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烟岚 01
※伪兄弟文,文里没坏人,有吃了无敌星星的妈妈,若能接受请往下。
楔子
那是一家窗明几净的小餐厅,大片的窗地窗、原木家俱,乾净中透著柔和的温暖,下午时分,店里头用餐的客人已经陆陆续续走了,剩下一个乖乖安静坐在角落的小餐桌,独自画著画的小男孩,以及还在收拾的店主人和店员。
「把拔,我们要去公园玩了吗?」小男孩终於从画册里抬起头来,望著那个店主人。
「好啊。」店主人笑了,走近小男孩,把小男孩从椅子上抱下来。「我们就去公园玩。」
抱著小男孩,正想要走出店门,木门已先被推开──t
店主人直觉地脱口而出:「不好意思我们已经休......」话中止在他望见来人那双灿亮到像是烧著火焰的眼眸之中。
那瞬间,过往的、曾经的,他想要的、他不想要的……全在他心里,彷佛潮退般地现了出来。
「把拔?」小男孩轻轻地唤著店主人。
店主人看著小男孩那好看的眉眼,想著一直在他内心中的那双眼,发觉原来他比他所以为的,还要早就准备好了。
他凝向同样震惊的来客。
来客像是不可置信般的,从口中吐出两个字:「严岚?」
他的名字。店主人笑了。最早听到的,从这人口中唤出来的,对他的称呼。没有什麽过不去的事,也没有什麽不能改变的人,他想。
说不定……他们都准备好了。
於是,他终於笑了起来。彷佛回到他最童稚的时候,露出微笑,对著眼前的男人,唤了出来:
「哥哥。」
*
01
「妈妈,我自己穿。」
还没上小学的林岚看著妈妈温柔地对著他笑,要帮他扣上对他来说不太好扣的衣服扣子,喜欢自己动手的他,开口央著要自己穿。
那是他很少穿过的衣服样式,他看过很多大人穿著上班,知道这叫衬衫。
「你想自己穿吗?好啊。」妈妈对他笑了笑,在一旁看著他。
林岚开始扣起扣子,对他来说真的不容易,得花好多时间和耐心才能扣上一颗,但是他还是一颗颗扣好了。
「妈妈,我们要去哪里吃饭?为什麽要穿衬衫?」他开口问著妈妈,妈妈在他的颈部帮他别上一条……他知道这叫领带。
「记得来找我们好几次过的严叔叔吗?」妈妈拿了裤子让他换上,对他笑道:「你很喜欢的那个严叔叔。」
「记得。」林岚穿上裤子,扎好下摆。有些困惑地看著妈妈。不太懂妈妈为什麽连这个都要问他记不记得,怎麽会忘记呢?
「记不记得妈妈问过你,如果他当你的爸爸,好不好?」妈妈问著他,替他穿上皮带。
「嗯。」林岚自己将皮带扣好,这还是花了他一些时间,但没有扣扣子困难。扣好之後,他抬起头,亮晃晃的大眼盯著妈妈。「好啊。」妈妈不只问过他一次,他好几次都很认真地这样回答。「妈妈很喜欢严叔叔,岚岚也喜欢他。」
妈妈露出温柔至极的笑容看著他,好半刻没有说话。
「妈妈,怎麽了?」林岚眨了眨眼。
「岚岚,妈妈很喜欢严叔叔。」妈妈抱住他。「但妈妈心里最重要的是你,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岚岚跟妈妈就两个人自己过好吗?」
「可是岚岚没有不喜欢啊。」林岚在妈妈怀里,很认真地说道。「严叔叔对妈妈很好,岚岚看得出来,也喜欢严叔叔。」
「岚岚真的可以叫严叔叔爸爸?」妈妈又问著他。
「为什麽不可以?」林岚疑惑地反问著妈妈。
「岚岚,记得妈妈跟你说过,严叔叔家还有一个大你好几岁的哥哥吗?」妈妈又问著他。
「记得。」林岚又点点头,不懂为什麽妈妈今天要一直问他,他理所当然会记得的事。
「那个哥哥,很优秀,人很好,只是……」妈妈顿了顿。「因为那个哥哥长大了,可能比较有自己的想法,不见得会对岚岚很温柔,但如果岚岚叫严叔叔爸爸,我们会跟严叔叔一起住,那个哥哥也会一起,妈妈怕岚岚不习惯。岚岚,他可能不像妈妈或严叔叔一样,会陪著你玩。」
「岚岚长大了,可以自己玩。」林岚微笑著。「岚岚也有很多朋友,可以一起玩。」
「岚岚。」妈妈将他抱得更紧,没有说些什麽话。
林岚乖乖地任妈妈抱著,片刻才开口:「妈妈?」
妈妈终於放开他,对他笑了笑,林岚看到妈妈的眼角似乎有泪光。
「来,我们今天要跟严叔叔还有严叔叔家的哥哥一起吃饭,我们会介绍严哥哥给你认识,也会介绍你给严哥哥认识,你要有礼貌,但不用委屈你自己,知道吗?」妈妈笑著对他说。
「委屈?」林岚大概知道这个词的意思,但想不透。「为什麽会委屈?」他眨巴著大眼睛问著妈妈。
「为了谁做你不想做的事,就是委屈的一种。」妈妈笑著说道。「就算是为了妈妈,岚岚要是做了自己不想做的事,那也是委屈。」
「没有啊。」林岚摇摇头。「岚岚没委屈过。」
「那很好。」妈妈m了m他的头,牵起他的手。「妈妈不要岚岚委屈,来,我们准备出门吃饭了。」
*
那是林岚从来没有去过的西餐厅,装潢对小小年纪的他来说是没有见过的豪华,他看著妈妈只是报上名字,服务生就对妈妈非常有礼貌,恭敬到了极点,随後将他们领到一间独立的房间,里头已经有人等在里头。
林岚当然认得那个对他和妈妈笑得很温柔的男人是严叔叔,他很有礼貌地跟严叔叔打了招呼,严叔叔m了m他的头,笑著说道:「岚岚,来,这是哥哥。严杉,林阿姨你见过的,岚岚你是第一次见,以後就是你的弟弟了。」
「哥哥好。」林岚的身高其实还不太够,视线完全被严叔叔给挡住,g本看不到严叔叔口中的哥哥,但他还是乖乖地打招呼。
随後他等了一些些时间,才听到那个哥哥的声音,听起来冷冷的,好像不太高兴,叫著他的妈妈阿姨,但什麽也没有叫他,妈妈领著他坐上位置,刚好就是那个哥哥的对面。
「严杉,怎麽不跟弟弟打招呼?」严岳风指责似地问著身旁的严杉。
严杉对严岳风淡淡地笑了。「刚刚那角度,g本看不到人。」随後转过头来看著林岚,简洁有力地说道:「你好。」
林岚愣住了。
他看过很多人,很多长得好看的人。眼前的这个哥哥,也是那种长得好看的人。
但是却比他所有见过的人都还要好看,他没办法形容,但就是觉得这个哥哥最好看。
还是小孩子的他,对人有一种像野兽般的直觉,他感觉得出来这个哥哥对他的笑容不是真的笑。
他不喜欢人那种假腥腥的,像是拐小孩似的恶意的笑,可是对这个哥哥的笑容,他一点点都没有觉得不喜欢。
只是不知道为什麽,有些想哭。
这顿饭吃的是西餐牛排,是林岚从来没有吃过的豪华版本,从开胃菜一直到主菜,让林岚大开眼界,很多食物的颜色都好漂亮,味道也都不一样,他一口一口地吃著,听著大人的谈话,偷偷观察著那个笑不太像笑的哥哥。
用餐的时间,林岚从头到尾都乖乖地坐在位置上,他的力气还不太够拿牛排刀切牛排,本来妈妈要帮他切,但服务生来帮他切好了。
妈妈本来说不需要,严叔叔笑说让服务生切就好。
最後服务生帮他切成小块,是他可以好好吃的大小,他又默默地吃下那份本来就比较小块的牛排,偶尔应上大人的一两句话,但他这顿饭时最常做的事是──观看哥哥。他并不刻意,可是他的座位刚好在哥哥对面,只要眼前直视就看到哥哥,就这样多看了好几眼。
真的是很好看的一个人,只是似乎不太开心。他说不上为什麽,但觉得要是这个哥哥真心地笑起来,一定很难有人比这个哥哥好看。
餐点进行到最後,服务生摆上了玻璃器杯,杯子里头摆了个淋著诱人褐色的焦糖酱汁的香草布丁──这麽漂亮的布丁林岚没见过,听著服务生解说,听到有点呆掉,一双圆亮的眼睛直直地盯著那布丁不放。
「岚岚,怎麽了,不喜欢吗?」严岳风注意到坐斜对面的林岚完全没有动汤匙。
「几乎没有不爱吃甜点的孩子。」林梅影笑了,续道:「岚岚,吃啊。」
「好。」林岚点点头,舀下一口。
那是他没有吃过的味道,跟一般的布丁不太一样,一样都是甜甜软软,但它比一般的布丁更滑顺、更浓郁,焦糖酱的味道好香甜,可是没有药水那种苦苦的味道,林岚缓缓地吃完了那个布丁,他的速度并没有变,没有因为好吃而特别急躁或是份外舍不得吃,但吃到最後,眼里唇角都是笑意。
「还真的爱吃。」严岳风笑了。「我再让服务生拿一个给他。」
「不用了。」话不多的严杉开了口。他的那份布丁从头到尾没动过。「我的给他就好。」
「咦?」林岚用力地摇著头。「不行。」
严杉却将那个杯子直接递到林岚面前,没多说什麽。
「你吃就好。」林梅影对著严杉说道。「他这样够了。」
「就给岚岚吧,他真的不吃甜的。」严岳风指的是严杉,叹了口气。「孩子大了就是别扭,小时候明明爱吃,也会吃的东西,现在都不喜欢了。岚岚,你吃,要不他这杯也是收回去丢掉。」
林岚迟疑著,严岳风向他点点头,他望向严杉,还是冷冷的,没什麽表示。他想把布丁退回去,不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是他在想,这麽甜蜜的食物,会不会让眼前这张笑不太出来的脸开心呢?
