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太丢人了。同伙一出门,北纬扑上去就把门锁死了,干脆利落地挡住了外面那些目光。他已感觉他们投s过来的目光已经由好奇转化为怀疑了,这对他很不利,给人滥情的印象并不好,尽管人人都梦想骑在身子底下的女人每天都更新,但梦想实现不了时他们就擅长把嘴巴放在别人的身上。他们的嘴巴很臭,但再臭的嘴巴现在也淹不死人啦,人们乘坐时代的车轮在高速公路上风驰电掣,他们对这个开放的社会欢欣鼓舞,天天戴着镣铐跳舞,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他们的女人习惯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干脆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大家一起寻找乐子吧。他和他的同僚只是盲目的跟随者,但他相信,不久以后,对权利和金钱有了支配权和使用权时,他们就成了社会的主流。但是,伪装是多么重要啊,善于伪装就能得到更多的实惠。
现在,只要关上门,他就有了支配面前这个女人的能力。他深谙这个道理:在黑暗中可以随心所欲地支配,杀死一只羊羔太简单了。现在,一切顺手得不得了啊。
为了使他们的谈话不受干扰,北纬首先想到要把电脑关掉。他打开的窗口太多了,动不动就跳出一个虚拟美女来对他搔首弄姿。他精心挑选了上千个佳丽,全在机器里储存着,需要的时候他就把机器激活。但事先得将设计的图纸出售换来让人产生情欲的法国红葡萄酒,这样就可以轻轻松松坐在家里享受做皇帝的感觉而不用c心国家大事啦。现在几十个q友的头像固执地在电脑桌面上闪着,非要他点一下胸部才会心满意足地消失。他手忙脚乱地忙乎了半天,急得满头大汗。现在的情形不允许他置身边的女人而不顾。女人的眼泪在飞,非要向他讨要什么东西。于是他干脆切断了电源。几台电脑同时死机。
大学生现在可以从容不迫地观察面前的女人了,他坐在回廊椅上,带着一种轻蔑而居高临下的姿态打量她。这个女人真可怜,现在什么社会了,还恬不知耻地寻找爱情。自己一个人不好玩,还非要贪心携带他一起往里头跳。他才不上当呢,他要躲开这个温柔陷阱。
这会他才发现这个女人从头发到脚趾头都发生了惊人的变化,但整个装束与她的气质和年龄很不协调。应该说,她穿上低腰的牛仔裤再配上垂到大腿的金属腰带很适合她修长的腿,但上面套上一件紧身短装的双排扣狩猎夹克却越发让她显得局促不安,这样一来她看起来就不是可爱了,而给人另外一种仓促的别扭感。v字领口一条闪光的铂金项链锁住了她的细脖子,与她转身时脚趾头涂过黑色指甲油的黑色旋风相背道而驰。她看起来不伦不类。如果是昨天,他会很欣赏她的,但今天,事情完全发生了变化。北纬毫不怀疑这个女人是照着哪本时尚杂志照本宣科地把这身衣服强加在自己身上的。看样子,她准备把自己彻头彻尾改变来迎接新生活的挑战。在这之前,北纬肯定忘了给她说他欣赏的是女人从曲折的道路走过来的风霜骨子透出来的成熟风韵,绝对没有想到面前会突然出现一个从坟墓里爬出来对他死打烂缠讨要爱情的女人。
北纬最终才想起来他应该把藤椅让出来给面前这个女人,他思考着怎么解决问题。躺或者靠在藤椅上都不便于解决严肃问题,他知道,他首先要在气势上压倒这个女人,否则事情会更加麻烦。为了慎重起见,他必须带着严肃的咳嗽和眼色就能吓退面前的女人,他要把她吓到墙角去,让她在那里缩成一团,主动在他面前撤退。女人一般很胆小,从孤儿院里走出来的女人就更胆小了。但也不否认她们有极端的行为。
现在危险表面上解除了,即使没有解除,按经验,他知道他的几个同伙没有走远,他们那双老鹰眼瞪得大大的,一旦危险来临,他们就会立即扑过来。他们预防危险的能力绝对天下第一。这得益于他们私底下订下的契约。他们从娘肚子里出来就知道,结成联盟办事方便多了。而给他们的联盟加上润滑剂的是异性伙伴,他们在现实生活中、在网上交换性伙伴,把私有财产共(公)有化。几个人同时分享一种柔情,再没有比这让他们感觉更美妙的事了。他们试验了无数次,没有哪一次失过手。他们戴着厚厚的盔甲像火箭头一样在这个情欲泛滥的世界不断冲刺。
