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把风,其余三个都参战,一共是五人围攻老朽。本来老朽已吩咐小徒岳小雷不可出手,但他见对方人多,终于不听老朽的话,出手参战,其时老夫以一敌五,本来游刃有余,但吃小雷一出手,为了保护他,以致落在下风,变成苦战局面。
“其实老朽如果不顾开始,尽出毒手,对方也难以抵挡。可是老朽为了结怨已深,目下虽不能立刻化敌为友,也不能向他们解释老朽的决心,但总以不再结仇为是,是以一味支持抵挡。想时间久了,他们应该看出老朽并非没有还手之力,只是不愿出手。事后他们再观察到老朽的行径,便会相信老朽与世无争的决心,谁知不久珠儿便自赶到,加上她一人,形势便大大改观。老朽倒还不怎样,但小雷可就惨了,连被那三人刺伤数处。”
岳小雷听到这里,垂首不语,满面愧色。史思温道:“所以老丈就生气啦!”
诸葛太真忆起前情,似是犹有余怒。流露出严峻之色,道:“不错,我不但生气,而且因那三人专门向小雷身上招呼,每一招都是毒手。须知小雷他初练武功,根本不成。曹仁父、吕振羽、珠儿三人都看出小雷是初学乍练的孩子,是以都放过他,仅全力向老朽进攻。但那另外三人可恶透顶,全没风度,是以老朽一怒之下,便施展煞手。”
岳小雷c嘴道:“师父,以后我一定加倍勤奋,修习武功。”
诸葛太真致悼严峻之色,霭然一笑,道:“好孩子,你已经够用功的啦。”转面又向史思温道:“老朽一生无牵无挂,自以为终不会有什么后患,哪知天数难违,个把月前碰见这个孩子,竟然一见投缘,便收了他做老朽唯一的徒弟。早先便因这孩子负创,心神分散,以致被对方乘隙紧迫,一时缓不开手,这孩子又被对方所伤,老朽怒不可遏,施展我昆仑心法燕双飞手法,拼着失去相随数十年的乾坤双圈,甩手打开。这一招乃是老朽锻炼多年而从未施展过的绝艺,想不到威力真大。这一招竟然把那三个围攻小雷的对头立毙当场。但老朽双圈出时,身上也中了两剑。幸而应付得宜,随即背起摇摇欲坠的小雷,换了他的钢刀。不过这一来虽然幸免一死,却陷入重围,无法冲出。直到少侠出现,仗义解围。”
史思温真想不到这个相貌威严的老者,竟是武林公敌乾坤子母圈诸葛太真,怪不得连江南七侠中的曹仁父、名满江北的大侠万夫莫敌吕振羽这等身分名望,也不惜以众凌寡。那位峨嵋派的珠儿姑娘,既是被他们请来,自然也不是凡庸之辈。
这么说来,他仗义出手,反而大大不对。不过他却相信对方所说痛悟前非,决心改过的话,虽然诸葛太真因身份不肯明白说出自己以前加害许多反清志士的恶迹,乃是可耻的罪行。但他的口气中,实在不啻明白表示此意。以这样的一个大魔头,能够回心向善,是否应该予以自新之路。抑是仍然不可放过,加以诛戮,为被害英灵出一口冤气。
史思温虽然阅历不算多,但他另有观察之道。以他想来,这老魔头对岳小雷流露出的真情至性,这一点已足可教人相信他已改过向善。当下他谅解地点点头,道:“诸葛老丈当时之怒,也是人之常倩。其实他们也太咄咄迫人,虽然昔日和老丈结有很深的仇恨,但死者已矣,应该观顾生者方是。目下还大举向老丈寻仇,未免不仁不智。这可是在下私意以为如此,可惜在下c了一脚,日后却无法向他们解释此意。”
诸葛太真傲然一笑,道:“老朽本身并不惧怕他们寻仇,但只要一动手,难免再结新怨,这正是老朽最不愿发生的事。”但他随即傲气全消,慨叹一声,道:“冤怨相报,何日方了。少侠身手高强,年纪又轻,老朽竟看不出来历,言之有愧,未知少侠可肯见示?”
史思温忙道:“老丈太客气了,在下史思温,刚刚离开师父羽翼,到江湖历练一番。家师曾与老丈见过,提起来你老不会不知。适才在下便因怕对方认出来历,故而极力使用鬼母及东海碧岛的剑法。”
诸葛太真成名数十年,不但武功卓绝一时,眼力智谋更是武林一绝。他明知鬼母冷婀没有这么一个高徒,于叔初更加没有,是以他明白对方绝不可能是这两派的人。但想来想去,武林中够得上和鬼母冷婀、碧螺岛主于叔初攀交情的人,委实想不起有谁。是以无法猜测这少年的来历。暗忖这真是奇事一件,连自己也不大能够相信。如今听了这少年的话,虽然有提示说他师父曾与自己见面,却仍然想不起来,不由得微现愧色,微笑道:“老朽年事已高,连头脑也迟钝得多。敢问令师是哪一位高人?”
