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怪他,任何人因为一时赌气大意签下卖身契,结果发现自己得困在一个破地方整整一年,应该都不会太高兴。
事实上,他算有风度了,没当场掐死她这个始作俑者。
她微微一笑,取来扫帚,开始扫地。待扫得差不多时,她鼓起勇气问他:“你可不可以也来帮忙啊?雷。”
他不说话,没好气地睨她一眼。
“这间房子旧归旧,也有三层楼高,我一个人真的打扫不完。”她放柔嗓音扮可怜。“你也想我们今晚就有干净的地方可以睡吧?”
“我没打算睡这里。”他冷哼。
他还没接受现实啊?
她叹气。“雷,合约上规定你一个月至少要有二十二天得住这里。就算你今天不住这里,总有一天要的。”
他责怪地瞪她。
“你还在生我的气啊?”她又叹气,放下扫帚,走向他,在他面前蹲下。“别生气了啦,雷,气坏身子可不好哇。来,笑一个。”她甜甜地道,两根食指轻轻压住他的嘴角,强迫他拉开微笑。
“你!”他不可思议地瞪她。
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女人?明知他对她怒火冲天,竟还敢来捋老虎须?她是不想活了吗?
他很想狠狠教训她一顿,可不知怎地,一颗硬起的心似乎逐渐软了——
“你瞧,你被迫住在这里,我也一样啊。你以后要种菜喂猪,我也是一样。”她楚楚可怜地扬瘘眼睫。“你要做的事,我一样也逃不了,你又何必这么生气嘛?”
“你究竟……”出口的嗓音出乎他意料的沙哑,他连忙清了清喉咙。“你究竟为什么要接受这种遗嘱?你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说过了,我们是好朋友啊。”她盈盈笑答。
“朋友?拜托,你们之间起码相差三十岁!”他翻白眼,不信。
“难道你没听说过忘年之交吗?”她温声问。
“你跟他?”他蹙眉。“你们怎么碰在一起的?”
“有一回,我到附近另一家农场玩,在林子里散步的时候碰见他,我们很聊得来,就成为朋友喽。后来我偶尔放假的时候,会专程开车到这里来看他。”
“就这样?”他狐疑地。
“就这样。”她点头。
他深深看她一眼。“那老头……有什么好的?你为什么会想跟他当朋友?”
“啊,你很想知道你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吧。”她偏过颊,望着他的眸晶莹明亮。“我答应你,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谁说……谁说我想知道他的事了?”他粗声驳斥她,眼神沉冷。“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一点也没兴趣!”
“真的没兴趣吗?”
“完全没有!”他冷酷地。
“好吧,我知道了。”她不再他,柔顺地点头。
看来要解开他与父亲之间的心结并非一蹴可就之事。不过没关系,她有耐心等。
她站起身,将扫帚交给他。
“你帮我扫地,我去提水。”随口交代后,她也不管他反应如何,迳自走到厨房,装满一桶水提往客厅。
对她缓慢而吃力的动作,他像是看不下去,陡然抢过。“我来吧!”他粗鲁道,主动接过水桶。
对她而言笨重至极的水桶,对他却如小菜一碟,轻松对付。
纵然愤怒到极点,他仍然是那个习惯哄女人、见不得淑女落难的花花公子。
仍然是那个轻易惹得女人芳心悸动的雷啊。
望着他昂然挺拔的背影,她微笑了。
两个人扫地擦地,忙了几个小时,好不容易才将原本灰暗蒙尘的房子打扫得整洁明亮。
待何湘滟从厨房端出晚餐时,已将近九点。
“这就是今天的晚餐?”雷枫樵坐在沙发上,瞪着木头几上一锅热腾腾的碎r粥。
“罐头猪r酱煮粥。”何湘滟介绍,声音娇脆。“配菜是土豆面筋、脆菜心,还有我现煎的荷包蛋。怎么样?”她在他身畔坐下,甜甜冲他一笑。“丰盛吧?”
“你以为自己在喂猪吗?”他瞪她。“我打扫了几个小时,你就给我吃这个? ”不悦的口气像丈夫埋怨偷懒的妻子。
“嘿!大男人,不高兴的话你自己煮啊。”她嘟起嘴,拿筷子点了点他的额。“屋里除了罐头跟米,什么都没有,我能变出晚餐来,你就该偷笑了。”
“算了,吃就吃吧。”他不情不愿地接过她为他盛好的粥,舀一口送入嘴里。
“怎么样?好吃吗?”她希冀地望他,仿佛期待他的赞美。
“拜托,只是把r酱丢入稀饭里面煮,有什么好吃难吃的?还不就是那样?”他翻白眼。
“那也是我花了半个小时多才熬出来的啊。”俏唇嘟得更高。“你就不能礼貌性地称赞两句啊?”
