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爱》61-70

  ☆、61 旧照片
  “晓美,给我找最优秀的修图大师,我要看到这些破烂照片恢复原样。”当顾铭择把那一袋严重受潮又沾满污泥的照片拿到常晓美面前时,她差点当场呕吐,那袋东西无论从颜色还是味道上都给人感官上强烈的刺激!无奈是上司交待的任务,她不得不执行。
  用两指捏起这袋脏东西,常晓美隐隐觉得这是很重要的照片。一个小时後,当影印店把新旧照片一起交给她时,她终於知道这些看似垃圾的照片对顾铭择的重要x!她清楚地看到每张照片的镜头都是对着顾铭择和那个姓辛的女人,或正面或侧面或背影,无不是他们亲昵的举动。从他们的穿着看来,像是几年前拍的,倘若几年前他们是恋人,那麽现在已经不是了,至少她能确定辛念齐不爱顾铭择。回想起前几次她在这里对顾铭择的态度,常晓美突然有些忌妒她--一个排斥他的女人竟能得到他的关注,而像自己这种真正爱他的却只有被拒绝的份!想到这里,常晓美心理觉得很不平衡,顾铭择虽然失忆了,但他也有选择爱的权利,为什麽要让他去爱一个不爱他了的女人呢!
  怀着这种心思,常晓美起身,将照片夹在一叠废纸里面,不动声色地走到碎纸机旁……
  总经理办公室里,顾铭择刚放下电话,暗自叹了口气。这一通电话无疑又加剧他与父亲关系的恶化--做父亲的横竖不肯承认自己做了坏事,做儿子的又非要逼父亲招认不可。
  顾全德最终没有承认什麽,但说了一句让他更心寒的话--如果你不尽早结束上海的工作,今後一定会有更惨酷的事发生!
  顾铭择心寒的不是他爸爸的威胁,而是他一向敬重的长辈竟能说出这样冷血的话!究竟他是那个幕後主使者还是他知道谁是幕後主使者?
  想起那名受害者,也就是现在呆在他家中的那位仁兄,顾铭择更是头痛,找一名看护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至少要懂得医学知识,唯有在医院找比较快而且有效。於是他拨通了常晓美的内线,後者一听是内线的电话声,吓得心惊r跳,如果是顾铭择问起照片的事她该怎麽回答?虽然她已把粉碎了的照片从碎纸机里翻出来一并丢进马桶里冲掉了,整个过程几乎万无一失,但她还是难免受到良心谴责而心虚不安。不过,她马上就可以暂时放下心头那块大石了,因为顾铭择找她是为别的事。
  只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午餐时,顾铭择还是向她问起了照片的处理情况,常晓美支吾了半天才编出一个借口,说照片破损太严重,需要点时间。但以时间为借口终究会因时间漏馅,常晓美最後不得不哭着向她的上司承认错误。
  “她g本就不爱你,修复那些照片有什麽用?难道你指望她看到那些照片就会回心转意吗?”
  “你怎麽知道她不爱我?她只不过和我一样失忆了,所以想不起过去的事!你简直……你还是回美国去吧!”顾铭择对这位平日忠心耿耿又率直的秘书失望至极,却没办法对她狠下心。
  “她也失忆了?”得知这个令人震惊的信息,常晓美对辛念齐的妒忌一下子烟消云散,只剩自责。他们都失忆了,要回到过去已是困难重重,她却因为自己一时自私的情感而把他们过去留下的美好回忆给毁了!
  顾铭择没有回答她,那些意义非凡的照片已经不复存在,再多说什麽也无用。他完全没了食欲,起身欲离开,但常晓美拉住了他,可怜巴巴地说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请让我弥补我的过失,不要赶我回美国,我真的很希望一直和你在一起工作。”
  “弥补?你能变魔术让它们恢复完整吗?”
  “我……不能,”看到顾铭择眼里闪着的泪光,常晓美自责得几乎想以死谢罪,但她还是理智地说道:“也许影印店有留底。”
  顾铭择狐疑地看着她,希望他们真有留底,否则他实在不能原谅他的秘书犯这样的错误!
  饭後,常晓美即时联系影印店,後者给她的答复是“没有”,当她问及原因时,对方一个劲地说不知道便挂了电话。
  常晓美抬起头,顿时脸色铁青,顾铭择正站在一旁等她的结果。看到他严峻的脸,常晓美欲哭无泪,急得翻箱倒柜,希望能找到之前遗漏而没有粉碎的照片,结果还是让她失望了。
  就在顾铭择对她彻底失望之时,常晓美突然激动地叫起来:“邮箱!我有邮箱!我让他们同时把修复好的照片发到我邮箱了!”
  “真的?”顾铭择盯着她打开收件箱,其中果然有一封附件是图片的邮件,但看到常晓美颤抖着手点击了“删除邮件”时,他马上伸手按了键盘上的取消键,吼道:“你疯了吗?你在干什麽?!”
  “我……对不起,我太紧张了,你来吧。”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常晓美赶紧跳起来,把位置让给她的上司。顾铭择夺过鼠标,迅速把附件保存到电脑。打开那几个图片的文件,果然是他和辛念齐的合照,常晓美总算松了口气。顾铭择跟她索要了个u盘拷贝这些图片,然後亲自拿去打印部打印。
  他的亲力亲为是否意味着他不再信任自己了?常晓美无法从他离去的背影判断他的心理。
  後悔也已来不及了,到现在她还是想不通几个小时前她为何会丧失理智做出那样的事!那些名门的、贵族的、妖艳的……尚不能获得顾铭择的青睐,更不用她一个小小的秘书,何况他失忆前已认识了一个辛念齐,他的心里怎会有她这个秘书的一席之地呢?销毁几张照片就能使她受到上司的青睐吗?她当时肯定是疯了。常晓美摇摇头,回到自己的电脑前,打开顾铭择与辛念齐的那些合照,看了一遍又一遍,越发觉得自己不可理喻!
  “他们才是一对的,只是月老弄人,让他们都失去了记忆啊!”常晓美叹息的同时,她很惊讶自己对顾铭择的感情竟也轻易地放下了!盯着这些照片,她有一种冲动,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们的故事,让全世界的人都来祝福他们!