史思温恭容道:“家师石轩中……”他一提起师父,恭敬之心自然而生。
诸葛太真那么老的江湖,此刻也禁不住微噫一声。岳小雷不甘冷落似地啊了一声,道:“原来是石大叔,我见过他呢。”
诸葛大真道:“令师一代大侠,英名震表宇,老朽岂能不知。昔年在大内曾有两面之缘。独惜其时老朽热衷名利,是以均以兵戎相见。不过说良心话,老朽对令师的武功及品性,的确十分倾折。”
史思温忙谦逊道:“家师对在下提起过老丈,盛赞老文的武功和机智,天下罕见。”
岳小雷道:“我们就是要去看石大叔和那于叔初比剑。”
诸葛太真道:“少侠既是石大侠高足,何故甘凤池的暗记会在你马上?莫非会在不知不觉中结了怨仇?”
史思温道:“在下也不知道,这暗记乃是那个美少年弄的手脚。看来他好像对我这支新得宝剑十分垂涎,他还说什么有德者居之,真是岂有此事。”
岳小雷谨慎地道:“史大哥你不说,我也不敢乱讲。那个家伙和我们碰过七八次面,老是以为很威风似地瞪着我,气得我也直向他瞪眼睛,后来师父不许我这样,才没理他。”
诸葛太真和史思温对望一眼,诸葛太真微微一笑,道:“世事便是这么奇怪呢。”
史思温道:“岳小弟大生英才,无怪人家注意。”两人又是相视一笑,俱都暗会于心而不再提及。岳小雷自己摸不着半点儿头脑,只好默默寻思。
诸葛太真道:“目下少侠和他们有点儿误会,在见到令师以前,似不宜与他们碰头。少侠可有什么计划?”
史思温道:“现在想想也真傻,其实届时在红心铺剑会上,我的来历必定给他们查出,刚才何必藏头露尾?不过老丈说得不错,目前暂时不宜和他们碰头,免得多生误会。但愿老丈有办法以教我。”
诸葛太真微微一笑,道:“教你可不敢当。以这种形势看来,甘凤池等人势必也要赶到襄阳,故少侠不可和老朽一同走,那样虽然一定可以在数日内不让他们发现行踪,但仅仅让他们知道了,日后也不免要多所解释。”他微微一顿,又道:“老朽这次到襄阳红心铺,目的也在看看有否方法使他们明白老朽心迹,略解怨仇,但经过今日这事,只怕已属徒劳。”
史思温慨然道:“老丈如不多心,在下愿意替老丈奔走,设法让他们晓得老丈用心。当然在下绝不能使老丈英名受损。”
诸葛太真那双威棱迫人的虎目中,s出真挚的感激之光。轻轻叹口气,道:“少侠一片热心盛情,老朽十分感激。不过请你原谅的是,老朽虽然不愿再结仇怨,但却不是怕事,是以不敢劳动少侠。”
史思温果真十分谅解对方的心情,试想他苦年称雄武林,领袖大内群魔,何等显赫。如今虽有改过之心,但绝不能受半点儿委屈。
诸葛太真又道:“老朽擅长易容化装之术,不过不大愿意施展罢了。如今冲着少侠关怀的一片好心,老朽决定化装上路便了。”
史思温大喜道:“老丈果肯如此,在下实在觉得面子十足。在下此刻先一步赶去襄阳,路上如碰上他们,便道个歉也不要紧。想来他们也不能对我怎样。如今就此辞别,两日后红心铺剑会上再见。”
诸葛太真伸手相握,微笑道:“少侠如此风度,日后定可领袖天下武林。且容暂别,不久必有机会再度叙谈。”
史思温自个儿驰出山外,一路上颇为高兴。他本想回头去取马,想想自己的马系在来路,恐怕已被人家放掉。便不回转,径向襄阳进发。
走到日落,便在一座市镇处歇店投宿。这时他已知道自已被不少人暗中监视着,但他昂然不惧,径自进食后回房安寝,把朱剑压在枕下。这一睡直睡到二更左右,忽然一阵s动噪声把他惊醒。
史思温睡了这一会儿,已经精神焕发。一骨碌坐起身,窗外步声杂沓,有个店伙叩窗喊道:“客官醒醒,后面失火,你老快收拾一下。”他立刻把包袱背起,一手抓起朱剑,冲出房间。却见后面火光熊熊,火势竟是不小。
