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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专家突然抬起头问她,你很长时间没有性生活了吧?林夕阳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然后又急忙摇头。满脸r疙瘩的老头子就盯着她看,把她盯得汗毛一根根地直竖起来。老专家说,性生活到底正常还是不正常?林夕阳想了想,终于摇了摇头。老头子的嘴角浮出一丝笑意,这样一来,他脸上的表情就更加惨不忍睹了,粉色的肌r上上下下抖动,他y冷地笑起来。
老专家很快就出去了。其间,林夕阳的手机不停地颤动起来,随之音乐在黑暗中突兀地响起,那是一首欢快的意大利波尔卡,躁动的声音在房间里乱窜。她不用看电话就知道电话是谁打来的。从现在开始,她要做好准备,做好解释的词,辩解的词,把时间和地点说得天衣无缝,神态举止还要非常自然,否则她会看到一个载着死人的车轮在地球中心飞速旋转,非要把人弄得粉身碎骨不可,把地球弄爆炸不可。
林夕阳发起抖来,小腹部的疼痛似乎又加重了一点。她忍耐着与之不协调的噪音,恨不得一切都快点结束。但她知道不会有那么好的事等着她,它总要给人制造一些痛苦或者灾难来拼命提醒她,生活就是这个样子。
现在她明白了,聚集在身体中心的疼痛和性高c没什么两样:令人窒息后的绝望感和让人欲罢不能的深深痛苦。身体内持续的痛苦又折磨着她,像一个巨人用宽大柔软的手掌把她从喜马拉雅山顶推下悬崖。她的器官发生了严重错位,茹房还挺拔着,但里面长了一个坚硬的肿瘤,不知道是恶性的还是良性的,总之,如同一个魔鬼在一片沙漠里设计和建筑了一个城堡,里面无人居住,道路却被堵得水泄不通。她感到自己发霉生锈的身体在变质、在腐烂,r在一块一块地往下掉,掉得越多,精神也就越颓丧,这是一个带有狂乱意味的垂直落体运动,旁边站着一群饥饿的乌鸦,月光照在它们长满雀斑的脸上,它们等主人一断气就会像狼一样猛扑过去。这时这个女人强烈希望有人掏出手枪,对准她的脑门猛烈地s击,让她来不及尖叫就变成了一堆齑粉。其实只要一粒子弹就够了
一个戴着无框数字眼镜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看起来文弱不堪,如果不是她身上穿着具有明显特征的白大褂,林夕阳还真以为她也是一个病人。她目无表情地晃来晃去,像个表情淡漠的尼姑,她肯定把林夕阳当成了一只躺在案板上跳舞的猪了,和一头猪打交道就不用那么费脑子了。果然,她坐了下来,戴上塑料手套。她举着两只塑料手,冷冰冰地命令床上的女人脱下裤子,把短裤头彻底褪掉。林夕阳急于从疼痛中摆脱出来,她闭上眼,一支冰凉的玻璃针管冷不防刺向了她,针头准确地刺进了她身体的敏感地带。她听到药水在血管里汩汩流淌的声音,这声音激起了她生命中最真实的恐惧。就在这时,床对面的金属支架漫进她大脑,并打开了她的身体,其表皮已经感受到了神经末梢的调节,平常干枯的肌体在一点点地舒缓。躯体内有一种东西在急遽地凝聚、在压缩,体内坚硬的内核承受了所有汹涌奔跑过来的颤栗,这颤栗聚集在一起骤然爆发了,突然向四面八方狼奔豕突,疼痛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女医生拔出针头,拍拍她的肩膀,告诉她好了,没事了。林夕阳坐起来,神经质地摇摇头,好像刚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她不相信刚才足以摧毁一切的疼痛就那么消失了。她把头转向旁边仍然直挺挺的器械,它仍然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冰冷而蚀骨。
你可以走了。医生提高了声音,显得有些不耐烦,把正在发呆的女人吓了一大跳,她赶紧抓起椅子上的衣服,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由于紧张,也有可能恐惧感还没有彻底消失,这个女人把衣服穿反了,前面穿到了后面,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套上那件满是褶皱的裙子,裙子上没有多少生气的大嘴活像一个刚刚死去的动物。