  ☆、62 成见
  “张老先生,您是不是又让辛念齐加班了?现在她怎麽还没回家?”张允甫刚吃完饭,正亲手为孙女制作圣诞节的礼物时,就接到顾铭择的电话,对方的口气里充满责备和质问,害他差点以为顾铭择才是长辈,不过以他老人家温文尔雅的x格自然不会跟这个晚辈计划什麽。
  “公司所有的人都是五点下班的,”他很无辜地说道,“我可没有虐待员工。或许是去医院看玲玲了吧!这孩子自她出事後,每天一下班就往医院跑,医院都快成她娘家了。”张允甫叹了口气,他真替辛念齐担心,她每天的晚餐都没能按时吃,倘若一直这样下去,她的身体会不会承受不了。
  “丁玲玲在医院?为什麽?”顾铭择有些意外,不过这几日来的清静却得到了解释。随後他便从张允甫口中得知丁玲玲的情况,他决定去医院看望她,同时那里也有他要找的人--那几张照片的另一位主角。
  到医院探病做登记时,顾铭择才知道辛念齐已经离开。丁玲玲的病房很冷清,除了桌上那束康乃馨还有点生气,病床上的人像死了一般,连呼吸声都微弱得难以辨识是人类发出的还是小动物发出的。
  “希望你能早日康复。”顾铭择简短的一句话让丁玲玲感动得流下了眼泪,无奈她全身都动不了,不能给他一点回应。
  尽管心里对她的遭遇很是同情,顾铭择却说不出其他什麽话,毕竟他对她的印象仅限於工作上的合作。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顾铭择边拿出电话,边走向门口。
  “是我。对……”丁玲玲感觉对方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後一声微弱的关门声才把顾铭择的声音完全阻隔了,她只能无声地掉下眼泪--她的世界除了声音也就剩下眼泪了。
  顾铭择匆匆上了车,赶往另一家医院。那个电话是交管局打来的,他们说周日那场事故有蹊跷,闯红灯的那辆车除了被撞变形之外,并没有伤者所说的“刹车失灵”的故障!难道是辛念齐骗了他?顾铭择微转头看了一眼放在副驾驶座的照片,那里面的女人就是他曾经的恋人,她会骗他吗?她指责他撞到自己朋友时的语气并不像是装出来的啊!抑或是那个男人骗了辛念齐?那个受伤的男人是个怎样的人呢?为什麽在咖啡店门口见到他就跑?事故发生时,他第二次见到自己时那种像是震惊又似仇恨的表情实在诡谲!更令顾铭择m不着头脑的是他竟开车寻死,寻死为何又带着辛念齐?越想越是觉得这个人可疑,顾铭择加快车速开往上次杜靖宇所在的那家医院。
  此时,辛念齐正推着坐轮椅的杜靖宇在医院附近的小公园散步。那天杜靖宇醒来後,j神一度失常,因为他合眼之前看到了顾铭择,而辛念齐则以为他是因自己严重的腿伤受了刺激,所以更觉得内疚。杜靖宇问她的第一个让她有点意外,他不是想了解自己的伤情,而是问她“是谁送他们来医院的”。
  “是撞伤你的那个车主。”辛念齐当时这样告诉他,後者马上又问道:“他叫什麽名字?”
  “顾铭择。”
  “顾铭择……”杜靖宇呆呆地重复了一遍,尽管前一秒心里祈祷着听到张三李四或随便哪个阿猫阿狗的名字,但他还是听到了顾铭择这个名字,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j彩的车技之後竟是顾铭择的车撞上了他!只是辛念齐如此平静地说出这个名字还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你说是顾铭择?你……认识他麽?”杜靖宇试探着,辛念齐只是告诉他顾铭择是她们公司的一个客户,语气很平淡,平淡得反而令杜靖宇忐忑不安,她对曾经深爱的人竟能如此淡漠,她是真的记不得他了麽?还是爱得越深刻,忘得越干净?如果哪一天她又恢复了记忆,她是不是会毫不犹豫地甩开他而奔向顾铭择?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杜靖宇,以致於他没有去在意自己要坐多长时间的轮椅,而是盘算着如何凭借自己目前的状况达到目的。
  辛念齐把杜靖宇推到一个长椅旁边,替他裹好外套便坐下来休息。
  “念齐,如果我这辈子都这样了,你会一直照顾我吗?”杜靖宇突然问道。
  “你会好起来。”辛念齐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我是说如果呢?”
  “我想……我应该有能力照顾你和玲玲,不过你们一定会好起来的!医生说,过两天你就可以试着用拐杖走,复健如果顺利的话,一个月就可以正常走路了!而玲玲她明天将接受针灸治疗,她现在只是身体不能动,意识和感觉都是有的,她的情况还不错。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三个人又可以像过去一样了。”辛念齐说得很乐观,杜靖宇的眼神却越发y暗,他明白丁玲玲和自己已经不再是同一战线上的了,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伤情,但丁玲玲绝不能醒来,否则他二十年的苦心追求将功亏一篑!想到这里,杜靖宇又可怜兮兮地问道:“念齐,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是不是更不可能嫁给我了?”
  听他这麽一说,辛念齐更是内疚地流下了眼泪,她用双手温柔地包住他的手说道:“靖宇,如果当时不是你调转了整个车身,如果那辆车撞到了我,也许我连坐在这儿跟你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这两天我想了很多,一直以来我都被一个无关紧要的梦所牵制,它甚至潜意识里影响着我的爱情观,使我看不到周围原来一直有一个人对我那麽好,甚至为了我连命都不要了!其实我那天就想答应你,只是接下来的交通事故使我一直没有机会跟你说。”
  “这……这麽说,你是愿意嫁给我了?!”杜靖宇惊喜地回握她的手,差点从轮椅上跳起来。
  辛念齐点点头,说道:“我希望你快点好起来,希望你能站着和我去登记。”
  一听到“登记”两个字,杜靖宇欣喜若狂地叫道:“我一定会的!一定会的!念齐,你是我的希望!我爱你!念齐!可以吻我吗?”
  辛念齐有些尴尬,她还是不太习惯这种突然改变的关系。以前他们还是恋人的时候,她也从未主动过,都是杜靖宇趁她不注意偷香的。这会儿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正犹豫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们背後传来:
  “戏演完就收场吧!”