“你啊。”雷枫樵瞪她,两秒,忍不住轻轻一笑。
他认输了。本来打算今天一整天都不给她好脸色的,可她实在太会撒娇耍赖,教他一把怒火实在很难烧得起来。
可不成,他可不能那么快就原谅她,否则大男人颜面何存?
为防止自己太快心软,雷枫樵不再看她,拿起桌上的遥控器,迳自打开电视。
萤幕画面居然是微微跳动的。他连转几台,收讯都不够清晰。
他拧起眉。“不要告诉我这鬼地方连电视都收不到。”忿忿丢下遥控器。
“山上嘛,收讯本来就会差一点。”她接过遥控器。“你应该庆幸起码这里还有第四台可看。要是只有四台,我们日子可就难熬了。”
雷枫樵不可思议地瞥她一眼。
她怎能这么一派乐天的样子?难道她一点都不为未来一年的生活感到担忧吗?她是个城市女郎,不是吗?
“你该不会是在乡下长大的吧?”
“不是。”她摇头。“我生在台北、长在台北,是道地的台北人。”
“那你怎么受得了这种鬼地方?”他低吼。“这么偏远!连最近的超市都要开二十分钟的车才能到。”
“那就开车去啊。”她耸耸肩。“反正我们又不是没车。”
“还有这栋破房子!”他y郁地注视她。“别告诉我你喜欢住在这么破烂的房子里,我怀疑只要一下雨说不定还会漏水。”
“放心啦,这里不会漏水。”她环顾四周。“旧是旧了点,干净就好了嘛。而且屋里有沙发有电视,有冰箱有冷气,也算一应俱全。”
他愕然无语。
瞧她这么坦然的模样,他要再说下去,反倒显得太过小气,婆婆妈妈不似个男子汉。
这女人啊,莫非是他命中魔星?
想着,他闷闷地扒了几口粥。
“别光吃稀饭,吃点菜啊。”她热情地举箸为他布菜。“这个菜心不错,挺脆的。还有我煎的蛋,赏个脸尝尝嘛。”
“我自己来。”他板着脸。
“好啊,那你自己来。”她依然巧笑倩兮,俏丽的酒窝隐隐跃动。
他叹息。
为什么她要笑得这么好、这么可爱呢?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呢?
“……咦?那个人是你吗?”何湘滟忽地惊奇地拿筷子指着电视萤幕。“你上节目啦?”
他跟着掉转目光,果然发现萤幕上他正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与一个女主持人对谈。
是那天录的节目。
他脸色一沉,想起正是那天录影前他接到裴逸航电话,告诉他如何联络她。那时的他,因为终于得知她消息雀跃不已,如今想来,也许正是他踏入她陷阱的第一步。
“……那个女人喜欢你。”她突如其来道。
他一愣。“谁喜欢我?”
“那个主持人啊。”她偏头望他,筷尖轻轻抵住唇。“看她的样子,好像想一口吃掉你。”
“有吗?”他蹙眉,仔细审视萤幕上装扮艳丽的女主持人。
“都是你的错。谁教你乱对人家放电?”她责备他。
他莫名其妙。“我哪有?”
“还说没有?”她睨他一眼。“你看看,人家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你干么对着人家猛笑啊?”
他对主持人笑?
雷枫樵愕然一瞧,果然发现萤幕上的自己正对着女主持人灿烂地笑。
“还有你看你的眼睛,没事一直盯着人家干么?”
“跟人说话,眼睛看着对方,不是一种礼貌吗?”难道也错了?
“可也不必看得那么认真啊。”她皱起鼻尖,娇娇抱怨。“你知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桃花眼?还这样乱看人!”
这是怎么回事?她在吃醋吗?
为什么他觉得她的口气听起来酸溜溜的,很像刚刚灌下一大瓶醋?
他新奇地望她,片刻,俊唇邪佞一勾。“你很介意吗?”
“嗄?”她一怔。“我介意什么?”
“介意我对其他女人乱放电啊。”他放下碗筷,索性捧起她的脸,专注地望她。“你是不是希望我只看着你一个人?”
