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芳华 无辣不欢》刹那芳华 无辣不欢第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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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丝(修)
  或许青葱岁月里人人心底都有着一个青梅竹马。顾颖鹿懂周雪灵为心中那个他的喜悦,也就懂岳少楠为心底那个她的黯然。那一瞬间,她已把什么都清楚的看进了自己心里。
  回去时唯一没带任何女伴的岳少楠自然要负责送她,路上两个人仍是一如既往的极少说话。到了收费站,军车通行卡在副驾手扣里,顾颖鹿找出来递给他,岳少楠目光停在她手背上,一大片擦伤,应该是摔过去时蹭到的。带着歉意的问她:“还疼吗?”
  顾颖鹿抿着嘴摇摇头。皮外伤,再疼也是有限。
  岳少楠放慢了车速,侧过头又仔细看了一眼,她的皮肤本来是毫无瑕疵的白皙,伤痕落在上面就更加触目惊心。他也不由吸了口气,神情里也透了自责出来:“对不起,我用的力量太大了……”
  “怎么会!多亏你反应快,我谢你还来不及呢。”顾颖鹿急忙答道。千钧一发之间,他瞬间就计算出怎样才能把两个全救下来的办法,真的已经算是相当的冷静了。
  推开一个,护住一个,却唯独放弃了他自己。大难临头时,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如此。
  岳少楠沉默了一下,突然说了一句:“她喜欢的人,是我的兄弟。”语速很慢,仿若说的是这世上最艰难的一句话。
  顾颖鹿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好一会儿,才小声回答他:“嗯,我不会让她知道。”
  胸腔里却是在闷闷的发堵,她为他有些心疼。她不会让那个她知道。因为,她从来没能爱上他。不是早和晚的问题。而是他明明一直就在这里,她却从未想过要看进他一眼。她所有的快乐和悲伤,从她记事起就只在为另外一个人才牵动。
  寥寥几字,涩涩半句,顾颖鹿已明白岳少楠的骄傲,也明白他宁愿湮灭自己情感的原因。
  因为在乎,他能看到她最细微的表情;因为在乎,他才会为她能够发自心底的笑容而放手;也因为在乎,他才会输不起。更何况,她自小喜欢着的那个人还是他的兄弟。甚至连面对都来不及,他就已经出局。
  那不如,永远不要叫她知道。
  这样一个他不能去面对的秘密,顾颖鹿会为他收藏起来。
  回到家里,没想到妈妈竟然也回来了,这才记起自己已是两夜未归了。赶紧向妈妈解释了去向,其实也不知道妈妈到底在没在听。讪讪的猫进了自己的房间,换衣服时不小心又刮到手臂上的伤。顾颖鹿嘴里轻嘶了一声,对着镜子验看了一下。
  那一交跌的委实很结实。雪灵也有些擦伤,还被吓的不轻,周家哥哥为没照顾好妹妹而懊恼不已,去的都是世交子弟,一众人免不了都围着周雪灵团团转。魏东遥当时看到顾颖鹿手臂上的伤大惊小怪的,非找来马场的大夫给她打破伤风针。
  一点擦伤就弄的兴师动众,顾颖鹿实在不愿意给别人再添新麻烦。反正伤的也多是看不见的地方,她把更多的伤情硬是忍了下来。现在才发现除了到处的淤青,当时没处理的外伤已经有些红肿发炎的迹象。
  正在验看着,房间门响了一下,妈妈脸色不明的站在那里看着她。顾颖鹿急忙披了件外衣,有些不安的看着妈妈走进来。愣愣的等到妈妈手里有东西递过来,才发现是云南白药和碘酒。
  顾颖鹿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看到的,这样想着,竟就觉得有些受宠若惊起来,忙不迭的接了。却听到母亲冷冷的声音说:
  “不管做什么事,你自己心里都要有个度。”
  毕竟是关心她的吧,赶紧听话的点点头。看到母亲已转身要走,急忙说:“妈,我考上t大艺术学院了。”
  母亲的脚步却只是顿了顿,什么也没说的就继续往外走。顾颖鹿其实是见惯了她冷淡的背影,只是今天忽然有些心酸,心底一直拼命压抑的委屈翻江倒海的往外涌着,情绪也跟着强烈的起伏,看着那个漠然的背影,她终于喊出来:
  “妈!我到底是不是你生的!”