他怜悯地看着这个女人,她还在恬不知耻地为她所谓的爱情哭泣,非要他把他的灵魂掏出来给她不可。就他本人来说,他有耐性等她安静下来。他从来没有考虑过,为了一个女人而去堵住他其他的快乐出口,他绝不不把灵魂交出去,更不会做一个世纪傻瓜。绝不。所以他不会对在面前哭泣的女人抱一点同情,她现在是一个在他面前没有尊严的女人,他只是无意中把自己的脚放在一个女人的爱情尺码上,要她在黑暗中给他挠痒痒,他却不小心点中了这个女人的笑x,这个女人在黑暗中哈哈大笑。她笑啊笑,笑声怎么也止不住,身上的器官都笑错了位,脸上的皮肤都被笑声撕扯破了,直到他闻到橡胶爆破后散发出二硫化碳的有毒气味。
看来,他们的合同肯定失效了,现在需要起草一份声明,分手声明,这份声明的起草迫在眉睫。否则就有一大堆麻烦等着他(早知道那么麻烦他就系紧他的裤腰带了),否则他的器官就等着生锈吧。现代人的感情保鲜技术太差了,还远没有达到国际水准。他们只是一味地把眼睛盯在一拨又一拨年轻人的身上。快餐文化导致了快餐消费。先凑合在冷藏室里冰冻一个小时吧。他想,为什么要让自己的身体饥饿呢?身体的零件损坏了之后,要想重修,不仅要花大价钱,最重要的是,还严重地损伤了元气。他不想花钱,那太划不来了;更不想伤元气,他不想对不起自己。
北纬静静地等待面前的女人安静下来。他不用担心,他有的是时间。那几个同谋会把最好的机会留给他,他们肯定会去找最适合他们消遣的方式。他发现坐在他对面前哭泣的女人很陌生,从她的头发到她的脚趾头,没有一处不让他感到陌生。他甚至觉得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产生了严重变异,她变成了一个长着三条腿的男人,她蹒跚地拄着中间的拐杖,披头散发,沿路乞讨。
但理智告诉他,他必须抓紧手中的钱,静静地等待她安静下来,把主动权紧紧捏在自己手里。否则危险将会重卷而来。他要像一个杀手一样让她的车轮立即停止转动,尽管有可能让这个女人血r横飞,但有什么办法呢?只要她还活着。现在,他面前已经出现了一个寻死觅活的女人,这个女人有为爱情自杀的势头,她要是冷不防从四楼跳下去,即使不摔死,也会有一群野狗张着血盆大口扑过来。
过了好久,林夕阳的泪腺终于自动关闭了。她本来想利用它为自己争取一点同情好让自己重新获得一点希望和尊严。但年轻男子没有任何反应,他像一台中了木马病毒而导致了死机的电脑。林夕阳悲哀地想到,即使把枪架到他脖子上,他也会不屑地把眼睛闭上。反正他昨天把自己当作猎物吃掉了,在下次的饥饿还没有发作之前,他是不会把眼睛睁开的。
北纬再次把回廊椅拖到她面前,带着命令的口吻要她靠上去。只要她靠上去,他就可以居高临下地审视她,并且让她明白,这件事从始至终根本和感情无关。他干了无数次,但从来没有像这次这么倒霉。面前的这个女人阻断了他用速度累加起来的数量,他处心积虑定下的猎艳目标可能因为这个女人而受到严重影响。他咬牙切齿地看着面前这个患了严重伤寒病的女人,像看一个不合时宜的动物,这个动物在向他狂吠,向他表达爱情,而且迫切地希望得到回报。她孜孜不倦地拄着中间的那条腿沿街乞讨,但路过她的空空躯壳里除了蛆虫之外,什么也没有。她简直是白费心机。
林夕阳僵直了身子,她腾出一只手使劲往外推他,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坐上去,就是这张回廊之椅,它不动声色地给她设置了一个陷阱,让她毫无心理准备就陷入了一个温柔圈套,使她对爱情有了天真的幻想,这幻想让她闭上双眼就可以体会到一瞬间的美好人生,但这种美好太短暂了,她还没来得及睁开双眼,就被人推到了绞刑架上,坚决要对她就地执行枪决。
大学生绝不容许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失败,他伸出手来拽女人的胳膊。他厉声地说,你不坐着我们怎么进行谈话。我不愿说话时旁边站着一个人,这对我有压力。要么,你现在就从这里走出去,以后彻底从我眼前消失。他愤怒地伸出一只手,指着大门。
林夕阳一动没动。大学生就势用那只手抓住了她的衣服。林夕阳被他拧着向一边倒去。她在外面等了几个小时,又被他罚了几个点球,脚酸软水肿得像一只单脚螃蟹。这一会被迫倒向回廊椅时使得她终于获得了解救,头靠在椅背上时让她舒服得几乎不想再站起来。长时间的等待、内心的绞痛和武力较量损耗了她,结果终于真如大学生所预料的一样,他摧毁了她。女人无意中在一步步实现大学生的愿望,甚至比大学生期望的还要糟糕。她的头无力地向一边歪倒,像一只中了禽流感病毒的母j。