  顾铭择原本还只是怀疑杜靖宇在事故中的表现,但在听到他们的对话後就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这场车祸完全是有目的地上演的!辛念齐尽管庆幸有人把她从尴尬中拉出来,但他那句话的意思她却无法理解。杜靖宇则仇视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情敌,他明白他那句话的意思,尽管被人看穿了,但无论如何他得在这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面前表现出疑惑的样子。
  “别装了,说的就是你!”顾铭择瞪着杜靖宇,迅速把辛念齐从长椅上拉起。杜靖宇由於坐在轮椅上,来不及抓住辛念齐的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手从自己手中脱离。
  “你在胡说什麽?放开我!”辛念齐喊道,她无法容忍他诬蔑自己的朋友。
  “他在演戏,难道你看不出来吗?”顾铭择抓紧她的手腕不让她挣脱。
  杜靖宇看他抓着辛念齐的手看得眼都红了,他自己平时都难得牵上她的手,一时间妒火中烧,冲他的情敌反驳道:“你撞伤了我却在这儿说风凉话,你到这轮椅上来坐几个月试试!难道我流的血都是假的吗?”
  “哼!没人说你腿上流出来的是番茄酱,也没说你的汽车特技表演得不好,更没说你那些表白虚情假意,但你制造这次车祸前是否应该考虑周全些?至少针对‘刹车失灵’这个问题你应该对汽车做点实质x的改动,可你没有……”
  “胡说八道!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放开我的念齐!”杜靖宇怒吼着,双手滚动轮子直冲向顾铭择,後者赶紧把辛念齐移到另一边,抱紧在身侧。
  “放……开我!”辛念齐涨红了脸,尴尬到了极点,她并不是没有接触过异x的身体,刚进入时装行业时,她甚至亲自给几个男模特儿换衣服,各种各样的完美身材她都见过,但像现在这样零距离地贴在一个还算陌生的男人身上还是第一次,而他竟单手就把她制得动弹不得。
  “你还相信他?”顾铭择回过头质问她,四片唇贴几乎在一起,一瞬间两个人定在原地,一个忘了束缚,一个忘了挣扎,四目相瞪,两个人的世界里仿佛只剩彼此,心跳几乎也同步……
  “又是这个签名!你故意跟我唱反调是不是?”顾铭择耳边又出现那个熟悉的男声,紧接着是一个女人稚气的脸,仿佛就近在咫尺,再看看眼前这张脸,它竟与脑中那张脸完美地重叠在一起!
  是她!真的是她!
  顾铭择不敢置信地靠近她,想确定那种感觉是否与脑海中出现的那个场景一致,辛念齐沈浸在震惊里,呆呆得看着对方的脸越来越贴近自己,忘了反抗。
  一直被冷落在一旁的杜靖宇见他们的亲热愈演愈烈,嘴唇愈贴愈紧,实在怒不可遏,狠狠推了顾铭择一把,然而这一推显然没有考虑周全,顾铭择和辛念齐两个人像连体婴似的,往同一个方向踉跄了好几步之後,顾铭择的後背撞在一棵大树上,辛念齐由於惯x也往同一方向倾倒,前者吃痛地闷哼了一声,稍微推开辛念齐,查看她是否有受伤。
  杜靖宇看到顾铭择抚m着辛念齐的脸,终於爆发了,也顾不得自己受伤的左腿,直接起身想过去把辛念齐拉离顾铭择,但他刚跨出右脚,左腿就因承受不了整个身体的重量被迫弯曲,整个人跪倒在地上。
  “啊!”随着一声惨叫,杜靖宇左腿的绷带迅速被从裂开的伤口扩散出来的血染红。辛念齐看了心急如焚,欲推开顾铭择去扶他,却遭到阻止。
  “他的伤口出血了!”她撕声喊着,顾铭择却冷冷地说:“让他继续演戏!”
  “顾铭择,你这冷血动物!”辛念齐低头狠狠地咬他的肩膀,趁他痛叫之际挣开他,奔向倒在地上的人。
  “念齐,你没事吧?对不起,我竟不能保护你,我真是个废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欺负,我真是个废物啊……”杜靖宇哭着抱住她,自责得令人心疼。
  “靖宇,别说了,你的腿出血,我们赶紧回医院看看吧!”辛念齐也忍不住哭了,使尽浑身气力才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坐回轮椅上。
  整个过程,顾铭择都是冷眼旁观,尽管不忍心看她硬撑起那个男人的重量,却又不愿对那个伪善的男人伸出援手,他远远地看着这个男人极尽可怜的表情,更觉得他心思叵测!辛念齐跟他究竟是什麽样的关系?为何她信任他竟到蒙蔽理智的地步?他原本想给她看那些照片,可现在似乎不是时候。
  ☆、63 冤家
  顾铭择拿着那叠照片挫败地回到家里,原想直接回房休息,却闻到厨房里传来一阵阵香味,一下子整个身心都为之振奋,半个小时前的气愤和失落顿时减半,那香味绝对能媲美五星级饭店大厨!
  是那个女医生?顾铭择猜测着,秘书告诉他有个资深的女医生愿意无条件照顾裴然时,他还不太相信。难道她真的来了,而且还能做一手好菜?顾铭择走向厨房,才隐隐约约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声--
  “行了行了,赶紧下菜!就是这个时候!”这是裴然的声音,他紧张地嚷嚷着,接着是一个女人的抱怨道:“我知道啦!别用那种口气跟我说话!现在是谁在照顾谁啊?”
  “知道你还迟放了两秒?现在是谁在教谁啊?”
  两个人的对话不禁让顾铭择联想起昨天在医院里看到的那一幕,不过他还是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优秀的医生怎会甘愿放下原来的工作来做一个看护做的事?但他进了厨房後,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女医生正在炒菜,而裴然则在一旁指点。
  这对冤家原本还在吵吵嚷嚷,一见顾铭择进来便马上收敛,一齐望向这个房子的主人。
  裴然观察了顾铭择两秒後,出其不意地问道:“你非礼了谁家的女人?”
