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爱》11-20

  ☆、11 危机中的催眠2
  “i’m sorry……”李明祖一句道歉後两人便陷入沈默。
  他是个心理医生,本应将心比心,体谅病人的心理,但现在事情牵涉到自己却不能自已,难怪人们常说“医者不自医”。他不该轻易放弃,辛念齐若不是信任他怎会告诉他这麽多?面对信任,他竟先放弃了?想到这里,李明祖真想抽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些,不过辛念齐的话打断了他这种接近自残的念头:
  “我们说点别的吧,反正我下午跷班了。你说当年跟你爸妈移民去了英国,他们现在好吗?”
  “他俩啊,现在在埃菲尔铁塔那儿重温旧梦,庆祝他们结婚三十年,却把我一个人丢在那个小岛上。”李明祖摆出一副受冷落的可怜相,令辛念齐忍俊不禁:
  “那个岛可不小──the great british island──‘大’不列颠岛耶!‘小岛’这两个字可别落入他们女王的耳中,否则直接没收你的国籍把你赶回来,一个曾放弃本国国籍的人回来,估计也不会受欢迎哦……”辛念齐说得眉飞色舞,表情夸张,殊不知这一切已深深吸引了她面前的“听众”。
  “念齐,你还是以前那样……”
  辛念齐顿了顿才问:“我以前是怎样的?”话一出口,她就觉察到这句话是她失忆以来问得最频繁的话,每次满怀希望听别人描述过去的自己,然而每个人都是寥寥几句,敷衍了事。她甚至要怀疑自己过去是不是一个x格与现在相反的人,自卑,自负,孤傲,没有朋友,没有知己,都是些点头之交。然而,却听李明祖对她说:
  “你总能轻易从灰色心情里挣脱出来,哪怕是所有人认为很严重的事,你也总是在经历短暂的悲哀後恢复。虽然我们只相处了一年,但发生在你身上的很多事我都记得很清楚。”
  “我可以把这当作是一种恭维吗?”辛念齐狡黠地看着他,“被校草李明祖记着的人应该不多吧?”
  “或许吧……每次我猜测你会愤怒或大喜大悲时,你却总是表现得出人意料。有一次,听说你的一个作品被老师用自己的名字拿去发表了,周围的同学都在为你打抱不平,有的甚至替你去跟她理论,那个老师却说:以你的资历发表那样的作品恐怕没有人会相信,还不如用她的名字比较有说服力。当我向你问及此事时,你却一笑置之,简单说了句‘我被老师欺诈了’。”
  “这种事在服装界已屡见不鲜,下次小心点不就得了?”辛念齐听得入神,忍不住c话。
  “你当时就是说了这样的话!还说,那不是你一生唯一的作品,下一个作品会更好。真不知该说你傻还是说你大气。”
  “呵呵,听起来倒挺像我的作风,可是我没有印象哎……很抱歉,你提起这些我却不能感同身受去体会。每次别人兴趣盎然地谈论过去时,我总觉得自己被隔离起来,他们说的关於我的每个字我都懂,却觉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每遇这种情况我就觉得身心俱累……”
  “进入那个梦境也累吗?”李明祖把身旁一个多余的枕头递给她,示意她垫在背後,辛念齐照做了。
  “累得睡着时也能陷入同一个梦吗?”
  辛念齐点点头说:“只要一睡着,甚至一闭上眼睛,就会觉得那些画面清晰而近乎真实。人们常说:人睡着的时候意识会停止运作,但潜意识则不受控制,所以梦是潜意识运作的结果,可能是直接表现,也可能通过其他东西隐喻。你说过,我的记忆在潜意识里,那麽梦里发生的会不会跟我记忆有关呢?”
  “也许吧……不要急着去找回那些记忆,记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当你拾起来试图抓在手心时,它却像细沙从指缝溜走;你想把它丢弃,它却又像影子如影随形……”
  李明祖语速极缓,辛念齐不由得想象手中溜掉的沙,想象着甩不掉的影子。
  “那些被隐藏的记忆大可不必执着於找回,你或许可以给自己虚构一个过去,想象你可能会有什麽样的童年,比如,你光着小脚丫在小路上跑……你第一天去上学的时候,路上遇到了什麽事……”
  李明祖见她闭着眼,任想象驰骋,嘴角微扬,便又缓慢而轻声地说道:“第一次老师轻抚你的头夸你……”
  这时,有个护士轻推门欲进来,李明祖赶紧做了个手势要她别出声并悄悄离开,护士见状便赶紧把伸进门的脚抽出去,微红着脸捂着嘴不敢笑出声,并把门轻轻地关上。
  这家医院的护士看到他就脸红,李明祖已习以为常,好在辛念齐没有觉察护士的出现,丝毫没受影响,听着他的暗示时而表情轻松,时而皱眉,李明祖觉得成功已经近在咫尺。这时,医院门口却出现了不速之客,而身在医院的他固然看不到此刻杜靖宇那张愤怒的脸──
  “她进去两个多小时你才吭声?bullshit!难道你被车里的空调催眠了吗?”杜靖宇朝手机低吼了几声,不等对方接话就挂断了。
  一想有人可能正在点自己身上的导火线,杜靖宇一秒也不敢耽搁,近乎失控地冲进医院。当然,他并真正没有失控,在寻问病房号码时,尽管内心在琢磨着各种残酷血腥的方式对付他的敌人,但旁人看来,他完全是一个探友心切的善人。
  某个病房里,辛念齐安静地听着李明祖缓慢而温柔的暗示语,平心静气地感受记忆之门在一扇扇的打开……像诺亚方舟中的动物丝毫不知外面的世界多混乱多险恶一样,他们全然未觉走廊里某个人急促的脚步声正在迫近……
  ☆、12 催眠中断!
  我想恢复记忆,李明祖会帮我……李明祖会帮我……我想恢复记忆……记忆……
  辛念齐的话一直在耳边回荡,这是那天早上开车送她去公司的路上套出来的话。
  如果她恢复记忆,如果她发现自己深爱的人一直都不是他,如果她知道她五年来都活在他杜撰的世界里……不!这些事绝对不能发生!!!
