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略头上伤口的痛楚,我端坐在床榻上,精气神逐渐恢复,于是前世的记忆也缓缓拓进今世的魂魄。
历历往事如电影片段般闪现。
醒来时的第一眼见到的便是靛玉,于是这点点破碎的片段也以少年为起始。
漫天飞雪,寂静无人的长亭街,瑟瑟发抖的男童……与肮脏不堪的身子相反,氲着悲凉绝望的眸子依然晶亮。
于是那天,我回府时,并不是一个人。
捡他回来的那天,刚好也是我得了块名贵宝玉的日子,我便对着小乞儿说道,“靛色之玉……以后你就叫靛玉。”
那年除夕,新进王府的男孩儿五岁半,一晃十年,府里的家仆有走有留,只有无处可去的他一直留在王府,伺候我到如今。十年光景让男孩儿存在的意义变得不同,就像是餐桌上的米饭,不爱吃,每顿饭却又离不开。
回忆到此,我也大概了解了自己现在身处何种境地。
一个女子为尊,男子为卑的异度空间……难怪我这个女子可以做王爷了。
所谓女主外,男主内,这个世界的女子可以读书、科举、封官拜爵一展宏图,而男子则从小便接受封建礼教,一个好男子必须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知三从懂四德,明七贞晓九烈。
这种大环境下也造就出女子越来越强壮,男子越来越纤细的必然进化状态。
这就是他口中的“y世”么……
一个与我孰知的世界截然相反的地方。
环顾四周陌生却又感觉熟悉的地方,我再一次确认自己已不在那个文明世界了。
我已不是箫婼琳,现在的我是……月崎国唯一的亲王,昙磬妘。
扶着床沿,我缓缓下地,披了件外衣来到窗前。
王府的庭院有假山清泉,不同于别家院子多种花草树木,我的院子里单种竹。
所谓庭院雅竹,我却并无文人墨客那般高深见解,我爱竹,不为别的,只因它似心中爱人,娟秀文雅、情韵幽深……
哎……只是,人已不在,尔等又为何留守于此……
合上窗,我轻抚胸口,心在隐隐作痛,为的是前世于今生的情感相溶。我与昙磬妘二者合一,她的心酸苦痛便也是我的。
忆起男人的笑脸和泪水,心里翻涌的悲痛让我不禁紧闭双眼,眼眶微微发热,我感知着自己心脏的跳动,只道这还不如一死呢。
月竺,有时你真的很残忍……
既然你已不在人世,又为何留我苟活,你可知,没有你的世界……我生亦如死。
还在静静咀嚼哀思,就听闻门外有人声响起。
“王爷现在情况如何?!”
“回陛下,刚醒,说要休息,不希望有人打搅。”
“叫太医来看过么?!”
“呃……王爷说不需要……”靛玉怯生生的说着,人儿还没说完话,就响起一声清脆的“啪”。
挨了巴掌的人儿轻声惊呼,被人扇了却连嘣儿都不敢打,只管卑怯的回道,“陛下息怒。”
“哼……你们这些奴才是越来越不尽心了,快去给朕叫太医来!老东西应该寸步不离的守在这里,擅离职守……看朕怎么处罚她!”
言毕,那人一把推开我的房门,鲜丽的身影迈步进了房间,一眼就和我对上。
“怎么不在床上休息!穿那么少就别起来了啊!”有些责备的说着,刚退朝的女帝显得风尘仆仆。
“还不快给王爷拿衣服来!”回头厉声喝斥着靛玉,脸上带着巴掌印的少年诺诺答是,随后低着头,连忙给我取来了厚实些的外衣,本想亲手送到我跟前,却不想手上的东西被女帝一把夺过,“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奴才都是怎么伺候王爷的!若不是看在王爷的面上,你们这些家伙不知道已经死了几次了!”
