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病故
十二月的s市,天气冷得很,料峭的寒风如同刀子一般刮在人脸上生疼,浓重的云层让太阳光一点儿都透不进来,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阴沉之中。陈祉存从开着暖气的出租车上走下来站在s市市立医院的门口,骤然的温差让他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从去年起,他就成了这个地方的常客。
熟悉的医院大楼虽然前段时间才翻新过,但在这昏沉的天气之下还是显得格外破旧可怖,仿佛只要一走进去,就是踏入了死亡,向外头的鲜活作了告别。
陈祉存连着几日都没有睡好觉,眼角周围有些虚红,神情疲惫脸色也灰蒙蒙得不好看,他抬眼把这医院大楼上上下下看了遍,哈了一口气,伸手把脖子上的围巾往上拉了拉,熟轻熟路地推门走了进去,瞬间,一股子浓重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封萧,陈祉存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正躺在这幢大楼三楼的病房区,这是他化疗的最后一天。
陈祉存年幼失怙,好容易和母亲相依为命挨到了大学毕业,可还没等到母亲享清福,便因为积劳成疾去了。接二连三的亲友离去本应使他麻木起来,若是换成别人陈祉存不会这么难过,可唯独是封萧,他不一样。
陈祉存此时脑子乱得很,如同一台年久失修的报废机器正在勉强运作,发出“咔哒咔哒”的噪音,他站在病房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自己换上笑容,走了进去。
“阿姨好!”陈祉存向封萧的母亲打招呼,封萧的妈妈刚刚清理完秽物,地上还有着拖把刚刚拖过留下的潮湿痕迹,显然,封萧又因为药物反应吐了。
“小祉来啦。”封母混浊的眼珠里爬满了血丝,像是一整晚没有睡好一样。
“阿姨,要不你回去睡会儿吧,这里有我呢。”正当封萧的母亲想要开口推拒的时候,陈祉存急忙接下去道,“我这两天休带薪假,您快回去休息会儿吧,别到时候自己的身子再垮下来。”
封母再无理由拒绝,看了一眼病榻上闭眼浅眠的封萧,朝着陈祉存微微点了点头,便拎着保温壶走了。
随着“吧嗒”一声关门声,封萧幽幽转醒,陈祉存拉过椅子来坐在床边打趣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装睡功力这么出神入化了。”
“每次睁眼看到妈忧愁的样子都让我自责得不行,恨不得立时好起来,在她面前活蹦乱跳。”封萧侧首咧嘴一笑,原本有些干裂的嘴唇因为这一动作渗出了些血丝。
陈祉存急忙拿起病床旁的棉棒,沾了水之后在他的嘴唇上细细涂着:“你多听医生的话,按时吃药多补充点儿营养,病早晚会好的,怎么样?最近感觉好些了吗?”陈祉存故作轻松道。
说完这话陈祉存自己都心虚得很,看他吃一顿吐一顿的样子又怎么会好,心中后悔,手中动作不停,两眼专注在棉棒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封萧两只眼睛正盯着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一声沙哑的“嗯,看到你我就好多了。”类似调戏的话语封萧没少说过,若是以前他还没有生病的时候,陈祉存定是要锤他两下才解气的。如今看他被病魔折腾得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就连原本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神也黯淡了下去,再也找不见从前如同星星闪耀般的光芒。
陈祉存看着封萧的眼睛一下子愣了神。
封萧笑了笑:“小祉,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总是夸我眼睛好看吗?”
陈祉存面上一红:“这都多久以前的事儿了,你还念叨。”
回应他的只有封萧低沉的笑声:“从前忙,忙完学业忙工作,其实好多事我都已经忘记了,现在终日躺在床上发闲,往日种种都像过电影一样闪过,回忆起最多的就是你了。有时候想想这么躺着也不错,起码......”
“你说什么浑话!”陈祉存横眉抢白。
封萧见他生气了,讨好般地捏了捏他的手。
“要是你...你......”话还没说完,陈祉存倒不争气地掉了两滴眼泪。
封萧不再嬉皮笑脸了,揉了揉陈祉存的头发,附在他耳边细声安慰道:“好了,都是我乱说话,别气了。”
你这么好,我怎么舍得丢下你一人。
从小到大,封萧和陈祉存同一幼儿园,同一小学,同一初中,同一高中,到后来连大学都是同一个。每次想到这个,陈祉存都不要感叹彼此奇妙的命运。封萧在学校里算是长得很出众的一类,一米八八的个子,倒三角大长腿,眼皮薄又是欧式的大双眼皮,并且无风流史,又能文能武,没少人追过他,可是他都没有答应。
陈祉存有一次喝醉酒的时候感叹过:“唉,封萧,你说你要是个大姑娘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娶你了。”
后来封萧好像说了句什么,但是陈祉存并没有听见就晕晕乎乎地醉倒在了桌上。无奈最后还是封萧把这一米八还爱撒娇的大男孩儿给背了回去。
陈祉存为封萧擦完嘴唇之后,把棉棒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从口袋里献宝似地掏出了几颗水晶糖,把它们摊在手掌里,笑盈盈地放在封萧面前。透明的糖纸包着水果味的硬糖,在陈祉存白皙的手掌中显得格外晶莹剔透。
封萧一个没忍住地笑了:“知道我现在吃不了这个,你还拿来招我。”
陈祉存清了清嗓子,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秘道:“这可不是给你吃的,这可是上帝他老人家特意托我带给你的保佑你手术成功的仙丹。”
封萧笑着没有揭穿他,像一个孩子似的特别开心地接了过来,数了数正好六个,这是陈祉存特意准备好的吉利数。
封萧手里紧握着水晶糖,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正经地说道:“小祉,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陈祉存脖子一凉,看他一脸严肃,直觉不像是说什么好话,于是立马堵住了他:“要是求我照顾你妈妈的事你还是少和我提,我连自己的妈妈都没有照顾到,要是你真担心她,那就自己赶快好起来。”
陈祉存噼里啪啦连环炮似地说了一堆,封萧神色黯淡。终是不忍心,伸手握住了他干枯冰凉的手,抚慰道:“答应我,别随便给自己乱立flag,有什么话手术成功之后再说好吗?”
封萧点头笑了笑算是同意了。
到了手术那天,破天荒地下了整整一夜的雪,早晨起来外头一片银装素裹,就连气温也降了两三度。
手术进行地特别不顺利,剖腹之后发现实际情况非常复杂,本来预计两个小时就能完成的手术拖了将近六个小时。
陈祉存和封萧的母亲在手术室外等着,可怜的老人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奈何陈祉存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
封萧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陈祉存和封萧的母亲一下子就冲了上去喊着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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