林夕阳走出医院大门,忽然想起医生还没有告诉她具体是什么病,回去没办法向老太婆交代,那个得了窥视症的老女人整天对她虎视眈眈。她时刻在寻找爆发的机会。裙子上的d太引人注目了,女人一把抓起裙子,又蹒跚地往楼上爬,整个楼道都充斥着浓烈的廉价药水味和消毒水味。这时她感到饥肠辘辘,才恍然想起肚子一整天没有进任何东西了。
林夕阳在整栋楼里寻找她的目标。她忘了她刚才在几楼,整个过程都稀里糊涂的,除了疼痛感曾经在大脑里清晰地出现过之外。她恨这个地方,巴不得快点离开这个肮脏的垃圾桶,尽管她现在也是臭烘烘的。医院里的人纷纷都走了,女人疯疯癫癫地跑来跑去。最后,她陷入了绝望。望着空空的走廊,她几乎哭出声来。过了一会儿,有人拍她的肩膀,她抬起头,是个男医生,她也顾不上什么了,把刚才的病情一五一十地讲给男医生听,然后要医生告诉她,她到底得的是什么病?男医生疑惑不解地看着她嘴上残存的猩红色的口红,说这应该不是什么很难解决的病。
对无故迟到的这半天,林夕阳想,就给老太太说痛经吧。她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总之是痛经。这会她的肚子更瘪了,但这个资源被耗尽的空房子现在却什么也装不进去。
第七章
在从医院回家的路上,林夕阳走路都小心翼翼的,几乎每走几步就可以看到一只死去的老鼠挂在树枝上,或者一只浑身脏兮兮的小狗,要不就是一只被开肠破肚的野山雀。她恨不得一步跨进荷花广场。但那里也好不到哪里去,让人几乎是迫不得已地看到到处都是直不起腰的癫痫病患者和患前列腺的老人,他们时不时地和一些c外地口音的女人搭几句讪,以过干瘾。一群小青年歪歪扭扭地倒在草坪上对着打扮漂亮的小姐不怀好意,很显然,他们身上的毛都还没有长全。他们抱着腿在灰色的鸽粪上滚来滚去,恨不得把一只小鸟抓进裤裆里以此来证明自己已经长大。
广场两边摇晃着一些无所事事的舞蹈者,大多是一些没有性能力或者对性还残存着一点渴望的老人,但也有少部分是为了异性的眼球而来。林夕阳的婆婆有时就夹在这群人中间,广场上的音乐喷泉打湿了她的裙裾,她立刻会娇嗔地怪叫起来。她的娇嗔给她带来了失眠,这样的失眠是常有的事,从繁华热闹的广场上带回来的失眠她似乎更容易接受。广场四周新建起来一些从外地拷贝过来的一些伪明清建筑群,繁华的建筑群下面昏睡着几个蓬头垢面的拾破烂的老人,他们坐在一堆煤渣和人粪上,满不在乎地朝过路的行人扔石头。
横穿过这片广场,林夕阳就站在那里不动了,她对护城河边的老巷子产生了莫大的恐惧。他们整天把床弄得震天价响,还不停地做着白日梦,对隔壁的自动交欢椅虎视眈眈。他们让身体肆无忌惮地勃起,恨不得随时抓起一只老鼠往嘴巴里塞。那些紧贴床板的女人,从不隐藏自己的假嗓子,经过专门训练的假嗓子只要一唱出来就让人魂飞魄散。她们希望每时每刻都有人往她们嘴里塞钱。乌堡小镇的黑夜就是这样被她们唱走的。她们唱来了黎明的曙光,像一只百灵鸟一样,永远不知道疲倦。
林夕阳顺着鹅卵石路朝阁楼走去,道路两旁粉色的灯光映照出一个鬼魅般的影子。四角高翘的屋檐上挂满红灯笼,似乎走到了二三十年代的大上海。这里的变化太快了,简直一天一个样,招牌也在不断更新,名称叫得越来越露骨,但全部是从书上照搬过来的,镇里的人懒得思考,简单快乐就行了。女人们走在路上都小心翼翼的,一不小心被人当作小姐可就麻烦了。
林夕阳终于战战兢兢走完了这条恐怖小路。她绕到集贸市场对面,那里有一排人体展览,顾客可以根据模特身上的时装选择自己喜欢的衣服。她穿流在人群中,那些花花绿绿裙衫上芭蕉叶般大小的椭圆形图案将她的目光弹了回来,她硬着头皮在这里转了两圈,耳刮子被一群叽叽喳喳叫嚣着的尖嗓门搞得晕头转向,他们在那里讨价还价。她惊奇地看着那些把衣服脱了直接在街上打扮自己的女人们,芭蕉叶般大的鲜艳图案争先恐后地奔赴到她们身上。男人们鞍前马后地给年轻姑娘买单,她们欢呼起来,当场就在街上举行新衣服上身仪式,一群男女在马路上推来搡去,在一片朦胧的光影中,厚颜无耻的生活正在无端地跳跃和扭动,无数片芭蕉叶子在空中飞舞起来,他们很快形成了一个圆圈,圈中几个人逐渐过滤,融入到那堵厚厚的人墙之中了。他们围着一个小丑一样打扮的女人尖叫,她嘴唇上猩红的一点触目惊心,这成了他们集体嘲笑的目标。
林夕阳被铺天盖地的芭蕉叶子覆盖了,她对满目耀眼的花红柳绿无动于衷,她想着拐角处的花鸟集市,呆会让他们自动缴械后,她要到那里买几只小鸟和几个盆景,以便取代神龛上的木头神像,她早就看不惯那些摆在神龛上缺胳膊少腿的小木偶了。老太太把它们当宝贝一样珍藏,但还是把ny泼在了上面。