  手里正要带上房门,停下来脚步,顾玲兰转回身,平静的看着女儿。顾颖鹿已经哭的浑身都在发抖,声音抽噎:
  “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我数学考了一百分,叶老师来家访,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床头有一袋大白兔奶糖。我高兴极了,把糖倒在床上,一颗一颗的数,一共47颗。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舍不得吃,存到糖罐里,每天晚上都倒出来数一遍。那是我第一次得到奖励。然后我就想,原来妈妈喜欢考一百分的孩子。于是我就很用功的学习,很努力的去考一百分,但是再也没有糖了。我还是很努力很努力的去考一百分,我告诉自己说,妈妈只是太忙了,她会记起来的。”
  “有一次生病,你不在家,我也没有谁可以求助。我烧的很厉害,浑身一阵冷一阵热,很难受,也害怕极了,连倒杯水的力气都没有,渴的喉咙火烧火燎的,我就那么没吃没喝的躺在床上,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手里却一直抱着你的照片,跟自己说,妈妈抱着我呢,我的妈妈就在这里陪着我呢。后来是叶老师发现我没去上课,打电话到家里来,才及时把我送到医院去,叶老师什么也没问,只是摸着我的头说,可怜的孩子。”
  “可是我不觉得我可怜啊。即使我从来不知道这个世上是否还有我的爸爸,即使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世上是否还有我的爸爸妈妈各自的家。因为在我心目中,我的妈妈是那么美丽,那么聪明,她懂那么深奥的书,还会画那么好看的画。我只是一心希望我长大以后能够像我的妈妈一样。于是我更加努力,因为我要追上我的妈妈。于是我就拿着你的照片一遍一遍的临摹,直到我能够只用几笔线条就可以勾勒出来你的韵致。”
  “后来你偶然看到我画的画,我看见你笑了,你就站在窗边,久久看着我画的速写,屋子里落了一地阳光。你不知道你的笑容有多好看,所以我看到你嘴角轻绽的时候,还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的想象。再后来,我发现家里渐渐多出了很多画画的工具。我就想,也许是因为我妈妈真的喜欢我画的画。于是我除了学习又多出来一个努力的方向。但是几乎没有人知道我会画画,因为我所有的画都只在给一个人欣赏。但是我再也看不到你笑。”
  “高三的时候,我收拾屋子,偶然翻出来一张旧照片,看到后面的题款,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妈妈毕业于t大美术系。我想,如果我考进去,那就跟妈妈是校友了,多好。我想,那就是这里了。”
  顾颖鹿声嘶力竭的哭,紧紧揪着自己胸前的衣襟,手指关节泛着青白的颜色,指甲掐进肉里,仿佛有什么就要从自己的身体里消失,而她正徒劳的想留住它。录取通知书就躺在书桌上,抓起它,毫不犹豫的几把扯开,深深的哀恸。
  “可是,不管我付出怎样的努力,不管我怎样咬着牙学习坚强,不管我怎样强迫自己去面对一个人的黑夜,不管我做了什么。妈妈,我用尽了力气,却换不来哪怕只是你一个眷顾的眼神。”
  “妈妈,我到底是谁?”
  哀哀的抽噎,已用尽五脏六腑的力气。
  顾铃兰蹲下来,默默收集着女儿脚下的录取通知书碎片。头很低的垂着,只能看到在地上忙碌的手指微微发颤。
  等她直起身,仍是没有表情。乌丝如瀑的垂在肩头,更加显得颈如玉竹的修美。将四十岁的女人,皮肤仍是莹白细腻的闪着光泽,蝶翼般的长睫覆在两潭盈水秋波上,在她如玉的容颜上勾勒出淡淡的阴影,薄而坚毅的红唇如含晶莹。她的人就如一朵盛放的山茶,本是娇靡之花,却又透出掩不住的恬淡静好。
  翦水双瞳凝望女儿哭的肝肠寸断的脸,有些怔忡。这孩子竟是几时长的这么大了?只是除了皮肤,看起来真是没有遗传下来她什么优点,而且,还这么瘦。
  眉头也跟着蹩起,声音仍是清淡,却已放缓很多:“你闹够了没有。”顿了一下,顾玲兰有些不太习惯的又问:“晚上吃过饭了吗?要不要再吃点什么?”