  李明祖的出现无疑是一颗定时炸弹,时刻威胁着他如意的生活,好像一爆炸就会把他的面具炸毁,而他正是靠着这张面具在辛念齐面前生存、生活的,为了保住这面具,杜靖宇一看到那个病房号码便以豹子的速度冲过去,破门而入──房里并没有他预期的两个人,而是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在聊天,尴尬之余,杜靖宇连连道歉,退出来时才发现自己竟把301错看成310。
  与此同时,李明祖仍专注於引导辛念齐回忆往事──
  “慢慢地,你会觉得思维豁然开朗,很久以前发生的那些愉快的……不愉快的事,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释然……”
  鉴於一分锺前的鲁莽行为,杜靖宇这回慢慢地旋转门把手,轻轻推开门,只见辛念齐和李明祖面对面坐着,显然他一直设法阻止的事情正在发生!
  辛念齐背对着门,仍沈浸在回忆中,全然不知有第三个人出现。李明祖不一样,他一眼就瞧见这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瞧见他嘴角微微扬起不到一秒又恢复冷酷的表情,瞧见他弯起右手食指,指关节对着门板轻扣了三下。尽管李明祖皱着眉头对他摇头,声音还是产生了,并传到辛念齐耳里,虽轻,但足以把她从催眠状态拉出来。
  催眠突然中断,正在脑中点滴复苏的记忆画面像电影卡带般停滞不前,突然回到现实的辛念齐一时适应不过来,头晕目眩,李明祖欲伸手扶她,却被杜靖宇抢先一步。
  “念齐,你怎麽在这里?本来想跟你一起吃午餐,你的同事却说你来医院了,你没事吧?”杜靖宇扶着她起身,仿若几秒锺前的事g本没发生过,随即又像发现新大陆般看着坐在床上的李明祖,问:“这位是……”
  “他……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师兄李明祖,李明祖……这位是我朋友杜靖宇。”,辛念齐摇摇欲坠,杜靖宇借机搂紧她,纠正道:“我已荣升为你的男朋友啦!”说话的同时盯着李明祖,眼神里充满挑衅的意味。
  李明祖对此不以为意,淡淡地说:“是吗?那麽,我什麽时候可以喝你们的喜酒?”
  杜靖宇从他眼里看到戏谑的成份,想虚构一两句挽回面子,但碍於辛念齐在场,也只能对病床上的人怒目而视了。
  辛念齐的头脑还处於混沌的状态,单听李明祖的话,以为他存心拿她开刷,却听他解释道:“just a joke!恋爱不代表会结婚,当然我也不是说一定不会结婚。我只是想说:结婚是件很神圣的事,相信念齐一定会谨慎对待,绝不会没看清对方本x就轻易下决定,right?”
  辛念齐微皱眉,还没揣测出他的意图,杜靖宇就突然岔开话题说:
  “噢!我想起来了!难怪觉得你这麽面熟,原来是上过报纸的人物,我今天一大早就看到第一版头条上的照片,原来真的是你……”见李明祖一脸愤恨,又不痛不痒地问道:“李先生,你伤得重不重?这年头天灾人祸特别多,做什麽事可都要小心,搞不好就遭遇车祸……”
  “未能造成严重後果的车祸没什麽好重提的!”李明祖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转移到辛念齐身上──她仍昏昏沈沈的,他们短短几句对话的时间显然不足以令她恢复良好的j神状态,她需要更多的休息,尽管他不甘心由杜靖宇送她回去,但眼下也只好这样了。
  “你应该知道她现在需要休息。”
  “当然,那麽改天再会。我跟我女朋友就不打扰你养伤了。”杜靖宇得意地扶着辛念齐转身欲走,却听到李明祖在背後对他说:
  “你是不是应该先去查查月老有否存在,如果有,恐怕你得把他弄瞎了才能得此如意姻缘。”
  “我看不必!”杜靖宇头也不回的带着辛念齐离去,得意之势不亚於一只斗胜的公**。
  看着他们双双走出去,不经意又瞄到那篇报道,李明祖神色愈加凝重──他真希望这次事故与杜靖宇无关,可希望和现实似乎很遥远……
  ☆、13 复苏的记忆
  “他跟你说了些什麽?”这句话,杜靖宇憋了一路终於在送辛念齐到家後迫不及待地问出口。
  “我们聊了些往事……”
  “往事?……”杜靖宇张口欲问清其内容,却听她说:“靖宇,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下。谢谢你送我回来。”
  “哪儿的话?来,我扶你进去。”说着便小心翼翼地搀着辛念齐进屋,甚至体贴地为她脱鞋,扶她上床。
  对於杜靖宇的体贴关心,辛念齐早已习以为常,只是此时此刻他如此轻易就放弃刨g问底的念头多少令她惊讶。
  但她的惊讶没过多久就被睡意湮没了,连杜靖宇是何时离开的,她也不清楚。
  ……
  热闹非凡的宴会上,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唯独穿着白色婚纱的女人,脸上写满焦虑、期盼,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几乎要把她掩埋在历史中,这时一个可爱的小女孩轻扯了一下她的後裙摆,似有什麽话要说……画面突然停止,辛念齐又一次从梦中醒来,睁眼看着空白的天花板,脑海中的空白持续了几秒锺才恢复。
  在那场熟悉的婚礼中,她像一个旁观者,目睹全程,又似穿婚纱的新娘本人,隐约觉得小女孩有重要的信息要告诉她,仿佛潜意识里有股力量推着她去询问那个小女孩,但话还没问出口,梦中的画面就停格住了,像每次看mtv时,有个顽皮的小孩一直躲在旁边监视着,一播放到关键的那一时那一分那一秒,他就突然拔掉电源c头,然後跑得无影无踪……
  辛念齐无奈地摇摇头,想起李明祖在医院里说过的话,他的描述,以及她的想象,脑海中拼凑成的一幅幅画面或并列或重叠出现,像电影蒙太奇那般完全不按时间、不讲顺序随意出场,却有机地形成一连串富有逻辑的片段。
  那是专属於她的记忆吗?──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的狂喜……急转直下的悲痛……唯一监护人的离去……孩童时期不为人知的孤单……对父母的好奇……对亲情的怀疑……那些记忆片段看似戏剧x,却又真实得叫人不得不接受!