“……是,奴才知错。”委屈只得自己咽下,靛玉是怎么也不可能为自己辩护的,明明是我让他守在门口不要烦我的,现在这样被人狠狠的责备,却是连还嘴的机会都没。
侧目看向一脸怒容的女帝,我微微叹气,“馨连,你的性子何时变得如此粗暴……”
同母异父的皇族姐妹,懒得执政,我便将原属于自己的位置让给她,让妹妹做皇帝,自己则退居二线,甘做一朝臣子。
“呃!……我……皇姐……”猛地回神,留意到自己刚才一时心急口快,把话都说得很重,几句话不入我的耳,她立刻显得有些慌。
“小玉,退下吧。”让忐忑紧张的人儿先离场,我从馨连手上接过衣服,并没有披上,而是自顾自的走回床边。
“皇姐……我……诶!你,去叫太医过来!”又向靛玉吼了一句,女帝才急急的跟到床边。
靛玉恭敬的离开,房间里便只留下我与馨连。
我躺回床铺,屋里的人是自己的妹妹,又最听我这个皇姐的话,人前君臣,人后小跟p虫的,也犯不着提防……要知道这个女帝和我这个王爷可不是一般的亲,她父妃死的早,人儿可以算是从小跟着我长大的了,所以她很信我,很依赖我。
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就觉得馨连走到我床边,也跟着脱下鞋,小心的爬上了我的床。
姐妹嘛,同睡一张床也不是问题,所以我还没去跟她计较。
于是馨连便肆无忌惮的躺到我身边,见我还是没反应,便大胆的把脑袋靠上我肩头,把我的胳膊拉过,主动让我揽她的肩……
这么亲密……似乎也不为过……按捺着点点排斥感,我还是没有反应。
可时间久了就觉得不对……
哪有妹妹往姐姐耳朵吹风的……那带着沁香的呼吸,和摸得越来越深入的玉手……
我的天……太暧昧了吧!
受不了这女人之间的过分亲密,我起了一身的j皮疙瘩,猛地翻身而起,反把她压制在身下。
“馨连!做的太超过了!”压着她的肩膀,近她的脸庞,距离之近,让我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细细的毛孔,如兰的气息吹到我的脸上。
细细端详她的面容,会发觉我们虽有血缘关系,却长得没有半分相似,我姑且算五官端正,中等偏上的长相,她却是长得异常漂亮,也许是随她父妃吧。蛾须眉下,美目眼角微微上挑,通关鼻梁下是唇红齿白的一张小嘴。
发觉自己未免也看得太仔细了,我吞了吞口水,突然意识到我们的姿势更暧昧了……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心里滋长,等感觉到的时候不免心惊……我竟然对一个女人有反应了!
心跳有些加快,我看向馨连,发现她也是双颊飞红,漂亮的眼睛飘忽着不敢看我。
女子这副神情竟俏胜男儿……
“呃……连儿,我昏迷的几天,让你担心了……”觉得嘴唇发干,半天竟是挤出这么一句来打破沉默,突然用上爱称,却是让我觉得有几分羞臊。
“哪儿的话……皇姐就是连儿的天,你若是出事了……连儿也不活了。”这话说的好不凄楚,虽说这话是没什么问题……可从自己妹妹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不是个滋味儿。
凝视着她含情脉脉的双眼,眼里荡漾的水光很是动人……
这样的姿势……若是换到偶像剧里,必然会导致男女主角激烈的拥吻吧,可现在换作我俩……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脑子里突然冒出些稀奇古怪的念头,我摇摇头,撇清那些不干净的思想,只叹自己是大伤未愈产生的想法,万不能用在这么个关心自己的亲人身上。
再想起身时,身下的人却伸出胳膊紧紧拥住了我……
“连儿!?”这算投怀送抱?!
诧异之余,我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顶着我的小腹。
哦……她也动情了……诶~!?不对!压在她两腿间,我提起膝盖轻轻顶了顶馨连股间的某处。
“嗯……啊。”耳边响起她带着鼻音的喘息,销魂得让人不敢置信。
大脑似乎突然当机,我拉开抱着自己的人,伸手去捏她胸前的隆起,这手感……分明是棉花嘛!那下身的那个是……
跟着我长大的妹妹……被“掉包”成男人了!
“你怎么回事!?”猛的直起身子,我站到床边,像看着怪物一般的看着他,不是女帝么?不是跟着“我”从小到大的皇妹么……y阳人~!?
被我揭穿,那所谓的女帝倒是痛快,大有破罐破摔的意思,扶了扶头发,把隐藏的男子气质全数展露,“嗯,皇姐~!占了人家便宜就不要了么~!”对此不依不饶,他在床上摆弄着自己风s的身子,之后索性一把勾过我的脖子,就往被窝里钻。
我的那个天……这算哪门子的事情!
