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信箱》分节阅读_14

  说不清是嫉妒还是不习惯,尽管家里比过去热闹多了,却觉得越发冷清。
  尹心玥一如既往地忙,没多追究许延要留在学校晚自习的说辞,很快就答应了。那学期直到考试前许延都帮丁珉补习功课,期末成绩出来,丁珉居然科科都在六十以上。他丢下成绩单跳起来一把抱起许延,原地连打几个转,激动得脸都红了。
  许延伸出手掌跟他用力对拍一记,笑着说“丁珉,你太强了”要知道这以前丁珉可从没考及格过,虽然有自己帮他复习,毕竟只是短短一个多月时间。
  丁珉眼睛都湿了,这个半大男孩脸上写满由衷的感激“许延,别的不说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兄弟”
  许延正待说话,坐不远处的张晓风却阴阳怪气来了句“切,得意忘形,100分的还没跳呢。”
  “你说什么”丁珉脸色铁青,握起拳头一步跨过去。
  “丁珉”许延知道他虽然话不多,发起火来可啥都不顾,忙一把拉住他“你别上当。”那家伙巴不得丁珉过去打一架吧这是教室,老师很快会来,张晓风个子也不矮,又是学习委员,怎样都不吃亏。他转头冷冷盯着张晓风“想打架是不有种上校门口单挑去。”
  因为秦可可的事儿,自己跟丁珉与张晓风的关系本就不怎么样。两个月前,秦可可突然整节课趴在课桌上,许延拍她,才发现这丫头哭得泪流满面,原来跟张晓风分手了。那段时间许延和丁珉轮翻陪着她,张晓风可能认为是他俩出主意让秦可可决意分手,对他俩的态度一下跌落冰点,经常有意无意出言挑衅。
  张晓风冷哼一声,低头翻开课本,显然没打算应战,本已升起硝烟的教室,在周围兴奋期待的观望中,突兀沉静下来。那一年的寒假也在凛冽的冷风中佝偻着腰背不紧不慢地来临了。
  许延现在极怕长假呆在家里,当初买这套四居室时,尹心玥和李国平钱不够,最后靠老太太拿出了多年积蓄。对于许延占用一间房,李老太口头上没说什么,但浑身散发的冷气比霜冻还寒,加上家里那个小霸王有事没事都横眉冷对,许延虽说忍耐下来,心里终究不好受,越发觉得自己跟那个家格格不入,总找机会往外跑。
  时近年关,这天丁珉和秦可可一早就在楼下叫,许延打开窗户一看,那两人手里都拿着羽毛球拍。许延冲他俩高兴地挥挥手,赶紧穿戴整齐也拿了球拍跑下楼。
  三人一起来到隔街的工人文化宫,找了块空地开始打球。g市的冬天总是阴着脸孔不动声色,偶然吹起一阵冷风横穿三人汗湿的腋下。一小时后大家都乏了,坐在光秃秃的草地上聊天。
  许延见秦可可呆着脸摆弄手里的水壶,打趣道“丫头,过了年都开春了,你还不打算阴转晴哪”
  秦可可笑笑,拿手里的水壶往许延身上一丢“你懂个屁,少根筋儿的和尚。”
  许延叫她说得一愣,掉开头没接话,池塘里稀稀落落冒出几根光秃秃的荷叶杆子,冷风兜着个破塑料袋儿,挂在上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招呼,天空低沉灰败。快三年了,自己已长成个长手长脚的少年,小毅哥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儿了。
  自从尹心玥再婚后,许刚再没来新家看过他,每次出差只到学校匆匆说几句就走。幸好自己留了学校地址让许刚带回去,虽说两头的信件都要寄到白河镇,二五的邮递员一星期才去收一次,来回辗转近一个月,但起码夏紫菱跟封毅都可以跟他通上信了。