  顾颖鹿哪里会不懂这是妈妈放低的姿态。鼻音哝哝的应着:“嗯,在马场吃过晚饭回来的。你呢?冰箱里还有鸡蛋,要不我去给你蒸个蛋羹吧?不麻烦的,用微波炉,中高火一分钟就可以。”
  顾铃兰摇了摇头。转过身快步出了女儿的房间。
  微波炉蛋羹。不知道她还有多少像这样对付必须独立生活的发明。
  这个女儿,瘦瘦弱弱的外表,从小到大几乎连病都没生过,学习上也从来没让她操过心。她甚至一直以为天下的孩子大概都并不难带,直到今天才知道她这个妈妈究竟是怎么省的心。这么些年,这个孩子,她究竟是在怎样的如蒲草般顽强。
  顾颖鹿次日醒来,果然又没有了妈妈的踪影。她知道妈妈半夜在她床头站了很久,她没敢醒过来。其实只要妈妈在家,她从来就没有真正睡着过,她太珍惜能够跟妈妈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书桌正中意外的摆着被她撕碎过的通知书,用国画的方法在卡纸上重新装裱了,功夫细腻,几乎看不出碎痕来。难怪整晚都听到悉悉索索的动静。
  起床梳洗了,路过厨房时闻到里面有浓郁的香味,循着味道过去,掀开盖子,竟然是一煲鱼片粥,米酥粥糜,温度正正好。顾颖鹿一低头,手背上溅落了大大的一滴水珠,“叭”的一声,在呼吸可闻的空间里异常清晰,渐渐化作看不见的水雾,和粥香一起飘散开去。
  寂寞谁于予,昏昏又一年(修)
  高三的暑假十分闲适,每天睡到自然醒,吃吃东西,看看电视,顾颖鹿很享受这种猪一样的生活。妈妈还寄来了一张明信片,虽然什么也没写,却从邮戳上第一次知道她在哪里。雪灵也常常会叫她一起去玩,打打球,唱唱歌,跟她那群哥哥党们也渐渐熟悉起来,最重要的是,他们即将都成为校友。没有比现在更满足的生活了,一切似乎都在崭新的开始。
  沙发边放了一本克里姆特的画册,大概是妈妈忘记收起来的。顾颖鹿一直欣赏不来他的画,觉得颜色总是富丽璀璨的一片,太过金碧辉煌,美则美矣,却仿佛浮世绽放的昙花,让人不由自主就联想到下一秒的衰败。顾颖鹿不敢碰触他画作中那种浮华表象下压抑的强烈情绪。隔着窗帘外的夏日丽阳,慢慢翻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它的好来,那种酽酽的华丽,竟成了一种难以抑制的感染。起了临摹的兴致。
  油画的工序不比版画轻松。找齐了工具,钉画框,固定画布,几乎是半天过去了,用松节油兴致勃勃的稀释了颜色,将底色恣意刷上去,再一层一层的用画笔画刀去堆砌雕刻。
  有时候,爱,或许就是这样一种临摹的过程,从开始的细微到后来的粉身碎骨,一层一层的去覆盖,每一个阶段该出现的东西都没有任何理由消逝。只是,这尚还需要她去慢慢理解。
  电话铃响,满手的油彩实在没法拿电话,用手腕才把电话勉强扶到颈间夹着接起来。魏东遥坏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呦,还真在家窝着呐!大好青春还不抓紧时间挥霍,要知道它可是期货,你不赶紧平仓出局,难道还指望它能保值升值呢?”
  顾颖鹿有些奇怪魏东遥怎么会忽然打来电话,对他三句不离本行的话好笑:“我又不做投机价差,套期保值多稳妥啊!等存够银子再仔细选支蓝筹股,以后还能定期分派优厚股息,这辈子也就圆满了。你看,多靠谱呢!”
  魏东遥又惊又乐,咯咯笑的说:“哊呵!你不学金融真可惜了!哪儿来这么一套一套的?你也甭费劲去选了,眼前就有现成的蓝筹股。”
  “那我更不能挥霍了!不攒够风险资金,拿什么来接你的消息股。”
  电话夹在脖子里时间一久,顾颖鹿说话也变的有点上不来气儿。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关注金融知识的,太深的东西自然是看不懂,日常最容易接触到的也只是这些证券方面的东西而已。
  东遥已经注意到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气息不稳,问着:“你声音怎么怪怪的?难道是扰了你的春梦?”
  顾颖鹿已经习惯了他的没正形,瓮声瓮气的答道:“可不就是,本来正桃花朵朵开呢,被你的消息股嗡嗡醒了。”
  那头也笑,“醒了就下来吧,咱一起接着朵朵开去。”
  有点不信的赶紧拖着电话线跑到窗边,顾颖鹿探头看下去,楼下果然停着辆敞篷跑车,副驾上还坐着个人,竟然是岳少楠。也真是两个遗祸万年的妖孽,再加上那车,路过的人都在不停的侧目。
  顾颖鹿暗暗叫苦,赶紧招呼着:“哎呀!你们怎么会跑过来了,还开这么烧包的车!别在那儿招眼了,快赶紧上来吧,出电梯右手,502。”
  开了门,两人一眼先看见顾颖鹿一身油彩的模样,罩着件蓝大褂,袖子挽起,袖口衣襟前蹭了不少颜料,满手也都是五颜六色,不比调色板上的少,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要让他们上来等,这样子一时半会儿还真是弄不干净。
  魏东遥有些错愕:“你这是画画呢还是画人呢?”