  另外两个人都惊异地看着他,不知他所问为何,但他随即解释道:“他左肩上有口红。”
  听他这麽一说,顾铭择才回想起之前辛念齐在自己肩上“施暴”,只是没有想到会留下痕迹。女医生上前验证,果然在他的西装左肩部位有两片口红印迹。
  “真有一个完整的嘴唇印啊!可是你坐着怎麽能看得到呢?”她回头问裴然,顾铭择庆幸自己的羞赧没引起她的注意。
  “猜的,”裴然得意地说道,“事实上,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半边唇印。”
  “深色的西装你也能看得出来?”
  “我以前可是记者,记者要有敏锐的观察力和推理能力,从那条弧形的唇印可以推测必定有另一半弧形的印迹,可见是张着口印上去的,可以想见,他对一个女人动chu时对方的反抗……”裴然骄傲地炫耀自己的推理能力,顾铭择却没法像女医生那样怀着崇拜之心听他讲完,他脸色越发铁青,冷冷地说:“看来记者喜欢吃烧焦的东西!”
  裴然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几秒後从锅里冒出来的烟飘进鼻腔才恍然大悟,赶紧手忙脚乱地指挥女医生收拾残局。
  不一会儿,三个人一齐坐在餐桌旁吃饭,裴然看着最後出锅的那盘菜忍不住摇头叹气,顾铭择的筷子也避开那盘失败的作品,唯独女医生却吃得津津有味。
  吃了两口饭,顾铭择随口问女医生道:“你不是帮他做手术的那位医生麽?怎麽愿意来照顾他呢?”
  “是我可怜他。”
  “是我有魅力。”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说出口,又互瞪了一眼,女医生抢先说道:“他本应该在医院多住几天以便观察情况的,可他横竖不愿在医院里多呆一秒,我只是出於医生的责任才过来看着这个病人的!”
  裴然自知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优势,决定避开自己的问题,他转向顾铭择问道:“对了,你衣服上的口红是怎麽回事?”
  “怎麽?难道你变成一个质问丈夫是否在外偷吃的妻子不成?”顾铭择红着脸努力扒饭,不打算告诉他自己的失败经历。
  女医生忍俊不禁,低着头吃饭,却忍不住好奇心偷偷看两个男人的表情,裴然斜睨了她一眼,又转向顾铭择,鼓励道:“嘿,eon!说说嘛,是不是遭人拒绝了?是辛小姐?”
  “吃饭!”顾铭择喝道,心不在焉地往自己嘴里夹菜,一不留神把烧焦的那份也送进嘴里,他一下子皱起眉头,起身直冲向厕所的马桶。
  “你看!早说了应该把它倒掉的!”裴然迅速从女医生面前夺走那盘菜,嫌恶地看了一眼盘中那些乌七八糟的菜叶,便直接把它们倒进旁边的垃圾桶,此举却遭到对方的抗议:“你简直浪费!那是我第一次炒的菜!”
  “真是服了你了!这样也咽得下去,难道这五年来你都没有下过厨吗?”裴然笑着说道,眼里有一丝嘲弄的意味,然而女医生却没有表现出他意料中的气愤,而是感伤地流下了眼泪,这反而让他乱了心思,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一直以来都是你炒菜的,连爸妈都怀念你的手艺,你知道他们两位老人家对你寄了多大希望吗?他们说你会是个好女婿、好丈夫,可你一天之间就人间蒸发了,单位空了,房子也找不到人,一下子就消失了五年……现在变成这样子出现算什麽?”没说几句,女医生早已泪流满面。
  “对不起……”裴然起身走到她身边,把她揽入怀中,不停地道歉,惭愧地说:“其实我回来已经两个多月了,我何尝不想见你,可我沦落成这副德行实在没脸见你和伯父伯母啊!我每天走到你家楼下,远远望着你住的那一层的窗户,一连好几个星期,却一直没见你和伯父伯母出入,我以为这辈子与你无缘了,没想到这次莫名其妙地挨打受伤却y差阳错地遇见你!谢天谢地!我真是太幸运了!”裴然激动地说道,“我就知道我们一定会再重逢的!这五年让你为我担心了。”
  “知道就好!那你一见面还老跟我顶嘴?你不知道我们搬家之後,我担心你哪天出现找不到我,我下班後经常一个人去老家那个地方,希望能遇见你。可五年过去了,我本该死心的,却还是每天习惯x地往老家跑……”女医生说着说着又动情地流下眼泪,“你究竟藏在什麽地方?为什麽我每次都看不到你?”
  这时,顾铭择从洗手间出来,见两个人悲喜交加地谈论过去,便没有走出去打扰他们。原来他们是认识的,看来他的暂时离开给他们创造了叙旧的机会。
  顾铭择决定给他们更多时间相处,他悄声走过大厅,出了门--他也该找他的那位旧识好好叙叙旧了,虽然他们都还未记起彼此。
  ☆、64 夜访
  夜幕降临,各色霓虹灯早已代替太阳照亮这座国际化的大城市。
  雪花纷飞,更显出圣诞的欢乐气氛。
  顾铭择经过很多家商店,远远看到橱窗里摆着各式各样的圣诞礼物时,才想起今晚就是平安夜。
  他摇下车窗,让街上播放着的圣诞歌曲随着雪花飘进车里。冬夜的风冷飕飕的,车窗外的欢快气氛却让他觉得温暖。
  去年的平安夜,他是和索菲亚以及自己的双亲一起度过的,前年也是,大前年也是……再远一点,回忆到五年以前,他却记不得了。
  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夜景,顾铭择突然想起此行的目的。在这个浪漫的平安夜,她有约会吗?她在家吗?
  看了一眼旁边的手机,他知道那里面存了她的号码,从戴墨镜的给他资料的那天起就一直存保着,可是他要以什麽立场去拨那十一个数字呢?
  顾铭择烦躁地把车停到路边,盯着手机暗自叹气:一个三十三岁的男人此刻居然像个恋爱中的十来岁的小毛孩,纠结在该不该拨某个手机号码的问题上!