沉默不语,我抓住那只欲伸向我索抱的手臂,冷冷的瞪着他,不说清楚不行,女帝是男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消息一旦传出去,整个皇室就崩了。
“痛……皇姐松手,连儿全告诉你就是了……”被我捏痛,男人皱起小脸,苦兮兮的望向我求饶。
从小跟着我长大,他知道我最抵不住的就是这招,待我手一松开,他立马撒娇得缩进我怀里,搂着我,直埋怨我对他太过粗暴。
“喂!别想蒙混过去呐!快说……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拿他没辙,我僵硬着身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他才好。
“说是无可奈何……皇姐,你可信?”抬起脸,怀里的男人一脸苦笑,笑容中隐藏着浓浓的悲哀。
皇室后宫,嫔妃争宠已不新鲜,男子本就难怀孕,成功生产的几率就更低,产下健康女婴则更是比率稀少,所以大部分都是用药物来促进y阳调和从而获得子嗣,这对男方的身体伤害极大,对后代也会有一定影响。
馨连出生的那年,他的父妃还只是区区昭仪,临盆时先产一女,当即让稳公通知女帝这则喜讯,可没想到他怀的并非一胎,而是极稀有的龙凤双胎,在馨连呱呱坠地的同时,早一步来到人世的小皇女却不幸夭折……
听闻自己又得一女,母皇公事缠身不宜来探,于是先封赏昭仪升为贵妃,连同他的一并旁人也因此j犬升天。殊荣和赏赐迷了贵妃的眼……刚到手的荣华富贵怎能轻易抛弃,既然龙凤胎的事情并未传到女帝耳中,那为何不用这晚一步的男孩儿来顶替他的姐姐呢……
除去了知晓真相的所有宫侍不算,甚至还不惜折磨自己的骨r,以维护自己得来不易的地位。
难怪记忆中,儿时的馨连总是瘦瘦小小的,像随时都会被风吹走的纸片人。
机关算尽的贵妃终是被自己的心机给害了,日夜怕人揭穿他浮华背后的不堪,折磨馨连也折磨自己,终是死于心力交瘁,早早离开了人世。
而在那之后,这个弱不禁风的豆芽菜便一直跟随我至今。
现在想来,当时的我是出于何种目的将他留在身边的?不过从那以后,便一直宠他保护他倒是真的,没有如何理由,就是百分百的心甘情愿。
也许是这个理由,才会让他有超出亲人的那般感情吧……
“这个秘密我藏了好久,一直找不到时机告诉皇姐……登基以后就更没机会了……今儿个虽说是突然了些,可连儿却觉得这未尝不是件好事,我也可以不用再藏着掖着,对皇姐觉得愧疚了……”轻声说着,人儿勾起嘴角微笑,视线却移开,似乎是没这个自信来看我,怕秘密暴露之际便是姐弟决裂之时。
愧疚的那人应该是我啊,若你早说了,我哪会为了自己的清闲而把你推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哪会让你一个男儿替我分担天下大事!哪会让你白白浪费了男子的大好年华,落到至今骑虎难下的窘境!
当下的心情是惭愧无比的……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搂住他,“连儿,记得么……我以前与你开过玩笑,‘一个丫头片子也能长得如此标致,若你是男儿,我就娶你为夫’,你可曾记得?”模仿着当时傲气的语调,我笑着说道。
“嗯!?”猛抬头,馨连眨眨眼,今天的“意外”太多,这句听似表白的话让他惊诧万分。
“呵……你若不愿意,以后我再找机会替你另寻主家便是。”含笑的看向馨连,虽说是血亲,可毕竟是古代,姐弟结合也有先例,不过这可能对下一代不好……那大不了做“丁克”好了,传宗接代这种事,我可不在乎。
“不要!连儿谁都不要,只要皇姐!”激动的答道,人儿喜极而泣,有些狼狈的为自己擦着眼泪。
“嗯……”淡淡的笑着,对他的欣喜感到惭愧,因为我不知自己这个决定究竟是为了什么……是补偿,还是爱……
但无论如何,我是不可能丢下他了,这辈子都会保护着男人,绝不让他受到伤害。
亦弟亦夫诉钟情
除去馨连的恋姐情节,他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好弟弟,一个为了自己爱慕的姐姐而不惜委屈自己的好弟弟。
也许目前对他还谈不上爱恋,但起码……他的这份心意也值得我努力去回报。
轻抚馨连的面庞,不愧是男子,这里女人都长得粗枝大叶、魁梧有力的,男子却娇小俏媚,玲珑婉约。
馨连男扮女装的做一国女帝,所以他失去了很多这个年纪男子应有的乐趣,乌黑似墨的蛾须眉带着英气,可眉毛下含情的双眼则如两汪深不见底的池水,直把人心都要沉进去似的。
轻蹭了下人儿的鼻尖,我笑着把他圈进怀里,人儿自动伸出手来帮我拉扯被子,带着红晕的双颊增添了几分男儿才有的妩媚。
“回事。”门外响起管家紫娟不轻不响的通报声。
看了眼怀里衣衫不整的馨连,虽说紫娟也是我的心腹人,可我和馨连现在这暧昧的姿态也实在不能让别人看见,于是我并没准她进屋,“什么事?”
