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她不耐烦地挣脱开来,道“好了好了我可以缠,但不要你们,让这个彩云给我缠。”
她们只得答应,把白绫递给了婴茀。柔福回到卧室坐在床上,让婴茀为她脱袜缠足,其间悄悄凑到婴茀耳边笑说“轻一点啊”
婴茀点头答应,很认真地做起了服侍帝姬的第一件事。按她的要求没用足劲缠,不过也不敢当真放松,仍是缠得相当紧,默默地想着帝姬的双足如此纤小美丽,自然是应该好好保持的。
柔福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随即目光移到了她的脚上。
婴茀偶然间抬头,发现柔福颇感兴趣地观察她的天足,顿时脸上又有了火辣辣的感觉,立即拼命地把脚往裙子里藏。
柔福笑笑,也没就此谈下去,只开口对她说“彩云,你的名字是不是皇后娘娘给你取的”
婴茀答说“不是。是我爹取的,皇后娘娘没有改。”
柔福一喜,道“太好了那我就可以给你另取个好名字。喜儿的名字我也不喜欢,可那是皇后娘娘取的,我就不好改了。”
婴茀温顺地点头“如此有劳帝姬。”
柔福想了想,说“那你以后就叫婴茀吧,你原来叫彩云,而婴茀就是云彩绕身的意思。”
婴茀暂停了手上的工作,再次跪下谢帝姬赐给她新名。
柔福笑道“婴茀真是很好听呢,如果我可以改父皇给我取的名字的话,我会把这个名字留给自己。”停了停,又朝外望去自言自语地说“若是名字可以自己取,夫婿可以自己选,缠不缠足可以由自己决定就好了”
婴茀也随之有那么一瞬的怔忡。名字可以自己取,夫婿可以自己选,缠不缠足可以由自己决定这也是她的愿望,可是就连贵为帝姬的柔福都难以达成这样的心愿,对她这个身份卑微的小宫女来说就更是奢望了。
继续为柔福缠着足,她又细细品味着“缠不缠足可以由自己决定”那句话。柔福厌恶缠足大概还是因为年纪小,不懂得缠足对女子的重要性罢。身份高贵的女子怎么可以不缠足呢就连家境中等人家的女儿也都会想方设法缠得一双纤足,以期借此觅得一位好夫婿,而女子出身的卑微通常就写在那一双天足上,让人一目了然。帝姬当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了,她不会明白,如果“缠不缠足可以由自己决定”,那婴茀的决定肯定会与帝姬的相反。
“你识不识字知不知道婴茀二字怎么写”柔福忽然又问。
婴茀惭愧地摇摇头。
柔福微笑说“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缠好之后柔福立即跳下床来,兴致勃勃地命人准备好笔墨纸砚,然后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两个秀丽的大字婴茀。
“能看清楚吧来,你照着写试试。”柔福把笔递给婴茀,鼓励地看着她。
婴茀犹豫半晌,在柔福的再三催促下才忐忑不安地接过笔,手颤抖着握笔正要往纸上落,柔福却已忍俊不禁地大笑起来“哎,笔不是这样握的”
婴茀当然不知道正确的握笔姿势,接过笔后一慌之下五指合拢,紧紧把笔杆攥在手心。现在听见柔福嘲笑,不免又惊又羞,连忙放手,那笔就滑落到了地上。
柔福亲自弯腰把笔拾起来,自己先握笔让婴茀看,然后再次递给婴茀,和言道“就是这样,很简单的,你再试试。”
在她的指导下婴茀好不容易能以正确的姿势提笔了,但真要写却发现困难更大,完全不知道从何下手。最后战战兢兢地听着柔福的指示,又以画画临摹般的态度终于勉强写完了那颇不简单的“婴茀”二字。岂料刚松了一口气,还没回过神来便又听见了柔福朗朗的笑声“原来这么漂亮的两个字也可以被写得这么难看。”