北纬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在努力选择大脑里的词汇,词汇太多了,一下子全涌到了大脑里,那些词全是对一堆粪便的厌恶和驱赶。但他这一会不知道先说什么好。最好的方式是,这个女人能在他面前消失,永远消失。但看样子,现在让她平静安全撤退好像根本不可能。她所有的出口都在冒火,如果他再加几把燃料,事情可能会更糟糕。
对峙了好久,“扯平”这个词跳到了他大脑,他脱口把这个词说了出来,他说,我们之间各取所需,你情我愿,这件事情大家扯平了。这句话像一把温情脉脉的小刀,轻飘飘地剥去了人身上的一层表皮。这个女人要是懂得现代游戏规则的话,听到“扯平”这个词她就会主动撤退。如果她毫无廉耻不想撤退的话,那就别怪他手下无情了,他就会动用手中的刀子,一层层地剥开她,要剥得她鲜血淋漓为止,要她跪下来向他求饶。给了她r体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向他索要灵魂呢?这就是贪得无厌的代价。
平静的口吻还是把沉思中的女人吓了一大跳。这句很具有时代特征的措辞从大学生北纬嘴里说出来就更让她吃惊了,语气淡然得好像林夕阳才是真正的肇事者一样,他需要了,谁要她给他提供了方便呢。
林夕阳突然把头从靠背椅上抬起来,眼里喷出一团烈火,身体渐渐绷直了,一口浓痰在她喉咙里咕隆作响。大学生赶紧跳开了。林夕阳摇晃了好半天脑袋,然后,她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为什么偏偏选择我?
女人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被电流击中的驱动力,这种力量很快击到对方身上,使得本想哈哈大笑的北纬又不得不紧张起来,他惶恐地盯着对方的小嘴巴,生怕从里面s出一颗子弹击中他头部。他又开始思考词汇,想着在这关键的时刻无论如何不能再激怒她,她执拗的时候,有着孩子气的混乱与癫狂。这个女人会跳起来朝他脸上吐唾沫,说不定用尖尖的高跟鞋踢他,撕他,咬她。他肯定不会让她得逞,他有的是力气。当然,他指望事情能和平解决,事情最好能和平解决。
他极力搜索字眼,说,因为跟你做感觉很踏实,很安全。难道你没有感觉到快乐吗?马上他就被自己说出来的这句话感动了,因为事情的确如他所说的那样,和她在一起,踏实、安全的感觉一直存在,但除了现在。现在他面对的是一个与他意志力背道而驰的女人。
很轻松,是吧?不用对我负责,对吧?林夕阳有气无力地说。她被自以为是美好的爱情谎言蒙蔽了,她在想怎样把她从大学生那里无辜受到是蔑视吐回去,加倍补偿给他。她绝不允许别人和她开这种身体和感情的玩笑。
北纬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在这一瞬间,他发现这个女人其实不笨,他被她的假象蒙蔽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在较量的过程中,他成了一只被人到墙角的小狗,得他无处可逃,非要他再恶狠狠地狂吠几声才能把对方到另一个墙角去。他恶狠狠地迎着女人的目光,厉声说,你真的要我说实话吗?
林夕阳坚定地点头。
女人头上两个聚光灯正对准了他,他被她的目光迫得无路可逃,他就势转过身紧紧对着墙角撒n,哗哗的水响带动着他的大脑,他紧急思谋着,如果这句话激怒了女人,她向他猛扑过来时,只要他一闪身,她就会老老实实一p股跌倒在热乎乎的ny上,让她不得不臭烘烘地撤退,哭着走回去,彻底对他死心
北纬又转过身来对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一次也没有把我的爱情朝你抖出来,我的身体空虚得连爱情也盛不下了,我只在乎我的身体,你不过为我提供了一个发泄的地方。说完之后他看着她,这一下他终于畅快淋漓了,把淤积在肚子里的垃圾统统吐给她后反而心安理得了,是她他吐出来的,这可不能怪他。末了,他又得意洋洋地补充了一句,这就是一夜情。
林夕阳发疯似的跳起来,咆哮着说,你觉得我和你一样,也是个动物吗?