但严叔叔又说哥哥不吃甜的,让他想到他自己不吃苦瓜,光是想到苦瓜的味道就要皱眉了……
哥哥依旧看著他。他挣扎到最後,终於微笑地说了声谢谢哥哥,舀了一口下去,然後是下一口,一口一口地吃起布丁来。
吃完饭,大人仍在聊天,林岚看到哥哥起身离开,他想哥哥应该是去上厕所,连忙也跟他妈妈说他要去上厕所。
「我带你去。」
「不用了,妈妈,我自己可以做得很好。」
说完他也就到厕所去,他进了厕所,正好遇到要出来的严杉正在洗手,他想到刚刚那个布丁,事实上这就是他为什麽急急跑来厕所的原因,他想再次跟严杉谢谢严杉的心意。
「谢谢哥哥。」林岚笑咪咪地对严杉说道。
「嗯?」严杉挑眉。
哥哥好像不知道他在谢什麽,林岚解释道:「那个布丁。」
严杉撇了撇唇。「没什麽好谢的,不过是我不吃的东西。」
哥哥似乎心情真的不太好,不过林岚不太在意,想要说明就算哥哥不吃,但送给他吃,他还是应该要感谢,但他还没有说出口,严杉的目光就直视著他,看到他一时之间忘了要说些什麽。
「还有,有一件事,你要记得。」严杉开口说道。
林岚愣愣地看著眼前有一双好深好深的黑眸的大哥哥。「什麽事?」
「我不是你哥哥,你也不是我弟弟。」
说完严杉就推门而出,留著林岚在原地,而方才看著的那双黑眸,像是再无法抹去似的,深深烙进了林岚的脑海之中。
作家的话:
这个故事已完稿,本篇十五万多字,可能日更也可能两三天更一回,就看我身体状况和忙碌程度,对了,最重要的忘记讲,它是he(你应该一开始就讲啊混帐!)
☆、山外烟岚 02
「妈妈,严哥哥好像不太开心。」
吃饭的这个晚上,林岚回到家洗好澡,都已经躺在床上要睡觉的时候,还是在思索这个问题。
「岚岚很注意严哥哥?」妈妈对他微笑著。
林岚用力地点头。「嗯,岚岚喜欢严哥哥,虽然他看起来不太开心,可是他……岚岚觉得他不是坏人。」
「你严叔叔教出来的孩子不会是坏人……只是你严哥哥他辛苦了。」妈妈说道。
「辛苦?哪里辛苦?」林岚好奇。
「你看,你有很好的阿公阿嬷对不对?阿公阿嬷是不是对妈妈很好?」妈妈问著他。
「嗯。」林岚点头。
「可是你严哥哥的nn啊,跟他妈妈处不来,他妈妈後来生病死掉了,他nn年纪大了也过世了。岚岚,他跟你不一样,我们是大家一起爱你,他是好几个人抢著他的爱,岚岚,你想,要是阿嬷和妈妈每天问你,你比较爱阿嬷还是爱妈妈,你会怎麽样?」
「这……」林岚很苦恼。「这没办法比。而且阿嬷很爱妈妈,才不会这样问!」
「那是因为阿嬷是妈妈的妈妈啊。但严哥哥的nn不是他妈妈的妈妈,她们也没有办法像真正的母女那样互动,如果这一切都这麽容易,当初……」
「啊?」林岚瞪大眼。
「没事,岚岚,你该睡了,妈妈这几天有空再跟你好好解释,好吗?妈妈爱你,晚安。」
那往後几天,林岚彻底地将外公外婆、爷爷nn这些字眼,以及它们背後所代表的血缘关系彻底搞懂。之前的他虽然知道他跟同学的不一样,但并不觉得有什麽。
当然,关於爸爸这个问题,在他更小就问过,为什麽邻居玩伴有爸爸,他没有?
「岚岚,你看,强强他有阿公吗?」妈妈这样问他。
「没有。」林岚摇摇头。
「对啊,每个人的家庭里头的人都不一见得一样。有人可能没有阿公、有人可能没有阿嬷,也有人可能没有妈妈。大家都不一样。」妈妈这麽说著。
林岚知道了有很多不同的情形,虽然之後还是会被别的孩子问,但他从来不以为忤,很平常地说著:「对啊,我没有爸爸。」
他自己觉得没什麽,这种坦然大方的态度反而让其他人也跟著不在意起来。不过家里亲属关系的简单,他又唤他的外公外婆为阿公阿嬷,让他并没有实际上搞清楚原来这些称谓後面代表更多的意义。
但就在见过严杉後的这几天,他花了时间彻头彻尾地弄懂了──原来严哥哥的妈妈和***关系,跟他自己的妈妈和阿嬷的关系完全不一样。
感觉严哥哥真的是很辛苦,要是他遇到一直吵架的大人,他可能也笑不出来。
他拿画纸彩色笔涂鸦著,严虽然很难写,但因为之前跟严叔叔相处过,他想学,就已经请妈妈教过他写严叔叔的名字了,所以严这个字他会写,他大大地在纸上写著「山」。
林梅影一开始看到儿子写了什麽,还觉得奇怪,仔细一想,她知道儿子在写些什麽了。
「岚岚,你想写哥哥的名字吧,不是这个山喔。」她拿过另一只彩色笔,在纸上写下杉。「这个才对,这是一种树木,长在很高的山上,虽然天气很冷,但它都会是绿色的喔。」
林岚眨眨眼。「跟严哥哥一样吗?」
林梅影笑了。「我想,你严叔叔希望严哥哥是这样吧。」
林岚也写了几次,写了几次之後,他突然拿著笔在纸上著妈妈的名字,很专注地看著。
「妈妈,好巧耶。」
「嗯?」
「你看,把妈妈的梅和影的这边和这边凑起来,就是杉耶,跟我的岚是把严叔叔的岳和风组起来好像喔。」林岚说著。
「是好像。」林梅影温柔地笑著。
「妈妈?」林岚看著妈妈的眼睛闪起泪光,关心地唤著。
他记得之前他告诉妈妈他的岚就是严叔叔的名字拼起来的时候,妈妈流了眼泪,为什麽这次妈妈也流了泪?
