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里头搬出来,换到楼上宽敞的正式卧房去住的。
可是,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他又能给他什么呢?
细想想,他俩根本就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只是住在同一屋檐下,而已啊……
总有点解释不清,看似轻薄如纸,却厚重如山的障碍阻隔在彼此之间,让两个明明在险恶人世间都能沉着应对经得住风浪波涛的男人,在感情二字面前,不约而同,成了懦夫。
这又怎是一声叹息能表达的呢……
于是,到最后,卫世泽还只是那个默默对褚江童好的男人,好到让人心软,好到让人心酸。
脱下白大褂,用刷子扫了扫上面沾染的灰尘,又重新穿上,卫世泽从公文包的夹层里,摸出刚刚回来的路上买的蜜三刀,放在桌上。
这是褚江童爱吃的点心,因为太甜,每次都不会多吃,为了避被那吃不完又怕放硬了导致浪的男人硬逼着帮忙消耗掉剩余的几块,卫世泽干脆少买,每次都选最少的量,稳稳地拿捏在不至于剩下,也不至于被店家侧目嫌弃认为抠门的地步。想想也算是这方面的专家了,白净俊雅的男人无奈地笑笑,和值班的护士打了个招呼,便往楼上走去了。
总要先洗洗脸稍微缓缓的,这么想着,他迈步走上楼梯。
但他没来得及走到拐角处的亭子间,就听见了外面一串焦急的门铃声。
护士先一步去开门,卫世泽下意识看了一眼楼上褚江童的卧房,想着对方应该是已经回来了,正在休息,便扣好白衣的扣子,重新下了楼。
走到厅堂的时候,正赶上护士扶着一个女人进来。
女人脸上有伤,手上有血,衣衫不整,发髻凌乱。看到大夫,终于脚下一软,整个跌坐在地上,任凭护士怎么搀扶,都不肯起来了。
就在卫世泽皱着眉头赶上前去时,哭哭啼啼的女人一把拽住他的衣袖,不管不顾地开了口:
“医生!您救救我!我是好人家的媳妇儿!大清早出门就遇上了流氓,调戏不成就挨了打!那人说自己是孙竞帆孙三少爷的手下,我敢报官就弄死我!我……我就只好忍气吞声先来找大夫帮我看看伤处。求您……可千万别不管我的死活啊……!”
*** *** *** *** ***
孙竞帆,是个奇怪的人。
起码,也是特立独行。
他走的是黑道,然而他比绝大多数所谓行正途的,都更遵循做人的原则。他待人可谓彬彬有礼,做事可谓自成方圆,他奉行孝道,对家族中的父母长者从不吝惜大礼相待,他体恤下人,没有一个给他办事的曾被他无故叱责打骂。
孙竞帆是个即便玩儿阴的,玩儿狠的,都阴狠到磊落的人。
他想抢谁的生意,会直接派人谈价格,对方拱手相让自然是两全其美,对方讨价还价他也会有来有往,对方要是给脸不要脸,那他也会光明正大痛下杀手。
孙竞帆是不怕杀人的。
第一次亲手夺人性命时,他才只有十六岁。就算已经生得人高马大,气宇轩昂,也毕竟只是个孩子。然而就是这个孩子,为了挽回母亲的尊严,对自己喊了七八年的某个“叔叔”动了刀子。
他的生日宴席上,那个父亲的得力手下喝多了老酒,垂涎孙夫人的容貌,借酒撒疯意图强行非礼。结果自然是未遂的,对于被一干人等连吼带骂拖拽下去的手下,孙老爷没有采取极端行动,真正不堪忍受耻辱的,是护母心切的孙三少爷。他当晚就提了快刀,直奔此人居所,踹醒了酣睡的倒霉鬼,只说了声“心有不甘,就下辈子找我来算!”,便手起刀落,刀刀见血,捅了对方十六下。
不明不白,又明明白白送了命的人,也是有家属的,然而,没人敢上前阻拦。
谁不认识孙家老三?谁不知道自家这闯祸干了什么蠢事?谁活腻了非要上赶着吃瓜落也一并挨上几刀?
至于刚刚下过杀手的孙竞帆,则只是用手背抹掉脸上被喷溅到的污血,看着被戳得乱七八糟的尸体,挑起嘴角,笑了。
他居然笑了。
没有杀人的罪恶感,只有报复的快感,孙家三少爷低声念叨着“叔,这就算你欠我们孙家的,连本儿带利,都还清了啊。捅了你十六刀,就当你给我的生日贺礼了。”话音落下后,都没管那深到卡在骨头缝里拔不出来的刀子,孙竞帆转身迈步,头也不回,径直走出了大门。
对于这件事,孙老爷的评价是,下手太狠了点儿,毕竟那个手下还是挺得力的。皱着眉头,他问刚刚洗掉一身血迹的儿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孙竞帆想都没想,就说了八个字:“重金补偿,风光大葬。”
孙老爷的眉头松开了。
孙家确实是花了大价钱,补偿了死者家属的,也确实是高搭天棚三丈三,请了和尚念了经,上好的桐木棺材,吹吹打打风光大葬了的。
这件事,但凡懂得江湖规矩的,没有人说得出孙竞帆半个不字,这件事过后,孙老爷把家里的大权,交给了自己的三公子。
这就是孙竞帆的为人,他有江湖人的江湖气,有生意人的生意经,谁对他好,他加倍奉还。谁对他不好,他也加倍报复。这个男人,下得去杀手,也立得起规矩,于是,孙家的势力,就在对外的狠毒,和对内的严格之下,一天天膨胀,一年年壮大,终于到了某种意义上的巅峰,再也没人敢惦记,更没人敢碰了。
孙竞帆是众所周知的,体面的黑道老大,对这个男人来说,尊严是绝对不可以失去的东西,他可以不要命,但他不能不要脸,更不允许有人丢他的脸。
于是,当他第一时间听说了从荣辛诊所传出来的谣言,有自己的手下要对良家女子强行施暴时,正在饭桌上待客的孙竞帆,咬紧了牙关,眯起了眼。
“查验过了吗?”压低音量,他侧脸问站在背后的周冰颜。
“还没,只是刚才护士月丽一听说意图施暴的是孙家的人,就赶快找到车夫老齐,把事儿转达给我了,说来,也是凑巧,幸亏最近我们在荣辛也安排了人,又正好赶上今天月丽值班,否则,大约也就耽搁了。”同样低声说着,周冰颜试探地问,“要不要我去看一眼?”
孙竞帆先想了想,而后摇头:“不用,你去了,卫大夫会觉得奇怪,毕竟他不知道月丽是孙家的人。等酒席散了,我以找褚江童为由,亲自过去一趟。”
“好。”只点点头,就退了下去,周冰颜并没有再发表任何意见。
酒席还在继续,觥筹交错之间,明眼人都能察觉到,孙竞帆的脸色,已没有刚才那么好看。
午饭后,宾客散去,孙竞帆换了身衣服,提了手杖,戴上黑色礼服呢的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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