狠话一旦说出口,北纬就毫无顾忌了,他现在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转过头,他看着窗外,说,随便你怎么说,事情就是这样。
林夕阳激动不安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好像非要找个具体物件对面前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进行一番捶打。她感到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和伤害,这个年轻男子像一具木乃伊,这具木乃伊站在高高的悬崖边上,还在龇牙咧嘴地嘲笑她。
林夕阳哭起来,她哽咽着说,可你为什么偏偏选择我?
你是个傻瓜吧,你不需要吗?
可不仅仅是这个。
那你还想要什么?大学生歪着头反问他,你到底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你想敲诈我吗?我可是一个除了身体之外什么都没有的穷光蛋。
你一点点都没有喜欢过我?林夕阳举着两只手不知道怎么办好。
北纬一下就从她身边跳开了,随即鼻子里理直气壮地哼了一声,他拿眼睛斜瞅她,足足盯着她看了一分钟,他用另一种声调说,你是在开玩笑吧?如果说有,那都过去了,我为此付出过代价。
可是现在我喜欢你。林夕阳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她低下头,说,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你应该能感觉到。
我没有感觉。然后呢?你是不是再想找我要婚姻。大学生北纬哈哈大笑起来,他觉得这真是一个滑稽的世界,世界在不停旋转,为什么偏偏把这个幼稚可笑的女人旋转在他面前?都说七十年代出生的人不相信婚姻,八十年代出生的人不相信爱情,这个贪得无厌的女人却偏偏什么都想要。他不屑地看着她,说,爱和性完全是两码事,我们只不过在进行一场等价交换,这是一种游戏规则。你只用在这个规则范围内享受快乐就行了,难道你不快乐吗?
林夕阳张大嘴,正要急切地争辩什么,北纬涨红了脸,他就势跳起来,毫无顾忌地把一口唾沫吐朝对方脸上吐过去,并厉声要求她立即闭嘴,否则他就不客气了。大学生的脸变成了猪肝色,脸上的肌r神经质跳动起来,像是遭受了巨大的侮辱。
林夕阳只好把嘴巴闭上了。她看他那副被激怒了的样子,她知道,如果自己再自顾自地说下去,大学生就会把一堆屎屙在她嘴里,屙得到处都是,直到把她呛得说不出话来。她眼睁睁地看着大学生把脖子梗向天空,他在恶狠狠地诅咒:如果谁他妈的还相信爱情,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林夕阳咬了咬牙,从大学生嘴里喷出来的恶浊臭气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感觉自己如果还继续恬不知耻地向他乞求爱情,这恶浊的臭气会把她活活憋死,然后用唾沫星子把她一点点埋葬,让她动弹不得。她目前还不想死,至少现在她已经意识到,他的灵魂在滥情欲中发生了可怕的裂变。
林夕阳一脚跨出门槛,眼泪哗地一下夺眶而出。她绝望地往学校走,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觉察到她的命运受到了最最严酷的自然法则的惩罚,她没有遵守游戏规则的结果是:她遭到了可怕现实的侮辱和攻击。现在她要服从一切不可抗拒的命令,那就是:在这个时代,人发生了可怕的分裂,爱和性已经完完全全分开了。
第十四章
林夕阳终于睁开了眼,她眯缝着双眼艰难地看着在灯光四周狂乱舞蹈的火蝴蝶,奇怪的是,这些火蝴蝶很快由规则的菱形突然变成了倒三角形,它们在天空中恣意地变幻身体,形状千奇百怪,直到最后精疲力竭,它们疯狂地簇拥在一起,很快凝聚成硕大的一团。
它们聚集在棺材周围集体欢呼,兴高采烈得像在举行某种声势浩大的告别仪式。
在一阵喝彩的狂欢声中,林夕阳迷迷糊糊地听到电话响了,她僵直地坐了起来,p股还没坐稳,又直挺挺地软倒下去了。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仿佛被人抽空了一样。她这才感到,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她身边没有一点可供她消遣的食物。宿舍里的人全都跑光了。她们很少光顾这里,好像这是一个滋生病毒的房间。无数只小虫子从灯光下蹒跚地爬过来,它们伸出细长的舌头,对着地下的身体。就在这时,电话铃声突然消失了。