  辛念齐激动得捂着嘴,怕自己太兴奋而尖叫出来,就像一个去埃及观光的游客无意中发现了法老的秘密,又害怕又惊喜!她多想马上告诉全世界的人,她揭开了一些记忆的碎片,虽然只是一小点,却是五年来唯一一次最大的收获!从此以後她再也不用看着那些老旧的家具作天马行空地想象,却苦於不能触动记忆之门;绞尽脑汁做任何人类能作的想象,却找不到一丝记忆的痕迹。可是,除了搬不走的家具和这间房子,难道她就没有保留别的东西麽?杜靖宇曾告诉她,车祸前她进行了一次大血拼,把衣柜里的东西全部更新了。她想象不到自己会做那样破天荒的事,然而她却做了,出院回家时,她的衣服、鞋袜包括一些贴身衣物都是新的,不可思议却真实存在着,就像那些曾隐藏在脑中的记忆,她何曾想到自己的过去会这麽特殊──没有父母的童年,只有nn陪伴,可上大学那一年,连nn都离她而去……
  她曾踮着脚尖努力从这张高及自己鼻子的书桌上取书;曾满屋子跑,最後扑到坐在厅里看电视的nn身上撒娇,那是她的监护人,可惜已……记忆的思绪一下跳到十八岁那年……她拿着那张比钞票更能打动人心的录取通知书回家,站在门口还没敲门,一个邻居就匆匆跑出来告诉她一个噩耗──她nn死了!这,意味着她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孤儿,没有兄弟姐妹,父母亲也不知在世界哪个角落,从此一个人谋生,一个人过日子,一个人感受自己的喜怒哀乐……但她并不是孤苦无依的,她有一大群朋友,他们的笑声曾在这屋里回荡,但他们的面容已模糊不清,他们像进入传说中百慕大黑洞般,骤然消失,是什麽时候开始与她断了联系的也无从知道。
  如果有哪个神在掌管人类的记忆,他必定是吝啬的──辛念齐暗忖着。整个下午她从家里的这个角落走到那个角落,来回无数次,却只得到记忆拼图里的一小块,或许是她太急於求成了,李明祖说得对:记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当她拾起来试图抓在手心时,它却像细沙从指缝溜走。
  想到李明祖,辛念齐才回想起离开医院时,她甚至一声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了。他若不是为了找她,若不是为了帮她,岂会受这样的冤枉伤?想到这里,辛念齐又愧疚不已,恨不得马上到医院看他,虽然他是个心理医生,有超强的自我调节情绪的能力,但作为朋友,她岂能在接受了帮助之後又冷淡地置之不理呢?
  於是,辛念齐出门拦了辆出租车又去了医院。
  顺便把昨天忘了医院的车开回来,她思忖着,昨天是什麽时候回来了,怎麽回来的,她没有什麽印象,似乎是回到家後思维才恢复正常。
  正值下午下班时间,路上很拥挤,到处是公交车、出租车、私家车,所以她没有注意到有辆出租车一直在跟着她,更不知道那辆车里的人就是中午跟踪她的人。
  “什麽?她又去医院?!”杜靖宇正开车回家,一接到新的报告便激动得猛踩刹车,听到後来传来急促的喇叭声才赶紧把车开到路边停下。
  他心烦气躁,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思忖着:李明祖十年未曾联系辛念齐,辛念齐又失忆,他们能谈些什麽?中午他推门进去时,看到她确实被催眠了,虽被他恶意打断,但李明祖是否成功唤起了她的记忆?她是否恢复了所有的记忆?她想起过去的他是否会用另一种态度待他?如果她记起顾铭择,她还能接受他吗?……如此种种问题都困扰着他,但目前最令他担忧的是他和辛念齐的关系受到了威胁──他必须赶紧想办法把这个威胁隔离甚至除掉!
  ☆、14 不择手段1
  三天後
  李明祖下了飞机,又踏进苏格兰这块土地。本以为这次中国之旅会很长,结果不到一个星期,他就不得不收拾行李回来,想到那个迫使他回国的原因,他就想不顾从小接受的绅士教育破口大骂,任何能用於骂人的词汇,他都在心里重复了无数次,然而这样并不能解恨。他无法理解,一个善良的老太太死去後,她的骨灰竟遭如此卑劣的对待!悲剧就发生在昨天──
  他的腿伤未愈,在医院百无聊赖,度日如年之时,杜靖宇“好心”地跑来给他添乐子,他是这样开头的:“光y似箭,岁月如梭……”
  “少废话!有什麽话就说。”
  “别这麽扫兴嘛!转眼间你也快31岁了,你爸妈结婚也有30年了吧?那在英国可算是珍珠婚呢!真是难能可贵啊!”
  “这儿不是你演戏的舞台!”李明祖冷冷地说,此刻杜靖宇将双面人的形象表演得淋漓尽致,在辛念齐面前和在他面前简直像脱胎换骨了般,只是他没兴趣欣赏。
  “别这麽没情趣……我想他们现在在巴黎应该过得很幸福吧?”
  “你想说什麽?”李明祖警惕地瞪着他,後者又拐弯抹角地说道:
  “听说过孟姜女哭倒长城吗?希望这麽多年了,你没有忘记咱们祖国的历史典故。有一传说说是她的眼泪把那段长城给腐蚀了,听起来有点夸张,不过……”
  “这里不欢迎你!”没心思听他闲扯,李明祖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但杜靖宇仍耐着x子说:“你说两个人哭倒埃菲尔铁塔应该不成问题吧?双倍的眼泪……”
  “你什麽意思?!”
  见李明祖掀开被子欲站起来,杜靖宇忙说:“别激动,别激动……你说,一个不轻易流泪的男人度蜜月时听说自己的生母在地下被人打扰了,应该会触动泪腺吧?”
  李明祖有点慌乱但仍保持镇定,杜靖宇又用紧张的口吻装腔作势地说:“难道你还不明白?你现在得赶紧回去安抚那对夫妇啊?这是十万火急的事啊!说不定有人在坟墓边上因眼泪流失过多而休克呢,或许你可以利用你的专业催眠知识调整他们的情绪,以免过於悲伤而发生什麽新的意外……”
  “你这……人格分裂的畸形怪物!你干了什麽勾当?”