“太医大人到了,来给王爷看诊。”女人的声线单调而冷淡。
紧跟着有个老妇人的声音响起,“微…微臣来迟,还请陛下、王爷恕罪!”语气透着份不安和惊恐,想必也知道馨连这几天的施压已让老家伙们都时刻为自己的脑袋而提心吊胆呢。
闻言,怀里的人儿皱起细眉,小声抱怨了一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回去我定要治她们的罪!”
“呵呵,瞧,这就是‘自做孽,不可活’了吧。”调笑着馨连,我开口推辞道,“陛下和本王还有些要事要密谈,太医大人先退下吧。”
“是,那么……”紫娟意欲送客。
突然有一个声音c进来,“呃……奴才斗胆!还请王爷……请王爷让人为月公子也看看吧。”
月……公子……
靛玉胆大的进言突然提醒了我什么,脑袋里有那么块破碎的画面被拼合,逐渐清晰的记忆让我觉得有些晕眩……
这个月公子……
脑中浮现满目的红色,如火一般烈焰的“囍”字贴得到处都是。
大喜的日子呢……
也就是这天,我被人砸伤,随后坠到池塘差点丧命。
“哼……治他作甚,让皇姐受这么重的伤,已经够治他满门超斩的罪名了。”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声,馨连替我生气,连话都说得怨毒刻薄。
沉默了片刻,眉头微微纠结,那晚的记忆实在模糊,纵使已经想得脑袋发疼,却仍是记不起太多画面。
那晚,我似乎是跟月竺在一起啊……不对!竺儿早就死了,那并不是他……好像是……月家第二个儿子……叫什么来着?跟月竺不同,是个挺内向的孩子……长得挺秀气……
对了!月秀!
想起人儿的名字,脑子里的景象清晰了一点,那晚他代替自己死去的兄长嫁进王府,而我自从月竺死后,都一直意志消沉,当晚喝了不少的酒,醉眼迷离,错把秀儿当成竺儿,d房时叫错了名字,不甘当自己哥哥的替身,人儿羞愤的想逃离房间,与我拉扯之间,顺手抓过桌案上的砚台,这才错手伤了我……
区区皮外伤并不算严重,当时人儿见我流血,慌忙跑出门想叫人来帮忙,是我自己晕乎乎的尾随他追出门,不慎踩到落于石板地面上的鲜血,脚一滑,这才失足掉进池塘的……
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月秀的过错啊!
想明了事情缘由,我突然很担心月秀现在的情况……新婚当晚,打伤我这个王爷,害我卧床五天……按规矩……他应该也受了不少苦才是!
见我迟迟不说话,馨连想替我回绝掉靛玉,男人刚有开口的意思,我就急忙一把将他按下,“别说话!让我处理!”严肃的嘱咐了一声,我抓起件长袍披在身上,然后走去开门。
馨连躺在里屋的床上,只要门外的几个不进来,就不会发现他是男儿身的秘密,所以我没有让太医她们进屋,只是在门□代了几句。
“月秀现在人在哪里?”看向紫娟,身为管家,这种事情一般由她处理。
“回王爷,月公子人在柴房,王爷昏迷期间,由宫里几位公公来执行对他的惩戒,现在去……应该还救得回来。”不带感情的禀报着,这些后院男子的处罚都不由女子干涉,家里有正夫的一般都是正夫执行戒律,而王府并没有可以管事的男子,靛玉又年纪尚轻,所以惩戒男眷的工作就由宫里经验丰富的公公们来代为处理。
听到月秀受刑的事,我顿时一惊!想到人儿现在可能遍体鳞伤,命在旦夕就觉得心也跟着揪起来了!月竺我没救回来……现下把他弟弟又弄死了!这……我还哪有脸去见九泉之下的月竺!