  “没什麽大不了的!”他安慰着自己,拿起手机很快就找到了辛念齐的号码,瞅着那几个数字足有十秒,为了避免自己临时改变主意,他迅速按下拨号键,屏幕上显示的“呼叫中”平时看习惯了,此刻却显得很刺眼。
  如果现在挂断,可以当作是打错电话……
  顾铭择紧张地握着手机,手指移到挂机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三秒後手机接通了,另一头传来辛念齐的声音,有些沙哑,略带鼻音。
  “你好?”她又重复了一声,顾铭择却犹豫着要不要接话。
  “打错了?……”听到她咕哝着要挂电话,顾铭择才赶紧说道:“我是……”名字还未说出口,他又犹豫了,心里那个胆怯的声音又响起--
  如果现在挂断,可以当作是打错电话……
  正犹豫着,辛念齐凭他说话的口音说出了他的名字:“顾铭择?”
  “对,就是我!”羞赧地承认之後,接下来的对话似乎比较顺理成章,顾铭择鼓起勇气问道:“你在哪里?”
  “有什麽事?”辛念齐警惕地反问。
  “你在家里吗?”他坚持要得到答案。
  “你有事?”辛念齐也同样固执地反问道。
  “你……”顾铭择拗不过她,只好压下怒气说道,“我有几张照片要给你看。”
  “如果是公司的,请寄到‘依人服饰’;如果是私人的,就没必要让我看了。”
  “你……”顾铭择还想说什麽,回应他的却只有挂机後的“嘟嘟”声。
  纵横商场多年,他从未尝过失败的滋味,而今这第一次挫折却不是商业上的,教他如何处理呢?顾铭择握手机的手无力地垂下来,自语道:“谁来告诉我该怎麽办?”
  沈思良久,他才发动汽车开往辛念齐的住处,他就不信她整夜都不在家。
  事实上,辛念齐送杜靖宇回医院并向医生再三确定他没有什麽大碍之後便独自回家了。
  两位好友先後遭遇不幸,这样的日子是她从来没遇到过的:她每天下班後得去看丁玲玲,陪她说说话,虽然後者不能说话,但她一直希望哪天她能够做出别的反应,而不是现在这样躺着一动不动的,只能用眼泪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然後她得去另一家医院看杜靖宇,他目前的状况尤其令她内疚,一个杰出的投资顾问竟要与轮椅为伍,而这全因她辛念齐!他一定爱她胜於爱自己,否则怎会舍身救她?而她却仅仅因为自己对爱不确定,无数次让他失望,甚至在他的婚礼上逃走。想到这里,辛念齐更是愧疚得不能自已。
  窗外,小区有人在放烟花,她知道今天是平安夜,她也清晰地记得过去那五个平安夜她是如何与朋友和同事们愉快地度过的,可惜此刻两位最亲密的朋友都在医院里,她哪有心思去参加公司的派对?
  这是一个孤独的夜。
  辛念齐从书柜里取出画板,来到窗台前。无聊和难过时,素描是她的最佳消遣。
  翻看前几次的素描,辛念齐忍不住又去看自己的签名--那个大写x。从什麽时候开始她用这个签名呢?回想起五年前,张允甫让她画图稿时,她就无意识地在完成的手绘稿上签了这个字母,事後那位老人家的怪异眼神才让她注意到这个签名。也许是习惯,她当时这麽告诉自己。直到李明祖出现,直到他帮助她回忆起小时候的一些事,她才知道这个签名的来源--那是从她爸爸留下的几张画稿临摹来的。从小就没有双亲,她只能从父亲留下的那几张画稿想象过去,至於母亲,除了给她生命,似乎没有留下其他可以藉以怀念的东西。
  ……他的画作签名跟你的一模一样,他也亲口说出了你的名字……
  回想起顾铭择的话,辛念齐又摇摇头,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说的话怎能相信?她逝世的父亲怎会变成一个流浪汉在意大利复活呢?纯属扯谎!心里这样排斥着那些话,脑中却不时浮现顾铭择那张真诚的脸。
  辛念齐放下画板,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外面的烟花上,可每一朵烟花似乎都变成顾铭择的化身,每一朵烟花里她都看到他那张放大的脸,就像今天在公园里与他近距离接触时看到的那张脸一样,她应该记着的是他如何诬蔑她的好朋友以及他当时冷酷的态度,可他那张脸似乎越来越迫近她,无形中给她一种难以摆脱的压迫感。
  辛念齐用力闭上双眼,黑暗中却又出现顾铭择的脸以及那个梦魇的情景,不知所措之际,一阵敲门声把她从幻境中拉出来。然而开了门之後,她却看到了不乐意见到的人。她半开着门,身体挡在门中间,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瞪着对方。
  顾铭择似乎料到自己不会受欢迎,也欣然接受她的冷漠对待,但看到她微红的鼻子和两颊的泪痕时,什麽怒气都没有了。
  记忆中,她只是个不相干的女人,他不该因她的一点小事而影响自己的情绪;可那些照片却明明白白地反映他们过去是恋人,他又忍不住想去关心她。这两个矛盾在顾铭择心里纠结,他一时不知说什麽好,只是潜意识里控制不住自己抬手去轻抚她脸上两条泪痕。
  “你做什麽?”辛念齐惊退一步,防备地盯着他。顾铭择也知趣地後退一步,给她保留安全空间,随後拿出那些照片递给她。後者没有接手,只是看了照片一眼,但随即就被照片中那个酷似自己的女人吸引住了,目光定在上面久久没有移开。
  “这是我们以前在一起时被偷拍下来的,或许对你恢复记忆有帮助。”顾铭择耐心地说道,辛念齐迟疑着接过照片,一张张地看,那些照片都是同一对恋人的亲密照,牵手、拥抱、亲吻……照片中的男女虽有几分稚气,但很明显就是她与他过去的面貌,只是她对那些背景似乎没有什麽印象。
  “随便找两个人都可以合成这种照片。”辛念齐看得脸颊发烫,试图用冷淡的语气掩盖自己的情绪,殊不知她看照片时的所有表情变化都被顾铭择看在眼里。
  “你想起了什麽?”
  “什麽都没有!我不想想起什麽!”辛念齐面无表情地把照片还给他,像什麽事都没发生过似的,问道,“还有什麽事吗?”