「妈妈,岚岚害你伤心了吗?」林岚小心翼翼地说道。
「没有,妈妈只是很感动、很感动。」林梅影笑著。「岚岚是个很细心又很贴心的小孩。」
「所以妈妈刚刚那是感动的眼泪吗?」林岚在母亲的教育之下,已经知道不是只有受伤或心情不好才会哭了。
「是喔。」林梅影点点头。「岚岚,我们过几天就搬去严叔叔家,跟严叔叔还有严哥哥一起住,好不好?」
「好啊。」林岚点点头,笑得非常灿烂。「岚岚很期待。」
过後几天,他们母子正式搬进严家,林岚改姓严,改口称严岳风爸爸,唤严杉哥哥。
严岳风要严杉带著严岚认识环境,顺便兄弟两个人聊一聊,严杉没多说些什麽,制式化地带著严岚看一看环境。
新家有两层楼,严杉在楼下时还相对客气,带严岚上楼之後,态度就更冷淡了。
「我的房间。」指著其中一间房间跟严岚说道,然後又领著严岚到了另一间房间。「你的房间,进去看看吧。」
严岚进了房间,转头笑问著严杉。「哥哥不一起进来吗?」
严杉撇了撇唇。「我没有进别人房间的习惯。」
「我不是别人。而且我说你可以进来呀。」严岚依旧邀请。
「你就是别人,我以外的人都是别人。」严杉淡淡说道。「你快去看一下,不喜欢的话就下去告诉爸,我想他会很乐意把房间改成你喜欢的样子。你现在的房间什麽都没有,你确定不需要涂个无敌铁金刚在里头?」
严岚转过头,走进房间。房间是他喜欢的水蓝色,没有麽多馀的装饰,但很舒服……他喜欢无敌铁金刚,但不会想把它涂在墙壁上。
「不用了,我很喜欢这个房间。」严岚走到窗户旁边,窗帘此时是放下来的,他看不到外面的景色,没有拉过这种窗帘的他不太会,在中间就想要把窗帘打开,当然是没办法,正当他小小的个子在窗帘里窜来窜去,都快要钻出汗时,他被人揪了出来。
「站好,看著我。」严杉领他到窗户的最旁边,调整好窗帘。「这样,懂了吗?」
「谢谢哥哥。」原来要这样做啊,他学会了。
严杉冷冷地回道:「我不是你哥哥。」
严岚不在意严杉的话,反正他已经听过了啊,哥哥又没有真的对他不好,他不怕。他也拉著绳子自己试著控制,把窗帘关了起来又拉了开来,明亮的日照跃了进来,严岚看著窗外的景色,哇了出来。
远远的地方可以看到青翠的山,还有在山间围绕的雾气。
「岚,你的名字。」严杉扯了扯唇。「爸特地为你选的好景色。」
严岚知道岚的意思,他懂得严杉在说的是什麽。「山上有树耶,会是杉吗?」他笑著问严杉。
「不是。」严杉果断地回答。
「那里从来就没有杉树。」
作家的话:
剧情大概会一直很闷到第六回吧(你确定第六回之後就不闷吗xd) 反正忍耐过前五回,後面就......就......其实我也不知道能怎样(被打扁)
☆、山外烟岚 03
严岚开始了他的新家庭生活。
爸妈工作忙碌,但面对他们的时候总是温和有耐x,家里头请了管家来照料严杉跟他的平日生活起居,严岚平日最常见到的,就是严杉。不过他跟严杉一星期真正聊上的话,可能都还不及他跟妈妈一天内聊得多。
他每天早上都会跟严杉一起坐校车上学──搬家之後没多久,他上了小学,而严杉上了国中,两个人念的是同一间学校,只是分属不同部。但严杉总是话很少,应该说,g本不说话。
严岚也不太在意,跟严杉相处一阵子之後,他更确定严杉这个人只是不太开心、不太会笑,却没有什麽坏心眼,不会伤害人。所以在走路去坐校车时,他想说些什麽话的时候,他就自己吱吱喳喳地说,被严杉冷眼他也无所谓,反正严杉就是那个脸。但大多时候,他跟严杉一样,很安静,他发现天空的云、路边的小猫小狗、小花小草,也都蛮好看的。
只是他有时候不小心看得呆了,会被脸色明显不太好的严杉拉走,那时候他会很抱歉地说对不起,严杉也只是瞪他没理他,他又自己好心情地唱起歌来了。
妈妈不只问过他一次:「岚岚,在新家开心吗?」
「大家都对我好,我很开心。」严岚是真心这样想。「谢谢妈妈。」
是的,就连严杉,在严岚的眼里看来,也是对他好的。反正不好看的脸、不太好听的话语又不会真的伤害到他,他只记得严杉会天天都让他先上校车,就算严杉常冷冷地说快点。
不过他还是很想看严杉真正的笑。他当然看过严杉笑过,严杉在大人面前就常笑,或在大人面前不得不对他笑,但都好辛苦,他可以感觉得到那笑容好累,严杉g本不想笑。
所以他常有事没想要逗严杉笑,不过都没成功过,只是换来严杉的冷眼相待,他记得妈妈说过关於严杉小时候的事,他想,一定是太少人对严杉笑了,所以严杉就有点忘记要怎麽笑了。
因此他常对严杉笑,希望严杉可以知道,笑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真希望严杉有一天就能开心地笑了。
不过似乎不是很容易,但他也不太急就是了。反正人生好长好长,妈妈跟他说过妈妈很年轻的时候跟爸爸就是情侣,後来因为有些事没办法在一起,可是妈妈现在也跟爸爸在一起了啊。
只要耐心地等,他应该可以等得到吧。
严杉啊,真的对他很好喔。他还记得搬到这里没有太久,睡到半夜就天摇地动了起来,是地震,他并不会很害怕地震,妈妈一直告诉他:「只要家人在一起,那就没有什麽真正需要害怕的。」
所以他不怕。但他很快地想到那是因为他的家人真的都很好,可是哥哥没有他这麽幸运,还在困的他很快地卷起棉被往严杉的房间跑,难得没有敲门就进了严杉房间。
「哥哥。」他轻轻地唤。
严杉的房间亮起小灯,人坐在床上,头发微乱,不是他平时看到的那个总是很整齐的严杉。
「干嘛进来?」严杉开了口。
严岚没把门关上,他记得老师说地震时不要把门关上。「地震。」他一步步地走近严杉的床边,严杉的脸很严肃,好像在生气,但没有赶他走呢。唔,眼睛快闭起来了。
严杉哼了一声。「没什麽好怕的,这样就要人陪了吗?」
「我没有。」严岚摇摇头,人已经到了严杉的床边。啊真的好想睡,但还是想要讲清楚。「岚岚怕哥哥怕,想陪哥哥……」抱著棉被往看起来软绵绵的床倒下,然後他就没有记忆了。
隔天严岚发现自己醒在严杉的床上,严杉躺在他旁边,已经醒了,脸色不太好地看著他。
「我怎麽……会睡在这里?」严岚还有些迷糊,他知道自己昨晚因为地震跑来这里,但他不知道自己累到睡著了。
「你说要陪我,自己睡著。」严杉扯了扯唇。「以後不要做这种自不量力的事。」
「那有吵到你睡觉吗?」严岚担心的跟严杉在提醒他的完全是两回事。「抢了你的床,对不起。」
「你昨天睡著之後,我爸跟阿姨上来了。看你睡沉了,就想说让你在这里睡。」严杉回答的也不是严岚的问题。「半夜我想抱你回去……不过抱一陀软软热热的东西走路实在很麻烦,睡觉简单多了。」
「所以没有吵到你?」严岚自己撷取他想要的答案,双眼一亮。
「……你还真是会曲解人的意思。待一个晚上也够了吧,现在立刻回你房间。」严杉回道。
「好。」严岚笑笑地回道。「对了,谢谢哥哥。」往严杉的身躯一抱。他感觉到严杉的身躯一僵,他想,那是因为严杉真的很缺乏拥抱。
「不要碰我。」严杉冷冷地说道。
严岚点点头,往床下跑,咚咚咚地到了门口之後,才轻轻笑道:「不是碰,是抱。」
至於严杉之後回什麽,严岚都不晓得了。严岚笑著跑回房间,关上房门,笑了起来。
严杉看起来很凶很不耐烦,但一整夜没有赶他走。想到这一点,他心情就很好。他决定之後要是有地震,第一件事都要先来看看严杉。
这样决定之後,没两天又是睡觉的时候,来了个地震,这一夜同样的剧码再度上演,严岚进了严杉房间後又困到睡著,这次他甚至还没有撑到严杉的床边,就失去知觉了,不过他发现自己在严杉的床上起来。
「以後不要在地板上就睡著,要是爸爸和阿姨进门看到,还以为是我虐待你。」严杉这麽对他说。
「所以是爸爸抱我上床的?妈妈抱我上床的?」严岚刚睡醒,头脑还很模糊。
严杉没回答他的问题。「回去你的房间。」
严岚乖乖地回去了,等站在门边的时候,他才想清楚严杉的话到底代表什麽意思──要是爸爸和阿姨进门看到,还以为是我虐待你。
那代表……就是严杉抱他上床的啊。
他笑了起来,心情非常好。不过有一点点懊恼……他怎麽都不记得了呢?哥哥对他很好的画面,就被他睡掉了……
就因为严杉真的对他很好,所以他在新家渡过的第一个生日,大家一起帮他庆生的时候,问他要许什麽心愿,严岚第一个说出来的心愿,没有别的,就是:
「我希望哥哥可以开开心心的笑。」
「不需要许这个当心愿。」严杉是第一个出声的,他语声很冷,所有人的目光都投s到他身上,他顿了顿,笑了。「我的意思是,我很开心,不用弟弟浪费这种心愿在我身上。」