林夕阳是被一个高个子美女解救出来的,其实她自己压根也不想出来,她要亲眼看看这个成人游戏怎么收场。高个子美女性感的嘴唇里吐出一连串字符,林夕阳一个字也没听懂,她只知道她勇敢地挺身而出代替了自己,但这个穿芭蕉叶子的美女这一辉煌的举动马上把那群人搞阳痿了,人们立刻无精打采地作鸟兽散。高个子美女傻呆呆地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这个走向花鸟市场的女人,心里琢磨着这一奇怪的现象。她对这个女人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她发现她从衣着到行为都与众不同。她身上那件漂亮牛仔裙的三角眼在她眼里散发出罕见的魅力,它让这个女人成了他们眼中耀眼的明星,这是她始料未及的。她为自己的这一发现而欣喜若狂。
这个市场被挤到了乌堡镇的一个y暗的小角落里,和园林园紧挨着。园林园因为行情不景气已经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萧条的景象,只有几棵摇钱树强硬地支撑着门面,不知道为什么,摇钱树上的叶子全变成了金黄色,它们在灼热的阳光下使劲拍巴掌。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将篱笆门踢开后,趾高气扬地吩咐司机把最后几棵金黄色的摇钱树全部搬到轿车的后备箱里,狭窄的空间被黄灿灿的叶子填满了,像一片辉煌的火海。小轿车载着一片火海撞开几道木栏绝尘而去,差点和迎面走来的女人正面交锋。一个穿着破胶鞋的糟老头子跛着双脚追出来,他对着一路灰尘拼命跺脚,他足足无所事事地蹦了大半个小时,破胶鞋被他不小心甩得老远,一只脏兮兮的狗赶紧帮他衔回来了。没多久,他停止了叫喊,累得趴倒在地上,他索性往路边的杂草丛里一倒,很快睡着了。看来他终究不是自己的对手。
这里完全成了一片废墟,砖瓦厂最后生产的一批瓦被踩碎了,扔得到处都是,大部分都被一些长势汹汹的马齿苋、牵牛花和狗尾巴覆盖了。几根奇形怪状的野生杜鹃花、蔷薇花和罂粟花从瓦缝里钻出来,在老头子开垦的这片土地上与狗尾巴草耀武扬威地跳人字舞。林夕阳站在一片瓦砾背后,几乎泄气了,正好转身时,一不小心踩在一块方砖的边沿上,方砖翻转过来硬邦邦地砸痛了她的脚背,她坐在狗尾巴草中间揉搓着痛处。
现在,进了这个园子,她不想放弃任何机会了,她像一只饥饿的猎犬睁大了一双不安分的双眼到处搜索,她走到一个差不多被废弃的沟壑里,扒开一层乱草,终于在一堆动物的粪堆里翻到出一盆草本植物。她欣喜若狂,呼叫声差点把还在地上打鼾的老头子吵醒。这盆植物由于顶级肥料的积极配合,长得郁郁葱葱,她马上给它取了个名字——四季春。她赶紧把它抱在怀里,经过一番细心的修整后,她惊喜地发现它正在开放。她可以把它放在卧室里,上面是一群游弋的小鱼。
她留了一半的钱在这里,另一半的钱准备买各种小鸟,她把口袋里的钱毫不犹豫地全部花在这里了。
刚要推门,门却自动打开了,她马上感到气氛有些不同寻常,整个人头晕目旋起来。一个披头散发、目光像电锯的老妖婆叉着双手霸气地站在门口,眼睛凶巴巴地盯着她手中笼子里的小鸟,老太太把他们一股脑儿地堵在门外,活脱脱一个守门神。她横目扫了一眼脚边的四季春,既不说话也不让路,放在门楣上的双手颤动作响,门在她的控制下不断地嘎吱嘎吱怪叫。
看样子你的精神状态真好啊。老太太沉了很久,终于开口说话了。这样一来,就更显出了她的威严。她目光里喷出的火全部聚焦在对面女人身上,恨不得把对方烧灼。这巴掌大的一块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干过什么。
你知道什么?林夕阳靠着门框,用身子护着手上的那些东西。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看看你自己,还像个样子吗?还糟蹋钱买那么多鸟东西。对面有几个粉嫩的脑袋探出来张望,她们笑嘻嘻地看着老太太的一张一合的嘴巴。老太太嘶哑地大声叫嚷起来,这个狗日的社会就是被这些不要脸的男女搞坏了,你也跟着这些不要脸的女人学坏。
林夕阳见老太太越说越离谱,赶紧把身子往屋里拱。她想迅速逃到屋里去。老太太却寸步不让,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朝女人的胸口推了一把,然后整个身子堵在了门口,她要让她出丑,非要她出丑不可,她打定主意要让门口的女人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你到底想怎样?