林夕阳费了很大力气才气喘吁吁地从床上爬起来,她披头散发,眼睛和脸肿胀着,像被注入了水,表情怪异、残忍,一个遭到了生活嘲弄而执意要采取行动的女人现在看起来让人惊恐不安。她看了看房间四周,单人床上空荡荡的,像悬挂在空中的几口水晶棺材。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好长时间,她恍恍惚惚记起,这几天无所事事地躺在棺材里还做了无数个美梦呢。可惜的是这些美梦她现在一个也记不完整了,全变成了三角形的玻璃碎片,在记忆的伤口,这些碎片一点点地轮流番切割她,除了疼痛之外,在心灰意冷中,她对什么都无所谓了。
天气突然变凉了。秋天还没开始就直接进入了冬天。这是这个城市的固有特色。林夕阳抬起头来看了看窗外的银杏树,树叶还没来得及变黄或黄了一半就开始仓皇地往下掉,地上铺了厚厚一层黄绿相间的树叶。在模糊的y影中,林夕阳突然闻到了乌堡镇的气息,这股气息凝聚在空气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这一会她特别想去冲个凉水澡,以便打起精神来对抗又不断袭击过来的饥饿和疲惫,但水太冰凉了。她重新躺回去,闭上眼睛。现在快到凌晨了。她不知道自己在床上昏睡了几天。这几天,世界应该变化很大吧。她把头探出来,看着窗外,窗外一片漆黑
寂静的夜里,电话又一次地尖叫起来,一支疯狂的歌在树梢间回旋,像在紧急通知某种突发事件的来临。林夕阳抱怨这么晚还有电话来打扰,但她一点也不恼怒,像是某种期待中的东西,大学生要是幡然悔悟就好了。她发现自己和现实有了一种隔膜感。此时的这个电话像一根纽带,立即把她与脚下的恐怖世界联系起来了。
林夕阳爬下床。当她把手伸向电话时,这才感到事情不如她所想象的那么美好。恍惚中她看到一个幽灵从乌堡镇里跑了出来,她马上从对方身上闻到了护城河的气息,闻到了巷子深处的气息,闻到了阁楼里的气息。电话在她手中颤抖,校长的鸭公嗓子终于从电话那边传过来。他的声带像一台出了严重故障的机器,喘息不止的轰鸣声在四周缭绕,一下子把这个昏睡中的女人搅得晕头转向。
校长滔滔不绝地谈他的整个教学计划,不断重复着说临终前要好好辉煌一把,拼了老命也要把学校的升学率搞上去,绝不能临阵脱逃,一定要让上面的领导和他们一起最后集体高唱升旗典礼。林夕阳恍惚中听校长说学校马上有一场大的人事变动,这场变动会成为乌堡镇的轰动事件,就看林夕阳配不配合了。临退休前一定要把这件好事积极促成,以免留下终身遗憾。
说完这句话,校长突然有意识地停顿下来,电话那头的噪音猛地戛然而止,好像他把含在口中的胡萝卜突然吐在了地上。他停顿了很久,蓄意等待林夕阳做出积极响应。
这个女人坠入了五里云雾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压根也没有弄明白校长话里的意思。她感到校长半夜十二点多还给她打电话,这让她有些意外。潜意识中,她感到一丝危险正透过黑夜的冷漠在向她一步步近,使她在黑暗中喘不过气来。
校长严肃地咳嗽了几声,这几声咳嗽清晰地传入她的耳膜,在她的心脏上狠狠地敲打了几下。好像刚才沉默的那一会他趁机给机器抹上了润滑油,这会用起来特别顺手。林夕阳太熟悉他的咳嗽了。她知道,这几年来,校长在学校的威严就是通过咳嗽表达出来的。按惯例,这就是一道命令,非如此不可的命令,每个人都必须绝对执行,尽管有时执行起来时让人毛骨悚然,但不执行的后果更加令人不堪设想。
校长终于停止了咳嗽,他继续保持不动声色的语调说,为了你,我得罪了学校所有的人。我要让我付出的一切一定得到有价值的回报,而且这个回报是有血有r的,是我迫切希望得到的,是别的任何东西都不可以替代的。他吸了一口烟,把烟雾直接吹向天空,吐停顿了一会,又说,我想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林夕阳跌坐在地上,两只眼睛惶恐不安地在黑暗中转动,惟恐从黑暗中s出一颗子弹,身体被打了“手枪”后鲜血喷s到天花板上。校长又大声地咳嗽了一声,这声咳嗽不仅在提醒她,而且在发布不可抗拒的命令:天上没有掉下来的馅饼,她必须要为她目前得到的好处报恩了。校长签的字是要有回报的,否则他何必辛苦那只手。这是生活中处处可见的一种情感互动形式,一种人之常情,她必须遵守,否则太不符合社会游戏规则了。
林夕阳握着话筒不知如何是好,她有气无力地思考着如何把问题合理解决。看来校长这次是有备而来的,他等待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这个女人提心吊胆的事终于在这一天不可避免地到来了。黑暗中,她睁大了一双急剧颤抖的眼睛。