瞪眼看向那老态龙钟的太医,我厉声喝道,“快去帮月公子治伤!有什么需要就尽管说,开了方子赶快找人抓药!药房若是没!就去太医院取!无论如何!你都要还我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出来!”一拳捶在门上发出闷响,我恶狠狠的威胁着面前的老太婆,“不然本王就要了你的老命!听到没!”
这说是恐吓,却又实打实的让老太医吓个不轻,以我的权势,说要她的命还不是件不足一提的小事,闻言,女人只得颤巍巍的跪下答是,“微臣……遵……遵命!定当竭尽所能……”
“好了!别废话了!快去吧!小玉,你跟着!好生伺候月秀养伤!我晚点会去看他!”
“好!是!”见我没有生月秀的气,反倒准许人救治,靛玉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为老太医带路去柴房。
看着两人远去,我想到月秀的伤势便觉得这比自己受伤还要难受……
他是代替月竺嫁过来的……本来就是个牺牲者……又为何还要担此罪责……
一丝愧疚油然而生,“紫娟,叫人把东厢房收拾出来,把月秀送去那里,另……跟府里上下都说一声,那晚的事情不准再提,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倚在门板,我冷冷的嘱咐道,下人们难免嘴碎,王府的家丑外扬事小,但对月秀和月家的名声都不好听,月家丧失一子就算了,二儿子无意犯上,外人指不定会怎么议论呢……
他俩的母亲月清逸是朝中的内阁大学士,以前是我的老师,所以我偶尔出宫游玩便会去老师府上坐坐,也因此认识了才华横溢的月竺。
当时并没有注意到月家的另一个儿子,我有限的注意力也全在月竺的身上,也许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我一次次来府造访,也渐渐的和月竺有了交流,久而久之,人儿对我芳心暗许,甚至将处子交付于我……
由于未到适婚年龄,我本打算待次年开春便去月家下聘,迎娶月竺过门,可没想到人儿失身一事竟不知被何人传了出去。
这可犯了男子的大忌,男子贞洁比什么都重要,可月竺却做出如此不耻之事,有败门风,连带整个月家都脸上无光,遭人非议。明明是两情相悦,顺理成章的美事却毁在了人们的舌头根之下……
月竺咬死口不把我这个皇女供出去,所有罪责一人承担,最后终于不堪重负……为了月家,也为了我,人儿选择以死谢罪,来堵住周遭的流言蜚语。
之后,我惭愧得无颜面对月家上下,只得在暗中帮助月家,为月家挡风遮雨,我知道耿直的月清逸是不会接受我的好意的,可按她的性子,在朝中早已树敌无数,于是我娶了月家的小儿子,让别人知道月家后台的势力特殊,也算是变向的保护月家不受伤害……
现在想来,我为图个心理安慰而做的事情……我认为这些算是种弥补,实质……可能是另一种伤害。
毕竟月秀是无辜的……
男子对婚事总是充满甜蜜的幻想,大婚当晚的事情……怕是会在小人儿心里埋下不小的y霾吧……
“皇姐……?”
馨连细声的唤着我,我才注意到自己已靠在门板呆愣多时,门外的庭院早就空了,就剩我一个人倚在房间门口发呆。
“别出来,快躺回床上……”警惕的关上房门,我搂着馨连向床铺走。
“皇姐才是!你才该继续休息,别忘了,你才刚醒过来呢。”来到床边,馨连按着我的肩,让我坐下,“月家的事,我会替皇姐处理妥当的……你就好好休息吧。”
“不行!馨连,月家没有过错,我不准你随便刁难她们。”认真的说着,我坐在床边,并没有躺下歇息的意思。
“把你伤成这样还不算?!”生气的说着,馨连手指轻碰我额角的伤口,未长好的伤处传来一阵刺痛,让我不禁倒吸一口气。
“瞧~!还让你昏了五天!你知不知道,今儿个再不醒,皇姐就可能……”由于激动,馨连皱着眉头,眼睛里又出来点点水汽。
轻叹一口气……
若换作我是馨连,自己爱着的人重伤不愈,我可能会比他更愤怒吧……
拉过男人的手,我将人儿揽到身前,努力温和下语气,看着他的眼睛,缓和的说道,“馨连,月学士好歹也曾是我们的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母,现在,丧子之痛已经让老师很难过了,若是第二个儿子也没了,你让老俩口怎么办?”