暂时在阁楼外面站着。老太太声嘶力竭,交代清楚了再进来。
林夕阳求助似的把目光投向儿子。她快坚持不住了,再被她折腾一会她一定会晕倒在街头,这是毫无疑问的。
小家伙赤身l体地站在老太太身后,样子惊慌失措,像正在干一件坏事突然被人抓了个正着。林夕阳的目光落在他身体中间的小jj上,他的小jj正倔强地向上翘起,颤动着,像一只被人剥光了毛的小麻雀,那挺立的姿态更像一架没有翅膀的纸飞机。
老太太正摇晃着肥胖的身子准备做某种行动时,里面的小麻雀终于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吼叫,纸飞机一下子俯冲过来挡在了两个对立的女人中间。在乃乃和母亲之间,他很快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方明使劲把母亲往她卧室里拉,他的胳膊肘子无意中碰了一下老太太,老太太马上就像棉花糖一样软倒在地。看来得了肥胖病的老女人不是这个正在勃起的小家伙的对手,由于常年的生理饥荒,她空荡荡的身体像一只在空镜子中摇晃的小船,小家伙轻而易举就把她击翻在地上了。
林夕阳趁此机会进了卧室。
老家伙突然失去了对手,她爬起来,对着门的缝隙,恶狠狠地嘟哝道,看她那鬼样子,还以为是我在外面偷人呢。哪一天要是被我逮个正着,我一定亲手将这对狗男女碎尸万段。说着,气呼呼地奔上了阁楼。
林夕阳吩咐她儿子把她的小鸟和四季春偷运到她房间里。她把植物安置在一个安全又隐蔽的地方,和窗台上的绿色植物遥相呼应,呈一条粗粝的直线。几只小鸟就在床头叫唤着,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丝毫没有引起小家伙的注意,他一心要母亲脱下身上的衣服,他说她身上的衣服又脏又臭,难看死了,像一块耷拉在身上的死癞蛤蟆皮,这严重影响了她在儿子心目中的美好形象。儿子摇晃着冲进洗手间,把浴缸里放满水,大声吼叫着要母亲去洗澡。他只要一用劲,他的小麻雀肯定会勃起一次。为了让它能持续地勃起,他干脆在洗手间的门口跳起来拼命吼叫,像一条见到生人就嚎叫的小狗。
林夕阳马上意识到,如果小家伙再这样叫喊下去,肯定又要爆发一场新的战争。婆婆已经把房门拍得呼呼直响了,她的假牙正在一颗颗往下掉。林夕阳数着,按习惯,掉到二十四颗时她会歇斯底里地发作,也许今天不到二十四颗,因为她的门牙掉得差不多了。看样子老太太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发泄呢。她喜欢整天把自己搞得像个女王,每天靠z慰来保持自己的权威,她支撑了几十年。
林夕阳发现自己必须马上要做出某种行动了。
露天舞场里几对男女把脚踏进了黑夜的胸口,他们拉着热乎乎的手在舞场中心旋转,一直旋转到把一只脚伸进廉价旅馆。每个在这里晃动的人都变得形迹可疑。林夕阳听说广场上竖立了几座立体雕塑,今天中午班后她特意地来到广场。她觉得作为一个小城市的建设,它一定和这个城市的气味相一致。但这种好奇心马上受到了突如其来的鞭打,她站在被各种油污恶意涂抹的广场,那些装点门面的廊角和石雕遭到了恶意破坏,荷花花瓣上写满了制作假证的电话号码,各种袖珍广告趁虚而入,像贴着一块块伤疤。只有竖立在舞场两角的两簇塑料花作为夜的庆典,在华灯初上的时候,轰轰烈烈地出场。
林夕阳闷闷不乐地往回走,这儿的风景丝毫不能引起她的兴趣,两簇鲜艳的塑料花像两个稻草人,或者更让她难以说出口的是,它更像两具摆在城市中央的一对雌雄死尸,它们y森森的目光越过破旧的低层建筑物,落在旅馆、棚屋、发廊、桥墩及屠宰场上,试图把镇上的人们都吸引到这里来。
林夕阳站在窗前,她看到一个坐在地上瘦得像猴子的幼儿笑嘻嘻地把一滩j屎抓进嘴里,他有滋有味地咀嚼着,没多久,他就皱着眉头发出了一声欢呼。她赶紧缩回头,镇定了好大一会。她打算三点钟去找校长,今天一定把进修的事定下来,一天也不能耽误了。在此之前,她精心准备了充足的资料。除了教育部门发下来的进修文件和申请书外,还有一份业务报表、其他进修过的老师的资料和一份起诉书。起诉书作为杀手锏,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不会亮出来。她知道,作为一枚炸弹的起诉书,只有在她没有退路的时候才会发挥它的效用。
