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长大的,要我说,就跟她妈一个德行。那时候,她妈怀了李旦大概不到半年,特地叫懂行的人瞧了肚子,说这一胎铁定是个儿子!”
“李桃本来没那么早结婚的,就是听了这个信儿,转头麻溜儿的就把自个儿给嫁了,夫家倒是给了聘礼,全叫她捏在手里,一分钱都没留给娘家。李旦妈气得躺了好几天,放出话去不认这个闺女了,李桃更厉害,这一出门子,就再没回来过。”
“她倒是跑得痛快,可苦了二桃那孩子,模样性子比她妈她姐都好多了,人也勤快能干,偏就摊上了这么个妈。你都没瞧见过她,人瘦瘦,一看就是吃不好睡不好,干活还多的。”
家里有儿子和没儿子是截然不同的,早些年李家就俩闺女,就算不怎么疼爱,也不会苛待她们,说到底也是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肉。可随着李旦的出生,一切就不同了,李家俩口子满心满眼就是多给儿子攒些家当,偏偏他俩既没啥能耐,年岁还不小了,早些年因为一直没生儿子,花钱大手大脚的,愣是没攒下几个钱。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卖闺女这条路了。
唐红玫娘家的情况其实也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她爹妈还是会考虑她的想法,也相当得有自知之明,给她找了个城里的体面人家,要的也只是十斤米面并二十块钱。相对而言,李二桃就可怜多了。
这边,婆媳俩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那边,只一墙之隔的李家却已经闹翻了天。
李家婶儿只觉得隔壁家的是故意跟她作对来着,昨天莫名的喊了一嗓子看电影,弄得她小儿子哭着闹着非要去,不得已,她摸出了八分钱,让儿子跟着其他街坊一道儿去。可要她说,电影有啥好看的?就这么瞅上一个多钟头,八分钱就没了,多亏不是?光这也就算了,今天她好不容易烧了一回肉,这肉还没出锅呢,小祖宗又闹起来了。
“我要吃肉!我要吃肉!!我要吃肉!!!”李旦跳着脚嗷嗷的叫唤着,踩得老地板啪啪响,也亏得他们家住一楼,不然楼下的邻居早就打上来了,“不要二桃烧的肉,我要吃隔壁香喷喷的肉!”
“二桃!你就不能把肉烧得香一点儿?你说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长大,连个肉都不会烧,你有啥用?”李旦妈气得够呛,又不舍得说儿子,只能把气都出到了女儿二桃身上。
二桃是个瓜子脸的年轻姑娘,大眼睛高鼻梁樱桃小嘴儿,唯独皮肤有些暗沉发黄,破坏了她的整体感觉。听着她妈的叫骂声,咬了咬嘴唇没有吭声,手上的动作倒是不停,仍继续炒着菜。
月初正是各种票证下发的时候,除非是商店不供应,不然这几天应该是各家各户伙食最好的日子了。
今年年底的供应不错,前天她就把这个月的供应粮都领回了家,昨天又把她爸拿回来的节日券都用掉了,又在半夜里起来排队买肉。所以,今天的伙食相当好。
炒鸡蛋、猪肉炖白菜,还有一盘土豆丝。当然,也少不了白米饭。
不过,那些并不是二桃的饭菜,她平常吃的是红薯饭配咸菜疙瘩。
二桃咬着嘴唇看着锅里正在炒的菜,又瞥了一眼烧好还没来得及端出去的热菜,一个两个的都是好菜,面上除了委屈,更多的是不解。
忽的,她抽了抽鼻翼,不知何时,有股子特别勾人的肉香味窜进了屋里,馋得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你还在磨叽个啥?快点儿呢!”外头忽的传来她妈的怒吼声,吓得二桃赶紧加快炒菜的速度,“来了来了,这就来了。”
……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好在多半人家在经过了上一次的摧残后,多少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心道,早吃早了事,省得心里惦记着楼下啥时候来这么一出,那才叫难受呢。
话是这么说的,今天的午饭那是咋吃都不香,还总有一种错觉,咋就感觉那香味比记忆里的还要更香一筹呢?
唐红玫告诉你,这并不是错觉。
尽管大筒骨仍没有买到,可卤水这东西,原就是越卤越香的,当然前提是保存得当。其实,真正的老卤是像她梦境里的那样,十年老卤浓香馥郁、色泽纯正,都不用品尝,看一眼,就能将人的馋虫勾出来。
这种十年老卤,现阶段的唐红玫是做不到的,因为那种是需要每天都煮沸一次,并且加入不少材料,耗时耗力心养出来的。现在是冬天还好,好歹能保存得久一些,到了夏天,依着一个月吃一两回肉的频率,保存都是个问题。
就说这一次,唐红玫也不单单是把猪肉切块放到卤水里,而是又加入了不少料,看得唐婶儿心里是一抽一抽的疼,不过那味儿呀,确实是香。
为了不浪一丁点儿味道,在眼瞅着儿媳把饭菜端到外间后,她赶紧冲到厨房里,开窗通风散味,务必要让整个家属楼的人全知道,他们家今个儿卤肉了!!
虽然她不这么做,大家伙儿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等吃过这顿好吃到几乎能将舌头吞下去的午饭后,许学军照常上班去了。他因为自身少言寡语的缘故,哪怕在厂子里已经干了十年了,也是熟人多朋友少。
搁在以前,他上班也就是到点了进车间干活,临近年关,机械厂的活儿其实并不多,可就算这样,他也是每日里兢兢业业的工作,并没有偷懒耍滑的迹象。
这天下午,才刚走进车间,他就被几个工友团团围住,争先询问他午饭吃了啥。
吃了啥?肉呗。
“我当然知道是肉,今个儿早上看到你小子拎了肉回家!你倒是说说,你家的肉是咋烧的,那味儿咋就那么香呢?”
“就是就是,我家跟你家还隔着一栋楼呢,那味儿哟,飘得到处都是。大冷天的,我儿子愣是开了窗户冲着你家流口水,我出门时,他都开始挂鼻涕了,你说你这不是造孽吗?”
“你们说的啥?他家的肉真有那么香吗?”
众工友之中,也有那么一两个不知情的,那是住在单身宿舍的年轻工友,离家属楼隔了一片厂区,因此听的是一头雾水,却仍然被勾起了好奇心。
肉肯定好吃,可这不是每个月按人头发的肉票吗?你搀肉就去买啊,临近年关东西好买,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儿,咋就非要馋人家烧的肉呢?
知情的工友很是善良的帮着解说了一下,还描述得相当详细,并总结道:“反正闻着那味儿,我就觉得这些年吃的肉都白瞎了,太糟蹋肉了!”
说实在的,许学军也觉得小媳妇儿烧的肉很好吃,可他哪知道是咋烧的呢?面对众工友的逼问,他吭吭哧哧的老半天,心里很是不愿意供出小媳妇儿来,生怕这些人转头又跑去逼问他媳妇儿。好一会儿,他才逼出一句话:“问我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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