  顾颖鹿吐吐舌头,说:“不都是你!本来我一画油画就手忙脚乱的,你电话还来的那么是时候。”
  魏东遥挑挑眉:“得,都是朕的错。爱妃,速去更衣接驾吧。”
  岳少楠斜了一眼给他:“你满嘴跑什么火车。”
  顾颖鹿也翻了个白眼,把他们让了进来。屋子里弥漫着好闻的松香味道,两人小心的绕过客厅中间的画架,都是第一次到她家来,房子半新不旧,客厅不大,但四壁书香,布置的简洁而明静。
  魏东遥也有些好奇,四下打量着,仍是戏谑的口气:“唷,活生生的!你可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活生生的女画家。你得送我点什么,这张画我预定了啊。”
  顾颖鹿知道他也没什么正话,一边用胳膊把冰箱门肘开了,示意道:“家里就只有冰矿泉水了,你们自己拿吧。”看着向她过来的魏东遥,撇撇嘴说:“你干嘛了我就得送你画?不过我正学篆刻呢,回头倒是可以刻个特四之印给你。”
  “呦,那敢情好啊!”魏东遥心情大好的问:“那特四之印是什么?顺便让我长点儿学问呗。”
  顾颖鹿巧笑倩兮:“就是特二之印的升级版。”话音未落,魏东遥已一口水呛在嗓子里。
  岳少楠从进来就没什么话,只是安静的站在一组书架前浏览着上面层层叠叠摆放的碎青瓷片。
  真正熟悉以后才发觉,和顾颖鹿最初得到的印象截然不同,岳少楠大多时候冷峻而沉稳,他身上带出来的距离感也并不是因为相熟或不相熟就可以轻易消弭。有时也明明看着他是在心无城府的畅怀着,可即使跟他亲近如周雪涛,也绝不会在这个时侯随随便便拍着他的肩膀说话。只除了魏东遥,看似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一个人,脾气性格也都摆在那里,偏偏岳少楠在遇到他的时候就能十分隐忍的下去。
  接触的多了,顾颖鹿慢慢发现,这两个人,其实一个是狮科,一个是猫科。压根就是一个量级的动物,表面上看起来总是不时就在用爪子去抓挠着对方,但其实只是彪悍猛兽间嬉戏的方式。谁都了解谁的|岤门,但谁也没必要冒着两败俱伤的风险去触碰对方的底线。两个同样骄傲的男人,谁也不肯向对方承认他们之间的惺惺相惜和彼此欣赏。
  这大概就是男人间的友谊和女人间的友谊最大的不同。正像“江山易改而本性难移”的道理,男人的友谊往往都要比女人的友谊来的持久,是因为前者是基于人格的对等,而后者是基于兴趣的相投。前者深沉,抛开身份地位而直指本质;后者清澈,一衣一饭都可能影响到外在情绪。其实也没有谁比谁更好,都是彼此间需要的慰藉。
  顾颖鹿一边用松节油擦洗着手上的油彩,一边向凝神在浏览书架的岳少楠解释说:
  “这些就是我妈妈收集来的青瓷片。每一块瓷片都是一个故事一段历史。”
  这一排排的青花碎瓷片,从宋至清,上千余片,陪伴了顾颖鹿许多的清夜,每一片都仿佛从历史的尘烟里一一走来的冷艳的仕女,向她娓娓讲述着一段段哀婉艳绝的故事。这些瓷片,其实就是一路陪伴她长大的《一千零一夜》。
  岳少楠含笑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却也并没有说什么。视线渐渐移到书架旁挂着一幅临摹徐悲鸿为孙多慈而作的《睡猫》,画作大款“不堪回首”,小款“寂寞谁于予,昏昏又一年”。
  一代宗师,秋水绵绵,爱意暗露,尽藏画里文间。摹本作者题着“顾玲兰”的名字。岳少楠有些惊讶的指着作者名问:“这是?”
  “哦,顾玲兰是我妈妈。她本身是画中国画的,工作却是文化考古,所以经常不在家。”赶紧答着。
  岳少楠听到她的回答却一时怔住,双手插在裤子衣袋里,定定的看着那副摹作。顾颖鹿迟疑的走近他身边,未敢打断他的沉思。许久才听到他似乎发出了一声轻喟:“原来是她。”
  顾颖鹿一愣,已听到另一边的魏东遥“咦”的一声,还以为他要问什么,转身看过去,他却只是在研究手里的一方印章。见顾颖鹿回过头来看他,笑指:“顾妹妹,侣山水而忘年,这个我恰好知道,明代何雪渔的旧印,怎么就这么胡乱扔在地上?白糟蹋了一代宗师啊!”
  顾颖鹿眼睛一翻,无奈答:“都知道是何雪渔的,还看不出来这是我摹刻的!”