“我……不是这意思。”娇颜染红了,她连忙躲开他的碰触。
他却不让她闪避,一张俊脸靠得她更近,星眸像要直直望入她眼底。“这是你今晚这么高兴的原因吗?因为可以跟我独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呼吸一促。
“跟我住在这里一年,你很开心吗?”他紧盯她,拿指尖刮她脸颊,动作很轻,透过指尖传来的热度却烫得她头晕目眩。
她勉力牵起微笑。“我当然……很高兴喽。能跟大众情人雷住在一起,哪个女人不高兴啊?”
“是吗?”他似笑非笑地。“那我猜想,你应该不介意我们今晚共睡一张床吧?”
“那可、那可不行!”她喘了口气,惊跳起身。“我可没……我是说——我们暂时还是维持伙伴关系比较好,你知道,在农场所有权搞定之前,我不想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弄得太复杂。”
“你之前不是还想拿自己的身子交换我的所有权吗?”他柔声问。“你要不要再试一次?说不定我会愿意将农场让给你,顺便附上违约金一千万。”
“不、不,我想不必了。其实我……呃,我并不——”她嗫嚅,脸颊一片尴尬红霞。
“其实你要的不是钱也不是这间农场,你只想我认命在这里工作一年而已。”他替她回答。“因为你答应了那个老头,对吧?”
“别那么叫他,他是你的父亲。”她柔柔纠正他的用词。
“我高兴怎么叫他就怎么叫他!”他乖戾地。
“……好吧。”
他深深望她。“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愿意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也许你背后还另有更深一层的目的。”他哑声道,神情因强烈不解而惘然。
那样的惘然让他在刹那之间,看起来竟像个小男孩一般无助,教她一颗心也跟着揪紧。
“对不起,雷。”不知怎地,她忽然很想跟他道歉。“就当是我不对好吗?就当是我的错,你能不能原谅我?”
他默默看她。
“你以后会明白的,真的。”她急切地保证。“只要你住在这里,履行你的承诺,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明白什么呢?”他问。
“明白你父亲的用心,还有我的用心。”她说,看着他的眼神好温柔。
他只能叹气。
还能说什么呢?不论他愿或不愿,他确实签下了卖身契。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只是,不甘心啊!
“我真的不能要求一些额外福利吗?”俊脸低俯向她,再度发挥花花公子的魅力。“如果有一些特别的好处,我会更心甘情愿的。”他暗示。
“这个……最好不要。”她移开身子,像躲开什么致命的吸引力般地躲开他。“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不是个好主意,但也不是绝不可行——是这样吧?
雷枫樵星眸闪过一丝兴味,迳自将她的话解读成自己想听的。
既然如此,他就不客气了。凭他追女人的手段,还怕她不手到擒来,乖乖与他花前月下,大谈浪漫恋爱吗?
这么一想,他被迫困在这破农场一年的事,好像也不是太过难以忍受了。
第五章
他太天真了!困在农场这件事比他所想像的还悲惨痛苦。
朱熹说要“黎明即起,洒扫庭除”,他雷枫樵还更惨,同样要黎明即起,还不只洒扫庭除。
来到农场第二天,他一早便被何湘滟挖起床——真的是一大早,还不到六点!
这对一向习惯夜猫子生活的他简直是一大酷刑,他足足在床上耍赖挣扎了十几分钟,直到她拿清水来泼醒他,才心不甘情不愿滚下床。
迷迷糊糊盥洗完毕,他脸色苍白地走下楼,经过厨房时,竟听见里头传来轻快的吟唱声。
她居然在唱歌。
一大早,居然精神那么好在唱歌——老天!
雷枫樵听着,颓然倒落客厅沙发,头发微乱,双目无神,这一刻,再也顾不得他平日潇洒闲逸的形象。
何湘滟端着早餐出来时,见到的正是这一幕——一个男人靠坐在沙发上,眼眸半闭,狼狈地打着盹。
她轻笑一声,搁下餐盘,拿起咖啡壶斟了一杯浓浓的黑咖啡递给他。
“喝一点,你精神会好一点。”
他接过,啜饮一口,然后扬起懊恼的眸打量她。“你精神怎么这么好?”
一头乌亮的秀发拿碎花布巾柬成马尾,脸色红润自然,一身简单的短t恤加牛仔裤,她看起来帅气又俏丽,神采奕奕得教他嫉妒不已。
“我习惯早起。”她拿起一片饼干放进嘴里咬。“我每天早上六点就起床慢跑,今天不过是比平常早半个小时而已。”
她晨跑?他微微汗颜。她晨跑的时候正是他在床上好梦正酣的时候,而且说不定才刚刚上床没多久。
“你今天也慢跑了吗?”他随口问,也抓起一片饼干啃咬。
“今天光叫你起床就来不及了,哪还有时间慢跑?”她瞠睨他。
他没好气。“我们到底这么赶做什么?为什么不能多睡一会儿?”