婴茀的心一下坠入谷底,看见周围的人都跟着柔福在笑,更是如寒冬受冻般地发颤,既难过又难堪,眼圈不禁地开始泛红。
“呀,你别难过,我不是在笑你”柔福发现她神色不对,立即拉起她手劝道“别这么多心。我第一次写字时写得比你写的还难看呢,让我的状元哥哥足足笑了半月,直说我要练书法是没前途的了,若是跟着道士学画符倒可以考虑。”
又让人换上新的纸,命她反复练习,边看边说“以后我教你读书写字,学好了还可以请我的哥哥们来指点指点他们好多人书法都很好,我的三哥楷哥哥就不必说了,植哥哥也不错,他们是我的亲哥哥,会不时来看我听说九哥的行书很漂亮,不过我没见过上次见他时我才一点点大,现在都记不起他长什么样了”
第二章 吴妃婴茀鼙鼓惊梦 第三节 赵楷
自此以后柔福果然经常教婴茀读书写字,而婴茀的态度总是异常认真,学过的字、读过的书很快就能做到过目不忘,对练习书法更是有无比的热情,除了跟柔福一起练习外,她还会在每日天刚破晓、宫内诸人尚在梦乡之时起床,就着微淡的晨光以笔蘸水在庭院内的云石地板上习字,然后在别人起床前把笔洗干净,悄悄放回书房中。
所以每次柔福看到她新写的字都会感到惊喜“婴茀,你真的很有天分呢写得一次比一次好了。”
婴茀通常低首回答“是帝姬教得好。”
一日黎明,婴茀又如往常那样一人蹲在院中习字,写完了昨日柔福教她的字,便又反复练习写她的名字“婴茀”。正在写着,忽听背后响起一个温和悦耳的男声“这是你的名字么”
婴茀一惊而起,转头一看,便看见了赵楷俊朗的笑颜。他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松执着一把半张的折扇,萧寒的晨风撩起他耳侧垂下的几缕散发,拂过他完美无暇的脸颊和含笑的唇,不经意间却助他的衣香在婴茀周围的空气中肆意蔓延。
婴茀满面绯红地行礼道“郓王殿下早。”
赵楷笑说“对我来说这可不早。我并非早起,而是晚归,路过这里看见你在写字便过来看看。”
赵楷是赵佶最为钟爱的儿子,因他聪慧有才,人又风流倜傥,赵佶看着他便如看见年轻时的自己一般,所以待他之厚绝非寻常皇子可比。一般皇子满十五岁后便要出宫外居,而赵佶一直等到赵楷满十八岁后才放他出宫居住,赐给他的王府之宽敞精美远超其余诸子王府。另特许他随时可出入禁宫,不限朝暮。这还不算,为方便他经常入宫,又命人在他的王府与皇宫之间建造飞桥复道以缩短路程。飞桥复道即空中相连的飞阁长廊,凌空飞悬而越城墙,将两宫连接在一起,自秦汉后历代宫廷鲜见这种建筑,赵佶特意下令为赵楷而造,可见爱子之切。昨夜赵佶又留赵楷饮酒欢宴品评书画,不觉又是一通宵,现在才让他告辞回王府。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赵楷依然含笑提醒说。
婴茀忙颔首答道“是。奴婢的名字是叫婴茀。是柔福帝姬取的。”
“白蜺婴茀,胡为此堂”赵楷笑道“瑗瑗怎么给你取了这么个名字”
“这名字有何不妥么”婴茀惶然问道。
赵楷却又和言安慰说“也没什么,只是深究其意义略有些不祥。但瑗瑗一定无他意,大概只觉得这词好听便拿来给你做名字你小小年纪竟会写字,真是难得。”
婴茀应道“是帝姬不嫌奴婢愚笨,不厌其烦地亲自教奴婢读书写字。”
赵楷闻言又笑了“呵呵,她这丫头,一向不好好学习,总是不求甚解,还好意思当人家老师。”
“哪里,”婴茀轻声道“帝姬的学识,奴婢一辈子能学到三分就心满意足了。”
“你不会比她差的,婴茀。”赵楷说,像是在很严肃地预言,然而唇边的微笑并未隐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如她,容貌、才华、身份、命运”
婴茀被他直接的问题逼迫得不知如何是好,半晌才垂目说“奴婢惶恐奴婢怎能与帝姬相提并论”