  “嘁!真迹在我外公书房里摆着呢。不然你以为我能认得这个?我就是奇怪,你妈妈画国画,你怎么就学的这么杂呢?你倒还理直气壮,摹了人家的东西就能这么乱丢?难怪印章学得半吊子。”语气十分不屑,仿佛她这样真是辱没了斯文。见她一时无语,好心情的又说:
  “不过胜在刀法硬朗,笔意苍穹,深得何雪渔的精神。既然已经在我手上,那就不客气了。”说着就要敛进衣袋里。
  “别介啊,这是我没事闲闹着玩的,反正也是半瓶子水,你要真喜欢他的东西,等我出师了,下回认真给你做一个吧。”顾颖鹿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急忙阻着。
  魏东遥嫌弃的瞥了她一眼,“算了,谁知道你出师得等哪辈子去了,就这个吧。至于那个特四之印,我就饶给你了,甭客气啊,不用谢我。”
  顾颖鹿对他的睚眦必报一时无语凝噎。
  等她都收拾干净,太阳已经西沉。两个人跑过来也是临时起意,本来是在试魏东遥新买的车,路过小区门口时岳少楠无意中说了句顾颖鹿就住这里,魏东遥一拍脑袋就就开进来了。没想到就这样看到了顾颖鹿的日常生活,这是一种他们所不熟悉的、另外一种不同的丰富和意趣。只是从头到尾两人都没提过有关她爸爸的话题。其实,满屋子都没有男人的气息,连姓氏都是随母亲,已经是一眼看得见的。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样两个人精,谁不是一叶而知秋。这点分寸,也都各自不着痕迹的把握着。
  下楼就看到魏东遥那车,新上市不久的宝马z3双门跑车,后面也只能勉强塞下顾颖鹿那样的身形了。横在狭小的后座上,郁闷的鄙视魏东遥:
  “好几十万买过来,多一个人都坐不下,除了招眼,一点利用率都没有。”
  “那你给推荐个不招眼又好使的车。”
  “英菲尼迪啊!百十来万,开出去人家看车标都以为是大奇瑞,多低调的奢华!你不就喜欢追这个调调么。”顾颖鹿的定义,所谓低调的奢华,就是又土又贵。其实只是在说开bmw的某人。
  “呦!那我落伍了,改天等我弄辆大奇瑞来。”
  连岳少楠都憋不住要笑,回头拍了一下顾颖鹿的脑门:
  “够挤兑的啊,你这脑袋里都装了点什么坏料。”
  魏东遥接过来:“那正好,一车都是坏坯子,再跑两圈,咱们找个地方一起堕落去吧。”
  曾经相遇总胜过从未碰头
  他们闲散了一个暑假,早忘了碌碌众生,此时正是下班的高峰时段。拉风的z3也只能委屈的随着车流寸步难行的缓缓移动,什么样的性能也都偃旗息鼓了。魏东遥不死心的凑缝钻了几下,最后发现果然是魔鬼定律:削尖脑袋挤进去的那条永远会恰好就是最堵的那段。堵车是这个城市的一景,让魏东遥在这种路况下开车简直比杀了他还抓狂,路过一家娱乐城时索性停了车,三个人随便吃了些东西,下楼时看到ktv正热闹,魏东遥临时起意,又拽了两人一起去唱歌。
  不是没有好奇过他们为什么都在国内读的大学。多年以后顾颖鹿八卦过林琛,他学的是政治经济,在国内完成本科是必然的。魏东遥的原因就比较复杂,他父亲的军衔已至上将,但他还有一个出身更为显赫的母亲。外公是权倾一时的红色资本家,这半座城都曾是他家产业,进入暮年又开始从政,在民主党派中身居要位,家族的生意也因此逐渐由独女掌舵打理。长孙魏东遥自幼聪明伶俐,被外公视为掌上明珠,后来因生意的需要,老二魏东阳随母亲去了国外定居。他外公虽然也是当年留洋回来的世家出身,但历经国家几十年的沧海桑田后,常常感叹,惟“人情练达是文章”,去哪里读书也不如在国内的实战经验来的快。就这样将一贯看重的长孙魏东遥留在国内相伴,亲手调教,俨然成了正东集团的接班太子爷。只是,外公再怎样的严格要求,毕竟免不了隔代的宠溺,这样的成长环境无形中也造就了魏东遥散漫不经的性格。
  至于岳少楠的原因,顾颖鹿已经无需再问。在她小小的私心里甚至也觉得,不出去也好,至少能够让她有时间遇上他。
  以前聚会时人太多,不得不收敛。现在只有他们三个,顾颖鹿和魏东遥都没想到居然彼此都是个麦霸。开始还十分完整的唱,后来干脆按开头字母闭着眼睛胡点,待播曲目堆了满满的几屏。正是青春年少的孩子气,你一句我一句的抢,看谁会的多,从周杰伦唱到罗大佑,从布兰妮唱到惠特尼,最后唱起了儿歌,从“两只老虎跑的快”一直唱到“我有一头小毛驴”。好时光总是欢快。
  两人口干舌燥的喧嚣着,当屏幕上声震天地的出现一首《春天的故事》后,魏东遥终于对顾颖鹿竖起拇指:“新一代中华曲库!”