  夏紫菱的信总是几页纸写得密密麻麻,生活琐事巨细无遗。封毅的信却很简短,跟他的字迹一样凝练有力,只说些学习上的事儿,还有就是让许延好好念书,注意身体。即使这样,每当收到他的信,许延仍会兴奋莫名,连带着那一个星期都仿佛春暖花开、阳光普照。
  许延自己也不在信里多说些什么,现在已经完全明了两个男孩儿之间的情意不同寻常,心中虽有千丝万缕的记挂,真要写在纸上却像着了痕迹般慌张。李少文又爱趁他不在进他房里乱翻,许延想起李老太钻研报纸那份严谨劲儿,更感激封毅的细心体贴,手中那短短几行熟悉的字,便屡屡在眼前洇开沉甸甸的温情。
  丁珉见许延被秦可可一句话说得愣半天,以为他不高兴,笑着拍他,说“她们女孩儿不懂,你要当和尚,以后哥陪你一块儿当去。”
  那一个“哥”字和丁珉帅气的笑脸,让许延蓦地一阵恍惚,跳起来笑着说“谁要你陪呀,你以为谁都能当和尚那得有慧根”说罢连跳几下“冻死了,接着打球吧”
  丁珉坐久了也觉得冷,跟着跳起来,假意不爽道“切,肯陪你就不错了,和尚庙哪儿有这花花世界滋润。”
  许延心想,要没小毅哥陪着,凭他也受不了和尚庙的冷清吧。三人说说聊聊玩到中午,到排档里吃了碗面,下午逛了逛街,许延又去图书馆泡了几小时,回到家就八点来钟了,跟电视机前的李老太打过招呼,许延循例回了房间,却立刻怔住。
  许延几步走到李少文平时够不着的那个壁柜前,现在柜门竟然半敞,他一把全拉开,里面的信件和私人物品果然被翻得乱七八糟。最让许延恼火的是,封毅给他那个柳枝篮子,平时小心收在最顶层,现在居然无影无踪。李少文才八岁,个子又矮,即使站在高凳子上也拿不着,显然是家里大人帮他的。
  许延僵着脊背站了几秒,闭眼顺了顺气,掩上柜门出来,对沙发上的躺着玩皮球的李少文说“少文,我柜里那个篮子呢”
  李少文一翻眼皮“我不知道”
  许延憋着气,耐心说“别的没关系,那个篮子我有用,快还给我。”
  李少文嗵一下跳起来,大声嚷嚷“你丢了东西,干嘛赖我”说罢将手里的皮球往墙角一摔,弹得乒乒乓乓满屋乱跳。
  李老太也冷着脸扭过头来“许延,少文什么没有,哪会要你的东西大家一屋里住,我们也经常少点儿什么,有说是你拿的吗”
  李少文得了势,抢白道“就是,谁会要你东西,那个壁柜我根本够不着。”
  许延不想跟李老太计较,只对李少文说“我可没说篮子放哪个柜子,你要没翻过,怎么知道是壁柜呢”
  李少文被当场揭穿,立刻张口结舌,跺着脚撒泼大骂“我就拿了你怎么样那个破烂篮子有啥了不起兵痞子生的野小子,赖在我家又吃又住,不要脸没赶你出去就不错了”
  许延气得一阵脑,这些话八岁小孩儿哪能想得出来,他铁青着脸上前两步,寒声说“你再说一遍”
  二五信箱 正文 无垠的雪野
  章节字数3332 更新时间090717 18:42
  李少文哪儿领教过这等疾言厉色,尤其是少言寡语的许延,当下惊得呆住,掉头扑进李老太怀里嚎啕大哭“奶奶奶奶他欺负我”
  李老太忙不迭搂紧宝贝孙儿,抬头大声呵斥许延“许延平时你不照顾少文也就算了,今天还凶他当着老人面就敢这样放肆太没教养了”
  许延咬牙说“奶奶,他刚才说什么您也听见了,谁没教养您心里比我更清楚。话我不计较了,篮子让他还给我。”
  “呵计较”李老太本就护短,这下更加火冒三丈,冲口说“你一个外姓人占着李家房子,我们跟你计较过吗李家克扣过你你敢质问我说你一句就犟嘴,不是缺家教是什么”
  许延没想到平时一副庄重嘴脸的李老太,真能说出这等蛮横无礼的话,气极了反倒冷静下来,慢悠悠说“奶奶,您说的李家,有我妈那份工资养着,买新房的钱里,我们出了卖旧房子的钱。即使我妈没钱没工作,李叔叔是她丈夫,十八岁以前他有义务抚养我。您过去是国家干部,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他冷笑一声“还有,您说我不算李家人,那我的教养问题,轮得着您操心吗”