长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看来他要把问题直截了当地给这个愚蠢的女人说出来,否则他给她的恩惠就白给了,他怎么能白给人恩惠呢?这绝对是不可能的。她必须为此付出一点代价,这个代价就是:把r体呈现上来,老老实实地摆在案板上,让他随心所欲地享受它。他觉得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过分,因而语气就显得更加理直气壮。他说,我现在就在你们学校的宾馆里。这个宾馆怎么建得像座公墓,我一个人在这里很难受。
现在几点了?话筒差点从她手中滑落,这个女人终于软弱地开了口。她看了看闹钟,时针正好指在十二点三十分。她突然两腿一软,身体软倒在床板上,她说,太晚了。
还不晚,现在正安静,很方便两个人说话。校长的声音很坚定地从那边传过来,中间夹杂着令人窒息的咳嗽,他又说,你现在就过来,我们说说话。
林夕阳惊跳着从恍惚状态中惊醒过来,浑身出了一身冷汗,她马上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事,而且这件事就迫在眉睫。她的头轰地一声炸开了。这一切会成为她半夜从梦中惊醒过来的恐怖镜头,并且它将伴随她一辈子。这一次她不会那么幸运了,他蓄谋了那么久,这次肯定会改变策略。他也不是好惹的。
我已经上床睡觉了。林夕阳发现校长这次再也不会善罢甘休,现在她的命运将受到最严重的挑战。一想到要回到阁楼去,她浑身就直冒虚汗。她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挂着白色蚊帐的空荡荡的六张床像六个悬在半空中的水晶棺材,在空中直摇晃。
马上从电话那边输送过来的愤怒混同深夜的恐惧急遽地拽住了她,校长突然发出一连串令人窒息的咳嗽,他不停地咳,从胸腔里直窜出来的咳嗽声几乎把这个软倒在床上的女人再次击倒。
林夕阳握紧话筒,脑海飞速运转着,要是能在急迫中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就好了。过了好久,她终于在黑暗中抓到了几个可以让她喘息片刻的字眼,她说,校门口有一家很不错咖啡厅。
我对那个苦东西不感兴趣。校长咆哮起来,那个鸟东西有什么好喝,又苦又涩,还要那么多钞票。
那就喝茶。林夕阳从惊慌中缓过了一点神,自认为这是个两全其美的主意,她忍不住在黑暗中吁了一口气。
喝茶还用得着去那里找罪受吗?校长显得很激动,他费尽力气想给人一种威风凛凛的形象,但鸭公嗓子陡然变得又尖又细,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兴奋冲昏了头脑,又像是被即将到手的胜利弄得不知所措,这使得他的形象大打折扣,他继续尖细着嗓子说,这里像公墓一样令人难受,那只有我到你这里来啦,我带了茶来。
校长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没有给人留下任何回旋的余地。林夕阳颓唐地坐在床上,怔怔地想了一会,走下床,在狭窄的过道里来回走动。鬼魅的灯光把摇摇晃晃的女人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如冬天里一棵营养不良的枯木,寒风正在一点点地摇撼着它,把它弄得东倒西歪。她一直惶恐不安地盯着房门,这扇腐朽不堪的门因为年岁已久,开关门的时候总是发出让人难堪的咯吱声。呆会,校长就要从那座公墓里走来,穿过这扇门,让她服从不可抗拒的命令,她缴械投降。
现在她稳稳地坐在板凳上,被双排扣的夹克衫裹得严严实实的女美术教师把手放在膝盖上,准备接受命运的审判。清凉的月光洒在桂花树上,那些花都开过了,枯萎的香气还残存在枝桠间,一阵风飘过来的时候,还隐约可以闻得到那似乎不是桂花的香味。林夕阳想,作为短暂的人生经历,这种味道将永远留在她记忆里了。
那副茶色眼镜是大街上算命先生常戴的那种,它恰到好处地掩盖了镜片后面的真实年龄,而且通过镜片折s出来的光芒过滤了紧张,因而显得更直接了。校长干脆把白头发剃光了,那个发套全是进口的人造纤维,摸上去有些质感,但丝毫没有动感,整个都是僵硬的,和他臃肿的身体很协调。校长发现自己不再年轻了,于是,他用上了道具,变色眼镜和假发的确让他看起来年轻了不少。但因为目标太明显,林夕阳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校长气喘吁吁地跌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直喘粗气。在拼命的呼气与吸气中,他突然闻到了一股动物烧烤过的香味,这股好闻的气味直往她鼻子里窜,他张大嘴巴。
我闻到了烤鸭的香味。校长喘息着,因为肚子太大了,他要林夕阳拿一个凳子来,给他肚子一个座位。你这里有烤鸭?