  岳少楠不唱,只是饶有兴致的听着,神情渐渐有些游离。杯中酒浅斟慢饮,直到魏东遥笑着缴了麦去洗手间时,岳少楠手边750ml装的威士忌已经见底。顾颖鹿虽然在唱,心思却一直在怜惜的感受着他的怅然。
  她还是看懂了他安静的落寞。孤单不是与生俱来,而是由你爱上一个人的那一刻开始。
  他手边那一盏盏琥珀般的醇浆,承载着几许绽放的孤寂,如溪水般静静流淌。
  顾颖鹿低着头,突然对着麦克说:“我喜欢你……”微微一顿,她已抬起头,坦然的看着岳少楠,说:“嗯,是爱。我爱上了你……”声音如一片温柔轻拂的流云,带着绵长的轨迹,划破静谧的苍穹。
  爱了就是爱了,她决定要他知道。既不代表想要一个开始,也不代表给自己一个结束,只是青春一往直前的告白。
  曾经相遇,总胜过从未碰头,纵使扑火成灰。
  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说过最勇敢的话。
  正好是两首歌之间的空隙,屋子里一片沉寂,手边的麦克沙沙的发着电流的摩擦音,仿佛寂静的心跳。
  岳少楠手下一僵,魏东遥正好推门进来的,似乎是并未感觉到里面突然变得诡异的气氛,只是先靠在门边“哒”的一声打着了火机,烟星在指间明灭了一下,屋子里的音乐声已经重新响起来。
  不知道她和东遥是谁竟然把刀郎翻唱的《祝酒歌》都挖掘出来了。魏东遥眼睛一亮,奔进来抓过顾颖鹿手中的麦,很有喜感的放声唱起来:
  “来来来来 来来来来 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 瞻未来 无限美 人人胸中春风吹 美酒浇旺心头火 燃得斗志永不退……”
  无声的沉默就这样被有声的消弭。
  岳少楠喝的太多了,回去时往停车场去时脚步也有些虚浮。顾颖鹿担心的跟在他侧后方,不着痕迹的保持着一个随时可以护住他的距离。魏东遥在前面闲庭信步,一手插在裤子衣袋里,一手将钥匙圈套在食指里悠着,嘴里还不停的来来回回哼唱那一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
  顾颖鹿很快就无比能够理解悟空的感受,忍无可忍的问道:“魏东遥,你卡带了?还是强迫症?”
  东遥回头看她一眼,慢下两步,干脆凑到她耳朵边念经。岳少楠没防着魏东遥突然停步,脚步踉跄了一下就向一边歪过去,好在有顾颖鹿挡着,手及时撑在她肩上。触上去,是单薄而坚定的支点。
  魏东遥扭头看他,
  “熊样。用不用兄弟给你搭把手?”
  “走你的,没事儿挡的什么路。”没好气的回他。
  “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舒心的酒啊浓又美,千杯万盏也不醉……”魏东遥提高了八度,唱着按开车门中控锁。
  回去的路上岳少楠一直把头仰靠在椅枕上,双手抱在胸前闭目不语,一如既往的安静。魏东遥一边开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逗着顾颖鹿说话,到了她家楼下,才发现岳少楠已经睡沉了。双门车的后座,需要前座的人让开才能打开车门下来。顾颖鹿按住魏东遥正伸过去要敲醒岳少楠的手臂,摇摇头,灵巧的从敞篷后座上一翻,直接跳了出去。落在地上时大概是震到了脚心,明显龇了一下牙。
  魏东遥有些愕然,看着顾颖鹿抛还给他的鬼脸,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句:
  “顾颖鹿,你确实有种孤勇。”
  并不太明白魏东遥的话到底连着的是哪一句。只不过也无所谓,从来都不是个说正话的人。
  进了t大的第一天,版画系女生少,顾颖鹿被分到一间混合宿舍,周雪灵则在条件最为优厚的经济学院专属的学生公寓。即使这样,周雪灵其实也未必会在学校常住。顾颖鹿却很喜欢学校的宿舍,这是一种久违了的热闹和人气。
  女生之间熟悉的很快,化妆品的牌子,明星的八卦,哪里衣服在打折……五湖四海来的女孩子们,三五分钟就叽叽喳喳成一片。但是若想交心,那就是谨而又慎的后话了。
  晚上是女生宿舍的经典卧谈时间,在迅速了解了谁有青梅竹马、谁有暗恋对象、谁已名花有主、谁还春闺待撷后,一名叫小娜的教工子弟颇有些神秘的压低了声音:
  “嗳,你们知道t大最有名的景观是什么吗?”