这刻可把史思温难住。他本想越屋踏瓦,过去帮忙救火。但这一施展武功,免不了引起人们的大惊小怪。他犹疑一下,只好绕道过去。院中客人甚多,都带着随身行李,另外许多人却把较大的行李携出店外。他挤出门去,蓦觉朱剑轻轻颤动。史思温何等灵敏,立刻抓紧。虎目一瞥,竟看不出是谁作怪。
他冷笑一声,冲出店外。由巷子转过去,只见后面是座马厩,此刻几乎完全着火,虽然不会伤人,但火势一旦蔓延,便不可收拾。忙忙夺过一个人手中之桶,极快地扑到不远的一口水井处。井边有个大水槽,此时因有许多人纷纷帮忙,从井中汲水上来,注在槽中。因此槽中之水多人浇取,仍然满满的。
史思温参加抢救,奇快天伦,一转眼间已向火场泼了七八桶水。人家泼水最多只能拨到一丈左右之远,但他每一桶都飞入火场中心位置。一连七八桶下去,登时冒出白烟,火势大见减弱,又泼了七八桶,他看着火势,可就稍稍放心。
纷乱中忽见一个老人,手中抱住一个小孩,迎面而来,史思温方想叫这位老人走路小心,哪知老人到了他身前,便打个踉跄,怀中小儿直跃出来,他大吃一惊,因一手抓剑,一手提着满满一桶水,此时只好把桶弃掉,迅疾地攫住那小儿,却见老人身躯一歪,也要跌倒,忙忙的也伸手去拦,那老人幸而抓住他的手臂和朱剑,这才不曾仆跌地上。
老人自史思温手中把小儿接过,慌里慌张地道谢道:“恩公你真是一个好人……”
史思温道:“你快点儿离开这里,我还要帮忙救火呢。”
老人称谢而去。史思温弯腰提桶,猛可征了一下,敢情目光到处,手中之剑已变了样了了。原本他的朱剑剑鞘形式古雅,色作暗红,长达四尺。但此刻手才之剑却变成普通的一把长剑,只有三尺五寸长,份量也轻了不少。
这倒是咄咄怪事。假如那抱着小儿的老人,乃是掉换那把朱剑的人,这等手法可谓玄之又玄。连他被偷的人,也不禁大为佩服。抬目一瞥,依稀还见那老人的身影在四丈以外,忙追过去。
转出街上,其时观火的人极多,都挤住去路。史思温心中甚急,不管三七二十一,暗运内家真力,轻轻用掌虚拨。那些看热闹的人都纷纷向两旁倒退,裂开一条道路,史思温直追上去。只见那老人脚下甚快,头也不回,晃眼已出镇外。那老人手中已没有抱着小儿,但右手提着一支长达四尺,用布包裹住的东西。
史思温心中微愠,忖道:“你们盗了我的宝剑,还用以引我出来。哼,莫以为我非要那柄朱剑不可,我就凭他们这柄铁剑,总要显示一点儿颜色给他们瞧瞧。这样他们才肯心服。”心念方转间,已追出镇外老远,四周仅是荒坟野树,幽黯可怕。
那老者倏然停步,只见他一弯腰,火光大亮。史思温纵过去一瞧,敢情那老者用火折点燃一座坟前的巨烛。他冷冷哼一声,道:“还有什么人埋伏在此,不防都现身出来。”
老人讶然回首,烛下照得清楚,这个老人竟不是早先抱着小儿的那个。不过身材和衣服颜色都一样,是以背影看起来,无法分辨。
史思温一伸手,把那老者手中的长剑包袱夺过来,入手份量比一柄长剑稍觉沉重些。这正是那柄朱剑的重量。史思温冷笑一声,打开包袱一看,不禁呆了一呆,原来赫然出现眼前的,竟是一支长约四尺的旱烟管,大概是熟铜制成,故此有此份量。他定定神,心中微觉歉然。暗想自己这一次不但栽到家,同时又是平生第一次对老人家失事上。
那老者面含冷笑,一言不发,史思温忙把旱烟管还给人家,一面致歉道:“在下一时误会,以致唐突老丈,务请寡谅。”对方把旱烟管接住了,径自回头弯腰去整治地上的蜡烛。
史思温心中老大没趣,回身便走。晃眼出去两丈余,蓦然停步,掉转身躯。目光到处,只见墓前烛光已灭,一片黑暗,那老者已不知去向。史思温脸容一皱,忖道:“这老者吃夺去烟管,连哼也不哼,分明是诱我上当的人。哼,我的剑被他们偷了去。还让人家戏弄一番,日后传扬到江湖去,还有什么颜面见人?”这么一想,登时怒气冲冲地四顾地势。倏然横刺里跃去,眨眼间已隐入乱坟之中。
