,赵玉香咬紧了牙关,握紧双拳,自己对自己说:“你们打吧!你们骂吧!我一定坚持地活下去!将来为儿子申冤,为自己申冤。”
赵玉香躺在冰凉的木板床上,老泪纵横地望着窗外一直挂在天上的月亮。只见月亮一次次地被黑云遮住,又一次次从黑云中冲出,像是在认真听着赵玉香的诉说。赵玉香的眼睛始终没离开月亮的眼睛,月亮的眼睛也始终在盯着赵玉香的眼睛。赵玉香的眼睛充满着悲伤和痛苦,月亮的眼睛充满着黎明和曙光。天上的眼睛和地上的眼睛都在暗示着什么……
第十一章 张家一箭双雕 刘家妻离子散
在通往清泉大队的公路上,一辆新式北京布蓬吉普车飞快的向前驶着,一股股尘土被车轮甩出很远。后坐上的王大章嘴里刁着一支烟,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只见王大章吐出的烟立刻变成细线从车窗的玻璃缝中向车外流着。
那是1948年初,在一个古老、y沉,很大的房间里,炕上躺着病危的父亲王继业,旁边站着满脸沮丧的娘,王大章站在娘的身后,低着头一言不发。
王继业说:“大章,你要是我的儿子,就娶郭宝姹为妻。”
“我不要她!我不娶她!”王大章嘟嘟囔囔地说。
王继业说:“为什么不娶她?她哪儿不好!”
“她太土,什么都不懂。”王大章向后退着说。
王继业骂到:“你这个小王八犊子,洋气能当饭吃呀,还是能当画看;女子无才便是德,不懂事怎么了,过两年不就懂了吗?”
王大章母亲也说:“你就别难为孩子了。”
王继业说:“放p!我已经找人算过了,这个家让我败了,到他那辈子不能再败了,娶郭宝姹能重新复兴,给你带来好运。”
王继业咳嗽了一阵子后,接着又说“郭宝姹家好说赖说也是这一带的大户人家,门当户对。那个赵玉香长的倒是水灵,能不能过日子呀?再说他爹还在咱家扛活。说不定郭宝姹他爹还能救济咱家一把呢!”
王大章母亲说:“大章你就听你爹的吧。你爹不会害你的,人们都说丑妻进门家中宝啊。”
王大章哭着跑出门,他对自己说:“反正我也不指望这个家了。”
说实在的,几十年来,王大章始终对这门婚姻不满意,立志要在外靠自己的能力混出个样来,再加上有个不如意的儿子,就很少回家了。可是眼看着傻儿子越来越大,实际问题也就越来越多了。小时候不饿着,不冻着就行了,可傻儿子长大了,也知道讨媳妇了,问题就来了,这几年也把王大章愁的要命。
王桂花家中,炕上坐着王大章、王桂花,张振玉和虎妞。王大章说:“傻小子成天跟我要媳妇,不答应就耍脾气,摔摔打打的,搞的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有时闹得我都无法工作。”
王桂花说:“我们帮着打听几家了,不是老人不同意,就是闺女本人不愿意。我说他们眼皮子浅,腚沟子深,他们还不高兴,还有的说,你怎么不把你家的闺女给他。”
张振玉也说:“不光你着急,我们也都跟着着急。前街张老二那丫头都够十个人看上半个月了,初一拍的一下p股,十五还颤抖呢,可她还他娘的不同意。”
“尤其是后街老刘说的更气人,不同意就不同意呗,出口伤人说”他那个傻儿就不用说了,单说他那个爹吧,让人一看就是个j臣“。”王桂花说。
王大章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王桂花说:“大章,凭你的权力和势力也没办法吗?”