  “很多年前,我就告诉过你,不要接近我的念齐,但你不听劝告……所以……”杜靖宇耸耸肩膀,仿佛什麽事也没做过。
  “所以你不择手段报复所有接近她的男人?就为了你那可笑、自以为是的龌龊的爱情?”李明祖悄悄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盯着杜靖宇,後者冠冕堂皇地说道:“别说得这麽难听,爱情是神圣的,为了这神圣的东西必须付出代价。当然,爱也是自私的,所以,为了守住我的爱情,挖人家祖坟算什麽?”
  李明祖平日再怎麽冷静沈着也经不住他这样刺激,终於忍不住站起来与他面对面,杜靖宇後退了一小步,继续挑衅道:“难道温文尔雅的李明祖想打我吗?那可不太理智了。这一拳要是贴到我脸上,没准要闹到公安局,拘留、赔偿事小,搞不好惹上官司,连英国大使馆都帮不了你,到时耽误个十天半个月的,孝顺的你就没法及时赶到你敬爱的祖母坟边安慰那两位哭成泪人的……”
  杜靖宇还没说完,李明祖就冲过去,迅速朝他脸上挥两拳,也顾不得是否会撕裂伤口,飞起右脚就把他揣出门外……
  尽管杜靖宇亲口承认了自己的卑劣行径,但苦於没有证据,就算对他恨之入骨,也不能动他半g毫毛。
  来英国前,车祸的凶手虽然找到了,也受到应得的法律制裁,但并不能排除是杜靖宇找的替罪羊。
  李明祖担心的是,辛念齐身边有这样一个将丧心病狂的本质伪装得如此完美的男朋友却丝毫不知!他何尝不想在她面前揭穿杜靖宇的真面目?只是他们五年来建立的信任,岂是一个消失了十年又突然出现的人能动摇的?再者,他甚至还不是她记忆的一部分,一个陌生人去揭她朋友之短,难避挑拨离间之嫌。
  真相迟早会面世的──李明祖告诉自己,但他此刻有急需解决的问题要面对。
  ☆、15 不择手段2
  李明祖回到别墅时,李安明夫妇已在那儿等候多时。倪姗姗因这两日来寝食不安,面色憔悴了不少,一见儿子回来,便迎上前抱住他,忍不住又热泪盈眶,李明祖从她脸还能看到未干的泪痕,新旧泪痕叠在一起,那仿佛就是杜靖宇握着皮鞭在他的心脏上抽打留下的伤痕。
  “祖,你nn生前温婉善良,平易近人,一辈子勤俭节约,支持慈善事业,为什麽过世不到一年就遭遇这样的噩运?她的骨灰盒占地不到十平方英寸,是招谁惹谁了?一个老人家在地下都不得安宁……为什麽……”倪姗姗嘴里重复着同一个问题,哭得j疲力竭,李明祖神色更加凝重,询问父亲道:“爷爷知道这件事了吗?”
  “还不知道。”李摇摇头,“先别告诉他,以他的x格必然要闹得全世界都不得安宁的!”
  李明祖赞同地点点头。
  李明祖的爷爷李谦安,年轻时曾是一家知名杂志社的总监,x格直爽,爱憎分明,交际广泛,热衷环游世界,但自从李明祖的nn离开人世以後,他几乎足不出户,一直跟儿子儿媳住在一起,这次是为了出版李明祖***个人传记,才飞去美国同一家知名出版社商谈细节的,後者的老总裁夫人曾与李明祖的nn有深交。如果知道有人想在他亡妻的传记末尾加一段逝世後的c曲,暴怒之下,李谦安必定会大挥笔墨,将这一c曲夸大升级到与纳粹屠杀犹太人、某国制造核武器企图毁灭地球同样骇人听闻的级别!
  这一次关系到辛念齐,李明祖想用更合理的方式,从g本上解决。但他得先跟家人坦白──
  “其实这次事件是因我而起的。”
  李安明夫妇闻言惊讶得看着他等待他说下文。
  “还记得辛念齐吗?移民来英国的前一年,她来过我们家。”
  倪姗姗看了丈夫一眼,轻轻点了一下头,说道:“她送过我一幅希望之花,那是她自制的小画,是用绿叶标本摆成的一朵j致的花,说绿色代表希望……我至今还保存着。当年我还以为你会跟她在一起……可这麽多年来,你似乎一直没跟她联系,我也不好意思提起。你见过她了吗?她这些年过得好吗?这件事怎麽会牵涉到她呢?”
  “她失忆了。”
  “这……究竟发生了什麽事?”李安明问道,脸色更加严峻。
  “她五年前遭遇了一场车祸……”李明祖把所知道的关於辛念齐的事都一一告诉他们,包括自己的遭遇以及对杜靖宇的怀疑,最後不无愧疚地说道:“我只是单纯地想帮念齐恢复记忆,没想到会牵连到nn……”
  “你爱她吗?”倪姗姗轻声试探着,像天下所有母亲一样,她担忧着这个已过而立之年的儿子未来的幸福,只是没想到他***事会引出他私藏的感情故事。
  “不,我们只认识了一年便一直没有见面,她现在对我甚至一点印象都没有!我怎麽可能……”
  “儿子,你若爱她,没人会说你的不是。”李安明打断他急切的解释。
  “o…k……”李明祖撇撇嘴,极不情愿地说:“我承认十年前喜欢她的开朗乐观,喜欢她的聪明伶俐,但当时我们要离开上海了,相距大半个地球,不管是如何深厚的感情都不会有结局的,所以我把这种情愫搁在内心深处,没想到十年後再次见到她,却仍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到她身上,但那不是爱,绝对不是!只是因为她变得更美更光彩照人,如果你们见了她也同样会被吸引。我想帮她纯粹是因为我们曾经认识……”
  倪姗姗与丈夫对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怎麽?你们不相信我?难道帮一个老同学有什麽问题吗?”李明祖有些窘迫,帮助辛念齐是出於旧情,或者说不由自主,或本能……随便什麽原因,他就是不愿思及爱。他反复对自己强调那种感情不是爱!这十年来的感情空白只因他专注於心理学研究,而不是……然而似乎欲盖弥彰,李明祖烦躁不安,甩甩头,不愿再想下去。
  “你说是什麽就是什麽吧。那麽,接下来你打算怎麽做?”李安明冷静地问,“你确定你对她的催眠唤起了她的记忆?”