因为又要和校长面对面地交谈,还要顺利地让他在申请书上签字,中午她紧张得吃不下饭。天气不是很好,梅雨季节一到,镇里所有y森的墙都喜欢发霉,毛茸茸的青苔像有人暗地里给它施过肥,往外疯长。
出门时她饥肠辘辘的肚子发出隆隆的响声,臭味和霉味混合在一起直往她空荡荡的胃里灌。她什么也顾不上了,申请书工工整整地折叠在右边口袋里,这个会给她生命带来变化的申请书现在像一根救命稻草,而要在上面慎重签字的却是校长。起诉状则放在左边口袋里,校长可能不吃这一套,但万一吃这一套呢?
林夕阳直接敲校长办公室的门,校长正在看一张旧报纸,他看到林夕阳,冷淡地朝她点了一下头,他既没招呼她坐下也没有和她搭讪,他低下头继续津津有味地看他的旧报纸。林夕阳自己坐下了,她叫了一声“校长”,然后把申请书拿出来,放在校长的眼皮底下。
呵呵,你终于有事求我了。校长往椅背上一靠,目光居高临下地落下来,你今天看起来老实多了。
我一直是这样。林夕阳把申请书拿出来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又推到校长眼前。校长,您只用在这张薄纸的右下角签上您的大名就行了。
校长点燃一支烟,眉头突然紧锁住了,上面很快结了一个死疙瘩,紧锁的眉峰里透出一丝森冷。他摇晃着硕大的头颅,语气和眉峰里的森冷遥相呼应。他坐在旋转椅上,p股摇来摇去,橡胶轮子和劣质瓷砖摩擦时发出刺耳的响声,这响声在两个人之间制造着不和谐的气氛。在这刺耳的叫声中他慢条斯理地说,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办成的。
我知道。林夕阳左手摸了摸口袋,两个指头不费吹灰之力就夹住了那张重叠的纸,她冷冷地看着他,说有时候一个安全套就可以解决问题。
校长霍地站起来,把报纸啪在桌上,抬起头来看着她,眼里放s出一道光芒,你终于明白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疯下去呢。
可我不会用这个。
校长激动不安地站起来,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激动不安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脸上流动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林夕阳正想说什么,她看到校长拿起笔的手,笔锋落在纸的右下角。
校长签完字,把申请书递给她,说其实不用这个更好,它妨碍一个正常人的超常发挥。
林夕阳对着天空长吁了一口气,校长刚才说的什么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她想现在唯一的出路是,她想尽快离开这里。
临出门时,校长一再暗示她,有一个教务主任的位置空着,要她放聪明点,那个位置就非她莫属。末了,他又说,好多优秀的人才削尖了脑袋往那挤呢,有些女人都为此要脱裤子了。林夕阳不动声色地笑了一声,走出校长的办公大门。
这件事就这么出人意外地办成了,林夕阳摸了摸左边口袋里的诉讼书,她把它拿在手里看了好半天,过后她像断了气似的笑了起来。她奇怪的神态引起了人们的驻足观看。最后,她把它揉成一团,撕成碎片,扔进过道上的垃圾桶里。
接下来她要开始为大学生活作准备了,她一定要给自己加两套衣服,柜子里全是过去的虚构作品,陈旧的料子和近死亡的颜色一直影响着她的情绪。听说是快要倒闭的服装厂最后加工的一批产品,它让她现出那滑稽可笑的模样。衣服上的每一个纽扣都会使人感到颓废,像趴在上面的几个毒蘑菇,时刻准备要吞噬她,吞噬她的r体和灵魂。它们与下水道里成群结队的老鼠狼狈为j,成天虎视耽耽地看着大街上两条腿走路的所谓的高级动物,多年来它们已经练就了一身专食人r的本领,它们时常期待一场大瘟疫的发生,这样的话,它们就可以亲吻那些正在溃烂的玻璃眼睛,把天下据为己有。
林夕阳在回家的路上发现铺天盖地的橡胶套子像死鱼眼睛,它们在臭气熏天的臭水沟里肆无忌惮地翻鱼肚白,那里成了老鼠的天堂,它们每天发狂地交媾、繁殖,把黑豆一样的粪便拉在大路上。林夕阳想,把这堆鼠粪埋葬起来再加一个坟冢,这绝对是她告别死亡命运的一种最佳形式。
第八章