  知道知道,纷纷报上来。小娜大摇其头,口里不住声的“no!no!no!”,看包袱抖的差不多了,得意的揭开谜底:
  “告诉你们吧,是金融系的公共课!三年来场场爆满,听课的人快把教授都挤出教室了。”
  一片惊讶之声,把教授挤出去,这显然听的不是课。于是都屏住呼吸等着小娜后面的爆料:
  “话说,t大历年来都是法律系多奇葩,那些什么浊世翩翩佳公子之流,大多出自这个系。但是三年前,金融系忽然入驻了两个不世出的人物,时人并称绝代双骄,一位人称逍遥佳公子魏东遥,一位人称冷面玉书生岳少楠。此二人横空降世,无不是背景显赫,又兼才华横溢,把法律系那一干讼棍们比的是连影都找不着北了。从此以后金融系的公共课就沸腾了,要想进教室得提前半节课去门口排队。尤其是那个冷面玉公子岳少楠,天天有人跑到他跟前发花痴,萌的要死要活的,可堪堪的三年下来,人家始终是不动如山。真是引人无限肖想啊。嗳,我上附中的时候就以他为偶像了,拼了老命也要考t大金融专业,可恨啊可恨,十分之差,最后读了财会,以后只能翘课去排队参观偶像了。”
  尾音里真是无限懊恼。口吻和抑扬顿挫的解说,活像是在说书,顾颖鹿听的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只是,这也才猛然醒悟到岳少楠在女生中的受欢迎程度。
  决定喜欢你与你无关
  这一年的军训因为赶上全军演习,往年跟t大联合军训的部队有任务,学生不能再进驻部队。t大的新生军训也破天荒的改在校内进行,各项操训都做了相应的简化。据围观过的老生说,比他们当年简直easy太多了。饶是如此,周雪灵仍是叫苦不迭,吐着舌头跟顾颖鹿说:
  “以前看着家门口的哨兵,只觉得威风凛凛的跟尊雕塑一样,原来,不只是养眼啊!”
  虽然自小的生活环境对这些训练并不陌生,可毕竟是只看不练,等到自己经历过,才算对士兵的生活深有体会。站军姿,练队列,赛军歌,规范内务,夜间紧急集合……近一个月的军训下来,一个个都被折腾的又黑又瘦。已经毕业了的周雪涛因为要出国,临走前来学校看妹妹,也不由有些心疼,本想帮她从学校请个假算了,周雪灵倒是摩拳擦掌的不依。只得拜托顾颖鹿帮他照看好这个自小娇养的妹妹。已经读大四的岳少楠和魏东遥在周雪涛的托付下也不时会来看看她们。宿舍的一众人这才知道原来顾颖鹿是她们偶像干妹妹的闺蜜,艳羡不已的叹着:
  “颖鹿,这可是近水楼台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顾颖鹿随着她们瞎贫,心里却不以为然。近水楼台又能怎样,彩云遮月,看不见时照样还是看不见。在了解到岳少楠的偶像地位后,心里也很为自己当时的“豪言壮语”脸红。好在每次见到岳少楠时,都有个拖油瓶样的魏东遥在场,无形中化解了她不少尴尬。渐渐的,倒也坦然下来。
  会喜欢一个人并不是过错,何况她也说的清晰,是她“决定喜欢他”,跟他无关。
  军训的总结性项目是30公里野外步行拉练,男生体能普遍好一些,女生的队伍看起来就比较惨烈一些。拉练时穿着的是学校统一发放的解放鞋,脚被坑洼不平的路面咯的生疼。大部分都是城市里十指不沾阳春水长大的独生子女,哪里吃过这份艰难险阻。还没走出两里路,女生的队伍就已经拖泥带水的蜿蜒成断断续续的蚯蚓。顾颖鹿的班级是最后出发的,快走到一半时,心里还在想着,果然就碰到了掉队的周雪灵。向她眨眨眼:
  “不错啊雪灵,比我想象的好多了,居然这会儿才捡到你。”
  周雪灵哭丧着脸坐在路边,很自觉的把手递给顾颖鹿,说:
  “我两脚疼死了,估计都磨出泡了。”
  顾颖鹿把她拉起来,帮她拍拍屁股上的土,又顺手替她拿下了行军包,往自己肩膀上一扔,说:“再坚持一下啊,已经走一半了。”
  周雪灵看顾颖鹿一人扛着两只行军包也觉得不好意思,顾颖鹿大喇喇的一挡,一边牵着她只管走,一边笑她:“瞧瞧你这副铁拐李的小样儿,还矫情个什么劲。”
  没走一会儿,周雪灵吭哧吭哧的赖在地上不肯起来,顾颖鹿看看她,命令道:
  “鞋脱了,我瞧瞧。”