  “那天下午她又来看我,说她想起了一些往事,可那些事都是遇见我之前发生的,对我的印象似乎仍限於米兰的那次见面以後发生的事。我恨不能把她的脑袋撬开,随便装个螺丝或滴点润滑油……”停顿了两秒,李明祖无力地托住额头倚在沙发扶手上,自言自语道,“显然这种想法很幼稚!”
  “能不能恢复记忆也不是她能把握的,为什麽非得让她记起你呢?”李安明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眼神里玩味着某种情愫。
  “这……”李明祖强装镇定,辩驳道:“我对她的事记得那麽清楚,她却完全不记得我,这样公平吗?”随即他马上意识到话中的漏洞,便补充道:“我记忆力很好,对谁都记得很清楚……”
  尽管多年来练就的处变不惊帮他掩盖了内心的慌乱,但李明祖还是决定赶紧转换话题。谈到李明祖的nn,她的墓碑只是一小块普通的刻了名字的石头,跟其他坟墓紧挨着,却是唯一遭到破坏的。事发过程没有目击者,事後才有人发现骨灰盒被挖出,放在地面上,所幸没有被摔坏。墓园管理处答应在三天内尽一切力量查捕毁坏墓碑的人。
  毁坏墓碑的人当然不会是杜靖宇,他没有分身术,但这件事绝对跟他脱不了关系──李明祖在心里给他判了罪,只是没有证据。当年那个处处排挤“假想情敌”、占有欲很强的人竟发展到今天这般丧失理智,这是李明祖始料未及的。不难想象,哪天杜靖宇会因为得不到辛念齐同等份量的爱而伤害她!
  ☆、16 好友的面具
  另一方面,杜靖宇再也没有设法阻止辛念齐去医院看望李明祖了,因为他知道李明祖已经离开了那家医院,离开了下塌的酒店,离开了上海,重点是──离开了辛念齐。
  李明祖的不告而别多少令辛念齐费解,同时还有另一个人困扰着她。这段时间,丁玲玲似乎整天忙得不知去向,每次好不容易看到她的身影,下一秒再抬头时,她已从视线范围内消失。
  她有一肚子话想跟她说,这短短几天仿佛过了好几年,发生了好多事,很多回忆像复活了一般,在她脑中每个角落活跃着。
  看了一眼墙上的老式挂锺,已经九点了,天色已黑,而丁玲玲还没有回来,在门外敲了几下没有得到回应,辛念齐便无奈地踱回自己家。
  门的另一边没有动静,待辛念齐一走才传出一声浓重的呼吸声,像憋了很久的气突然得以呼吸般。丁玲玲多吸了几口气,以缓解几分锺前绷紧的神经。她蹲坐在门後面,仰头靠在门板上,表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今时今日,她戴着“朋友”的面具住在辛念齐隔壁,像其他朋友和死党一样,她们互相关心、互相照顾、触膝谈心……五年来,这个角色她扮演得得心应手,这张面具几乎与她的脸融为一体,她几乎忘了曾经发生的事,几乎以为她们的友谊可以持续至死,但目睹了那场车祸以後,她似被电击了般,清醒过来,过往那段回忆像一只无形的手残忍地伸向她的脸,执意撕下她这层面具,撕得她面目全非,血r模糊。
  丁玲玲双手用力捂住脸,低声抽泣着。她只是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只是想得到她爱的人,难道有错吗?凭什麽小她两岁的辛念齐无论想要什麽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而自己比她提前两年进入“依人”却只能跟她同时成名?凭什麽自己仰慕多年的优秀男人一下子变成她的未婚夫?当时因一时气愤做了冲动的事,她有刹车的,只是来不及才撞上的,这不能怪她,每个人都会有冲动的时候。
  擦掉两行泪,丁玲玲站起来走到窗前,俯视当年发生车祸的地方,一面安慰着自己──她失忆了,还不是活得好好的?没有顾铭择,她一样事业爱情双丰收,现在杜靖宇不是对她死心塌地麽?这麽多年了,顾铭择早就不是当年爱她的人了,顾铭择可以属於任何女人,这个女人为什麽不能是她丁玲玲呢?奋斗了这麽多年终於有今天的成就,老天爷是该好好犒劳她了,那麽就把顾铭择让给她吧!她也不必因此而觉得愧对辛念齐,因为後者g本不记得顾铭择,她甚至可以奢侈地想象辛念齐祝福她和顾铭择的婚礼。
  吸了一下微红的鼻子,丁玲玲一脸释然,连日来的压抑像得到暂时的缓解,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明天她还是可以像以往一样坦然跟她的这位朋友相处,只是坦然的成分似乎表面居多。
  ☆、17 又一个威胁1
  苏格兰爱丁堡的一座别墅里
  “什麽?只是普通的盗墓者所为?一块那麽简朴的墓碑下能有什麽值钱的东西可盗?他怎麽不去盗古代帝王的墓x?”李明祖对着电话筒低吼着,他对这样的结果非常不满。是杜靖宇掩饰得太好,计划太周密,还是真如那些人的调查结果那样──车祸与他无关,盗墓事件也跟他扯不上一点关系?可他那幸灾乐祸的嘴脸,他的言辞,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祖,用理智的心去判断,”李安明冷静地劝说道,“不要被感情左右。”
  李明祖放下电话,怔怔地看着父亲,曾几何时,他被感情左右?这些年来遇到各种各样的心理患者,有病人说爱上了他,他不为所动,心如止水;病人告诉他要去杀人,他眉毛都不挑一下;病人意图伤害他,他仍一脸泰然……而今他被什麽刺激了?是杜靖宇激起他的愤怒,还是辛念齐……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受到了影响,整颗心被地球另一个角落的某个人牵扯着,潜意识里想回到她身边,替她排忧解难,至少让她远离深不可测的伪善者。
  “爸,妈,我想回一趟上海。”
  目的和原因,李明祖没有明说,但李安明夫妇都心知肚明,只是提醒他万事小心。
  不多时,李明祖就到伦敦希思罗机场登上飞往上海的飞机了。望着地面上的建筑物越来越小,窗外清晰可见的风景渐渐由迷蒙的云雾代替,李明祖不由得合上眼,祈祷十三个小时的航程尽快结束。