“你忘了自己来做什么的吗?你是来工作,不是来度假的。”她笑。“快吃吧,吃完我们还得做事呢。”
“什么事?”
“一些农夫该做的事。”她淡淡回答。
他听了,却一阵无名惊恐。“你会吗?”他可不晓得一个农夫该做什么啊。
“我当然也不会。”看出他心中的疑虑,她笑道:“不过你放心,有人会教我们。”
“谁?”
“呃,陈伯。”黑眼珠灵动一转。“我还没跟你介绍,他是你父亲留下的帮手。”
“他有请帮手?”雷枫樵不太相信。“这么破烂的农场也有人愿意来打工?”
“不然你以为这段期间,那些猪跟牛是怎么活下来的?”何湘滟美眸含笑。“总要有人喂它们啊。”
“等等!”雷枫樵闻言,胸臆间的惊惧忽地加深。“你说农夫该做的事,嗯,该不会也包括要喂那些牲畜吧?”
“当然。”她果断地回答。
他倒抽一口气,无法置信地瞪她。“要我去喂猪?”要他这么潇洒俊逸、挺拔优雅的帅哥去……喂猪?!
“这有什么值得吃惊的吗?”何湘滟双手交抱胸前,眉眼笑意盈盈,仿佛很以他的反应为乐。“可想而知啊。”
什么可想而知?他根本从没这么想过!他本来以为这是座大型农场,就像他在好莱坞电影上看到的那些农场一样,田地什么的自然会有工人开着机器去照料,而农场主人只要戴着牛仔帽,端一杯威士忌,在夕阳下跟女主角谈情说爱即可。
不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继承的其实只是这么残破不堪的一座小农场,而且凡事还得亲力亲为。
雷枫樵呻吟出声,大翻白眼。
也许他该认真考虑一下,怎么样在三天之内凑出一千万来……把所有的股票跟基金都卖掉不知道够不够?还是得把定存也解约?可他还有房贷呢,还有,上个月才刚换了一辆崭新的保时捷跑车——唉,早知道别那么耍帅就好了,原先那辆捷豹也不错嘛,干么非开保时捷不可?
“……你在想什么?”见他想得出神,何湘滟好奇地凑过来,晶亮的大眼眨了眨。“该不会在想要怎么重新配置你的资产吧?需不需要我这个专业人员来帮你规划一下?”
她在取笑他。他知道。
这坏心的女人!
他瞪她一眼,见她笑容灿烂,眼神俏皮,忽然觉得胸口一紧。
她怎能在将他气到极点的时候,又让他忍不住为她心动?
他简直……拿她没办法。
“喂猪就喂猪吧。”他喃喃,只能安慰自己反正这副糗样除了她和那个陈伯以外,别人也见不到。
“那就快吃吧,吃完我带你去见陈伯。”
清晨,灿灿天光肆意洒进牛棚,照亮两道端坐在两头r牛前的人影。
这两位,自然是农场新鲜人雷枫樵与何湘滟,而他们身后,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默默站着。
“好啦,我们已经清洗过牛的茹头,陈伯也帮我们预挤了一些倒掉,现在要正式来了喔!小心一点,别浪费得之不易的牛奶啊。”何湘滟叮嘱雷枫。
“知道了。”雷枫樵不耐地应。“来吧。”
“好,一——”两双手各自轻轻捏着r牛两只茹头。
“二——”确定最佳位置。
“三!”开始动作。
尖叫声四窜。
“喂!你别往我这边挤啊!”何湘滟喊,偏头躲着飞溅过来的牛奶。“对准你的挤奶杯啦!”
“我也很想啊!问题是,我也不懂为什么它们会这样喷出来?我明明对准了啊 !”雷枫樵喊冤。
“不是告诉过你要抓哪个点了吗?”
“我是抓着啊!”