  “你你你”李老太蹭一下站起来,手指点点气得打哆嗦,本以为呵斥一顿许延会害怕,没曾想竟让他给堵得理屈词穷。正僵持间,客厅门开了,李国平和尹心玥双双到家。
  李国平是个孝子,见李老太气得打抖,立刻上前扶住,着急说“妈,您怎么了快坐下,别气坏了身子。”
  尹心玥也过来拉住许延“延延,你干嘛”
  李老太见儿子到家立刻歪到沙发上捶胸顿足,加油添醋狠告恶状。许延待要分辨,却被尹心玥制止“你等奶奶说完再说”
  李老太好不容易告完了状,转向李少文,公正无私地说“少文,把篮子还给你哥,他不敬老爱小我是不敢管了,你可别给我学坏。”
  李少文没想到大闹一场竟然还要他还篮子,连奶奶也不帮他,立刻怨气冲天,冲进房里拿出篮子一把摔到地上,跟着一脚踢飞“还就还破烂玩意儿,谁稀罕”
  许延眼睁睁看着那篮子重重砸向地面又直飞上房顶,再慢镜头一般跌落地面、分筋错骨,胸腔立刻痛不可当,那一脚仿佛直直踹进他心窝口。那个娇嫩洁白的小篮子,是小毅哥剥了多少根细柳枝儿,挤出多少休息时间细心为他编起来的怕他扎伤手,又花了多少功夫打磨得不带一根细刺儿
  许延慢慢走过去,小心拣起地上散架的残骸,轻轻捂在胸前。耳边李国平对李少文不痛不痒的责备;尹心玥训斥他为了个篮子跟老人幼弟斗气不懂事;李老太假意劝解的虚伪;小保姆阿青的冷眼旁观,这一切仿佛对他都失了意义,也不想再分辨。
  尹心玥见他不吱声,以为他心有悔意,缓下声气说“延延,快跟奶奶道歉,保证以后不再犯了,请奶奶原谅你。”
  许延心里竟然悠悠笑了下,直直站起来面向她,轻声说“妈妈,我们平时没多少时间相处,但我以为,对我的品行,您至少是了解的。”说罢不等尹心玥反应,开了房门走出去。
  尹心玥吃了一惊,想不到他竟会摔门而去,不由窝火。许延一直是个和顺懂事儿的孩子,今天反应这么大,心里也知道他定是受了委屈。但在婆母丈夫面前,总得先给老人留面子,所以才厉声教训他几句,打算事后再安抚。清官难断家务事儿,尤其像他们这种半道儿上凑合过的,总得有一方容让着,不然哪儿过得下去呢许延怎么这么不体谅她呢
  尹心玥烦躁地回房放下包,换了衣裳出来,客厅里李少文仍在得理不饶人的哭闹。全家人围着那个宝贝疙瘩手忙脚乱,自己儿子非但没一人哪怕口头上担心过问,李老太还不时说句风凉话,李国平竟也不表态。尹心玥突然感觉不平衡,想到许延方才那句失望至极的话,和眼里沉重的哀伤,越发内疚后悔,这才开始担心许延,她匆匆又披上外套到小区里找人,却哪儿还有许延的影子
  街头人流拥堵,商场店铺张灯结彩、挂红披绿,飘出一阵阵欢快轻松的贺年歌谣,充满节庆气氛。不少人一家老小全体出动,喜笑颜开地提着满手年货从他面前走过。许延只觉冷风彻骨,直往脖子里灌,他竖起领子徘徊踟蹰,无法排解满心迷茫。
  长久以来的寂寞孤单,这两年的苛待冷遇,他都咬紧牙关捱过,只为不想给尹心玥增添一丝烦恼。待到今天遭逢这等侮辱谩骂,尹心玥竟连一个辩驳的机会都不肯给他,不仅如此,还当场训斥他。别人如何他至多气愤不会难过,自己母亲的曲解打击却让他无法不心冷伤怀。道歉许延冷笑一声,忽然感觉自己的委曲求全、忍气吞声,竟是如此可笑,如此可怜,如此不齿。
  许延握紧大衣口袋里那断裂扭曲的柳枝,一阵锥心剧痛,锐利的木刺扎破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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