通常,弟弟这种字眼,严杉只有在大人面前会这麽叫,尤其想要跟长辈强调兄友弟恭的关系时,他更会用。私下的时候,他往往直呼严岚为严岚。但严岚早就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麽。
此时,听著严杉的解释,他也没有觉得受伤,甚至他并不意外。严杉本来就不是那种会说好听话的人,他知道。
但听在大人耳里就不是这样了。
「弟弟要许你就让他许。」严岳风说道。「弟弟他纯粹好心,你没解释的话我都还以为你要凶弟弟了。」
爸爸和哥哥是不是就要不愉快起来?严岚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连忙笑著说道:「那我改心愿就好了,第一个愿望是希望全家人都平安健康快乐。」
严岚的话语果然成功地缓和了气氛,不过在场的所有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将原本的第一个心愿,搬到第三个去了。
那是个不用说出口,不会造成纷争,属於他自己才知道的心愿。他许了这个心愿,很多年。
作家的话:
那个,依旧是无聊的一回(你後记更无聊) 谢谢观看xdddd
☆、山外烟岚 04
严岚一直都觉得严杉很优秀极强大,在他心里头,比他长好几岁的哥哥是他喜欢又崇拜的目标。
住在一起的严杉很低调,很多事避著他,他也没有刻意去发掘,只是他终究还是发现严杉非常多才多艺。
第一次有这个发现,是在学校圣诞节系列的活动上,有全校不分部一起举办的表演活动。
他在底下当个小小的观众,看到他们学校的管弦乐团,上台表演,严杉坐的那个位置是很前面很清楚的位置。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那个位置是小提琴的首席,但他知道可以把严杉看得很清楚,应该代表严杉很厉害。
後来他还看到严杉和另一个同学弹钢琴的四手联弹,当然,他那时候也不知道四手联弹这个词,只觉得音乐真美,整个人沉醉在音乐之中,而严杉那时候专注、随著音乐起伏的表情,也让他看到出神。
那天他刚好跟严杉一起回家,难以克制地用一种崇拜到不能再更崇拜的眼神看著严杉。
「看什麽。」严杉冷冷地说道。「你不知道你已经用那种眼神看著我多久了吗?」
「因为……」其实本来想叫哥哥,但严岚想到严杉不喜欢他叫哥哥,所以顿了一下,飞快改口。「你真的好厉害。」
「厉害?」严杉冷笑。
「对啊,又会拉小提琴,又会弹钢琴。」严岚想起家里一楼那间琴房,他从来没见过严杉弹琴,严杉也没跟他介绍过到底谁弹琴。
他只是常在睡梦里听到琴声,小小声的,却很悦耳。
他每次问严杉,家里到底谁会弹琴,严杉都没回答他。
他知道妈妈不会,但他问过妈妈,爸爸到底会不会弹琴,妈妈也说不会。
他那时候就在想,不知道是严杉还是严杉的妈妈或nn?虽然她们都不在了,但他知道大人有时候会留著一些记忆在身边,就像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就会看著妈妈凝视著一张黑白照片,眼里有著想念,後来严叔叔出现,他才知道原来就是照片里头的人。
不过就因为如此,他不敢再深问。
现在才知道,是严杉。严杉已经念国中了,比每夜都早早就睡的他晚睡很多,他不晓得严杉在练琴也是正常的。
严杉又笑,还是冷的。「当一个女人要你练一种,另一个女人要你练另一种,哪一种烂得差一点,家里就会不平静的时候,要不熟悉也很困难。」
「啊?」严岚愣了愣,想著严杉口中的两个女人。那是……严杉的妈妈和nn吗?严杉看起来好不开心。
但是,不只是这样吧。
「一定不是每个人都练得好的。」严岚急著说道:「有的人就算也是这样,也没办法把两种乐器都练得好的。你是真的……」他搜寻著脑里的字汇。「有天份。」
「那又怎样?天份能做什麽?能吃?能让人开心?」严杉冷冷地反问。
严岚愣住了,感觉得出来严杉是真的很有情绪。外表看起来冷静的严杉,跟他一直以来感觉的都一样,内心里有很多很多不愉快的东西。他不想看到严杉这麽辛苦地继续下去了。
「如果它们不能让你开心,那你可以不要练了。」严岚答道。「但你的音乐非常动人……而且不只是我,同学们大家都听得很入迷,你以为不能让人开心,可是它们确实让我们都觉得很舒服。不见得听完一下就会开心,会呆掉好一下,但回想起来会觉得好感动、好好听……」
「那还糟得很。」严杉面无表情地走进房间,关上房门。
「我虽然不懂。」严岚在门外喊得很大声,无论如何,他就是坚持想把这些话说完。「什麽都不懂,但那真的一点都不糟啊。」
回到房间,严岚开始做功课,在做功课的同时,他听到他没有在家里听过的声音──严杉在拉小提琴的声音。
他不知道严杉在拉什麽曲子,只知道接连好一阵子都是很急很乱的声音,然後终於渐渐缓了下来,慢慢地趋於平静,就像是冰冷的溪水潺潺地流过之後,汇聚成潭,平缓深邃。
写完功课的严岚,就这样听著琴声,无意识地在本来不是他会睡觉的时间,趴在桌上睡著了。
等到他醒来,那个坚持不进别人房间的严杉正在他面前,他揉著惺忪的双眼,有点不解的看著严杉,像是不知道为什麽严杉会难得的又打破规则站在这里。
「爸和阿姨都回来了,吃饭。」严杉说完人就出了房间。
严岚怔了一下,才恍然大悟严杉是来叫醒他的,连忙熄了灯就咚咚咚地跑下楼,唇角扬著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笑容。
「岚岚今天心情很好?」严岳风开启餐桌话题。
「嗯。」严岚点点头,偷偷看了一眼严杉,严杉还是冷眼,他想,就不要说得那麽明白好了。「今天在学校听到音乐表演,很好听,所以心情很好。」
「这样啊,听到些什麽?」严岳风又问。
「我也不知道耶,但乐器有……」严岚数著他看过的乐器。「里头我最喜欢的是小提琴和钢琴的声音。」又偷瞄一眼严杉,严杉表情依旧冷静。
「是这样啊?岚岚你想不想学?」严岳风笑问。「我之前问过你妈妈要不要让你学,她说想先让你适应新家、还有新学校,我想现在应该差不多了?你会想学吗?」
严岚想了想,没试过他也不知道,开口问道:「我可以学学看我会不会喜欢吗?」
严岳风笑答:「当然可以。」
严岚开始接触小提琴和钢琴,他想要做得跟严杉一样好。但他跟妈妈深入地聊过,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一下就做得到,非得苦练不可。
他同时开始学钢琴和小提琴,钢琴他可以享受,不觉得辛苦,但每次想到要把小提琴扛在肩上,就累了,而且还要维持那个动作好几个小时,他没有那种耐心。
花这个时间学小提琴,他宁愿把那个时间拿来看管家阿姨准备晚餐,看那些红红绿绿的食材,被做成香喷喷的料理,他就好开心。
他学了小提琴一阵子,发现自己没有渐入佳境的感觉,觉得自己真的比较适合纯欣赏,不适合学习,就跟爸爸说对不起,他不想学了,让他学小提琴他觉得太浪费了,他对做别的事情比较有兴趣。
「别的事情?」严岳风很好奇。「什麽事情?」
「我想学做菜。」严岚不假思索地说出来。
「学做菜啊?」严岳风笑了出来。「那以後我的餐厅就交给你管了?」
严岚是後来才晓得,原来他第一次见到严杉的那间餐厅,就是严岳风开的餐厅,当时去吃饭的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只是觉得服务生都好殷勤,服务态度是他没见过的好。
严岚连忙摇头。「我没有想管餐厅,我只想学做菜。」是真的,他只是看到食材化为菜肴的过程,就莫名地很喜欢,会想学。
「管餐厅也不错啊。」严岳风笑著逗他。「你又当主厨,又管餐厅,好不好?」
严岚还是摇头,就因为严岳风在这个行业,他比别人看到的多一点点,内心知道煮菜和管餐厅是不一样的两件事,他不确定他是不是喜欢,他连同学要选他当班长,都不想要了,更别说是他现在看起来那麽大的一间餐厅。
「我真的没有想管餐厅。」
「那如果跟哥哥一起管餐厅,好不好?」严岳风还在逗他。「你主要负责做菜,你哥哥管餐厅。」
严岚想到严杉,愣了一下。他想著那个场景,突然觉得不是那麽不能接受,像是可以跟哥哥在一起,就什麽都很好,但他还是没有回话。
