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功课,你从来念得很好,不用大哥操心。不过我爱跷课也有好处,大哥那时就多管著我些,直到现在走动得也勤。」说罢,年轻气盛的脸上颇有得色。
我冷冷地道:「相交贵在知心,走动勤惰,倒也未必做得了准。」我受够了兆隆向我炫耀兄长与他之间的亲厚关系,我於千军万马中护兄长全身而退时,他还待家里好吃好喝,舒舒服服做纨裤子弟。
兆隆毕竟年纪小,听我这麽说,立时脸上色变,忿然道:「若真知心,二哥就应该知道身为太子最忌讳什麽。我看有时候,您还是敛一点的好!」
「我俯仰无愧,怕只怕有些不肖之徒空怀小人之心,每日里散播些不实的言辞,总盼著你二哥积毁销骨啊。」我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息,接著又咳嗽了好几声,「唉,有些倦了。兆隆,咱哥俩今天就说到这儿吧,金总管。」
「在。」
「送客。」
再说下去我会揍他!
我不是没有感觉到兄长态度的转变,我刚回京时,兄弟不但常常会面,隔三差五还会差使家中亲信上门问候,互赠些礼物。可渐渐的,私人邀宴不见,问候的仆役绝迹,我以为兄长也只是被众口铄金弄得一时堵心,凭我们之间的情谊,过些时候想通了也就好了。
那天从长庆侯府上回家,我与李氏、翟氏坐在两辆马车里,侍从说前方太子的车驾迎面而来,我心中甚喜……在这种偶遇时若能说上一、两句话,是恢复关系的好机会,若他接下来不忙,我便索性提议去教坊小坐,哄得他高兴。
按理说车驾狭路相逢,位卑者要避让尊者,主意既定,我便吩咐将马车停在一边,自己下来站在路边,等他过来时亲自招呼。
飘扬著东宫旗帜的车队逐渐靠近,在离我不到五丈的地方停下。
看来兄长也知道我在这里了,有意攀谈。
我高兴地朝前走几步,忽然只见仆寺官员模样的中年人将仪仗一挥,高声下令:「左!」
整支车队顷刻转了方向,往左边的一条通道拐进去。那通道很小,太子的车舆才能勉强通过,一行人马挤得满满当当。
他们很快走乾净。我愣在原地,茫然站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来不及起的讨好笑容显得分外愚蠢。
「王爷?」李、翟二妃掀开帘子,从车中探出头来。
我哪里有心思理睬她们,耷拉著肩走在路面上。车夫大约也看明白方才情形,不敢唤我回舆,赶著马车不紧不慢跟在身後。
兄长有耳目,岂能不知道底下那些人的小动作。他不是怕我,只是用疏远来警告我和「有心人」们安守本分。
他不信我。这一点比冷漠疏离更令我愤怒。
我为了他什麽都可以做,不求他明白更不奢望他回报,现在只是听到子虚乌有的谣言,就连见个面说句话都不愿施舍给我了吗?他大可将我找去质问,数落一番也好,痛打一顿也罢,又不是没有直截了当的解决之道,对我玩什麽驭下之道?
难不成这麽多年下来,我在他心目中还是只有这麽一点分量,只配得到这种对待?我和别的弟妹、其他亲戚,在他看来,不过是同样的存在吗?
好几次上门找他解释,都被以各种藉口挡回来。第十回吃闭门羹,面对监门士卒僵硬的语气与姿态,我实在无法忍耐,一头硬闯进东宫。
此时已近深夜,值宿的侍卫不断阻止,我红了眼,抽出佩剑乱砍。众寡悬殊,我一个人本是打不过的,但他们也不敢真伤了我,到後来再没有人敢接近,只能试著将我围起来。
没多久来到寝室前,我想也不想地往里冲,兄长只著中衣推开房门,冲我怒吼:「二郎!你想干什麽?」
我看见他便即站定,正要说话,大批侍卫挡在我与他之间,将雪亮的兵刃对准我。
「闪开!」我挥剑,削落其中几人的长矛。
监门率府的一名副率喊道:「卫王殿下,您持剑擅入东宫,是何居心?」
我呸了一声,怒道:「我孙兆安就算杀尽天下人,也绝不会伤你们主子一根头发!你们让是不让?」
侍卫没有反应,两下僵持。
「让开。」兄长的声音在人群之後响起。
「殿下?」
兄长加重语气:「让开!」
监门副率一挥手,侍卫立刻分列两旁,兵刃仍是对准我。
他缓缓走近我,眉眼逐渐清晰,我很久没有在近处看过他的相貌,竟然恍如隔世。
我抛下剑,「匡啷」之声,夜色中分外刺耳。
兄长在离我三步的地方站定,我很想和他靠得更近,忍不住向前跨了一脚,他马上後退一步。
哈,这就是他认定的君臣的距离了,是吗?
「这麽多年,我还不足取信於你吗?」嘶声问话,我的眼眶又热又酸,全身却彻骨的冷。
兄长垂首不语,我等得彷佛感觉长夜就要过去,他才抬头,面带忧愁地说:「二郎,里边说话。」
我在侍卫们戒备的目光下随他进入寝殿,宫女犹自惊惶地捧著他的衣冠,看来他并非已经就寝,而是刚刚沐浴完毕。这样一想,兄长身上传来的幽香变得明晰起来。
他斥退宫人,领我坐到外厅。
我低头看著膝盖,仍能感受到他探究的目光,心中生气,便不愿先说话。
「二郎,」他的嗓音柔和,做储君六载,始终无法学会强势语调,「我不是故意要伤你的心。」
我倏然抬头往他,忍不住用小孩子闹别扭的口气说:「可我伤心了。」
他苦笑了一下。「你要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不是我自己去要那块璧的!」
他这说的什麽话?我猛地一拍桌子,冲他大喊:「父皇命我四处出兵,你要我拒绝吗?你现在才来忌讳我打了太多胜仗,是不是太没良心了?还是你宁可定阳一起兵就输乾赌本,然後被诛九族?」
「父皇只信你。旁人就算请战,他也不允的。」
这一刻,我看到了兄长眼中的嫉妒,那想要掩饰却归於失败的赤裸眼神,看得我心中一阵愤懑,一阵酸楚。
「父皇眼里,只有你才是後继之人,我只是为你卖命,连父皇都能相信我对你没有贰心,为什麽你反而不能?」
天下之大,并不止孙兆安一个统帅之材,父皇却只会用一个孙兆安。说好听是上阵父子兵,终究不过缺少器量,难以容人。父皇啊父皇,你以为旁人成事算作功高震主,儿子功勋便是自家的功勋,看看吧,你的决定多麽天真。
天下第一家,陛下、太子、潞王,非复当年父亲、大哥、五郎。再没一个人还拥有当年那种乾净的表情,阴暗的殿宇之下,深深的猜忌与敌意层层包覆。
我能够接受父皇与一众弟妹对我的种种算计,唯独不能忍耐兄长眼中出现半点疏远。而如今他对我的态度,分明是比对其他弟妹还要防备更深。
「你没有贰心,那又怎样?」兄长丝毫不为所动,看著我,自以为头头是道地分析:「当年父皇在定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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