香味是从那边传过来的。林夕阳随手往窗外一指,缩回来的手放在眼睛上,她故意使劲揉双眼,手趁势在头上狠狠地抓了两把,每只手上都抓下来一把头发,其他的头发朝天空直直地竖起来,显得更加凌乱不堪。因为饥饿,她现在手无缚j之力,除了对自己的头发表示出刻骨的仇恨外。过后,她有气无力地说,我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什么?校长边洗脸上的泡沫边乜斜着眼睛看她,他看着女人乱糟糟的头发,这个女人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
学校没有安排多少课,老师像走马观花似的。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校长用手势打断了。
这只是个过场,最终结果是拿文凭。校长示意她倒了一杯热水,他接过杯子时小指头趁势在她手背上敲打了一下,然后朝林夕阳意味深长地一笑。他放下杯子,闪身进了洗手间。
昏暗中传过来的暧昧的笑像一条耷拉在身上的毛毛虫,让人浑身直起j皮疙瘩。林夕阳赶紧喝了一口水,感到一个坚硬的东西磕碰了一下她的牙齿,粗糙的茶叶上稳稳地坐着一个还没有泡软的罗汉果。她在罗汉果的多次撞击下,头脑逐渐清醒了。
哗哗的水声混合着歌声从洗手间里有节奏地传来,老家伙竟然忘了关门,或许他根本就不想关,关门太琐碎了。林夕阳开始坐卧不安,她想急切地从这里逃逸出去。对她这样的人来说,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一定要握紧方向盘的两只手,要按自己设定好的方向有条不紊地走下去。
校长一丝不挂地从洗手间里走出来,他嘴里哼的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他要得意地把这首歌哼完,这可是他最拿手的好戏,每次在关键的时候就露一下脸。自从当上校长后,他从来没有失过手,他对眼前的猎物信心十足,多年的成功经验告诉他,她已经坐稳脚下的位置,还在积极地求上进。如果她想进一步往上爬,必须借助外界的力量,而他就可以给她提供这种的力量,这就要看她怎么施展她的能耐了。
校长的脸上挤满笑容,他等着这个女人使尽浑身解数去激活他身上的每一个零件,把他身上的零件一个个拆下来放在高温下烹煮,让它们在月光下尽情地舞蹈一番,然后再把它们组装好,他要是尽兴了,那么她就可以高枕无忧地坐上时代的车轮在地球中心飞速旋转。他说,你上次说一个安全套就可以解决,我们可以省略这道工序,直接开始。
林夕阳喝完水,刚一抬头,赤ll的校长把她吓得尖叫起来,一p股重重跌倒在地板上,浑身的寒毛一根根倒立起来,她惊恐万状地看着朝她一点点近的校长。那一刻,她突然间镇静了下来,想即便是死,她也不能让他的y谋得逞。
林夕阳的举动引起了校长的强烈不满,但他很有风度地克制住了自己,这是他久经沙场训练出来的,要不然这几年的领导就白当了。他及时改变了策略,停止了主动进攻。他把笨重的身子砸向床,床在他的重压下在空中兀自弹跳起来。校长的身躯跟着床在空中弹跳了很久。然后,他把头转向她,目光死死地盯着这个由于把双排扣扣死而露出纤细腰身的女人,他咂咂嘴,过来,你干吗还站在那里。
赶紧穿上衣服,你知不知道你的r很丑。林夕阳气得浑身筛糠一样地抖动,眼睛愤怒地盯着校长。
校长的脸逐渐变成了酱紫色,他轻蔑地看着在他面前抖成一团的女人,舌头啧啧地发出一连串令人难受的怪响,以此来表示他连续不断的蔑轻。他的表情让人丝毫不怀疑他面前站着一个不合时宜的怪物,这头怪物正在撩拨他,激怒他。蔑视了很久,舌头有些僵硬了,他扬起头,目光正好从高处轻而易举地落在女人身上,像看着一个裂开了一道口子的垃圾袋,袋子正在往外冒腐烂的酸水。几句他控制了很久的话终于忍不住从舌尖上如热浪一样翻滚出来,他慢腾腾地说,听说你搞了一个大学生?