  “念齐姐,我家里有点事,下午请了假,工作上的琐事都跟另一个助理交接过了,但是……有件事……”年轻的实习生欲言又止,怯生生地看着辛念齐,後者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道:“有什麽事说吧,小可。”
  “上次那家英国服装公司派人来访问我们公司,下午就到浦东机场,因为比较重要,所以……所以……”
  “所以你不太放心别人去接机,希望我代你去?”辛念齐接下她的话,替她说出了难言之隐,陈小可惊喜地点点头,期待着她的答复。
  “没问题,不过……”辛念齐答应得很干脆,早前她就听说了陈小可家里的事,於是顺手从桌上花瓶里的一束红色的康乃馨里抽出一支递给她,说道:“顺便带上我的祝福给你妈妈吧,祝她早日康复。”
  “你怎麽知道?”陈小可惊讶和感激之余,略带羞涩地接过花。
  “服装设计师的敏感可不限於服装哦。”
  辛念齐匆促吃完午饭便赶往机场,陈小可给她的资料上写的访客抵达机场的时间是一点半,来访者有三名,单从名字上看是两个英国人和一个中国人,当然他们的名字包括资料中附带的照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
  候客厅里,辛念齐拿着事先准备好的大纸板,在上面写了三位来访者的名字,她注视着进入视线的每一个人。接机的任务对她来说已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以前她还是设计师助理的时候,这种又累又无趣的事经常落到她头上,当时同是助理的丁玲玲却经常找各种借口避开这样的任务,她做这种琐事两年了,辛念齐能理解她的心情,便把大部分接待访客的任务揽到自己肩上。想到丁玲玲,她这两天又像以前一样跟自己有说有笑的,相处甚佳,辛念齐有点自责自己先前的疑虑,也许自己太依赖这段长达五年之久的友谊了,谁会了解她乐观的外表下却是一颗极其敏感的心?丁玲玲和杜靖宇一有什麽烦恼,她总会感到不安,希望作为朋友,自己能替他们分忧。
  正陷入沈思,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是李明祖!他帮她恢复了部分记忆之後却突然消失,辛念齐惊喜拖着纸板朝他的方向挤过去。
  李明祖的惊喜不亚於她,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她,没想到刚下飞机就遇见她了,随即又瞧见她手里的纸板。
  “吴时军?你来接他?你认识他?”李明祖惊讶地盯着纸板上唯一一个中文名字,随即摇摇头,指了指纸板,说:“你不认识他,否则你不会以这种方式接他。”
  “我认识他麽?我看过他资料上的照片,但是没印象。我应该认识他,对吗?”辛念齐追问着,隐隐觉得另一部分沈睡的记忆正在苏醒。
  “你见了他就知道了。”
  ☆、18 又一个威胁2
  辛念齐打算再次举起纸板,好让三位来访者注意到她,但李明祖告诉她不必了,因为他已经看到吴时军了。
  如果辛念齐恢复记忆,她看到吴时军的名字第一眼,一定能想起他。吴时军和李明祖原是同系同学,也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李明祖经常去辛念齐家,辛念齐也自然而然地跟吴时军熟稔起来,甚至後来吴时军还转到她所在的服装系去,见面就更加频繁了。
  李明祖看着随同两个外国人出现的吴时军,当年他跟杜靖宇几乎是同一时间转系的,他一直捉m不透,这两个优秀的人终有一天会在心理学界出类拔萃,却都中途放弃了。
  “噢,我这是在做梦吗?好不容易回国一次,居然有两位老朋友来迎接我!”吴时军惊呼着跟李明祖抱作一团,又跟辛念齐握手,由衷地赞叹道:“念齐,几年没见,你又有惊人的突破!在学校时就经常听说你的作品被资深的教师、教授盗用,前段时间看到你出现在米兰时装周上,你久违的才华终於让世人见识到了!”
  听着吴时军的赞美,仿若在听他称赞另外一个人,辛念齐尴尬地笑笑,朝李明祖投去疑问的目光,後者却只是点了一下头,辛念齐不明所以,只好硬着头皮听吴时军滔滔不绝地讲着她的历史。最後还是一个英国的设计师说需要休息以调节时差,吴时军才关起话匣子。
  李明祖原先没有料到会同时遇见辛念齐和吴时军,於是决定到辛念齐给他们预订的酒店落脚。路上辛念齐用英文向两位客户介绍了“依人”发展情况、公司理念、目标等,还投其所好地讨论了许多话题。另一辆出租车上的两个老同学久别後初见亦是相谈甚欢。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当年为什麽突然转系,我想不会是因为念齐在那个系里吧?”
  吴时军笑着摇摇头,说道:“事隔多年,跟你说说应该没有关系了。你还记得史塔奇教授吧?”
  “嗯,前几年他好像因为丑闻吃了官司,之後就退出医学界,从此销声匿迹了。”想起曾轰动一时的丑闻,李明祖联想到与史塔奇教授相识那两年他的一些怪异的行为,他是一名心理学专家,同时也是骨骼研究爱好者,在办公室里摆一架人体骨骼模型也是正常现象。然而有一次他去交论文时,一进门便看见他蹲在骨骼模型旁边匆忙站直,擦拭嘴边残留的口水,尴尬中似有一丝愠怒。有时候甚至还看到他盯着公共场所画报上的一些猫狗尸体发呆。
  “我想你应该也见过史塔奇教授的那架骨骼模型吧?”吴时军一下子就提到李明祖联想到的东西,但他转系跟教授办公室的模型有什麽关系呢?
  吴时军接着说,“那架人骨模型有股奇怪的味道,起初,我以为只有骷髅头有那种味道,後来我再去的时候,假意在它脚边捡东西,却闻见它的小腿骨、脚趾骨同样有那种味道。你知道是什麽味道吗?”
  李明祖盯着吴时军的眼眸,听到从他口里溢出骇人听闻的几个字:“是人类口水的味道。”
  “同时,有另一个同学也发现了史塔奇教授的这个秘密……”
  “杜靖宇?”李明祖见对方对头便问:“但这不能成为你们俩转系放弃心理学的理由!”