  一看,脚趾附近果然大大小小的都是血泡。周雪灵这下小嘴一扁,更加苦楚起来。顾颖鹿很有经验的从背包里取了一个小药包出来,先用双氧水帮她清理了一下,再把药棉撕开,用创可贴裹着,小心的敷在一些脆弱位置上,看看还剩下不少,又一股脑的全垫进周雪灵的鞋子里。打理妥当,拍拍她说:
  “再试试看。”
  小心翼翼的走了几步,觉得果然舒服多了。顾颖鹿看看天色,招呼说:
  “咱们得快些了,掉队太远,到夜里就麻烦了。”
  紧赶慢赶的总算在天擦黑时追上队尾,两人一起吃了些学校统一配发的干粮,小坐一会儿就又继续行军。起初还一起说说话,渐渐的就累的没了声音,周雪灵又要休息,顾颖鹿头也不回的阻止道:
  “越歇越累,还有十公里就到了,乖,咱们一鼓作气,五公里的时候再歇会儿。”
  周雪灵伸手拽住她的背包肩带,有些虚弱的说:
  “鹿鹿姐,我肚子疼。”
  顾颖鹿停下来,天已经黑透,看不清周雪灵的脸色,但从声音里还是听出不对劲来。陪着她坐下来,打开水壶递给她,碰到她的手时才感觉到有些发烫,急忙用脑门贴着她又仔细探了一下温度,这一惊非同小可,
  “雪灵!你怎么在发烧?”
  问清楚她肚子疼的部位,顾颖鹿用自己有限的生活常识已看出不妙来,她们掉队太远,周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漆黑一片,还好周雪灵带着手机,看看时间已近半夜,想起周雪涛出国在外,不敢惊动雪灵的父母,只得给岳少楠打了过去。等找到她们时,已是一个多小时以后,周雪灵疼得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抱着岳少楠不停的掉眼泪。
  岳少楠被雪灵哭的手足无措,只顾着哄她,顾颖鹿又打电话托同学给负责拉练的教官带了消息过去,看岳少楠方寸大乱的样子有些着急:
  “附近有什么医院吗?万一是阑尾炎就麻烦了。”
  这才想起正事,赶紧打电话让魏东遥联系了医院,抱着雪灵回到车里,风驰电掣的开了过去,很快确诊,果然是阑尾炎。一直到把周雪灵送进手术室,顾颖鹿悬着的心才算稍稍放回去些。
  这时才留意到岳少楠,看着他一动不动的坐在走廊暗处的椅子上,顾颖鹿轻轻走过去,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手术室的指示灯,胳膊肘搭在椅靠上,双手交握在腹部,手指有些细微的在发颤。顾颖鹿蹲下来,伸出一只手按上他:
  “东遥联系的是很好的医生,她会没事的。”
  手术室的门忽然推开,护士焦急的问向他们:“周雪灵直系家属到了吗?”
  岳少楠猛的拨开顾颖鹿按着他的手弹射过去,应道:“出什么事了?她父母大概还需要一个小时才能赶到。”
  “唉,这怎么办?病人是rh阴性血型,病人凝血不好,手术中有些失血,但是这个血型血库里没有了,最近的库送过来也需要至少一个半小时……”
  顾颖鹿也已经跟过来,截住护士的话:“不用找了,我就是这个血型。”
  护士看了一眼顾颖鹿,有些犹豫的说:“你体重不够,大量抽血可能会受不了。”
  顾颖鹿有些生气的说:“能抽多少就先用多少。”
  从别的血库调血过来和等她父母过来的时间都差不多,而且,即使是等她父母过来,血型也未必就恰好能相配。再加上血液成分析离的时间,手术不等人,也只能如此,赶紧带了她去配血室,按照上限的400cc抽取了,护士忍不住嘟囔:
  “病人的运气可真好,这么罕有的血型居然也能碰上。”
  嘱咐顾颖鹿静躺休息,心里惦记着周雪灵的手术,等最初的不适过去后,仍强撑着往手术区回去。刚出电梯,就听到里面沸沸腾腾的一片,原来是周家父母已经赶到了,除了亲朋,还有一些部下摸样的人。夜半的手术区顿时热闹非凡,顾颖鹿看到指示灯灭了,知道雪灵的手术已经顺利完成。
  见人群涌来,顾颖鹿闪身靠进安全通道的阴影处,躲在门后,从玻璃窗内默默看着他们众星捧月般将周雪灵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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