林夕阳把九月一日定为自己的解放日。在这之前,她已经连续几个晚上都彻夜失眠。她终于要离开这座肮脏的城镇,离开校长色迷迷的眼睛,离开婆婆的魔掌了。她无比畅快地想着,离开这个小镇后,她的新生活就要开始了。
九月一日一大清早,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就拖着行李箱逃出了门。她的男人东方先生这会儿正在别处眠花宿柳。
洒水车疯了似的尖叫起来,一场暴风雨很快就将乌堡镇浇透了。这个头脑简单的疯子,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扭扭捏捏,把街道搞得更加污浊不堪。
林夕阳看到洒水车就要冲过来了,她撒腿就往车站跑。车站是这个镇最辉煌的建筑,镇上的人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一堆废墟上建了几间空房子。空房子歪歪扭扭的,像一个喝多了酒的醉汉,周围围是臭气熏天的垃圾。一群人站在这堆屎中间,皱着眉头,把鼻子捂得严严实实的,像老鼠一样到处逃窜。
天气太闷热了,y沟里的水翻滚起来,臭气一阵阵地往外冒。车还没停稳,蜂拥而至的学生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往狭窄的门缝里挤。尖叫声从燥热的空气里传来,像濒临死亡时发出的惨烈呼救,洒水车把屙到一半的n吓得倒退回去了,它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群疲于奔命的人,他们在拥挤的道上奔跑,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体现他们存在的价值。
人群中有人杀猪似的嚎叫起来,一只脚被踩烂了,那只脚的主人把血淋淋的脚伸向空中,坐在一堆新鲜的牛粪上呼天抢地,浑身的衣服被汗水和泪水浸透。她的哭声没有引来任何人的注意。她把身子缩成一团,像一只身上被撒满了盐的鼻滴虫。一群人仍往狭窄的门缝里挤。他们不断地奔跑、嚎叫、呻吟,像蚂蚁似的涌向一个地方,马上又像蚂蚁似的从一个地方散开,然后一窝蜂似的朝一个地方倾倒。他们在表演一出滑稽剧,走到哪里都有类似的滑稽剧演出,剧中没有主角也没有配角。一群乱糟糟的人,把脑袋都挤掉了,恨不得把同类吃到肚子里。
乌堡镇早晨的空气中浓重的花粉味在人群中飞舞。一夜之间,天下无数只毒蜘蛛在世界版图上结了一张巨大的网,网上垂挂着无数只蛀虫、酒、毒品、兴奋剂、麻醉剂和艾滋病病毒,它们一起混合在一个现代易拉罐里。杀虫剂到哪里去了?老牌的敌敌畏杀死地球上最后一个女人后失去了威力,它对那些毒蜘蛛一点效果也没有,还招致了一阵嘲笑。他们把嘴巴都笑歪了,舌头垂掉在脚下。蜘蛛网最后被人为地捅破了,破了无数个窟窿,那些易拉罐纷纷往下坠落,没有山脉、没有树木、没有河流,一切障碍物都被消除了。在人类脚下,这些易拉罐排着整齐的队伍汹涌地朝一群患有严重抑郁症、精神分裂症和动物狂躁症的女人身上碾过。地上血r横飞。无数只苍蝇在空中狂乱交尾。
林夕阳有些自鸣得意,马上这一切都不属于她了。她看着伸向空中的绣花脚。脚的主人长着一副漂亮的脸蛋,但她的脸现在难看地扭曲着,穿着迷你裙,中间露出大半截肚皮,紫色的肚脐眼朝天空放s它无穷的威力。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红色的蕾丝丁字裤,根本没来得及穿长统丝袜,两条大腿在空中无所畏惧地晃荡着应该说,这是一个极其时髦的女孩,她躺在地上执意要引起人们的注意,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她胡乱地抓着一把臭气熏天的钞票,笑得像个疯子。一种复杂的感情吞噬着她,使得她一下子就确定了这个女孩的身份。她把自己打扮成一只野j在大街上招摇过市,成了引诱雄性动物的高手,只要一有机会她们就要男人往她们裤裆里塞钞票。她和她类似的女人们毫无廉耻地占有着镇上的男人。
林夕阳感到身体上的某个器官抖动了几下,厌恶感混合着其他的感觉一起汹涌地奔向她,在她熟悉的小路上奔走呼告。她的脸憋得通红,谁都不希望在这个堆满尸体的火葬场让自己的器官无端地受到威胁。她趴在地上疯狂地呕吐起来,她的呕吐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人们各忙各的,生怕挤不到爬满街道的公交车上而误了他们的人生大事。