见他不语,我又道,“要真说是罪过……那伤我是罪,若救我的也是月家,是不是可以功过相抵。”
“嗯?”不解,馨连疑惑的看向我。
“把我的魂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是月竺……那算不算救我一命呢?”
“什么!?”显然对此不是很信服,馨连微蹙眉头,狐疑的打量着我。
解释起来麻烦,我伸手盖住馨连的小脸,“算了,没什么,反正不准你为难月家就是了。”
“什么呀!这算什么理由!”
打开我的手,馨连不依不饶的扑到我身上纠缠,挡不住他刨根问底的一通询问,我只管手脚并用的抱住男人的身子,把他死死的压在被窝里,不让人儿有翻身的机会……
毕竟是我的弟弟,人儿自然拗不过我,答应了对月家的事情不再追究。
搂着馨连的身子歇息,再次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
馨连不同于我,他现在还是一朝女帝,所以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到皇宫。
帮着男人穿上外衣,我又替他将假咪咪安好,说起来,这胸前的两块还做的挺不错……也不知馨连怎么想的,他这自备的假胸脯怎么得也在c罩杯以上吧……要那么丰满作甚!?
环上男人的细腰,馨连的身子紧贴着我,胸前的假货和我的真货顶在一起,一种很奇怪的柔韧感让我觉得……即猥琐又好笑,于是轻捏了下他这丰满的地方,“身材真好,让人羡慕呐~!连儿喜欢大胸的女子?”
“呀~!皇姐不正经。”这么娇嗔着,他娇若无骨的倒进我的怀里,“就喜欢皇姐一人,而且……这个大小就刚刚好!”学着我的不正经,馨连红着脸,也轻轻碰了碰我的胸部。
“哈!小色鬼。”笑骂着,我握住馨连的细手,低头轻咬男人的小嘴。
忘情的拥吻让馨连发出好听的声音,男人双手抱着我的腰,使劲往我身上贴。
“唔嗯……好了,今天点到为止,以后再继续好么。”止住这个快要勾起他□的长吻,我笑着松开双臂。
“哼……坏心眼!”羞红着脸,刚才还有些喘不上气的人儿小声抱怨着,努嘴的样子很是可爱。
“恩,对!我是坏心眼,你去找找,看谁家的姐姐好,你去给她做弟弟去!”也说着孩子般的气话,我脸上却是笑开了花,摸摸馨连的脑袋,“我这一国之君的宝贝弟弟,老是赖在姐姐怀里,就不怕人说你荒废朝政么。”指间是男人柔软的发丝,乌发带着淡淡的香气,相当好闻。
“那……皇姐歇几天,等身子全好了再上朝也不迟……我明天还来看你。”柔柔的说着,馨连抬头,眼中的一潭秋水让人心神荡漾。
想劝他别三番四次出宫,可想到人儿为我牺牲了那么多年的青春……这些婉拒之词便吞回了肚子里,我点头,“没问题……随时欢迎。”
目送着馨连一步三回头的上了凰驹,日头已下山过半,骑在马驹上的他又恢复成那个万人敬仰的女帝,夕阳勾勒出一个金色的轮廓,衣带飞扬,美丽的容颜上多了几分庄重和英气,看的我怦然心动,趁着别人没注意,我拉下他的脖子轻轻的咬他的嘴唇,作为道别,然后满意的看着他小脸通红的调转坐骑,背对着我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引出另一个小老公……下一章要浓墨重彩的写写他……免得人儿成配菜了……
(修改错别字)
偿君一梦了心结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老章节都可以合并外加添料翻新了……估计老章节里有瑕疵的章节都会被换掉吧~! 原先留在府里的公公已全部撤去,据紫娟所说,他们认为月秀会对我行凶是受人唆使,蓄意谋害当朝王爷,所以几个公公对人儿连番动用了各种非刑,当太医前去给他医治的时候,人儿已经完全昏死过去了……
他们这是想让月秀招什么呀!