「好了,不闹你了。」严岳风mm他的头。「你长大想做什麽都好,你要学煮菜,我让管家阿姨教你简单的好不好?」
「好。」严岚点点头,这才真正地笑了。
「先上楼吧,等等你妈妈会上去跟你说说话。」严岳风笑道。
严岚上了楼,却听到很细微的脚步声,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他经过严杉的门口,看到严杉比他高许多的个子微微斜倚在门畔。
「就让你管啊。」严杉笑了,冷的。
「啊?」严岚愣住了,虽然严杉是笑的,他却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严杉不开心,非常不开心。
「爸的餐厅,干嘛不要?」严杉仍是笑著。
「我不想管餐厅。」严岚真心说著自己的想法。「我只想试试看做菜,觉得好像会很开心。」
「只要开心就能活了?」严杉淡淡问著。「还是赶快跟爸说你要餐厅吧。就算你不是他的孩子,都姓他的姓了,他肯定不会拒绝你的。」
严岚怔住,不懂他的开心为什麽会被连结到能不能活?想要问严杉,严杉却已经转身进房。
严岚难得闷闷的,说不出来那到底是什麽。像是从严杉的话语里接触到许多原来这个世界上不那麽美好的部份,但真正是什麽,他也说不真切。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看了一下书,玩了一下玩具,是他睡觉的时间了,他乖乖地准备好要睡觉,刚躺上床,门外有人敲门,他知道是妈妈。
「岚岚,妈妈进门罗?」
「好。」
已经躺上床,所以严岚没有再爬下床帮妈妈开门,否则他平时都会帮妈妈开门。
林梅影开了小灯,坐到严岚的床边。「岚岚,怎麽了吗?看起来有心事。」
「妈妈。」严岚软软唤道。「开心很好对不对?」
「对啊。」林梅影微笑。「怎麽会突然问这个?是爸爸逗你的事吗?」
严岚摇摇头,又点点头。「妈妈,那为什麽会有人会觉得开心不重要?是不是……他很少开心过,所以不知道开心是多麽b的一件事?」
林梅影笑了一笑。「岚岚说的是哥哥?」
严岚轻轻点了头。
「嗯,应该就像岚岚说的那样。哥哥有欺负你吗?」林梅影问道。
「没有。」严岚想了一想,又强调。「哥哥一直对我很好,只是哥哥不开心。」
林梅影笑问。「那我们一起帮他?」
「要怎麽帮?」严岚好认真地问。
林梅影又笑。「我们一起活得很开心,让哥哥感觉啊。」
「好。」严岚用力地点了头。「妈妈。」他又想到另一个问题。「我是爸爸的孩子吗?」
「你觉得爸爸有没有把你当自己的孩子?」林梅影问道。
严岚点头。「我觉得爸爸对我比对哥哥还要好,但是……」他想到他之前研究过的血缘。「我是你跟爸爸生的吗?」他好奇。
「妈妈曾经很希望是。」林梅影诚实地回应孩子的疑惑。「可是并不是。岚岚,妈那时很想要一个小孩,所以想办法有了你。但你看,其实血缘不真的那麽重要对吗?关心和爱,不见得都要建筑在血缘上。」
严岚微微点头:「嗯。爸爸说,要把餐厅让我管。」
林梅影又笑了。「我听他说了,他逗你的,你想学做菜吗?」
「可以吗?」严岚问道。
「为什麽不可以?岚岚,你可以试试你想做的事。」
「可是我不想管餐厅。」严岚又想到这个,也想到严杉倚在门边时的表情,那样淡漠。
「那就不要啊。妈妈没有觉得你以後非得做什麽不可。你只要健康快乐,做著你想做的事,妈妈就很满足了。还有什麽想说或想问的吗?」
严岚摇了摇头。「没有了,妈妈晚安。」
林梅影笑了笑,亲了亲严岚的额头,落下属於一个母亲的吻。「晚安。」
那之後严岚开始学做菜,但对他一个小学低年级的学生来说,连个子都长得还不太够,真正做的事情也并不多,就只是在厨房帮著、看著,简言之就是培养兴趣而已,但他确实很享受这些,就算什麽都不做,看著就会让他心情很好。
日子一天天地过,来到他小学三年级的夏天,严岚学校的课程教到做爱玉,在学校他跟同学就洗了一些爱玉,非常新奇有趣,成品他很想拿给严杉吃,但是不同部的学生平时很难有交集,而且爱玉不吃,他怕很快就会坏了,最後那批爱玉他还是跟同学吃掉了。
那天他回家央管家阿姨帮他买爱玉果实。
「不买爱玉籽就好了吗?」阿姨问他。「比较方便。」
「如果买不到果实,再买爱玉籽好吗?」他笑咪咪地问著阿姨。「我想要自己从头弄起。」
他内心盘算著明天他比严杉早回家许多,应该可以在严杉回来之前做好爱玉给严杉吃,而且在家里还可以把爱玉冰得凉凉的,应该会比在学校还好吃。
虽然严杉不太吃甜,但他想,爱玉应该不是真的太甜。
「至少应该比布丁不甜?」他这麽自言自语。
随後他想到一件事,还特别叮咛管家阿姨:「不要跟别人说我有请你帮忙买喔。」
他所谓的别人,就是他的家人。
他是真的想让这成为一个秘密,至少在严杉吃到之前。
隔天中午放学回来,他吃饱饭,很快做完功课,没有让管家阿姨帮忙,自己一个人搓洗著爱玉,洗出一大盆爱玉,还请管家阿姨教他管糖蜜,看糖融在锅中微微冒著泡泡,飘出好香好甜的气味,之後再把糖蜜对上水变成糖水,降温之後混入切好的爱玉,最後挤一些柠檬汁,放到冰箱冰镇。
「等一下阿姨你再拿给哥哥和我吃好不好?」严岚问著管家阿姨。
严杉跟他要是下午放学回来,管家阿姨都会先给一份点心,大多严杉是咸点,严岚是咸甜都可,但夏天天气热,也会给仙草蜜或绿豆汤,只要不是很甜的东西,严杉通常都会吃掉。
「好。」管家阿姨点点头。「怎麽不自己拿?」
「我想知道哥哥到底会不会喜欢啊。」严岚笑著说道。
他心里想的是,如果是他自己拿给哥哥吃,很有可能他就不知道哥哥到底是不是真的喜不喜欢了。
管家阿姨笑了笑,又问严岚:「那到最後都不告诉他吗?可是你有留你爸爸妈妈的份,不是吗?」这孩子连她的份都留了。「你总要让你爸爸妈妈知道,那是你做的,对不对?」
严岚愣了一下,点点头。「对啊。」可是想到自己要跟严杉说,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他就只是想看严杉吃得开心,他怕严杉知道是他做的,反而不开心了。「可是我不敢跟哥哥说。」
「等你们吃完,我来说?如果他觉得好吃的话。」管家阿姨问著严岚。
严岚望著管家阿姨,觉得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点头说好并且道谢,随後回房间做他的事,直到严杉回家之後,管家阿姨安顿好他们兄弟一起吃爱玉。
严岚像平日一样安静地吃完爱玉,跟管家阿姨说很好吃,请管家阿姨再添半碗给他。
他自己也不晓得为什麽,但他就是直觉地知道,愈若无其事、愈像平日,更可以知道严杉到底喜不喜欢。
管家阿姨将严岚的半碗爱玉端给严岚之後,问著严杉还要不要盛。
严杉点头了。「做得不错。」就算是赞美,严杉还是几乎是面无表情地说道。
挡不住内心那种喜悦了,严岚只能将头埋得很低很低,假装用力地吃著那半碗爱玉,才能不让嘴角偷偷溢出的笑容被严杉看到。
管家阿姨等著他们两个人吃完,才很抱歉地对严杉说:「今天的爱玉不是我做的。」
严杉终於微微抬起眸。
「从头到尾,都是他做的。」管家阿姨指著严岚。
那一刻,严岚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很高兴,他看著严杉一向平静的脸孔闪过了些什麽,但他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什麽。
「我上去了。」严杉最後说出来的话是这一句。
严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像是脚变得不是他的一样,匆忙地也跟在严杉的後面上了楼。
就在严杉的房门口,严杉停步,严岚连忙也止步,险些撞到严杉。他现在跟严杉离得很近很近,近到若不是因为他们身高还差太多,他觉得他都可以呼吸到严杉的气息,虽然他明明就在严杉的背後。
「以後没事不用做那些有的没的,浪费时间。」严杉丢下话,进门了。
严岚只来得及看到紧闭的门扉。但他没有难过,他已经明白严杉的个x,内心预料得到严杉不会说出什麽很好听的话。就把这句话当成严杉舍不得他动手,就会很开心了,而且,应该是真的。
此时此刻,他头脑里记得的,都是严杉刚刚说做得不错的那个神情。
一点都不浪费时间。他哼起轻快的歌曲,回到自己的房间。严杉赞美他做的爱玉呢!