他这一下出其不意,加以身法又快,晃眼便在黑暗中了隐藏起身形。这便变成反客为主的局势,一些在四周监视他的人,因不敢现身搜索,他仅可以从从容容兜绕过去,搜寻敌踪。
绕到那边,果然发现一丛树影旁边,有人影闪动。史思温又兜个大圈,才摸近那丛树影处,只见黑暗中站着三个人,两个身量瘦长的长衫客,一望而知其中一个必是盗他朱剑之人。另一个却就是先引他出城,加以戏弄的老者。这是因为他们的身材和衣服式样均相同之故。另一个便是那江北名家万夫莫敌吕振羽,他星烁的眼光,不住向四面扫s。
史思温迫得甚近,相距不过两三丈左右,听到那个引他出城的老者低声道:“那厮身手真贼滑,莫看他相貌老实忠厚,其实真不简单。”
另外那长衫客道:“冯老之言不错,在下第一次乘乱取他的宝剑时,竟被他发觉,不得不用第二计。这厮外表忠厚,其实刁滑之极,不会是什么好人。”
那除被称为冯老的道:“但我却觉得这厮毫无江湖习气,极为有礼,中家子弟也不过如是。真令人难以相信这等人才,会和那老贼伉瀣一气。”
万夫莫敌吕振羽低低道:“所谓人不可貌相,照那厮出手救火,甚至帮忙常老师以防小孩摔伤的过程看来,简直就是我辈中人的心性,真真可惜了。”
史思温一听那盗剑之人姓常,登时便想起一位以神偷擅名江湖的神手常公仲。还有另外那个姓冯,一时之间竟想不出什么来历。但他暗中却对那姓冯的和万夫莫敌吕振羽生出好感,这是他们都认为他本质不坏俱流露惋惜之急。可是天知道他本来真是侠义道中人。
万夫莫敌吕振羽悄声道:“那厮隐没之后,一直不见影踪,恐怕会潜搜到咱们这边,咱们不可大意,倒要防他一手。”史思温本已摸出一枚天河神钱,捏在掌心,但想了一想,便收起来。
那三人正在沉默,史思温突然一跃而出,落在他们身前不及五尺之处,朗声长笑道:“吕老师说得不错,我这可不是来了么?”对方闻声前顾,神手常公仲仓俊退了两步,但冯老和吕振羽却仍然危立当地,动也不动。不过他们面上都露出讶色。
万夫莫敌吕振羽一晃手中的金爪锤宏声道:“你来得正好,免得咱们像猎狐似地开坟挖x。你此来有何心意,不妨坦白告知我们。”
史思温心想:“这姓吕的虽然眼力不错,能够看出我的为人,但未免太狂了一点儿。虽然是名震江北,金爪锤独步一时,万夫莫敌,但不见得可以纵横天下。今宵我虽然仍不能露出师门绝艺,但若然对付他一个,谅必不会落在下风。”当下朗声大笑,道:“你也问得好,我的来意,只在取回朱剑。你们可以指点一下取回朱剑之法么?”
吕振羽道:“你能把我和冯老打发了,才提这个问题。”
冯老道:“喂,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史思温道:“说出姓名,便不能动手啦!”
万夫莫敌吕振羽呸一声,道:“笑话,你的来头纵然比当今皇帝还大,我也敢碰。”
这两句话说得豪气异常,史思温也不禁肃然起敬,但却更不好说出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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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石轩中重会美朱玲
冯老哈哈一笑,道:“吕兄说得对,咱们目下只要擒住这厮,还怕问不出姓名来历么?”他的兵器也亮出来,敢情就是那支熟铜旱烟管。
史思温一看,可就记起有这么一号人物,四十年前已威震山东。此人家住在东昌府,姓冯名诩,手中一支旱烟袋,你们那个时候不是不择手段地对付我们。”
冯诩道:“吕兄小心,这厮可能想逃呢!”