“!”听闻人儿如此遭遇,我当下就惊得拍案而起。
见我紧张月秀,紫娟稳了稳神,不慌不忙得又说,“据太医大人所言,公公们用的私刑都是看不见痕迹的招数,不流血、不伤筋断骨、却能让人生不如死,所以月公子身上的伤也大多积于皮下,加上柴房y冷潮湿,所以邪毒入体,发起了寒热。”
“开方子了么,能治到痊愈么?!”着急的发问,我连自己也是个病号的事情都给忘了。
“由于月公子的底子本来就薄,身体太虚,不宜大补,所以循序渐进的调理……应该需要很久才能真正康复。”
那这次的苦刑岂不是雪上加霜了,我并不怨他,但人儿若是因此怨我该怎么办……我有何颜面去面对……
“让厨子给他专开个小灶,问下有没有忌口的东西,做些药膳给他送去。”
“是。”女人领命告退。
待房门合上,我盘坐于床,我的身体早就无碍了,本就是自作自受才落此下场,结果却让月秀吃了苦头,这算哪门子的事情!?
也不知道人儿什么时候能好……现在又乖乖吃药了没有,这心情的好坏关乎到到健康,别因为气我而误了自己的病情才是……
觉得自己似乎对他太过关心了,可想到……月竺虽说是没有嫁进王府,但毕竟他和我有过夫妻之实,所以我也可以算是月秀的嫂子,那关心一下自己的小叔也情有可原……这么解释着,心里便也踏实了许多。
“哎,竺儿啊,我好不容易活过来……怎么的也得对得起你呐……”喃喃自语着,我闭上眼,若月竺你有在天之灵,请你再次现身好不好!我很想再见你一面……一面就好……
可睁开眼却还是那冷清的房间……怕是只要自己还是个活人,就见不到另一个世界的月竺了吧……
也许该请个道士、灵媒什么的来做个法!我这么自言自语道。
现在府里上下,所有家丁里最忙碌的一个也许就是靛玉了。
我这人有疑心病,所以心腹培养的不多,靛玉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儿的品性我最信得过,所以伺候我和月秀的活儿都是由他一人c办的。
那头伺候完了月秀,靛玉又忙不迭的来为我换药、换纱布,忙得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
额角的纱布拆去,我第一次看到自己的伤口。
尽管伤口用了上好的血竭,说是散瘀定痛,止血生肌,可实质……却效果甚微,眼角还是留下了道寸长的伤疤,只是颜色略淡,远看时不易发现,近看却还是清清楚楚。
好在我不是个男子,不用太过在意“面子问题”,脸上留疤不算什么大事,所以也从未对此较真。
抬眼瞄见靛玉眼里的一丝心疼,我觉得这感伤来得多余,于是抬手捏了下人儿的小耳朵,轻声叹了一句,“我的小玉儿呀……”
“诶?”不知我这叹的是什么,人儿疑惑的朝我眨眨眼。
“呵呵……没事。”只是觉得自己为了他的一个眼神竟然有些小小感动,这种情绪让人有些不习惯罢了……
“小玉,月秀的情况如何?”回过头又想起了月秀,我收回笑容,关切的看向靛玉,却发现人儿正盯着我的脸直看,有些出神的样子。
在他面前摇摇手,人儿这才猛地回神,“啊……按王爷的吩咐,已送到东厢了,月公子一直昏迷不醒,嘴闭的死死的,所以汤药灌不下去,目前先用外敷的药养着,待他醒后才能喂下汤药。”
一直昏迷不醒!?喝不下药!?这怎么行……
当下便火急火燎的带着靛玉去了东厢,不管王府曾发生过什么,月秀的事不分大小,都算大事!
到了东厢,院子虽说整洁,却有种空d的死寂感,尽管这里也算是主人房,可碍于从未有人入住过,免不了就缺乏些生气。
哎……这样的环境怎么给人愉悦的心情来养病呢!?
厌恶的皱眉,我径直走进了月秀的房间。
这东厢的屋子……说好听点就是很干净,说了难听……就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王府又如何,不屑去学那些达官贵人买古董撑门面装气派,我的府里,除了自己的屋子还像人住的地方,别的几间院子就都像是放着积灰的了……
屋里的人儿正躺在床上昏睡,细细的眉头紧锁,发干的嘴唇微微开合,似乎在梦中也依然很不安稳的样子。
坐在床边端详着月秀的睡容,轻拂去男人垂在脸上的几缕乌发,露出的容颜与月竺有七分相似。
蛾须眉、通关鼻、樱桃小口却因为太虚弱,显得没什么血色,除此之外……这睡颜……根本就是小一号的月竺。
手指轻轻抚过月秀的面颊,小人儿真是很憔悴,脸上的r都快掉光了呢……
微微苦笑,看着月秀这张像极了月竺的小脸,我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深爱着月竺的情况下,固执的娶他过门了……
本能的想去握他的手,视线向下,却发现人儿的两只手上都缠满了绷带,“……这手是怎么回事!?”心里焦急外分,可念着人儿正在休息,我便强硬的克制下声调,只是语气中的怒意依然骇人。
“回王爷……是竹签扎十指……公公们说,月公子是受月学士唆使,嫁进门来暗害王爷的。”低低的回道,见我震怒,靛玉又开始不安起来。
何其歹毒的招数!