  “还有什麽事?你……你难道对这些地方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你有印象?”她反问道。
  “我有印象的话还会在这里跟你说这麽多吗?我直接就……”顾铭择激动地说着,无意识地靠近她,见她惊恐地瞪大双眼连退两步进屋里,他才马上收起咄咄逼人的气势向她道歉,“也许我太急於求成了……”
  辛念齐没有回应他的道歉,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幻听,她抬眼端详着他,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究竟,但她只看到顾铭择一脸诚恳的歉意。
  “我们过去也许真的深爱着彼此,这麽多年後,并不是我们都变了心,只是失忆了,也许我们真的没有缘份……”说到这里,顾铭择神色愈加黯然,沈默片刻後又抬眼看着她,郑重地说:“但是关於你那位朋友,我不得不提醒你要看清他的面目,周日那场事故我不能说全无责任,但人为自杀或自残的因素居多……”
  “胡说!他不可能伤害自己!如果你想说他什麽坏话,那你大可不必费这心思,你说的任何一句话我都不会相信的!”辛念齐怒斥道,没想到前一秒她还为他的忧虑神色所动,下一秒他又恢复可憎的面目。
  “我并不是在挑拨离间!”顾铭择反驳道,“他的车g本就没有刹车问题!我不知道他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但绝非善意!也许上演这场英雄救美能博得你的同情……”说到这里,顾铭择像是得到什麽启示似的,他深深地望进辛念齐双眸,问道:“他受伤了,你一定觉得很内疚吧?”
  “你是什麽意思?”辛念齐狠狠地回瞪他,原本对他的卸下的防卫又竖起来。
  “他认识我,也知道我们的过去,看到我出现之後,觉得我会威胁到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所以,为了巩固他现在的地位,他不得不制造这场车祸,这样你就会因为感激、同情、内疚而与他在一起!”
  辛念齐不敢置信地摇头说道:“我以为你会为自己撞伤了人而内疚,没想到你竟冷酷麻木到连反省的意识都没有,甚至以自己扭曲的良心去污蔑一个受害者!你简直不可理喻!”说完,辛念齐猛地关上门,不愿多看他一眼,任顾铭择在门外怎麽唤她也不回应。
  “damned!”顾铭择懊恼地直跺脚,他本想与她心平气和地叙旧,甚至想象两人相谈甚欢,能坐下来喝杯咖啡,现在却事与愿违!如果不提及她那位朋友,也许她不会那麽快把他驱逐出视线以外。想到这里,顾铭择不禁扼腕,他怎麽可能不提到那个陌生男子?那场事故明明就是人为的!
  “我会找到证据的!”顾铭择冲着门喊了一句,悻悻地走了。
  辛念齐靠在门上,呆呆地看着前方,耳边不时传来外面的烟花声,然而脑子里想的却与她此刻听到看到的无关,明明不相信顾铭择说的话,她却忍不住去回想他的话,她应该怨恨他撞伤了杜靖宇,可她似乎没法对他产生这种偏激的成见,就像之前李明祖怀疑杜靖宇时,她应该维护自己的朋友而排斥他的,可她并没有那样,是她与人为善的x格所致,还是他们所说的都是真的?另一方面,杜靖宇怎麽可能做出这种事?长达五年的友谊怎能因一个外人几句挑拨就轻易遭到质疑?而且他现在正因为她而坐在轮椅上,她竟动摇自己对他的信任,也太不厚道了吧?
  暗夜的天空,雪片四散飘落,偶尔会被地上放出的烟花融化,但烟花过後,雪花又继续飘零,烟花只是过客,短暂的过客。
  顾铭择也是过客吗?她不知道。
  ☆、65 短信
  傍晚六点半,正值下班高峰期,无数车辆在红灯前排了很长很长的队,从远处俯瞰,像许多移动着的箱子,此时本该置身其中的辛念齐却仍在自己的工作室里,而平时总是加班加点到最後一个离开公司的顾铭择却被困在这车流中。
  他想制造一次偶遇--在丁玲玲的病房里与辛念齐相遇。昨晚吃过闭门羹後,他再也不敢唐突找她,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见她。同时,他又苦於自己没有恢复记忆,每次说出自己和她曾是恋人的事实时,总觉得底气不足;另一方面,他又找不到杜靖宇制造那场车祸的证据,单凭警方的调查结果g本不足以证明什麽,而戴墨镜的也没给他提供更多的信息。他只知道这个叫杜靖宇的男子一直与辛念齐走得很近,至於近到什麽程度,他昨天在小公园里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一路上,除了在公司的地下停车场行驶得比较顺利,一开进主路就频频遇上红灯,顾铭择几乎要怀疑上天是不是有意跟他作对!
  如果慢一分锺到达,是否会像上次那样与她错过?她今天是否会去看杜靖宇?顾铭择内心思索着无数个问题,想起昨天杜靖宇对她说的话以及他们的亲昵动作,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想阻止她去见那个虚伪的男人,可他没有立场这麽做,因为那样只会加深她对自己的误解。唯今之计,也许只有频繁地见面才能唤起彼此的记忆。
  她那边也同样堵车!顾铭择对自己反复强调着,似乎只有这样做,他才不致於在遇到下一个红灯时抓狂。然而,等他耐着x子开到医院时,辛念齐却还没有来探望她的朋友。直到太阳完全隐入地平线,直到整座城市灯火通明,他还是没有见她出现。
  此时,辛念齐还在赶做一款即将上市的春装。“依人服饰”整栋大楼都静悄悄的,只有她所在的工作室能听到画笔与纸磨擦的沙沙声。她全神贯注地移动铅笔,在纸上画出早已在脑中形成的服装款式。直到最後一张图稿完成,她才如释重负,把所有图纸整理好放在一起,桌上还剩一张白纸,她准备伸手去拿,却突然顿住了……
  夜深人静时,目光在空白的平面上逗留太久,人们总能轻易地联想到很多东西或出现各种幻象。
  辛念齐无意识地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一句话,然後盯着那句话又陷入沈思……
  昨夜,顾铭择离开後不久,她就入睡了,而那个梦也如时到来。对梦中情景的熟悉程度远远超过她看过的任何一部电影的情节,她甚至能细致地描述出梦中所有的琐碎情节!五年来,不知不觉中,她已把自己代入梦中的那个新娘,而就在昨晚,梦有了令人震惊的进展--女人在等待新郎时,一个小女孩递给她一个手机,上面显示有一条新的信息,她打开来看,只有一句话:
  对不起,念齐,我今天不能到
  短信最後没有标点符号,也不知道发送者是谁。手机是那种屏幕很小、字体很大的过时了的黑白屏手机,而这种款式的手机辛念齐从来没用过。
  “对不起,念齐,我今天不能到……”辛念齐把纸上的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内心依旧理不出头绪,无数个疑问越来越清晰地摆在眼前,但她没有答案。她想说服自己,那只是个梦;但短信上那个名字却时时刺激着她的脑神经,从梦中惊醒的那一刻,她几乎忘了哭泣,悲恸已被另一种复杂得难以言喻的情绪覆盖,像一个守法的公民看到自己的名字被列在警察局发出的通辑令上,像被基地组织点了名,即将成为他们的下一个袭击对象……总之本应是不相干的东西,却被硬生生地凑到一起,诡谲得不可思议。
  “如果那是真的……”辛念齐自语道,脑中不断回忆那两位朋友向自己描述的过去,如果梦是那段沈睡的记忆的真实写照,那麽意味着一直以来,他们一直在隐瞒自己,这无疑是让她去质疑一段坚实的友谊!