吕振羽道:“他逃得了么?珠姑娘还在上面等候机会,准备一击得手哩。”
史思温这刻也不由得暗暗发急。他万想不到对方因吃亏太多,故此决定对付诸葛太真这批人时,也不择手段。他虽知道自己若把姓名来历说出来,定然停手。但到了这种时候才道破姓名,日后哪有面目再和他们相见。
但听树上一个娇滴滴的嗓音大声道:“不错,冯老可以放心,我在这儿等候他逃走哩。”史思温知珠儿的剑法,功力均入一流之身手,要想逃走,当真极难。心中更为焦急。尚幸玄y十三式极为奥妙,虽然他不是用利剑,以致磁力强而不快,故此无法完全发挥玄y十三式的妙用。但仍然勉强可以护身,不致立刻受伤落败。
树上又飘下那娇滴滴的口音,道:“噫,这厮倒甚顽强,两位前辈如不介意,我真想c上一手。”
吕振羽道:“不妨事,多打一会儿对他不利,珠姑娘你防着他逃走就行了。”
战圈外陆续出现了六七个人,全都手提兵器,有刀有剑。史思温百忙中偷眼一觑,忽见其中一个手持长剑的,正是前日在他马上留下暗记的美少年。“假如他手中之剑,让我使用,那就大不相同了。必要时我以师门剑法护身总不成问题,这把剑鞘却不中用。”这念头在他心上一掠而过,此刻他才体味到武林中人视自家兵器宛如性命的深刻意义。
那美少年大概身份较为不同,是以虽然武功较弱,不能加入战圈,却尖声叫道:“吕叔叔、冯老伯,快点儿把这厮砸死。”他那天吃了史思温的亏,故此十分怀恨。
史思温怒声道:“你敢上来,我先把你收拾掉,但我看你嘴上的能耐可比手上的强得多。”他也不知自己如何能说出这等词锋锐利的话来。他只有一个目的,便是激他参战,以便夺他的剑。
美少年迟疑一下,却不敢回骂。因为敌人已说他嘴上能耐比手上的强,纵然回骂得十分尖刻,却适足证明敌人的话。史思温暗暗失望,只好冷笑一声。他此时实在无法说话,对方两锤一烟管,直把他迫得喘不过气来。谁知这一声冷笑却十分有效,那美少年尖声一喝,运剑冲过来。
史思温为之大喜,决定冒个大险。眼看对方创光乍起,立地一把“蛟缚寒龟”,剑鞘如风疾卷,抢先下,横击在吕振羽那对金爪锤上。冯诩何等高明,旱烟袋趁隙已递入来,只差三寸,便点在他胸前紫宫x上。
树上那娇软声音好字来声未歇,笃的一声,冯诩那么厉害的一着,竟被对方左手食指一弹,反震开去。史思温右手的剑鞘借着金爪锤反震之力,倏然甩手向美少年电s而去,人也跟踪急扑。美少年竖剑一挡那封鞘,刚刚挡住。谁知手腕一麻,那支长剑已被对方夺取到手中。不由得羞愧无地,恨不得一头撞死当场。
史思温一剑在手,如虎添翼,同时施展出师门伏魔剑法大九式,但见他人剑相合,化为一道强烈的剑光虹气,盘飞一匝之后,掉头直向战圈外飞走。树上发出一声娇叱,一道青光电s下来,刚好迎着史思温去路。双方剑光一触,史思温健腕一震,对方已被迫开数步。史思温头也不回,疾驰而去。
这里剩下长身玉立的珠儿姑娘、矮瘦的吕振羽、山左冯诩和神手常公仲等四人,面面相觑。吕振羽道:“这厮竟是剑神石轩中大侠一脉。”
冯诩道:“除非是石大侠嫡传门人,哪能有此本领。”
珠儿却一顿脚,道:“我不管什么石轩中,这厮帮助武林唾弃的诸葛太真,看石轩中敢不敢维护他。哼,若果石轩中居然敢向我们索回那剑,我先给他一顿难看。”
万夫莫敌吕振羽道:“那也不必,石大侠为人方正侠义,天下所重。相信他徒弟此举,他也不知情呢。”
冯诩道:“这个问题必须解决,第一点是石大侠对此持什么态度?第二点是那柄宝剑如何处理?”