  “你也知道,那个年龄的我们,好奇心一旦被撩起便会一发不可收拾。一次我跟杜靖宇提起史塔奇教授时,才知道他也发现了他那具有人体骨骼模型诡异的味道。我们当时正在学习有关催眠的知识,好奇心和求知欲的驱使下,我们更迫切想去了解他异於常人的癖好。但是你也知道,史塔奇教授是个资深的催眠师、心理学家,国内外很多家知名医院都曾找他做临床辅助医疗。要成功地催眠一个催眠师比催眠其他任何人都困难。图书馆、博物馆、书店、互联……任何能查找到与催眠相关信息的地方,我们都不放过,整整研究了两个月,後来终於找到机会把教授给催眠了。事後我们又惊喜又害怕,但由於知道了他的怪僻便再也不敢与他走得太近了。後来史塔奇教授可能觉察到异样,回想起催眠过程中发生的事,便威胁我们要麽退学要麽转系,但绝对不能泄露他的秘密。你知道,以他当时在学术界的威望要毁掉两个学生的前途并不是什麽难事。先前由於我们急於求成,催眠过程并没有录音或录像,没有任何证据,我们也只好带着这种不能宣扬的成就感转系了。”
  “你们发现的秘密真如那篇丑闻报导所言吗?”
  吴时军点点头,还想再说点什麽,但同样沈迷於他们谈话内容的司机不得不提醒他们,已经到酒店了。
  ☆、19 一场惊骇的催眠
  当天晚上,李明祖便和吴时军一同到辛念齐家做客。仿佛回到过去般,他们坐在同样的客厅,看着同样的朋友,谈天说地,几乎忘记了时间。不同的是,辛念齐对眼前这两个人感到既陌生又熟悉,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另一个是几个小时前才认识的,然而他们的言谈举止,他们对她过去的熟识程度都向她暗示着一个信息──他们就存在於她那段被掩埋的记忆。
  他们兴致勃勃地叙旧,她却只能在一旁强颜欢笑地随声附和。吴时军还不知道她失忆的事,只有李明祖知道她笑容背後的苦涩,她笑得越灿烂,他越觉得难过。
  另一方面,杜靖宇原本打算找辛念齐一起用餐,走到她门口时却听到了李明祖的声音,还有另一个熟悉的男声。
  门半开着,也许是他们一时高兴忘了关门,却给了杜靖宇偷窥的机会。
  从门缝往里看,虽不能看见李明祖和另一个男人的脸,但那个浑厚的男声却强烈地刺激着他的耳膜,无情地扯出他那段有生之年不愿再想起的往事──杜靖宇断定那个男人就是吴时军!
  因为他看到那一抹熟悉得心悸的琥珀色!
  那个男人谈话时挥着手,大姆指戴着的那枚镶了琥珀色宝石的戒指一下子揪住了他的视线!
  宝石反s出来的光像雷电般劈得他定在原地动弹不得,仿佛一下子进入时光隧道回到过去般,那段不堪的回忆,那些羞耻的画面又在脑中活跃起来。
  下一秒,杜靖宇就转身失魂落魄地跑了。
  等不及电梯降下来,他直接冲上楼梯,速度之快让人误以为後面有猛兽在追赶他,还差点在楼道拐弯处踩空摔倒,一进家里就迅速把门关紧,上了双层锁,这才松了口气,闭上眼睛,背倚着门整个身体滑落到地上,像一滩死水。
  过了一会,杜靖宇睁开眼睛,迷惘地看着地板。
  那个人是吴时军!
  杜靖宇痛苦地闭上眼睛,仍清晰地记得有人在舔他的额头,然後是眉毛,眼睛……
  “舌头像母亲温柔地手轻抚着你的额头,然後轻柔地抚m着你的眉,你的眼,充满了爱意,你已深深感觉到母亲的爱……
  “史塔奇教授……你的眼前就有一具尸体……那是你的母亲……她才死去没多久……她的体温已微凉,你是多麽的爱她,你要用你那温热的舌头……
  “杜靖宇……你需要母亲的关爱,就让你化作一具死尸去感受吧……只要变成死尸,你就能感受温馨的母爱……
  仿佛就发生在前一秒,那种被羞辱的感觉从心脏向四肢拉扯,几乎要把他的心扯碎了!这一切都是发生在他看到那一抹琥珀色之後……吴时军利用了他!他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想起催眠时的事,那时他们都已毕业,吴时军出国工作去了。过了这麽多年,他竟又出现了!他们曾经是多麽友好的朋友,而吴时军竟跟他开了偌大的玩笑,他利用他和史塔奇教授的俄狄甫斯情节,让他们两人像小丑一样在他面前表演了一段j彩的好莱坞恐怖片段!
  杜靖宇握紧拳头,眉头皱得太紧,几乎要把五官皱成一团,望着客厅桌上热腾腾的菜,他本想与辛念齐一起享受一顿愉快的晚餐,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明祖这个烫手山芋还没丢远,又跑出一个吴时军!李明祖只是威胁到他与辛念齐稳定的感情,而吴时军则严重打击了他的自信心,那段羞辱的记忆几乎要剥去他所有理智,使他无力对付假想情敌。
  过了几分锺,杜靖宇像是恢复正常了,站起来走进厨房,盛出两碗米饭,一碗放在自己面前,另一碗则放在旁边的座位前,然後温柔地笑着说:“吃饭了,念齐,”随即又发现没有筷子,便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哎,你看我都忘了拿筷子给你,马上去拿,你等着哦,别偷吃。”
  杜靖宇对着空气吃,不断往另一个碗夹菜,甚至喂那堆空气吃饭。这顿晚餐,他吃得很愉快。
  ☆、20 软硬兼施
  大设计师帮小助理去机场接访客的事一下子便在“依人”传开来,虽然陈小可的妈妈没有如愿康复,但多亏了辛念齐的帮助,她才得以见母亲最後一面,悲痛之余也对辛念齐万分感激。同事们对辛念齐的好感又添了几分,丁玲玲对此则不以为然。
  一天她在休息室碰见辛念齐,便说:“不管怎样,我现在可是大设计师啦,要有设计师的样子,我可不去做助理做的事呢!当年去机场去的够多啦,谁还高兴大热天跑去人口密集的地方?念齐啊,你就是耳g子软,人家哀求两声你就答应了。”
  辛念齐只是一笑置之,同样是从底层奋斗到这个位置,她理解丁玲玲的任x,更能体会助理的处境。
  “这并没有什麽坏处啊,何况我还有幸遇到吴时军呢,哦,他是我以前的同学,呵呵。”
  “以前的同学?”丁玲玲闻言马上警觉起来,“他跟你说了些什麽?”