  “不可能是真的!”辛念齐自语着试图说服自己,同时迅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间不早了,她得去看看那两位朋友。
  关灯後走出漆黑的办公室,辛念齐来到电梯前,按了向下的按钮,此时电梯刚从一楼升上来,如果中间不停顿,还需要三十秒才能到她这一层,无聊之际,她拿出手机,在手机上打出梦中的那句话,试图找到一些记忆的灵感,原本对记忆的恐惧现在又被追求真相的好奇心超越,过去若有一段痛彻心扉的记忆也已是过去,她应该勇敢面对,那个越来越接近真实的梦魇让她明白:逃避是不能持续一辈子的。
  等到电梯开了门,她熟悉地走进去,顺手按了地下层的按扭,眼睛一直注视着手机屏幕,思维沈浸在那个梦中,所以她没发现电梯里有什麽异样,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wewishyouamerrychristmas~wewishyouamerrychristmas~wewishamerrychristmasandwouldyoumarryme?”
  这首儿歌由一个声音浑厚的男人唱出来,多少有些滑稽的意味,但最後一句歌词被改成求婚的问句却让辛念齐涨红了脸,她直觉是杜靖宇,但又不太敢相信,此时他应该在医院的。回头一看,对方穿着圣诞老人的服饰,帽子和假胡子几乎遮去了他大半个脸,但她一下子就猜出是杜靖宇了,因为对方坐在轮椅上,手里拿着一束康乃馨--那是她最喜欢的花,代表了爱与宽容。
  “亲爱的辛念齐小姐,请问你愿意嫁给我吗?”杜靖宇故意压低声音,学着圣诞老人的语气问道。
  辛念齐笑着接过花,说道:“传说圣诞老人可是不娶老婆的啊!”
  “圣诞老人还俗了!”杜靖宇也笑了,一把掀掉帽子和假胡须,露出自己的脸来。
  “你是怎麽过来的?今天腿觉得怎麽样了,还疼吗?”辛念齐仔细查看他的腿,绷带已更换过,没有什麽异常,才放下心来。
  两人高兴地聊着,到达地下一层时,辛念齐跟他提议一起去医院看望丁玲玲时,杜靖宇的眼神又暗下来,但是他低着头,所以辛念齐看不到。
  “好啊!我也好几天没能去看她了。”他兴奋地说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今晚本想为他心爱的女人带上戒指,却被那个女人耽误了。
  至此,杜靖宇对丁玲玲怨恨愈加深刻,後者迟早得解决掉,否则难保哪一天会因为她而功亏一篑!
  辛念齐没有向这个坐轮椅的朋友问起梦中的情景,因为他曾非常确定地告诉过她“她从来没有结过婚”,所以即使问他,他也只会给她一个答案:那只是个没有依据的梦。
  ☆、66 登记结婚
  一个月过後,丁玲玲的状况明显好转,医生先从她的头部施行针灸疗法,现在她已能睁开眼睛了,甚至能张口喝下流质食物;辛念齐天天到医院看她,从医生那儿了解到这些情况时很是激动,令她困惑的是丁玲玲每次看到她都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个劲地流眼泪。医生告诉她,这是病人唯一的表达方式,也许病人想向她传达什麽信息。杜靖宇从她口中得知丁玲玲的情况时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欢喜,只是更加积极地配合医生的指示接受复健,一个月下来,他已经成功摆脱了轮椅,单用一g拐杖就能够走路了。同时,这段时间,顾铭择几乎天天往医院跑,可每次不是看到辛念齐的背影就是恰巧碰到她加班而没能与她碰面。顾铭择感到心力交瘁,打算向“依人”的老总寻求帮助,後者却告诉他一个震惊的消息:辛念齐请了一天假,正和杜靖宇在民政局排队申领结婚证。
  “您明知道她和我过去是什麽关系,为什麽要批准她请假?”
  “这……”张允甫被这个可畏的後生责问得有些无助,“我不是她老爸,我即使不批也阻止不了她跟谁结婚啊!”
  顾铭择气冲冲地挂了电话,准备出门,却与正欲敲门的人撞个正着。
  “一个公司总裁擅离职守不太好吧?”对方说的是美式英语,顾铭择一看是戴墨镜的,虽然惊讶,但此刻他没有时间问他为什麽突然来上海,径直从他身侧快步走过,戴墨镜的也没有阻止他,只是回头冲他的背影问道:
  “有人要结婚了,你要去看热闹吗?”
  顾铭择听到这话,才停住脚步,回头看他。戴墨镜的接着说道:“据说,现场人很多,那对情侣排在第十三号,应该没那麽快轮到他们,我们是不是先坐下来喝杯咖啡再去看热闹?”说到最後,戴墨镜的脸上露出戏谑的成份,顾铭择往回走几步,拎起他的衣领拖着往外面的电梯走。
  “你不救我吗?”戴墨镜的一面加快步子跟着顾铭择走,一面回头朝秘书嚷嚷,那可怜兮兮的表情在一个成年男人脸上表现出来,怎麽看都觉得搞笑!常晓美一直忍着笑意绷着脸,直到两个男人走出视线以外,她才抱着肚子趴在桌上笑。
  “你还知道多少?统统告诉我!”在车上,戴墨镜的还没坐稳就遭到顾铭择“拷问”。
  “他们在哪儿的结婚登记处,你知道吗?”