这些公公是怎么想的!一个学士之子来暗害王爷……
怕是一开始就想着除掉月清逸了吧!顺带去除朝中异己……那些后宫的公公哪懂得这些,让他们施此酷刑的定是另有其人!
“除了这些……还有哪儿受刑了么……”冷冷的问着,我小心的握住人儿的手,稍微翻看了一下指尖□的地方,又红又肿的手指头真让人心疼,让我不敢用力碰触,于是只得将人儿缠满绷带的小手搭在腿上,轻轻覆上他的手背。
“除了腰背、小腿……还有些就是看不见的地方了。”靛玉小声回道。
“看不见的地方?哪里?能治不能治咯!?”还没意识到人儿这“看不见”的地方指哪儿,我愣头愣脑的发问。
“呃……那处太娇嫩,还不能上药,所以只能等自然愈合了。”
见靛玉回答的别扭,我有些不悦,“什么还不能上药!?哪儿就嫩到……诶!?”想到可能是什么地方,我也不好意思追问下去了,干咳了一声便就此作罢。
只是让人儿受那么多苦……这不追究不行!哪怕是上命难为也不算,对月秀这般用刑,分明是想屈打成招,让人儿承认自己是被他母亲唆使来暗害我的……
几个公公一定是被人收买了啊,就算不是别人的命令,良心那么歹毒,也不能长留在宫里,几个老东西活了那么久,也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
这幕后之人真是用心狠毒,一石二鸟之计用的真好,一国亲王、朝中栋梁,我和月清逸一嗝p,她们的气焰还不更加嚣张了,然后逐渐去除敌对势力,称霸朝廷……
似乎是嗅到了y谋的味道,我将此事藏到心里,待月秀身子好些,我再去追究这幕后元凶……
默默的守着昏迷的人儿,我也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是否有帮助,可就是觉得月秀得呆在我眼皮子下面我才能放心。其实这么守着他也有好处,至少靛玉就不用辛苦的两头跑了……
病榻上的月秀似乎不见好转的样子,搁在人儿脑门上的毛巾换了又换,可他的身子还是那么烫。
“不喝药不行呢……”看了眼被病痛折磨的月秀,我有些自责的皱起眉头。
“可试过用调羹将牙齿撬开,好不容易把药喂下去,却又被月公子吐了出来……”为难的说着,靛玉已是做到尽心尽力,现在真的也是没办法了。
“是么……他是因为受凉才发热的……小玉,去再去拿床被子来,还有暖炉,也从柜子里翻出来用上。”只有用土办法了,让他捂出一身汗,估计能有点帮助……
现在还是初秋,天气并不冷,而我让靛玉准备的东西却都只在寒冬腊月才派的上用处,等关上门窗,在屋里这么一通忙活,我立马就有蒸桑拿的感觉的……
好吧,也许没有那么夸张,但热……真是很热!
拨弄着暖炉里的炭,靛玉撩着袖子,不停的给自己擦汗,人儿是屋里最健康的一个了,哪经得起这般“另类疗法”,不一会儿就热的小脸发红,汗流浃背的直喘。
“玉,弄好了就出去吧,别跟屋里呆着,要是你在这种季节还‘中暑’,说出去可要笑掉人家大牙了。”我也早就热得不行,褪去了外衣,就穿了件贴身的单衣,坐在月秀床边没挪窝,免得一动,汗哗哗得就流不停了。
这次人儿倒没婉拒,看来也真是忍得够呛,“那……那王爷有什么吩咐就叫奴才好了。我就在门外边呢!”辛苦的擦擦汗,靛玉没留神,小脸又抹上了两撇“胡子”。
忍着笑,我故意没告诉他这茬儿,想看看人儿能迟钝的后知后觉到多久,便只是点点头,放他出门去了。
月秀身上盖着两条蚕丝锦被,人儿显然也感觉到了周围的升温,尽管还在昏迷中,人儿还是本能的想拉开被子凉快一下。
这可不行……
虽说是土招,但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能缓解他病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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