☆、山外烟岚 05
※本回爆太多字数,请见谅。
许多年後,严岚回头省思这段感情,总会想,若是他对严杉抱持的感情不是爱情,或是说,他没有发现他自己爱上严杉,或许一切都会容易得多。
若是他一直还只是个那个一心想要对严杉好的小男孩严岚,他们可能不用走上这麽一段曲折复杂,没有人真正得到爱的遥远道路。
他可以纯粹对严杉好,就算严杉对他总没有很好的脸色,他还是能够开开心心地面对严杉,他不求,也就不会发现自己的极限和绝望──他总有给不起的,也总有得不到的。
还没爱上严杉,或者该说,还没发现自己爱上严杉的他,简单多了。可是他毕竟爱上严杉,也终究发现这是爱了。
爱让一切都变得不再那麽简单。
到底什麽时候爱上的呢?严岚已经搞不清楚了,对他来说,那就像是生活一点一滴累积之後的结果,等他发现自己对严杉是爱情时,他已经陷得太深,难以回头。
或许是第一次严杉到他外公外婆家过年的时候。
他自己每回过年,理所当然地回阿公阿嬷家过年,阿公阿嬷会给他红包,里头有花花绿绿的钞票,妈妈是个事业有成的女人,他很小就晓得钱可以买很多东西,但他还是把那些红包主动都交给妈妈,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缺什麽。
可以跟一群都爱著他的大人在一起,就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爸妈结婚,他住到严家的第一年,他曾经偷偷听到爸爸和妈妈在讨论过年到底要怎麽办。
爸爸说:「我家里都没有长辈了,当然是回你家去。」
妈妈说:「我担心严杉不习惯,我们就在家过除夕就好,回我娘家等初二再说。」
从小没有父亲的他还分不太清楚什麽除夕、初二的细微差别,对他来说,过年就是长长的,有红包可以拿,有得吃有得玩的时光。
还在想著,突然有一股强大的无形压力袭向他,来自他後方,他猛一转头,发现严杉就站在他身後。
严杉几乎是把他整个人拎走的,冷著一张脸,告诫他:「不要偷听大人说话。」
「我……是不小心听到的。」严岚不是说谎,是真的。「你……想在哪里过年?」不自觉就问出口。
「我不喜欢过年,不要过最好。」严杉冷冷地说道,转头就走。
严岚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冲动,就是突然觉得这样的严杉好孤单,好像缺了什麽很重要的东西,三步并两并就去抱严杉的大腿。「我跟你一起过年,哪里都好。」
「我不需要。」严杉定下脚步。
严岚觉得有些困窘,但已经习惯严杉会这样回答了,他软软地说对不起,放开严杉的脚。
隔几天,妈妈却跟他说:「我们今年还是回阿公阿嬷家过年,好不好?」
「哥哥呢?」严岚问著妈妈。「哥哥会不会不习惯?」
「是哥哥自己去跟你爸爸说,可以到阿公阿嬷家过年的。」妈妈凝了声。「他真的是个……敏感细腻的孩子。岚岚,你好好陪哥哥好吗?」
「好。」严岚很慎重地点了头。
他发现,妈妈不一样了,妈妈从一开始担心他被严杉冷落或欺负,到现在很明显地认识更多的严杉,他喜欢妈妈这样子的改变。
那年过年,严杉跟他们回他阿公阿嬷家,家里的大人对严杉都很热情,而严杉也很温和有礼地回应。
直到夜里,因为阿公阿嬷家的房间数不太够,严杉得跟他同睡一间房,严杉又是那种冷冷的样子,也不太说话。
他才倏地惊觉,严杉在这个地方是如何压抑。
他当然不想离开阿公阿嬷,过年是他好开心的时光,但他也不晓得为什麽,很自然地就对严杉说:「哥哥,我们明天就回家好不好?」
严杉淡淡看他一眼。「你以为什麽地方都是要来就来,要走就走?」
他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对严杉说了:「你……好像不开心。」
严杉撇了撇唇。「你想太多了,我好得很。」就没再理他了。
他跟著沉默了下来。在安静中,他更加确定,真的不是只有他对严杉好。严杉给他的,是超过言语可以诉说的。
也许是第一次严杉跟他一起弹琴的时候。
他那时候多大?是小学三年级升小学四年级的暑假,严杉那时已经要升高中。他还是很早就睡,作息跟严杉明显不同,暑假他也大多在家或家附近玩耍,严杉则常跟同学朋友出门。
那天下午,钢琴老师教完了他,留给他功课要他先练习弹奏。他想想也没有什麽事,送走了老师之後,一个人待在琴房里头,却发现琴谱是他从来没有弹过的难度。
是老师给错了吗?还是他的程度其实可以,只是他不知道?他想了一下,但想不出来,决定还是先弹再说。
小星星变奏曲,在他手下变得零零落落。他试了许多次,手指的速度和协调度都完全没有进步。
这比老师平时给他事先练习的功课难太多了。
这天他也没有什麽其他的事情,索x留在琴房里一次次地练习,当然,他自己知道几乎还是一样糟。
「谁让你弹这曲子的?」
直到严杉的声音传进来,严岚才停下动作,望向站在门口的严杉。他有些困惑,虽然他不知道严杉确切的行程,但严杉好像不应该这个时间站在这里。
「没听到我问的话吗?」严杉挑眉。
「喔。」可能就是没约吧,严岚心想。「老师给我的。」
「你老师给你弹这种曲子?」严杉一脸不苟同。「这老师该换掉了,这跟你的程度完全不合。」
「说不定老师给错谱了。」严岚说出自己的猜测。「老师很好,我不想换。」
严杉的表情变得更冷。「很好的老师会给你这种曲子?」他边说边往严岚旁边走。「他有没有教你怎麽弹?」
严岚摇摇头。「这是功课。老师可能给错了。」
「领了这麽多的钱,就该好好检查。」他直接坐到严岚旁边,就是钢琴老师平时会坐的位置。「这本来就是他的责任。弹。」
严岚微愣了一下,才意会过来严杉现在是要他弹,他开始弹起来,严杉完全没打断他,就让他自己一直弹下去,等他弹完,严杉才告诉他应该要怎麽做,把他所有的缺点都指了出来,讲解得很仔细,虽然态度冰冷严肃,但是严岚内心却很暖。
严杉教他弹琴。
里头有好多是他就算听了也是不会弹的,严杉还示范给他看,教他应该要怎麽做,他跟著练了好几次,当然还是练不起来。
「不对。」严杉皱眉。「真的跟你的程度不合,你这几天再练,只要能做到这样就可以了。」再度示范给严岚看,严杉觉得严岚可以到达的程度。
这感觉还是有一些些难度,但是严岚感觉到这确实是他勤练就可以做得到的,不过……
「还有这些其他的部份怎麽办?」他问著严杉。「我应该学不会。」他很老实,不是自谦,实在是他觉得那对现在的他来说g本是难以到达的境界。
「你就练这样就好了。」严杉没多说,出了琴房。
严岚很习惯严杉这样来去都不打声招呼的行为了,也没多问些什麽,但他当下也以为事情就到这里为止,没想到,隔天,他练琴练到快结束的时候,严杉又出现了。
严杉应该是从外头回来,身上微沁著汗,但态度依然冷然优雅,走到严岚的身畔,坐了下来。
「就这样?」严杉淡淡地问道。
「啊?」严岚不懂严杉要表达些什麽。
「你可以更好。」严杉简扼地说道。「一起弹。」
严岚望著严杉,思考著严杉到底要表达些什麽,严杉却淡淡哼了一声,说道:「这不是发呆的时候。我负责这里,你就负责我要你练的部份。」完全没有再问严岚的意愿,开始倒数起拍子。
严岚动作比头脑反应得还快,在严杉示意开始的时候,手已经动了起来。从身边的人快速舞动的手指,从流泻的乐声里,他感觉到了更多更多的严杉。
是热的。
像是平时那些冷静、限制……太多的拘束都被剪断,严杉像是用整个人整个乐声在提醒他,要更轻盈、更放松、更活泼、更自由……
严岚就这样被带领、跟上,整个人像是跟著乐音飘了起来,飞翔在夜空之中,伸手就可以碰触到一颗颗闪耀的星。
下一次的钢琴课,老师跟他说对不起,说是给错了谱,严岚却摇了摇头,说著这也是一种练习,心里很清楚,这谱真的没有给错。
这让他前所未有的靠近严杉,让他更确信,严杉就像他想的,内心总是比嘴巴温暖很多。
他好喜欢严杉。
说不定是严杉那次背著他回家的时候。
那时他小学四年级,严杉高一。他是那种很早就考完最後一次段考的小学生,严杉是比他晚结束考试的高中生。学生感冒就是一个传一个,尤其是小孩子,他被同学传染了感冒,很快地就严重起来。
不愿再传染给同学,也不想传染还要准备考试的严杉,当然也不愿意传染给爸爸妈妈,他除了乖乖吃医生开的药之外,几乎整天都戴上口罩,连在家也不例外,平时喜欢跟严杉有往来的他,甚至好几天都离严杉离得老远,一看到严杉就躲,经过严杉房门就飞快闪过。
那几天严杉常看到他就瞪著他,像是有什麽话想跟他说,却又什麽也没有说,他身体不舒服,本来就不想多说话,加上他也不想要传染给别人,当然更不想跟严杉交谈,所以他也没刻意去问严杉是不是怎麽了。
感冒了好几天,本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以为就要复原了,却在寒流来的那天病毒反扑,发作得很厉害,明明他药也吃了,衣服也穿暖了,但那天他在学校上课上课上到近午,头严重地发晕,整个人都趴在桌上,病恹恹的模样让来代课的老师心生警觉,让他到保健室去休息,才发觉他正在高烧。
「你烧得太高了,得让你爸妈来带你去看医生。」
护士阿姨对他说道,他让护士阿姨拨电话到他爸爸、妈妈工作的地方,但可能他们正在忙,或不在位置上,都刚好没有接到电话。
「你家里还有别人吗?」护士阿姨又问他。
他差点说出有,但想到今天严杉期末考,考半天就放学,现在很可能在家,如果真打电话回家里,来的可能不是管家阿姨,而是严杉,而严杉明天还有考试,天气又那麽冷,他不可以让严杉来。
所以他说了一个谎。「没有。」
「那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再打电话联络你爸爸妈妈。」护士阿姨这样对他说,将他安置在保健室里休息。
他难以集中j神,半梦半醒地待在保健室里,全身上下都好不舒服,感觉护士阿姨好像又处理了好几个学生,又好像拨了几通电话,然後他听到护士来唤他,说他家人来带他了。
他还在困惑,想著到底是爸爸来了还是妈妈来了,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严杉,严杉跟护士问过他的状况,淡淡地对他说:「走。」
「阿姨打电话去我家?」烧得太厉害,严岚来不及想透事情的经过,直觉地问出了口。
护士阿姨摇摇头。「没有,我还在想你爸爸妈妈都连络不上,你烧得这麽高,又不能让你跟著同学坐校车回家,你导师今天又不在,没办法问他状况,到底要怎麽办,你哥哥就出现了,好了,快去看医生吧。」
严杉向护士阿姨道了谢,带著他出了保健室,脸色旋即变冷:「废话好多。」
严岚想问清楚,但是又想到自己最好半句话也不要说,於是什麽都没问,随後,他看到严杉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
「上来。」严杉淡淡地说道。
啊。严岚愣了一下,才会意过来严杉要背他。他摇头,不想跟严杉太靠近。「我要去教室拿我的书包。」
「我问过你们别班的老师了,你们都要放假了,早没什麽功课了,书包留在学校也没关系,上来。」
严岚摇摇头。「我自己可以走。」