“看着我,婴茀。”赵楷伸手以二指轻轻托起她的下巴,目光直探到她眼眸深处。他的手指修长,触在婴茀的皮肤上微微有点凉意“你们的容貌可说是春兰秋菊,各有千秋,而你的才华可从你的字里看出,你其实是很有天赋的人。至于现在的身份,这是天定的,但并不是决定命运的最主要因素。比身份更重要的是才华、勤勉和自信。你有才华,从你每日早起习字看来,也足够勤勉,如今惟缺的只是自信。”
“啊,殿下知道奴婢每日习字”婴茀又开始窘迫起来,侧头摆脱他的掌握,双眼躲闪着他目光的追逐。
赵楷微笑道“今日并不是我第一次晚归。每次黎明路过这里都会看见你在地上习字。这也是我如今有兴趣跟你说这番话的原因。”稍歇,抬首望向朝阳初升的方向“能受人关注并不是偶然的,上天总是特别眷顾那些有才华,而又勤勉、自信的人。”
婴茀低首细细琢磨他所说的话,却听见他又问她“你知不知道,有一点瑗瑗肯定比不上你。”
婴茀讶异地抬头,满含疑惑地看着赵楷。
赵楷凝视着她,轻摇折扇,笑容闲雅如故“瑗瑗日后的夫君身份再高贵也始终不过是个臣下。臣子娶帝姬称为尚,而帝姬下嫁则称降。一个降字即可看出帝姬嫁的永远都只能是身份低于她的人。而你不同,婴茀,你日后的丈夫身份必然高贵,会远超过瑗瑗的驸马。”
婴茀立时又羞红了脸,垂手捻着衣角,许久才开口回应,声音轻如蚊音,几不可闻“奴婢岂敢有此非分之想。”
赵楷一笑“我说如此,便会如此。我要回府了,以后会常来教你们书法。”
又伸手轻轻抚过婴茀的脸,那手指上竟带有了丝温度。
他另说了句“以后在我面前你不必自称为奴婢。”然后转身离去。
婴茀有些迷惘地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忆起适才的情景与他说的话,只觉仿若梦境。
两日后赵楷来看柔福,只说要检查柔福最近的习字情况,待柔福写了几个给他看,他便笑说“越写越难看。听说最近你教的丫头写得都比你好了。”
柔福听了自然不服,便让婴茀也来写。婴茀自然明白赵楷之意,便有些害羞,先是不肯写,最后在柔福反复催促和赵楷鼓励的注视下才提笔写了几个。写完赵楷细看一番,极认真细致地给她提了许多意见,并亲自提笔示范指导。
柔福嘟嘴道“楷哥哥分明是偏心,从来不会跟我讲得这么仔细。”
赵楷笑道“哥哥这可是为你着想。你的书法是我教的,写差了人家看后暗中嘲笑我这老师我也就忍了,谁让我是你亲哥哥呢可婴茀是你收的弟子,要是写得不好损的可是老师你的颜面,我如此疼爱妹妹,怎能让妹妹遭人耻笑所以勉为其难地帮你教婴茀,以后她书法有成我也不会抢妹妹的功劳,对外全说是妹妹教导有方。”
言罢看了看侍侯在一旁的柔福另一贴身侍女张喜儿,朝她招手道“喜儿也过来学罢。”
张喜儿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问“殿下是在唤我么”
赵楷颔首微笑“不错,今后我一齐教你们三人。”
喜儿大喜,伶伶俐俐地跪下谢恩,然后过来跟他们一起练习。
其后赵楷来得越发频繁,通常入宫见过父皇后便会来柔福居处教她们书法及诗词。郑皇后听说了不太高兴,觉得他与柔福虽是亲兄妹,但柔福逐渐大了,再如此亲近毕竟不妥。赵佶却全不介意,直说皇后想得太多,赵楷文才如此好,难得他有心指导妹妹学习,又何必多加阻拦。于是郑皇后便也缄口不管。
有一日赵楷正在柔福宫中看她们习字,却见赵佶派了名宫女来通报“皇上召了数位学士和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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