“喂喂!你还喷!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两个新鲜人你一言、我一语,夹杂着r牛阵阵哀嚎声,搞得农舍里j飞狗跳。
站在他们身后的陈伯苍老的嘴一抿,忍不住微笑了。
“陈伯,你别光在那边偷笑。”雷枫樵回头瞪他。“快来帮我搞定啊。”
陈伯没说话,岁月淬炼过的老眸闪过一道异样光芒,他看了雷枫樵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移动精瘦的身躯,接过雷枫樵抓握的两只茹头。
“看着。”他低声道,耐心地再示范一次挤牛奶的诀窍。
“我就是这么做的啊。”雷枫樵看不出自己哪里错了。
“你的手劲不对,太用力了。”陈伯说。
“是吗?”
“别紧张。你一紧张牛也会紧张,它感觉得到。”
“你的意思是动作要温柔一点?”
“温柔,坚定。”陈伯简洁地。
他懂了。
雷枫樵领悟,俊唇调皮一勾。“就跟对待女人的方式一样嘛。”他若有深意地瞧了何湘滟一眼。
她粉颊一红。
见她被他逗得颊生红晕,不知怎地,他心情忽然好多了,伸手拍了拍r牛的头。
“宝贝啊,宝贝,我需要一点牛奶,麻烦你借我茹房一用。我答应你,”他顿了顿,嗓音刻意沙哑。“我一定会温柔对待你的。”
何湘滟闻言,脸颊更烫。
这家伙!表面上像是对r牛说话,其实根本就是向她暗示嘛。
而且还故意用那种沙哑性感的腔调说话——色极了!
“好,我就当自己在挤女人的茹房。”雷枫樵自言自语。“要温柔而坚定。”他伸手,慢慢抓住r牛饱满的茹头。
说也奇怪,这回真的行了,新鲜温热的奶y乖乖地注向奶杯,一滴不漏。
见状,他得意地笑出声。“啊哈!原来r牛跟女人一样,都喜欢人哄。”湛眸又是诡谲地朝她一瞥。
她只能无奈地咬唇。
挤牛奶都可以挤出这样的结论——这男人果真不负花花公子之名啊。
一阵忙乱过后,两人总算成功挤出两小盆牛奶,成果不算丰硕,但第一次有此成绩,也不错了。
陈伯满意地点头。
“下一个行程是什么?”挤出心得的雷枫樵此刻心情可好得很,摘下手套,拍拍手问。
“下一个……”陈伯沉吟,还没来得及回答,何湘滟便抢先c嘴。
“当然是喂猪喽!”她朝雷枫樵扇了扇浓密的眼睫。
雷枫樵下巴一落。“什么?”
“喂猪。”她甜蜜地重复。
“真的要?”他望向陈伯,仿佛在期待后者的否决。
“猪我已经喂过了——”陈伯说,正当雷枫樵刚松了一口气时,他又继续道:“不过猪圈已经很久没清,差不多该打扫了。”
打扫猪圈?!
雷枫樵如遭雷击,全身僵硬。
“你跟我来,我教你怎么清理。”陈伯慢条斯理地对他说道。
他没答话,神智仍处于恍惚中。
“雷,雷?”何湘滟在他眼前摇晃玉手。“你没事吧?”
“我……没事。”雷枫樵定定神。“我只是……我刚刚好像听说——”平素湛亮的眸抹上迷惘。“我好像要——”
“打扫猪圈。”何湘滟笑吟吟地接口。
他心跳一停。
“快去啊。”她轻轻推他。“陈伯等着你呢。”
“那你呢?”他蹙眉。“为什么你不必来?”
“因为我要去采购啊。”她眨眨眼。“冰箱跟储藏室里几乎什么都没有了,我总得开车下山补充些食物吧,还有屋里也缺一些装饰品,我想顺道买一些。”
“你去快乐地瞎拼,而我留下来打扫臭气熏天的猪窝?这公平吗?”他怪问,望向陈伯。“陈伯你说,这不公平吧?”
“男人女人本来就该分工合作。”陈伯淡淡一句。
“听到了吧?”何湘滟摊摊手,一副“事情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的娇态。“那我先走喽,你就乖乖跟着陈伯学其他农场工作吧。”
语毕,她玉手一挥便翩然离去,头也不回。
他只能懊恼地瞪视她的背影。
陈伯看他一眼。“你根本不想来这里吧?”他忽问。
“什么?”雷枫樵没听清。
“我说你……”陈伯清了清喉咙。“其实根本不想留下来。”
“谁会想留下来?”雷枫樵耸耸肩,鄙夷地瞧了一眼周遭脏乱颓圮的环境。
“那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因为我答应那个女人了。”他悻悻然,跟着陈伯走向猪圈。“我被那女人骗得签下卖身契,也只能认命了。”
“你喜欢她吗?”