「然後再昏倒?」严杉侧身挑眉。「你有个万一我可赔不起,上来。」
「我不会……我会忍耐……」也许严岚平时不会说出口,但他此时身体真的太不舒服,还是脱口而出。
严杉转过身。「你确定你要这样跟我僵持,浪费我的时间?」
严岚有种想哭的冲动,平常的他不会这样的。「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一点点都不想……我只是……不想传染给你……」
严杉沉著一张脸。「严岚,你有两条路,让我抱著走,或让我背你,你自己选一个。你知道我说到做到。」说完,直勾勾地瞅著严岚,然後转过身,蹲低了身体。
一直都用意志力在撑的严岚,是用尽全身的气力跟严杉一来一往的,此时他已经太不舒服,心里还是不愿意,但身体受不了,踉踉跄跄地往前跌,严杉已经将他勾得很紧,他很快地就稳稳地挂在严杉的背上。
严杉开始往前走,一步一步都很稳。好温暖,好舒服。严岚想要保持清醒,记忆这种珍贵的感觉,可是眼皮不听话,没多久就重重地阖上。
隐隐约约他好像被塞进车里,被带去看了医生,医生好像说了些什麽但他没听清楚,意识模模糊糊的,又被背起来,塞进车里,最後终於回了家。
那天後来发什麽事他已经没什麽印象了,他再度睁开眼,已经在自己的床上了,j神好了许多,很害怕严杉会不会不舒服,第一件事就是急著找严杉。
「岚岚,好多了吗?」是妈妈的声音。
「妈妈,哥哥呢?」严岚急著想要下床看严杉。
「他已经出门了。岚岚,妈妈今天请假陪你,也帮你请假了,你肚子会不会饿,吃粥好不好?」
严岚没回答妈妈的问题,急著问:「妈妈,哥哥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
「你哥哥很好,没事。」妈妈笑了笑。「你不用担心,大人抵抗力好很多,你哥哥没事的。昨天真是辛苦他了。」
「真的吗?」严岚难得怀疑妈妈,主要还是担心严杉不舒服。
「真的。」妈妈慎重点头。
严岚稍稍安心下来。不过他还是紧张了好多天,直到确定严杉应该没被他传染,才放了心,甚至他一直等到家里收到严杉的成绩单,知道严杉的成绩一如往常般优异,才真正觉得幸好他没有害到严杉,才能让自己偷偷去回忆那时严杉背著他的那种温暖可靠的感觉……
又或许是严杉认出他做的菜的时候。
那时他几年级?应该是刚升上六年级的时候了,成为高三生,即将要考大学的严杉功课更忙,不见得常常都能跟他们一起晚餐。还是小学生的他相对严杉来说,自然閒得多,功课对他来说也很容易,除了日常的学习、其他语言的加强之外,他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练琴、学著做菜。
也就是那时候开始,他会开始做一些很简单的家常便餐,像炒个饭、简单的炒个菜,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已经驾轻就熟的菜色。他也试著自己做咖哩饭,出乎意料的,第一次就做得不错,连爸妈都不知道是他做的,不是管家阿姨做的。但是那天晚归的严杉,吃著管家阿姨送上的咖哩饭当宵夜的时候,却直接问管家阿姨:「是弟弟做的?」
严杉对严岚本人,都直呼本名,但是在别人面前都还是叫他弟弟。
这让在客厅假装看课外书,其实是在关心严杉到底喜不喜欢咖哩饭的严岚吓了一跳。
严杉怎麽知道的?
「怎麽吃得出来?」管家阿姨好奇地回问,等於承认了。
「这里头没加红萝卜。」严杉淡淡回道。
原来出在红萝卜,这是严岚特别不放的。因为他观察後发现,严杉似乎不是很喜欢吃红萝卜。严杉嘴巴上说不吃甜,但严岚发觉,严杉不是完全不吃甜,只是不爱过甜。
严岚还发现严杉并不挑食,什麽都吃,让人很难分辨严杉的口味,但并非就真的没有好恶之别,那是他观察许久之的结果。
严杉不是一个表情丰富的人,也因此常令人看不出喜好,但是经年累月下来,他发现严杉有著把喜欢的食物留到最後才品嚐的习惯,那时严杉的脸色会比较好,偶尔甚至看得到满意的淡笑。但相对喜欢的食物,严杉对於不爱的食物会选择先吃掉,且常没有咀嚼太多次就吞下去。
他就是这样发现严杉不爱红萝卜。
严杉喜欢吃咖哩饭,他注意过很多次了。每回管家阿姨做咖哩饭,严杉吃的饭量总是比平常多。但管家阿姨无论煮什麽口味的咖哩饭,总是加红萝卜,他留意到每回严杉总是先把所有的红萝卜吃掉,才开始吃咖哩饭。
所以这回他动手做咖哩时,管家阿姨问他怎麽没加红萝卜,他笑著回:「我上星期在图书馆看到一个没有红萝卜的版本,想做做看。」
管家阿姨也就由他了。
没有想要严杉因此发觉这次的咖哩饭是他做的,他手上拿著的那本书明明是金庸的武侠小说,正好看到杨过跟小龙女分开多年,练了黯然销魂掌,但是他嘴角忍不住就是上扬起来。
後来他要先回房睡觉,严杉早回房间念书,不知是否听到他的脚步声,走到房门口。
「咖哩饭做得不错。」严杉淡淡对他说,「但是没放红萝卜,营养不均衡。」说完跟他对望一眼,人又回房了。
营养不均衡有什麽关系?他暗暗在心里想。你喜欢吃最重要。你能猜出是我做的菜,并且赞美我做得好,就太令我开心了。
生活里就是这些大大小小的事件,点点滴滴累积起来,起初严岚并未细想这些到底是什麽样的情感。
一开始认识严杉时,能让严杉心情好,他心情也就很好。但他也希望爸爸妈妈都心情很好,他以为那是对亲近的人的情谊。
随著时间一天天地过,他跟严杉相处的日子愈来愈多,慢慢地,他发现自己并不是那种可以一直不求回报对别人好的人,他会想办法让严杉开心,不只是因为他们是家人而已,还因为严杉的确坐实了家人这样的字眼,表面看来冷淡,实则对他非常照顾。
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并没有把他教成一个一味忍让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严杉对他这麽好,他想,他不可能长久处处为严杉著想。
但即使在发生这麽多事情之後,他也还没细思过他对严杉的情感究竟是什麽,很可能是因为他年龄还未到,也很可能是因为已经过於习惯这样的相处、这样的心思,反而不会深入去思考这是什麽。
五六年级,刚萌发情思的孩子们已经开始会讨论你喜欢谁、或是他喜欢谁的那些八卦了,严岚对那些不太有兴趣,看别人在讨论他也是笑笑的就过。
严岚长得好看,但不是那种体育健将、发育很快的男生,这时他的身高稳稳地落在平均值,在同侪不算高,也不是最矮,只是看起来还是偏个孩子,这让女孩子很少拿他当成爱慕的目标。
这让他落得轻松,毕竟他对这一切都不求。
但人是很奇怪的,当你对一切都像是没兴趣的时候,反而会有人来对你诉说烦恼。
说不定也就是看准了严岚对这一切都没有什麽兴趣,消息传到这里很安全,严岚不会把这些事往外传,他真的不是很在意,太多都听过就忘。
本来就好人缘的严岚,不但没有因不跟大家八卦而降低了人气度,反而让很多同学都更爱找他诉说心事。
时间一久,严岚是真的有些困惑,因为同学们在说的情情爱爱,听起来好像很严重,可是好多人都很快就又换人喜欢了,也有人一次可以喜欢上好几个人,让他感觉起来好像这些事件好像都不如同学跟他说的那麽大。
「妈妈,很快就换人喜欢的爱情,算是喜欢吗?」
严岚和妈妈的关系一直很好,这个年纪的他,开始意识到他的妈妈跟许多人的妈妈都不太一样,他的妈妈比一般女人还坚强,也比一般女人还要开明,也让他大多数的疑惑都愿意跟妈妈聊。
「每个人的爱情都不一样啊,有的人会爱一个人爱很久,有的人可以换对象换得很快,这些都没有所谓的好坏,每个人适合的不一样。」妈妈对他微笑。「哪个同学又让你困扰了?」
「没有特别哪个啊,就很多人都这样。」严岚又想了想。「那一次喜欢很多人呢?」
「这也要看情形啊,如果还没进入交往,那应该可以算是欣赏,欣赏要多少人其实都可以。但是如果交往了,有些时候,就连欣赏,都要考虑到会不会伤害两个人的关系。」
严岚听得似懂非懂。「妈妈,那你是哪一种人?」
「我吗?」妈妈笑了笑。「我对爱情很死心眼,喜欢一个人喜欢很久。你也知道的,我喜欢你爸爸很久很久,很难喜欢别人。就算我跟他分开、没有联络的那段日子,我还是很喜欢他。但是……这样的人很辛苦,你阿公阿嬷其实会劝我啊,我在难过的时候,难免也会想,如果可以很快喜欢上别人似乎也很不错。不过我很幸运,我是等到我想要的。」
「妈妈……」严岚纳闷很久了,只是他太小的时候更不懂,後来没有遇到合适的时机,他也就没有问。「为什麽你那时要跟爸爸分开?你们本来不是感情很好?」
「我们真的很好,但他妈妈很不喜欢我。他爸爸已经过世了,他不能丢下妈妈不管。我们都知道我继续跟他在一起,对我们都不好,所以就分开了。」妈妈笑得有些忧伤。
「再怎麽爱也不能在一起吗?」严岚眨了眨眼,想著那种痛苦,觉得似乎是很遥远的事情。
「就是因为很爱,知道自己给不起对方所要的,所以只好喊停。」妈妈微笑了起来。「我跟你爸爸都一样。岚岚,不要皱眉头,你看,我跟你爸爸过了这麽多年,不是还是在一起了吗?我们现在很好,也都给得起对方要的。」
严岚看著妈妈的笑容,想了又想。「妈妈,爱情很难吗?」
「我不知道,每个人的答案都不太一样。」妈妈看著严岚,笑里有著母亲的温柔。「岚岚愈来愈大了,开始会好奇这种问题了。」
「就同学天天都在聊。」严岚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你也确实愈来愈大了,总有一天会亲身经历这些问题,说不定很快呢。身为一个母亲,我果然还是希望你有一天能回答我,妈妈,爱情一点都不难。」妈妈又笑了。「不过,不管简单或是难,妈妈都会爱著你、陪伴著你。」
严岚还是懵懵懂懂的,对爱情这样的感情。他真正开始思考爱情这件事,是在他国小毕业的前夕,那时有些同学因为友情或爱情,舍不得分离,但他自己是会直升国中部,而且也知道不少同学会直升,实在没有那麽强烈的感觉。
「严岚,你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啊?!」有个跟他还不错的女孩子,眨巴著亮晃晃的大眼睛问他。
「没有吧。」严岚摇摇头。「到底什麽是喜欢?你知道吗?」他反问著交情跟他很好的女孩。
「我也不知道我知道的对不对,但至少你要很想跟那个人常常在一起,看到对方就好开心,想为他做很多事……」女孩笑笑地说道。
「那跟对爸妈又有什麽不一样?」严岚又问。
「当然不一样。严岚,才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跟你爸妈关系那麽好的,而且就算关系也很好,还是不一样啊,你爸会不会吻你妈?」
「啊。」严岚愣住。家里的大人不会大刺刺地接吻表达爱意,但他倒也撞见过几回。
那是很深很深的吻,跟妈妈给他的在额头上的那种亲吻完全不一样。
「那你会想那样吻你妈吗?」女孩又问。
「不会。」严岚摇摇头。
「那就对啦。」女孩突然靠他靠得很近,漂亮的眼睛看来更大了。「那你有没有想那样吻的人?」
严岚g本没想过这些,又怎麽可能在这个时候会有答案,他老实地回答:「没有吧。」
没有吗?