这次呕吐并没有将林夕阳的力量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它把最精彩的部分留在了后面。这使得她更加难受,她把一颗无奈的脑袋仰向天空,要是晚一点出门就不会那么遭罪了,至少她男人会满身腥臊味地从按摩房里奔出来把她安全地送上车。在他寻找报仇机会时,机会终于来了,几个人伙同他发了公司的一笔钱财,然后他干脆辞职回家了,准备和推销员对着干,一定把虚张声势的乌堡镇搞得热火朝天。
林夕阳想,要是等他把这些繁琐的工作程序做完,她的学习计划可能要泡汤了。
一双眼睛径直朝她s过来,她顺着他的目光往右边看去,右边是一堵用红色油漆涂抹的墙。林夕阳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靠着一堵红色的围墙。她诧异地看着已经向她俯视下来的脸。这张比她年轻几岁的脸却露出冷峻而不动声色的浅笑,好像一切他都不在乎,但一切又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对着那堵墙吹了一声口哨,啃着硬硬的指甲说,你是不是不舒服?你到哪里去?
林夕阳抬起头,她看到了两撇漂亮的小胡子。这胡子让他看起来有些成熟,并带有沧桑感。林夕阳恍惚地看了一眼,惶惑地点了点头,本身由于来自身心的不舒服使她懒得张嘴。正要心烦意乱地躲开这个不怀好意的小家伙,一辆豪华客车开到了他们面前。
一阵急躁的喇叭声把周围的人搞得烦躁不安起来。世界像一个巨大的集装箱,人群又像蚂蚁一样拥挤在一起。时不时有臭p从夹着的缝里s出来击中人的脑袋,恶毒的诅咒声和更响亮的喇叭复仇似的打在后面人的脸上,使得那些人一个个灰头灰脸的。一个在舌尖上抹了毒汁的中年妇女往外撇着两条长腿跳起来破口大骂,c着浓重外地口音的骂声如热浪一样从她舌尖上源源不断地翻滚出来,一秒钟也没有停止,像一个斗志昂扬的战斗者在向手无寸铁的人激烈进攻。
林夕阳浑身颤抖,差点晕倒在地,她以为是从阁楼里冲出来的老婆子要置她于死地,将她耸在两个肩膀之间的脑袋生硬地拎下来扔进了护城河。她想象着一群饥饿的老鼠奔跑过来争抢她的眼珠,它们争夺了很久,但一只硕大的老鼠成了最后的胜利者,她的两个眼珠子被它蛮横地吞进肚子,其他的老鼠转移了目标,开始一窝蜂似的争夺她的鼻子。她的头发很快被它们当作黑面条吃了。白森森的脑髓被它们折腾出来,它们y森森地冷笑,那是全世界最好的美食了。它在护城河的中心跳跃着,它跳得很从容,像一个刚出生的世纪婴儿。那群老鼠一哄而散,它们被吓坏了,那扑通扑通有规律跳动着的,分明是一个不死的灵魂。
那个拥有漂亮胡子的男孩不由分说把她的行李扔进车肚子,她的行李太多了,看样子她好像要把整个家都搬走。林夕阳发现周围的人都走光了,他们像被人打包了一样被毫不留情地扔上了车,包括那个舌头上涂满毒汁的外地女人。车厢里挤满了蚂蚁,里面推推搡搡的炸开了锅。林夕阳最后一个被塞进这个瘟疫箱。她希望离外地女人远一点,她要躲开她的毒汁。
这一次,大学生北纬算是解救了她,他帮她在车上占领了最好的座位。她和大学生的座位紧紧挨着,事情正如她所期望的那样,离外地女人有一小段距离
大学生转过身来,他面对着林夕阳,额头上一撮黄头发向上飞扬着,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我记得你最喜欢画向日葵,但你画得太正统了,所以显不出你生活的趣味。
梵高是我喜欢的画家,他说,只要活人还活着,死去的人总还是活着。他的精神在他的绘画作品中表现出来了。林夕阳的目光一闪,终于有人和她谈这个话题了,但我现在开始注意我们镇上的鱼了,我迫切地想要画一条没有得性病的鱼。
鱼会得性病吗?开玩笑啊。大学生哈哈大笑起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然后惊异地看着她,再说了,镇上的人不需要纯粹的艺术。
我需要。那撮飞扬跋扈的黄头发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应该说,那撮黄头发很好看,至少很适合他。黄头发和黑色的三羊胡,这不伦不类的搭配构成了一副很奇怪的画像。你是谁?