“什么?”
“我问,你喜欢何小姐吗?”陈伯耐心地重复。
雷枫樵直直瞪他。
“如果不是喜欢她,又怎么甘心被她骗?”陈伯对他的瞪视倒是坦然以对。“总不会是为了……你父亲吧?”
雷枫樵身子一僵。“你知道他的事?”
“当然,我以前是帮他工作的啊。”陈伯沉声答,深深看他一眼后,又补充一句。“我也知道他将这里留给你跟何小姐。”
“真是奇怪的人,对吧?”雷枫樵干笑一声。“居然把他的东西留给一个不相干的人。”
“你是指何小姐吗?”
“我是说我。”雷枫樵冷冷道:“我跟他根本就是陌生人。”
“……你是他儿子。”老人哑声道。
“一样是陌生人。”他毫不容情。“我对他一点印象也没,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是这样吗?”陈伯漫应,弯下腰,将一捆长长的水管接上水龙头。一面接,一面漫不经心似地说道:“你可能不记得他了,可他一直记得你。”
“是吗?”冷冽的芒在雷枫樵眼眸深处点亮。
“他常常告诉我关于你的事……”
“别说了!”雷枫樵低斥。“我不想听。”
“对你父亲,你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吗?”陈伯问,老眸直盯着水管。
“没错,我没兴趣,一点也没有。”雷枫樵重重强调。
“好吧。”老人长长叹口气,拿起一副塑胶手套递给他。“戴上,跟我来。”他拉起水管,率先迈开步伐。
雷枫樵却没立刻跟上,他脑海里,还回荡着方才老人告诉他的话。
他一直记得你,常常告诉我关于你的事……
去他的!那老头离开的时候他才两岁,他能告诉陈伯他什么事?难不成告诉人家他什么时候学会走、学会说话吗?
那个陈伯根本就是在撒漫天大谎,他一个字也不信!
可是为什么,一颗心像是微微动摇了?跃动的速度加快了,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为什么?
真该死!雷枫樵在心底低咒一声,他用力甩头,仿佛意欲甩开脑中不受欢迎的思绪。
然后他戴上手套,跟在老人后头踏入猪圈。
既然他答应了何湘滟留在这里工作一年,他就说到做到,只要该做的事都认命去做就是了。
至于其他的,不必多想。
就这样,花花公子的农场生活开始了,除了每周六晚上赶回台北主持现场播音节目:“花花世界”,他大部分的时间都耗在农场。
带状的广播节目暂时结束了,演讲与各项节目邀约全数推掉,新书出版计划也暂时延后。
工作之外,社交活动几乎全部放弃,以往夜夜笙歌的他,如今只要每周未能够回台北跟老朋友一起喝点小酒,就谢天谢地了。
这天,他做完节目后便驱车直奔饭店,参加好友裴逸航的公司举行的庆功宴,玉树临风的身影才刚踏入会场,立即引来一群狂蜂浪蝶追逐。
“雷,好久不见你了呢!”美女甲娇娇挽着他左边臂膀。
“你这阵子都躲到哪儿去了?都不见人影!”美女乙霸占他右边臂膀。
“听说你买下一座农场,是真的吗?”男人丙问,对他左拥右抱的艳福惊羡不已。“怎么会突然想买农场呢?莫非花花公子转性,想定下来了?”
此话一出,围着他转的几个女人同时变了脸色。
“真的吗?你真的要结婚了吗?”
“那个女人是谁?”
她们争相追问,言语中冒出的酸水几可侵蚀一室欢乐气氛。
“谁说我要结婚的?”他连忙否认。“我雷枫樵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笨到踏入婚姻的坟墓?”
“说的也是。”美女们安心了,彼此对望一眼,都是失笑。
全台北市谁宣布要结婚,她们都相信,就是花花公子雷绝不可能。
这也是她们即使全仰慕着他,彼此之间也能相处如此和谐的主因。因为她们都明白,无论是谁,都只能与这天生的情场浪子来一场短暂韵事,无法得到他天长地久的承诺。
无所谓,只要他在与自己交往的时候是真心爱着自己即可,只要曾经拥有的是最甜蜜、最浪漫的,谁在乎能不能天长地久。
“那农场是怎么回事?”美女们追问:“你真的买下一座农场了吗?”
“呃。”雷枫樵古怪地扬了扬眉。“严格来说,一座这个单位词可能有点不太恰当。”
正确来说,是“一间”,小小的一间。
“这么说你真的有一座农场?”美女把他的自嘲当承认,兴奋得脸色发亮。“在哪里?”