王大章说:“我倒有一个一箭双雕之计,只是得多花点钱了。”
王桂花说:“哪家的闺女呀?。”
王大章眯起眼睛笑着说:“就是刘锁林那个没过门的媳妇叶兰英。”说着就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王桂花连连点着头说:“好,这是个好机会,硬也得把她出来。”
张振玉高兴的地说:“好,好,好主意,让刘锁林这小子找不到媳妇,让他老刘家绝孙”。
刘翠翠坐在自家房栅头的石头上,望着快要落山的太阳,低着头哭泣着。想来这些日子失去的亲娘,在审判庭上见到的爹爹和三天多没见的乃乃,她不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但她相信爹爹不是杀人犯,她娘还活着。她相信乃乃、叔叔和未过门的婶婶都是好人,都是喜欢她的人。她想来想去又恨起娘来,自己认为这些事的发生都是在娘失踪后发生的,娘给了这一家人巨大的伤害!想着想着,翠翠抬起头来对着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喊着,抓起一把石子握在手中,然后扔出去老远。
这时,叶兰英端了一碗饭放在翠翠面前说:“快吃吧,吃饱了才有精神等你娘和爹回来!”
翠翠望着叶兰英说:“我娘没死,我爹冤枉!他们一定能回来!等我娘回来了,我就找那些害我爹的人算帐!”翠翠看着眼前这碗饭,又看看院外公路上走着许许多多背着书包放学回家嬉笑着的同龄的孩子,眼泪一次次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叶兰英回到屋内,对刘锁林说:“翠翠好象知道了她乃乃被关的事,情绪不好。明天我领我爹去市里看他的哮喘病,你俩咋办?尤其是翠翠那么小,让我更担心。”
刘锁林说:“咱们一起去县里,我也去送送你和你爹,然后,你们进城,我去看看我娘,我一直担心她的身体能不能扛得住。”
叶兰英说:“前天你去过,他们不是不让你见吗?”
刘锁林说:“我哥的样子你见过,我娘能受得了那种罪吗?我去把她换回来。”
叶兰英说:“哎!那翠翠咋办?她还小,哪能让人放得下心哪。不然,我连她一起带走?”
刘锁林说:“我和柱子娘说好了,求她照看一段。”
第二天早晨,叶兰英帮翠翠穿好衣服,吃完了饭后对翠翠说:“翠翠,今天我和你叔去市里给我爹看病,你在柱子叔家好好呆着,哪也不要去,没事不要走出院子,到街上乱跑,你能记得住吗?不要给人家添更多的麻烦,你知道吗?”
刘锁林说:“翠翠,你二婶说的对,我发现你姥姥家的人都对咱们有成见,总认为你娘是你爹害的,总想让法院判你爹死刑。”
翠翠搂着叶兰英的腰说:“二婶,你要是不回来可怎么办啊?我不让你走,我不让你走。”
叶兰英说:“傻孩子,放心吧,为了你这个缺爹少娘的孩子,我也得回来呀!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呀。”
翠翠高兴地站起来,伸出手对叶兰英说:“二婶,我俩拉钩上吊,你不回来是小狗。”
刘锁林说:“翠翠,你说什么呢?你二婶最喜欢你了。”
翠翠说:“我害怕二婶走了就不再回来了啦!”说着搂着叶兰英的脖子不放松。
刘锁林说:“翠翠你说啥呢,你二婶能不回来吗?她放心不下的不光是你,还有我那。”说完望了一眼叶兰英。
仨人说着到了柱子家,把翠翠托付给柱子娘。叶兰英出门时还嘱咐翠翠说:“尤其是你姥姥家来人,不能跟她们走,记住了吗?”