珠儿的气渐渐平下来,想了一想,道:“我知道你们都不便和石大侠怎样,看来最好这样,等石大侠海碧螺岛主于叔初大战之后,才由我试探他的态度。假如他不闻不问,则我径邀方才那厮到峨嵋取回宝剑。若然他不敢的话,以后不准他伸手管诸葛老贼之事,当然那剑也不还他。”
这么一说,等如由峨嵋派包揽了这件事,这珠儿姑娘的母亲y无垢,目下乃是峨嵋派苦庵青莲大师一脉,后来更得峨嵋三老中的赤阳子倾囊传授绝技,如今武功已深不可测,若然此事由珠儿包揽过去,则连石轩中也不敢忽视。
吕振羽和冯诩两人均没有表示可否,珠儿不由分说,告辞而去。她这一去便把史思温的朱剑取了,派人送回峨嵋,好叫对方无法当场夺回。
在那襄阳城中一家最大的迎宾老店中,此刻门外真是车如流水马如龙,不少行旅客人想投宿,都被店伙婉转地推辞。敢情此店已被一位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大侠全部包下。凡是武林中人,不问是黑白两道,只要稍有名望,都到这迎宾老店转上一转,拜会这一代大侠。
曹仁父、冯诩、吕振羽等都在店中。此时因客店的厅堂太小,故此就在西厢一座宽大通天院落中摆满了桌椅,权作客厅。院中已坐有五六十位武林豪客,一些名望较小,辈份较低的年轻人,便只有站着的份儿。座中之人各个高谈阔论,话题却多半离不了明日午时正拟在城西二十里红心铺举行的剑会。
忽然座中起了一阵s动,只见曹仁父、吕振羽等鼎鼎有名的武林名家,拥着那位身量魁伟,气度威猛的主人,走出店门。门外几个人刚好下马,其中一位乃是年华二十许的少妇,刚健婀娜,眉目清丽。一个是三旬左右,面皮白净而英风飒然的壮士。另一位却是长衫飘飘的中年人。他们刚一下马,便又有两骑驰到,却是一对少年夫妇。
主人迎将上前,宏声大笑道:“呵呵,公孙先生竟也来啦,啊,四妹五弟,我们好久不曾欢聚一堂了……”曹仁父等也凑上来,大家默然相视,都露出感慨神情。
后面的一对夫妇走上前来,向主人行礼,都叫声甘叔叔。这两人正是公孙先生的侄儿公孙策和媳妇易静。而那个被他称为甘叔叔的,正是江湖七侠中最负盛名的甘凤池大侠。和公孙先生一道来的,便是吕四娘和白泰官。
大家一同回到院落中,所有的人都起身相迎,纷纷上前厮见。须知当年江南七侠图谋刺杀雍正时,结纳天下英雄。故此这院中数十位武林名手,不论是黑白两道,昔年都结下深厚的交情。
白泰官笑向甘凤池道:“我们来时,已听说连少林寺老方丈白云大师、峨嵋掌门人太清真人等均有意下山,此来观战呢。”
甘凤池道:“五弟的消息十分正确,我们在此坐谈,便是要迎接这两位一派宗师。他们大概再过一个时辰,便可前后抵达。”
吕四娘轻轻问道:“石大侠呢?有他的消息么?”
甘凤池摇摇头,道:“我已请武林朋友帮忙,广布眼线。只要他一踏入五里之内,我这里便可得知。我想请他先到此地,然后一起出发。有这么多的高朋贵友,陪他同赴红心铺,才够威风。”
吕四娘点点头,道:“我们应该如此。”
公孙先生道:“我和双方都是好朋友。看来只好悄然赶会。唉,他们这次剑会,固然轰动天下,但却为朋友优惠,那一方败了都不好。”
甘凤池道:“公孙先生不须作难,甘某另外订下一间客店,就在不远处,等一会儿就命人带先生到那边休息。”
果然一个时辰后,峨嵋掌门人太清真人驾临。这位平生未曾踏入过江湖的一派掌门,由峨嵋派七八个深负盛名的高人随传,y无垢和珠儿均在其中。
远在离襄阳百里处,甘凤池已数度派人邀请他们到这迎宾老店歇息。故此太清真人抵达襄阳后,便一径到迎宾老店来。武林中人谁不景仰峨嵋派掌门?全都由甘凤池介绍,一一上前谒见,之后太清真人便被款待在后面上房中。
众人尚未落座,又有人报称少林老方丈驾到,当下又是一阵s动。
少林寺老方丈白云大师,也是数十年未履踏江湖。此次由少林寺显著名的达摩院首座铁心大师及少林寺内与铁心大师齐名两位高僧明心大师生心大师陪行。尚有达摩院四大尊者,率着八名执事弟子,声势浩荡。众人俱上前谒见过,然后转到后面和峨嵋掌门太清真人见面。
这两位大宗派的领袖,俱是七八十岁的人,久已彼此仰慕,如今方始见面。接谈之下,甚是欢洽。但他们却无法谈得安静痛快,原因是诸多武林中人和少林、峨嵋两派多少有点儿渊源,听说两位掌门俱已在迎宾老店,都陆续来拜谒,是以他们的谈话时时中断。
直到深夜,迎宾老店兀自灯火通明。那些雄健有力,身手矮捷的武林人走出走入,一直不停。身为主人的江南七侠,轮流派人到上房陪少林、峨嵋两位掌门。由于陆续来到迎宾老店的武林名家不断,甘凤池一夜不曾固眼。
到了清晨,他匆匆走入上房,其时少林白云大师和峨嵋太清真人,正在静静对谈。
甘凤池道:“甘某适才接到急报,得知石轩中大侠已离襄阳不远。他们想是夜行,是以直到五里以内,我们才能得悉。甘某接报之后,立即奉闻两位。”
白云大师微笑道:“甘大侠如此厚待,老僧不知何以为报?”