那之後严岚才开始想著女孩的话。
你真正喜欢著一个人的时候,光是接近他就会心跳加速,期望他吻你,或你会想要吻他。你想要为他做很多很多事,光想到他,你内心就可能填满各种情绪,也许是快乐也许是悲伤也许……
严岚问过妈妈,妈妈喜欢上爸爸的时候,也是这种情绪吗?
「嗯。」妈妈笑得很甜蜜。「不过每个人真正喜欢上另一个人的时候,会有的行为想法也不见得一样……但总是会知道的,因为对你来说,那个人就会跟全世界的所有其他的人都不一样。他会变得闪亮亮,对你来说非常特别,与众不同。」
「不论那个人的外表?」严岚问道。
「不只是外表,连年纪、x别、身份……那些都不再算是什麽,那个人对你来说就是不一样。」妈妈笑道。
「x别?」严岚吃了一惊,没有想到妈妈会这样说。
「对啊,岚岚你要记得,真正的爱是不分x别的。」
「可是……好像很多人都说喜欢上同x别的人是错的。」
「那是因为他们不能接受。但不能接受并不代表这就是错的啊。你看,你觉得妈妈是个工作能力很强的女人,是错的吗?」
严岚摇摇头。
「对啊,可是爸爸的妈妈,就不能接受喔。但我跟爸爸相爱,并没有错啊。x别也是这样的。当然,就像妈妈说的,不只x别,喜欢这种情感,本身是很珍贵的,怎麽会有错?」妈妈对他又笑了笑。「岚岚真的愈来愈大了,会想跟妈妈讨论这些问题了。」
严岚愈来愈清楚,母子之间能有这样的对话,是很难得的,不是每对母子都是如此,应该说,大部份的母子都不是如此。
他笑著答:「谢谢妈妈。」
严岚花了一段时间思考,这段时间内,他看著每个人,都会用自己的眼睛帮他们添上亮度,有的人看起来很黯淡,没有什麽光泽,也有很亮的,像女孩那样的。
然而最亮最亮的,没有人比得上的,只有一个人。
只是他在太小的时候就已经被那个人的光芒慑服,习惯了那个人的光芒,反而没有深入去思索。
他想要那个人开心,想要那个人笑,想把他可以给那个人的都给那个人。
亲吻的情绪倒是还好,但他喜欢那个人的气味,只要待在那个人身旁,就算那个人经常是冷淡的脸,他还是很安心。
也许是他还不懂亲吻是什麽,但他的确很想跟那个人靠近、更靠近,近到再也分不清彼此……
严杉。
原来那麽久以前,就已经是严杉了。
发现了这样的情感原来是爱,严岚手足无措了一些时间,严杉只要稍微离他近一点,他都怕自己的心跳声全世界都听得到,所以他几乎是到了看到严杉就想办法闪的地步。
「岚岚,你最近跟哥哥怎麽了?你怎麽好像闪他闪得很快?」是爸爸的问题提醒了他。「哥哥对你不客气的话,不要在意,要告诉爸爸。」
「没有。」严岚连忙摇头否认。「哥哥很好。」
他的行为一定太明显了,他要自己不可以继续这样,一开始当然不容易,但是他转念得很快。
既然以前他都可以在喜欢严杉的状况下那麽自然,那为什麽他现在不可以?也不过就是发现或没发现的问题而已。
喜欢其实没变过。
但的确是不一样,有没有自觉的差别还是很大,只是,他告诉自己,他跟严杉是天天要相处在一起的,他的所做所为都会影响到整个家庭,甚至可能害到严杉,看,爸爸因为他的行为,误以为是严杉哪里对他不好。
这麽一想,他就慢慢平静下来了。
他跟严杉的互动变得跟从前一样,只有严岚自己的内心知道其中的差异──严杉的喜怒哀乐,对他来说是千万倍地放大。他对严杉的在意,比以前多上他难以计数的程度。
严杉、严杉、严杉……
他想要给严杉所有,虽然在喜欢的情绪里,会很多以前没有的怀疑……但这麽多年来的相处,他以为他给得起──他确知严杉所有不为人知的好恶,他知道严杉冷然的外表之下是怎样温柔的一个人……
他知道怎麽样能让严杉开心。
只是他不确定严杉对他的情感,到底是怎样的。是兄弟吗?但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严杉从来不叫他弟弟。严杉对他说了不只一次的你不是我弟弟,甚至要他私下的时候就叫严杉就好,别叫什麽哥哥,他们不是兄弟。
若不是兄弟,那严杉是基於什麽样的情绪对他好?
就是因为知道了喜欢,所以会有所期待,期待严杉对他的好,是跟他对严杉的好一样,被规在爱情的范畴之内。
所以当他国一的那个中秋节,家庭烤r不小心碰到铁架,烫伤了手,严杉要他去休息,再也不让他烤的时候;当秋末冬初,他又有点小感冒,开始跟家人隔个老远,严杉要他先把自己顾好再说的时候;当那年隆冬,他一个人准备了全家的一整餐火锅,其实只是整理食材,再简单不过,严杉知道了却要他要是那麽有空不如去准备段考的时候……
太多太多这样的时候,他几乎都想要脱口而出跟严杉告白,问问严杉是不是也喜欢他。
然而有许多的原因让他还是压了下来,最主要的,当然是他跟严杉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著,他不知道若是一时冲动,脱口而出之後会有什麽後果。
而且他相对严杉来说毕竟还是太年轻,就算他能将所有都给严杉,就算他觉得自己能给严杉许多,现实跨在眼前的,就是他才不过是个国中生,一个不知道算是男孩还是少年的年龄。
而严杉已经升上大学,开始真真切切地要为了将来出社会而做许多的努力,生活也不再只有考试和升学……
说严岚不著急不心慌不觉得自己为什麽还这麽小当然是不可能的,但就算再紧张再焦急再怎麽想努力长大,时间依然不会为他一个人加快脚步,最後严岚开始学会安慰自己──时间还很长,而他有比别人都还要多的资本,毕竟他是个每天都可以名正言顺跟看到严杉,跟严杉相处的人。
然而他终於发现,这些全部都不够,怎麽样都不够。就算他长得再快,就算他跟严杉同年龄,他还是有给不起严杉的。
从他经过严杉没有关紧的房门,看到轻泄而出的春光,严杉和女人缠得很紧的那一刻开始,他幻想构筑的那个世界开始片片碎裂、剥落……
是啊,有些东西,他一辈子,都不可能给得起的。
作家的话:
好像终於有点爆点了?xd
这回字数真的太多,我可能会隔著一两天再发第六回,大家一起喘口气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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