林夕阳感到自己千方百计掩饰的伤口被人晾出来了,一把冰冷的刀子在上面突兀而放肆地切割着。她抬起头来愤怒地看着校长。
你那样做毫无意义,他根本不能给你带来什么。校长毫不掩饰他的鄙夷,当着她的面把他的假牙晾出来。现代人还是现实点。
请你闭嘴。
他说,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像一个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疯子。
校长的话刺激了这个浑身发抖的女人,她跳起来,准备趁此机会冲进洗手间,但她还没来得及迈动双脚,就被校长严厉的声音喝止住了,你干什么去?
我去照照镜子。林夕阳转过身,厌恶地看着床上那条虫子。她说,看看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看看我现在有多难看,是不是看着像厕所里的蛆虫一样恶心,能把人活生生地恶心死。
你还真照啊。校长的大手掌坚定地朝她挥过来,过来,你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
你的前途在我的手里,除非你想亲手毁掉它。
林夕阳看着他,她没有动,也不敢动。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这一会,前进一步或者后退一步都是致命的关键,尽管都和她的前途紧密相关,但林夕阳现在思考的,却还是可笑的精神和r体问题,前进一步粉碎了她的r体,但挽救了她的事业,后退一步可能会毁掉她目前的事业,但绝对牺牲了她的r体。这两种结果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对她来说,要是能两全其美就好了,但很显然,那是不可能的。
现在她明显地感到,作为交易的r体摆在面前,闭上眼睛很容易,但实施起来怎么就那么困难啊。昏暗的灯光下,惨白的床单发出刺眼的光芒。她试着闭上眼,脚艰难地朝前跨进一小步,她惊喜地发现闭上眼睛走路其实不如她想象中的那么沉重,它可以把视线之外的一切东西都阻隔起来,房间里空无一物,这样交易就很容易在黑暗中达成了。但在跨出第三步的时候,她被床的一只脚绊住了。她软弱地歪倒在地上,这一歪倒几乎明白无误地显示出,躺在床上的男人失败了,尽管他已经踌躇满志地张开了双腿。
林夕阳站起来拔腿就想跑。但校长不容许自己失败,他从床上腾地一下弹跳起来,一只大手掌就势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胳膊,他的手像一只坚硬的金属手铐,铐住了一个正要逃跑的女人。
这时候的校长更像一头犟牛,他已经失去了控制力,非要把脚下的土地犁开一条缝不可。他把林夕阳拖到床上,配合自己的四肢钳制住女人不断扑腾的翅膀。他知道,再较量下去,女人终究不是他的对手。他看着身子底下拼命抵抗的女人,这个裂开口子的垃圾袋开始往外直冒垃圾了。两个人在黑暗中发出背道而驰的声响,这响声就像两条皮鞭抽打着寂静的黑夜,把黑夜的宁静与美好搅得昏天黑地。
林夕阳拼命反抗,她闻到了酒气,整个房间膨胀着校长口里喷出来的酒气和他毛孔里散发出来的老人气。林夕阳发现自己逐渐处于弱势,积攒的力气被一点点地耗损了。她把头撇向一边,在绝望闭地上双眼的那一刹那,突然惊讶地发现每个窗户都敞开着,从d开的窗口s过来几双色迷迷的眼睛,那些在黑暗中闪着恐怖寒光的眼睛津津有味地看着屋里发生的一切。
林夕阳对着黑糊糊的窗口拼命叫起来,她往外使劲推着校长沉重的r身。校长瞅着空隙看了看窗外,突然讪笑了一下,他喘着粗气说,这没有什么,让他们看吧。林夕阳哭起来,身体怎么也不配合。校长恼火了,他嘟哝着,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谁想看就看吧,让他们都羡慕我。他已经被这个女人撩拨得晕头转向了。他出门时吃了一整粒伟哥,为了这一刻他等待了很久,他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这次准备好好大干一场,不大干一场他就觉得太亏了。他打定主意,一定把施舍给她的好处加倍地赎回来。但现在他清楚地意识到,对这个已经俘获到的猎物绝对不能再掉以轻心,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再次侥幸逃脱。
林夕阳夹紧两条腿开始对身上的r身进行捶打,她艰难地抬起脚尖,踢他的p股,边踢边哭,两只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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