太清真人接道:“贫道也有同感,这个消息委实令人欣慰。”他的声音清如鸾凤,十分悦耳。
甘凤池行礼退出,然后向住在后进的少林三大高僧、四大尊者以及峨嵋派其余的高手宣布此一消息。登时所有歇宿在这迎宾老店以及附近的武林群雄尽皆知悉,都纷纷起来探询究竟。
不一会儿工夫,那座作为大厅的通天院子,已挤满了各方豪杰,店外还麇集着许多人,都是等候石轩中到达。年轻一辈的人,处身在这盛大的场面中,都觉得浑身热血。恨不得有一天,他们也能够名满天下,因而所过之处,风靡一时。
甘凤池已派出四五拨人,俱持着他的名帖,力邀石轩中来迎宾老店一行。但这时他也觉得责任重大起来。这么多的武林朋友都群集此地,等候那名满天下的剑神驾临。假如石轩中因有别的想法,故此不肯应邀而来,他如何下得了台。
吕四娘、白泰官等也有同样的感情。吕四娘道:“四哥,你恐怕要亲自去邀请一次。否则石大侠如果不来,咱们几乎等如栽个大跟斗。”白泰官自告奋勇道:“小弟走一趟如何?”甘凤池浓目一皱,道:“不,还是为兄亲自走一回。石大侠见到我,绝不好意思不来的。”
这时估计石轩中等人应该已到达城门,甘凤池便匆匆出去。恰恰碰到一个壮汉,岔息道:“石大侠已离本店不及二十丈远。”甘凤池大喜,率领着吕四娘、曹仁父、白泰官、吕振羽、冯诩还有好些人,一同走出店外。
门外的武林群雄见他们出来,都晓得石轩中一定快到了,全都睁大眼睛,四面瞧着,那么多的人,全都没有声音,场面自然而然地显得隆重起来。
大街转角处,飘飘出现了五条人影,其中两个竟是须发皆白的老人,一是俗家人,一是老道人。远远瞧去,那两个人相貌奇古,仿佛是画图上的仙人和山林隐逸。在两老后面,却是个童子,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袱。
和两老并肩而走的两人,乃是一男一女,相隔尚远,却已使得天下群雄眼前一亮。敢情男的面如冠玉,风度翩翩。年纪看来犹是少年,但潇洒中又流露出沉凝气象。女的绮年玉貌,一身白衣,头上云鬟雾鬓,风姿绰约。宛如天上仙子,谪降凡尘。
群雄一时阒静,都凝视着那名满宇内的封神石轩中和天下第一美白凤朱玲,大多数的人竟看得呆了。
石轩中一见店门麇集着许多人,肥瘦高矮,一概俱全,一望而知乃是武林中人。不由得低声笑道:“甘大侠威名四播,宇内倾心,这么多的朋友都聚在一起。”
那两老正是青城派前辈高手天鹤老道长和衡山一代宗师猿长老。
这时天鹤真人只微微一笑,猿长老却道:“轩中你猜错了,这些人都是急于一睹你和朱玲的风采,故此都麇集此处鹄候,只难为了我和天鹤老道,也被他们看个不休。”
甘凤池清将上来,石轩中连忙也急步上前,两人伸手相握。他们仅是当代大侠,以前也曾见过。此时四目交投,都露出诚恳倾慕的意思。
石轩中首先道:“在下承蒙甘大侠再三相召,便一径来了。”
甘凤池仰天大笑道:“石大侠可别怪甘某唐突,此间实在也有许多朋友想先见见你的风采。啊,咱们回头再谈,现在先替甘某引见一下如何?”