翠翠点着头,瞪大眼睛说:“叔叔、二婶放心吧,我总想让二婶快点回来。我姥姥家谁来我也不跟着去。”
锁林又说:“翠翠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吧,等叔叔和二婶回来。”
翠翠深情地望着叶兰英,叶兰英也深情地望着翠翠。然后坐在了刘锁林的自行车后货架上,远去了。叶兰英老远还回头比划着让翠翠回屋。这时,翠翠望着渐渐远去的叔婶,耳边突然又响起姥姥说的话:“你嫁给老刘家有什么好,刘锁森是杀人犯,刘锁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将来和张玲玉同样的下场!”又想起那天叶兰英的爹说的那几句话:“刘家原来挺盛,现在很败,我已把彩礼钱和东西退回,过两天你给我回家!”还有她嫂子说的那几句话:“兰英啊,看来这个家再也没法支撑起来了,将来你是肯定要遭罪的,不如早点儿了结,另选人家吧!”翠翠回到屋里,关上房门,自言自语地对着镜框里的叶兰英说:“二婶,你可千万千万要回来啊!”
这时,在王桂花的家里,一个骗叶兰英和翠翠的计划在落实中。难怪王桂花今天显得特别高兴,一会擦擦炕沿,一会拍拍桌布,一会又吹吹镜框。
王桂花说:“振玉,你舅说的要把叶兰英给他儿子当媳妇和把翠翠接到咱家的事,你办得咋样了?”
张振玉得意地说“娘,我已经同叶兰英的爹娘作了工作,他们答应”借着叶兰英陪她爹去看病“为由,把叶兰英带到市里去。叶兰英一走,我就想办法把翠翠弄回来。”
王桂花一边听着,一边笑着说:“你舅这办法可够高的!书没白念,干部没白当,就是想得广、见识多。不过,翠翠那个小丫头,这些年跟她乃乃感情挺深,再加上最近这些事闹得,恐怕一时半会儿不好弄。”
张振玉说:“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了,要想用咱家人去接可能不好办,一是翠翠挺恨咱们的,二是叶兰英走时也可能对翠翠有所交代。”
王桂花说:“那可怎么办啊?”
张振玉说:“还要在叶兰英的家人身上打主意。我是这样想的……这叫”移花接木“之计。”说着,在王桂花的耳边叨叨起来。
王桂花笑着说:“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妙,这个主意比你舅的主意都差不多了。”
在叶兰英的家里,叶兰英的哥哥叶根英正与张振玉小声密谋着啥事。
张振玉说:“要想断绝你妹子叶兰英和刘锁林的婚事,办法只有一个。”
叶根英不明白地说:“什么办法?”
张振玉神秘地说:“能让叶兰英回心转意,只有把翠翠弄走。”
叶根英精神紧张地说:“往哪弄?不会是害人吧?她还是个孩子啊!”
张振玉笑着说:“正因为她还是个孩子,我们才想出这个主意的。”
“什么主意?出坏主意,害人的事我可不干,我宁可不给我爹看病,我也不去做那伤天害理的事。”叶根英说。
张振玉拍着叶根英的肩膀笑着说:“大哥你放心,谁也不会让你去做损人利己的事,这个主意是一个两全齐美的好主意。一是把翠翠接到她姥姥那儿,方便有个照应。你想啊,翠翠跟着刘锁林,吃不上,喝不上不说,还牵扯着你妹妹的心。让翠翠回到她姥姥家,翠翠不也就享福了吗?二是翠翠走了就去了你妹妹叶兰英的一桩心病,不就一心一意的陪着你爹在城里治病了吗?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
“那你去接走不就得了吗?还找我干嘛?”叶根英不高兴地说。
张振玉说:“我说你是个马脑袋吧,还真就是不开窍,你想啊,刘锁森被判了死刑,赵玉香被抓,在这些问题上翠翠对我娘和我恨之入骨,我娘和我谁去接,翠翠都不会跟着走的,再说刘锁林死活也不能放啊!”
叶根英说:“那怎么办啊?又不能去硬抢?”
张振玉又拍了拍叶根英肩膀说:“只有你出头了,只有你能办明白这件事,换个人都不好使。”
“我出头能干嘛啊?连你们当姥姥和舅舅的都接不走,我这个外姓人就能接走哇?”叶根英不自信地说。
张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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