  “都是以前的事,听起来毫无印象。可惜他呆了一个星期就得回去了,要不然我就可以从他口中听到更多关於我以前的事了,也许有帮助……也许没有,不过至少有希望……”辛念齐说着,无意间看到墙上的挂锺,便赶紧站起来说,“我在这儿呆太久了,得去把那些东西排版好。”
  看着辛念齐捧着咖啡杯匆匆离开,丁玲玲心神不宁,万一她什麽时候突然想起了顾铭择怎麽办?
  心神不宁的绝不止她一个人──杜靖宇的心在半空悬了一个星期之久,直到吴时军离开才松了口气。对付李明祖他有的是办法,但吴时军,他连面对他都没有勇气,那种永生难忘的羞耻足以让他打退堂鼓。他们原本很投入地对史塔奇教授进行催眠,吴时军不知用了什麽方法竟把他也催眠了。一个催眠者被催眠了并不是什麽可耻的事,可耻的是他竟乖乖地按照他的暗示把自己想象成一具死尸,然後当着他的面被一个心理变态的长胡子教授蹂躏!当他因脚底传来搔痒感才挣脱催眠状态已为时过晚,整个过程发生了多麽恶心、多麽变态的事他们三个都一清二楚,史塔奇教授也许会津津有味地回忆那个过程,吴时军也会因为自己当时的成功而洋洋自得,但杜靖宇从来不敢仔细回顾那些细节,他甚至可能因羞耻不堪而发疯!不过,现在他的种种疑虑已随着吴时军离开而烟消云散了。接下来他只要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对付李明祖上就行了。
  站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杜靖宇知道李明祖就住在里面,要知道他住在哪个客房并不难,虽然酒店对客人的隐私保护得很好,但这种小事从来就难不倒杜靖宇。不消片刻,他便敲开了李明祖的门。後者一脸不善,没有打算让他进门。
  “怎麽?不欢迎我麽?”
  “怎麽?难道应该像白g欢迎他们的总统一样迎接你麽?屁放完赶紧滚!”站在他面前的人用十恶不赦来形容都不够,李明祖怎会给一个破坏自家祖坟的人好脸色看?
  “别这样嘛,我想你对我有误会。你***事其实是个意外……”
  “你是来讨拳头的!”李明祖冲出来揪住他的衣襟,举起拳头想赏他满头星星,杜靖宇这回却耐心十足地说,“等等,你先听我说完,听我说……”见李明祖停顿了一下便赶紧解释道:“我找人查过,是当地一个无业游民因一时好奇……你也知道,你***墓碑比其他墓碑要简陋得多,正常人的思维都会认为这种简陋的墓碑下也许埋蒇着稀世珍宝,所以……我是个心理正常的人,我怎麽可能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这样做能牵制你一时,牵制不了一世,你现在不是又回来了吗?我怎麽可能做这麽愚蠢的事?”
  “再编一个可信的故事吧!”李明祖松开他的衣服,对他的态度明显软化。之前他思前想後,以正常人的心理去揣测杜靖宇,他也许不至於那麽丧心病狂地去破坏别人的祖坟。但李明祖不知道,以正常人的心理去衡量一个不正常的人绝对是个错误!
  “我承认我找人在英国跟踪过你,但我完全是为念齐着想的。”
  “在我小腿上划一刀也是为她着想?”李明祖压住怒气,冷冷地瞪着他。
  “不不不,如果是之前我为了激怒你而说的话让你对我产生误会,而主观地把所有莫须有的罪名都叠加在我头上,那真是太遗憾了。”杜靖宇无辜地摇摇头,“为了她我可以去死,但去伤害别人,我做不到。”
  李明祖冷哼了一声,不予苟同。
  “你不会理解我所担心的,我爱她,我知道她失忆了,我知道她迫切希望恢复记忆,我知道她没有回忆很痛苦,我知道可以找个心理医生帮她恢复记忆……这些我都知道!可你不知道她失忆前发生了什麽事!”
  李明祖专注地听着,却不知自己正慢慢步入他的圈套中。
  “她失恋了。噢,那是小事,你一定这麽想,你一定觉得我是在担心,如果她一旦恢复记忆,对过去的恋人旧情复燃就会离开我……不!你想象不到一个女人幸福地坠入爱河,怀着幸运之心走进婚礼的天堂,最後却一直等不到新郎的出现……”
  “那只是她的一个梦。”李明祖想起辛念齐曾跟他提起一个纠缠了她五年的恶梦。但杜靖宇解释道:“那是事实,我亲眼所见的事实。一个梦一直反复出现,难道不是潜意识在作怪吗?事後她平静得让人揪心,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人经历了这些,竟能如此平静,平静得让人担心她会做出令人惊骇的事,甚至是……轻生!我不知道她为什麽会发生车祸,但她的失忆难道不是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吗?那个负心的男人弃她而去,g本不值得她回头。可是依你对她的了解,她的执着必定使她对这段感情难以释怀。与其为一段死去的爱情痛苦一生,不如忘了他,重新寻找幸福,不是吗?我默默地关注她这麽多年,看着她恋爱,看着她结婚,看着她失恋,看着她失忆……然後不断有男人走在她身边,又不断有人提出分手……我了解她,我爱她,为什麽不能让我给她幸福?为什麽一定要让她恢复那些痛苦的记忆?”说到激动处,杜靖宇竟流下了眼泪,李明祖盯着他的双眸,觉察不出任何做作,看来是他的真情流露。
  “抱歉,失态了。”杜靖宇转过身去擦干眼泪,又说,“我来只是想拜托你不要剥夺我给她幸福的权利,那段记忆会扼杀她所有的幸福!我的念齐……我可以什麽都不要了,只要她幸福地活着。”
  最後,杜靖宇离开时,李明祖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杜靖宇对辛念齐的感情不可置疑,但他自己呢?他是不是应该放下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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