不知道谁出的主意叫我北纬,现在我已经听习惯了。北纬把黄头发往后面甩,他说,你带过我们班一次课。
林夕阳不由得顺着他的头发看下去,他穿着一件印满骷髅头的t恤衫和破牛仔裤,裤子上到处都是d。凭她多年的教学经验,她很快就判断出,这是一个让老师头疼的学生。她看着他,说,你考上了?
本来是考不上的,复读了一年勉强考上了。这个叫北纬的大学生在她面前很突兀地吹了一声口哨,这尖锐而刺耳的声音在空中摇荡,逐渐形成了一股主流,在长方形的车厢里四处撞击。他吹起来得心应手,看来吹口哨是他的拿手好戏,而且动不动就突然来那么两下。他看着她笨重的行李,样子显得越来越漫不经心,他说,看你的样子,你好像是迫不及待地要离开这个地方?
林夕阳惊诧地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男子,你怎么知道?
鬼都看得出来,其实哪里都一样。他又突兀地吹了一声口哨,尖锐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外地女人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拿眼睛狠狠挖他,似乎在向他提出警告。北纬毫不在乎,目光在车站晃来晃去,他继续扬着头问她,你干什么去?
林夕阳没有回答,她看着窗外一棵棵向后倒去的白杨,假装没听见,一个快奔三十的人了,还要到学校去进修,而且还要不可避免地成为自己学生的学生,或者师妹。这种角色的颠倒让她觉得丢人,实际上她是计较这一点的。
问你呢?你是到那里出差吗?带那么多的行李,女人们喜欢出门的时候,恨不得把家都背在身上,我看到了都感觉到累。北纬穷追不舍,执意要她说真话。
大多数女人都这样。林夕阳笑了笑,话题就这样转移了。你觉得不是吗?
北纬不以为然地眨了一下眼睛。他扬起头来又使劲地吹了一声口哨,以此代替他的回答。这次由于用力过猛,尖锐的口哨声严重走了调,哨声在全封闭的车厢里刺耳地回旋,车厢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向这个满不在乎的男生投来了不满的眼光。外地女人站起来,恨不得把十个爪子就势抓过来。她盯着大学生看了半天,然后把y毒的目光很不耐烦地转移到林夕阳身上。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林夕阳才是真正的肇事者。
林夕阳在这种目光的审视下,浑身的肌r一下子紧张起来。那目光可以让她连续几个晚上做噩梦,为了避免噩梦连连,她把头转向车外。幸亏大学生帮她占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她可以看到漫无边际的庄稼、正在吃草的黄牛和路边的杂货铺。田野周围堆满了坟墓,c在坟墓周围的树林一般的血色旗幡一齐向后倒去,迅速消失在雾气腾腾的田野尽头。
你还没有回答我呢?北纬的目光紧着她。
什么?林夕阳在这种目光的视下感到自己无处可逃,但她感到还是有必要继续隐瞒下去。除非非说不可。
到那去干什么?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
没有别的意思,看你是短期的还是长期的。北纬的语气很坚定。
林夕阳忍耐了一会,她看着大学生的眼睛,说,时间应该比较长,在艺术学院呆两年。
呀,多好啊。不想当老师就去当学生,不想当学生就去当老师,这种生活太美妙了。大学生眼角掠过一丝兴奋,他要试着用身体敲开面前这座门d。他不知从哪里弄出一包口香糖,当作众人的面一层层地把锡纸剥开后,递给林夕阳一个。你是绝顶聪明的,你的画画得棒极了,我们那时候都崇拜你。
林夕阳淡淡一笑,闭上眼,把头歪倒在一边。
不过,其实哪里都一样。大学生无所事事地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他嚼着口香糖,费力地吹着泡泡,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好像地球被他踩在脚下,他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这样就保持了他心理上的优势,把面前的这个棋子拽在手里。
也许是吧。林夕阳睁开眼看着他。他的长头发下覆盖着一张可爱的脸,脸上有一种让人惊悸的生动表情,她发现自己被这表情拉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这是别人未曾开启过的一个新的世界,而这个世界里什么都有,她惟独抓住了一个东西,这个东西后来把她的心砸碎了,让她流了一辈子的血。她说,可对我来说,是新生活的开始。
大学生嘴角掠过一丝浅笑。经验告诉他,这个女人说的是实话。他已经从她身上看不到几年前人的灵气和傲气了。她的脸和她的头发一样,干枯无华。一种无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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