“苗栗。”
“苗栗?哇哦!”众女赞叹,眼瞳同时燃起梦幻火苗。“是不是就像飞牛牧场那样?里头养了很多羊吗?有一片很大的草原吧?”
“呃,没有羊,只有几头牛,草地是有一片,只不过……”
“有没有果园?可以采水果吗?”
“果园是有,但是……”
“可以挤牛奶吗?做r酪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
“太好了!邀请我们过去住几天好不好?”没让雷枫樵有机会详细解释,美女们便一个个拍着手,兴高采烈地又蹦又跳。“大家一起过去住几天,一定很好玩!”
“说得有理。”几个男人也心动了。“最近工作忙得跟什么一样,很久没好好休个假了。”
“走吧!大家一起到雷的农场度假!”
“好耶!”全员附议,掌声热烈。
不会吧?
雷枫樵瞠目结舌,愕然瞪着几个自作主张的男人女人。
“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下个礼拜过去。”
下礼拜?饶了他吧!
雷枫樵大翻白眼,正无助地想找救兵时,今晚宴会的主角裴逸航和他的新婚妻子温雅恰巧相偕走来。
他如蒙大赦,扯了扯好友的衣袖。
“喂,逸航,你帮我劝劝这些人,他们居然说要到我的农场度假。”
“咦?可以吗?”裴逸航的妻子温雅闻言,一双圆溜溜的眸瞬间绽出光彩。“我也要去!”
雷枫樵责怪地瞪她一眼。“小雅,你别火上加油,找我麻烦了。”
“谁找你麻烦了?”温雅嘟起小嘴。“人家是真的想去啊!顶多付你食宿费行了吧?不会吃垮你的。”
“笨女人!搞不清状况就别c嘴。”雷枫樵斥她。
这下,可惹恼裴逸航了,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谁说你可以用这种口气跟我老婆说话了?雷。”
“就是嘛。”温雅挥泪扮可怜。“人家是哪里说错话了?你可以好好说啊,干么骂人?”说着,扬起衣袖半遮面,好不纤弱。
雷枫樵干瞪她。
这女人的演技实在太高竿了,简直可以获颁奥斯卡金像奖。
想当年,她凭着这假淑女扮斯文的绝技迷倒无数相亲对象,要不是身为柔道高手的真相实在纸包不住火,她早结过不知几百次婚。
幸好那些男人够长眼,全认清她的真面目了,只有他这个傻朋友,明知她的真面目还飞蛾扑火。
他摇头叹息。
“不然你说说,雷,你是有什么困难不能让我们过去度假?我们可以想办法帮你。”温雅忽问,嗓音柔得可以渗出蜜来。
“你明知道我有什么困难。”他狠狠瞪她。“我不相信逸航没告诉你关于那间农场的事。”
“呵呵。”温雅玉手覆住唇,优雅一笑。“就是因为听说了,才更想去嘛。”美眸闪闪。
去干么?看他出糗吗?
雷枫樵脸色一沉。
“我想你一定也很想看看吧,逸航。”温雅仰起头,小鸟依人地对着老公甜甜地笑。“你一定也想看看不可一世的花花公子如何放下身段,做个朴实的农夫——对吧?”
“嗯,我的确很有兴趣。”裴逸航揉弄着他线条优美的下颔。
“还有那位何小姐。人家久仰大名很久了,一直很想见见她呢。”温雅娇声继续。“你也是吧?毕竟人家也曾经为你大跳艳舞呢。”圆润的嗓音隐隐含剌。
裴逸航眼皮一跳,神情顿时尴尬起来。“有这种事吗?我不记得了。”
“哎呀呀,男人的记性真不好呢!”温雅好无奈地叹道:“看来我得找个时间好好训练一下你的记忆力才行。”凝睇他的眸光结冰。
“我的记忆力好像是不太好。”裴逸航干笑,轻轻咳了两声,右手柔柔抚上娇妻粉颊。“你也知道,亲爱的,别的女人我一向懒得多看两眼的。连跟我对戏的女演员我都不一定记得她的长相了,何况那个什么小姐?”他低下头,眼光温柔圈住她。“我啊,眼底只看得到你。”
靠!这么恶心的话这家伙也说得出来?
雷枫樵在心底暗骂,不是滋味地看着这对新婚夫妻在他面前上演柔情蜜意的戏码。
所以他说嘛,只有笨蛋才会自行铐上婚姻的枷锁!瞧他这个好友,才结婚两个月,就成了彻头彻尾的妻奴了!