石轩中微笑转身,甘凤池已道:“白凤朱玲的芳名,天下皆知,石兄无庸再提。”朱玲嫣然一笑,道:“甘大侠果然豪气干云,盛名无虚。”她这一笑,直把两丈外的群雄,看得眼花缭乱。宛如一片花海,蓦然一齐盛放,灿烂夺目。
石轩中道:“这一位老仙长道号无鹤,乃是青城派的老前辈。”
甘凤池身为当代大侠,见闻极广,闻言禁不住啊一声,道:“甘某真是太失礼了,敢请七十年前名倾第一位高手铁木鱼天鹤老前辈,仙踪忽又出现。甘凤池直应远迎百里之外才对。”说罢,深深一挥。
须知甘凤池在武林中地位极高,即使如少林老方丈白云大师和峨嵋派掌门太清真人驾临,他也不过出门迎接。但这天鹅真人,如今年近百龄,比起白云大师和太清真人,还要高上一辈。是以甘凤池极感歉然,连称无礼。
后面群雄一见甘凤池还要这么恭礼那老道人,不由得都十二万分地惊讶起来。这时院中的武林名家俱都涌出门外,是以全都看见。差不多天下各地的武林名手都在此地,却没有一人能够说出天鹤道长的来历。
天鹤道长稽首道:“甘大侠天下为己任,侠胆义骨,天下无不钦仰,贫道也心仪已久。”
石轩中笑道:“甘大侠,刚才你的话,恐怕已得罪另外这位老人家哩。”他和猿长老、天鹤真人俱以平辈论交,是以偶然也会说说笑话。
甘凤地惊道:“那样甘某情愿受罚,石兄你快替我引见引见。”
石轩中道:“这位便是衡山猿长老。”甘凤池又啊了一声,摇首叹道:“怎的甘某今日如此低能,连猿长老老前辈也认不出来,该罚,该罚。”
店门外群雄见甘凤池又向另一老者恭敬行礼不由得更为惊讶,想不透陪着石轩中同行的两个老人,何以竟有这么大的来头。天鹤真人此时唤阮均上前见过这名重天下的甘凤池大侠。当下五人便由甘凤池陪着,走入客店。那些武林中有名有姓的人物,纷纷上前来与石轩中攀交。甘凤池忙向大家宣布,这一道一俗两位老人的姓名来历,随即步入那通天院子中。
石轩中眼中流露出感激的光芒,更勾起了万丈雄心。眼下这等盛大的欢迎场面,已是武林人一生最荣誉的时刻。他左顾右盼,不由得记起数年前初下崆峒,其时不过一个道童。不但江湖上没有人识得他,而他本身也全无半点儿江湖阅历,武功亦未算得高明。但如今,已赢得武林的无上尊敬。
忽见侧门处密密坐着的人,纷纷起立,让开一条路,原来是少林老方丈白云大师和峨嵋掌门太清真人,率着诸位高僧以及派中高手,疾迎出来。敢情白云大师和太清真人虽然辈份极尊、名望极大,但猿长老和天鹤真人,俱曾和他们的师父论交,是以尚矮了一辈。他们一听这两位老前辈居然现身此地,便忙忙率门下出来谒见。
越是名望高重的人物,越是谦恭有礼。白云大师和太清真人走到猿长老和天鹤真人面前,都齐声自称晚辈谒见,随即恭身行礼。武林群雄看了这般情景,为之一片肃然,全院静寂无声。只听天鹤真人和滚长老都谦称不敢当得两位掌门的礼数,客气几句之后,甘凤池便替石轩中引见。
这老少四人均极惹人注目,大家都不知看哪一个人好,但最后大多数人的目光均凝聚到朱玲面上,她的秀色,确令人有可餐的感觉。可惜的是越看越饿,因而非细细再看不可。
甘凤池慨然道:“甘某本以为有这么多的武林前辈和朋友们,尽足够为石兄助威。谁知居然有猿长老、天鹤老仙长两位前辈同行,甘某便觉多此一举。”石轩中忙忙相谢,谈了几句,甘凤池便一定要他到后面静静地休息一番。
好在此刻离午时尚有三个时辰,大约静坐个把时辰,再吃午饭,还来得及前往红心铺赴约。石轩中可真个被大家劝到后面上房休息,只有朱玲陪着他去,其余的人均在院中闲谈。
甘凤池提起石轩中的兵器,道:“可惜崆峒派镇山之宝的青冥剑已经失去,否则有这一刻在手,便上算得多。”
猿长老笑道:“他纵然得回那柄青冥剑,但这一场剑会却不能使用。”
他们正在谈时,史思温早已到了迎宾客店,甚至已和万夫莫敌吕振羽等人朝过相。不过对方不理会他,他也不和人家搭讪。这时见群雄全都寂静地听猿长者说话,便悄悄蜇入店内。打算静静找到师父,把那本玄天秘录呈上,相信多少总有点儿好处。
哪知一踏入二门,忽见走廊边转出一位少女,长得眉目如画,十分秀丽。她虽然是个姑娘,手横持长剑,美眸中s出仇恨的光芒。史思温为之一怔,停住脚步,但觉这少女面熟之极。刚刚想出是谁,那少女已尖声喝道:“你这厮鬼头鬼脑的,快给我滚。”
史思温冷冷哼一声,道:“我知道你是谁,所以不和你计较,只希望你让一让路。”
少女道:“不行,十年之后固然要找你,现在也不肯放过。”史思温凝视着她,发现她眼中的神色及面上的表情,都十分任性,直是个娇纵惯的女孩子。当下放缓声音,道:“好吧,我走。只希望你能够在心中感到自己的确做得不对,那就够了。”
他毫不迟疑,转身走出客店,那少女竟然怔住在走廊上,动也不动。
史思温一直走出城门,不久便到了红心铺。这红心铺乃是个小市集,平常没有什么人,旅客经过也不多,但今天却凭空出现了千余人,是以一片热闹。史思温一直走到镇旁的那块大沙坪,只见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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