“……那么我们下周末就过去打扰了,雷。”温软的嗓音轻飘飘拂过雷枫樵耳畔。“先谢谢你的招待喽。”
他呼吸忽地一紧,干瞪着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六章
他很紧张,紧张得要命。
何湘滟好笑地看着雷枫樵像只无头苍蝇,一下搓手,一下扯发,在屋内漫无目标地乱转。
“你别光站在一边笑,还不快帮我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她耸耸肩。“兵来将挡,水来上掩喽。”
“滟滟!”他愤慨地唤她。
她心一悸。
这不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从搬进这里第二天,他便说为了增进两人友好的关系,他得唤她的小名。
这一个月来,他一直是这么唤她。
不知怎地,无论他是生气地喊她也好、温柔地唤她也罢,他总能轻易让她一颗芳心微微颤晃。
滟滟。
她喜欢听他这么叫她,很像一个男人会唤他的女人的方式。
他的女人。
她脸颊一热,为自己莫名的想法汗颜。
她怎么会自认为他的女人了?他们……他们只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合作伙伴啊,只是一起经营这间农场的合伙人而已。
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何湘滟吸口气,逐开脑海纷乱的想法。
“听我说,雷,这里并没你想像的那么糟啊!”她柔声道:“邀请几个朋友来也没什么关系。”
“那怎么行?”雷枫樵拉高声调。“让他们看到我雷枫樵窝在这么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不笑死我才怪!”
男人,就是好面子。
何湘滟摇摇头。“这里是偏远了一些,可没什么不好啊。大家来乡下度假,本来就是想远离尘嚣嘛。”她顿了顿,继续说:“何况我们这一个月也把这里整理得不错了啊,牛棚猪圈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菜园的蔬菜也长得挺漂亮,果园里也有一些橘子可以采——还有这间屋子。”玉手比了比四周。“难道你不觉得跟你第一天来时比,已经变很多了吗?”
这倒是真的。
雷枫樵跟着移转目光,注视屋内的一切。
经过何湘滟巧手布置后,这间乡下农舍已不像他初次看到时那样脏乱简陋了。窗明几净,窗台上摆了一盆盆观叶植物,窗帘、桌巾、随处可见的小摆设,走的是欧洲乡间路线,精致可爱。
屋里没有任何一样昂贵的骨董或装饰品,却更显得温馨舒适,就像他在英国乡间住过的民宿一样,满满的农家风味。
“现在呢,我们只要把屋子外墙拿油漆粉刷过,牛棚猪圈也重新整修过,应该就差不多了。”她说。
“还有草地外那片篱笆。”他接口。“有些折断的地方,得要重新钉过。楼上那些客房也要换过床罩,窗帘也换过,再摆上几瓶鲜花,添加几件家具——”
“这样就很不错了啊。”何湘滟拍手,俏眸闪闪。“对吧?”她偏过头,笑意盈盈地打量他。“一星期的时间,应该够用。”
“是还可以……”
“绝对可以。”她握住他的手,坚定地鼓励他。“让我们一起加油吧。”
他怔怔望着两人交握的手。“滟滟,你真是……”俊眸一抬,微笑地锁定她。“你知道吗?你很容易让一个男人心动。”
那么,他也心动了吗?
她脸上淡淡刷红了,媚眸却已在他眼中找到了答案。
他的眼中,有感动、欣赏、心仪,最底处,还悄悄潜藏着不易察觉的情欲。
是的,他的确为她心动了。
可要让这男人为一个女人心动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呵!这么多年来,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处于恋爱中,他的身边,一个又一个女人来来去去。
很显然,他喜欢美丽的女人,也欣赏聪慧的女人。
而她,也许不小心将这两种特质兼容并蓄了,可这并不代表她在他心中能有多特别。
要让他心动太容易了,要让他爱上自己也不难,问题是,这样的爱恋能持续多久?
她的自尊与骄傲,不容许自己只是他其中一段风流韵事啊。
“滟滟。”他温柔地唤她,靠近她,俊眸霸气地图住她。他因繁忙的农事而隐隐长茧的拇指,轻轻抚过她柔嫩的颊,带来一股难以形容的颤栗。
“滟滟。”他性感的呼唤是种魔咒,能轻易迷惑一个女人的神智——
她猛然退后一步,狼狈地逃离他撒下的魅力之网。
“开始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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