  “结婚登记处当然在民政局,难道还会设在警察局不成?”顾铭择反问道,觉得对方似乎没有了解中国的一些事,但他错了,戴墨镜的反问他:
  “在哪个民政局,你知道吗?”
  这个问题确实难住了顾铭择,跟张允甫通话时,他一时气愤所以没问清楚。他仅仅迟疑了两秒没回答就遭到戴墨镜的嘲笑,但下一秒他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因为他猛打了一下方向盘,戴墨镜的差点一头撞在玻璃上,为了保住自身x命,他直嚷着“徐汇区”,顾铭择才以正常方式开车,但每次经过红灯後,他又迅速换档并加速还是让副驾驶座的那位吃不消,戴墨镜的连声恳求他开慢些:“我保证不会错过热闹的,今天到场的不止你一个人。”
  正如戴墨镜的所言,登记处现场有二十来对情侣准备在今天登记结婚,当然也有非结婚的人陆续到场。
  鉴於上次婚礼的失败,杜靖宇希望这次一切从简--先到登记结婚,再宴请双方的好友,辛念齐同意了。
  前面好几对情侣已领到结婚证,笑容满面地回去了,眼下是十一号在办理手续,接着是十二号,再者就是他们了!虽对十三号这个数字不太满意,但杜靖宇还是激动得坐立不安,今天这一切似乎太顺利了,顺利得让他安不下心,他拄着拐杖在辛念齐面前走来走去,一刻也没停地祈祷快点轮到他们;辛念齐倒是很平静,只是担心他的腿能否经得起他这样快步走动以及他将来是否能像以前一样正常地走路,她欠他的太多了!且不提五年来甚至五年以前他对她付出的爱,单是这次舍身救她就足以让她用余生去回报这位朋友!
  这位朋友以後就是丈夫了。辛念齐暗自提醒自己去适应这种改变。
  十二号那对夫妻出来後,登记处喊了他们的名字,杜靖宇如获大奖,兴奋地拉着辛念齐进去。
  这个地方以前没有来过--辛念齐暗忖着,但申请结婚的手续却似曾相识,工作人员让他们填写几张表,到最後签名时,她竟习惯x地签了x,而後被工作人员发现,才让她重新填写。杜靖宇见她签错名,忍不住捏了把汗,他希望速战速决,顺利拿到结婚证,他已经等了好久了。
  此时,外面的大厅起了阵小骚动,有一对五十来岁的夫妇进来,妇人尖声问道:“请问辛念齐是哪位?”
  妇人连问了两声,才有人低声告诉她辛念齐刚进去办手续,於是妇人拉着丈夫一齐走进登记处,这里只有杜靖宇和辛念齐一对新人,妇人快步走到他们身边,抓住辛念齐填表的手问道:“你就是辛念齐?”
  “您是?”辛念齐抬头惊讶地看着这个陌生妇人,并没有因为对方打断自己填表而生气,倒是杜靖宇感觉到了危机,低声催促她先填表再聊。妇人瞅了他一眼厉声说道:“不要跟他结婚!”
  “为什麽?您认识我吗?”辛念齐转过身与妇人面对面说话,杜靖宇却急火攻心,把她拉到自己身後,不让这个陌生妇人与她直接对话。
  “他没有资格跟任何人结婚!”妇人旁边那位老先生也开口了,表情严肃地像审判官。
  “你们究竟是什麽人?为什麽要来破坏我们的幸福?”
  杜靖宇与这对夫妇对峙之时,外面起了一阵大骚动,等待申请结婚的夫妻们面面相觑,不敢说话,原因是有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凶神恶煞地闯进来,一张口就是中英文夹杂的脏话,嚷着要找杜靖宇。
  这位老人家就是李谦安,他一得知自己老婆那件事的幕後指使者是谁,就悲愤交加火速飞来上海,非找到那个人算帐不可!既然那个人今天恰巧要结婚,那他作为一个有良知的长辈,一定要阻止一个善良的女孩嫁给这个泯灭人x的挖坟者!
  有人告诉他,他要找的人已经在里面登记了,老头子便直冲进去,吼道:“哪个是杜靖宇?”
  登记处的窗口前,四个人还在争论中,一听李谦安的怒吼声便抬起头来看他,後者扫描了四个人一眼,一下子就确定那个年轻的男子就是杜靖宇!
  “你这个挖人祖坟的败类、畜生、变态狂、人格分裂的……”李谦安叫骂着大步走向杜靖宇,打算用自身这把老骨头跟他搏命。原先到来的那对夫妇见他气势汹汹,便赶紧给他让出一条道。
  杜靖宇拄着拐杖摆出迎战的姿势,听这老头骂chu口的内容,他也大概猜到对方是李明祖的爷爷,并且对方已经知道他做过的事了!
  今天真不是个普通的日子,似乎全世界的人跑来这里反对他得到自己追求多年的幸福,但不管怎样,他都会对自己的爱情维护到底,不管他之前做了什麽样的事!
  眼看着李谦安离杜靖宇仅有几步之遥,辛念齐也着急了,眼前这对夫妇已经让她感到不安了,这个陌生的老人又突然跑进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更让她平添一种不祥的预感。
  李谦安怒气冲天,着实挺吓人的,想到杜靖宇还有腿伤,辛念齐赶紧从他身後窜到前面,张开双臂护着,生怕那位老人家一失控给杜靖宇造成新的伤害。
  “老爷爷,您别激动,有什麽事好好说啊!”
  “没什麽好说的!我今天绝不让他好过!”听到辛念齐的声音,李谦安似乎消了一点气,但语气还是那麽冲,只是没有之前那样张牙舞爪了。
  “爷爷,冷静点……”一个男人在门外喊着,接着辛念齐就看到好个月没见的李明祖跑进来,从背後抱住他的爷爷,防止他做出什麽冲动的行为。
  “这位老人家是你爷爷?”辛念齐看着李明祖问道,她身後的杜靖宇则怒视着这个才被驱走没多久的情敌,李明祖也感受到他眼神里的敌意,但还是不忘给辛念齐肯定的回答,同时安抚爷爷的情绪:“爷爷,别伤筋动骨啊!我们要让法律制他!”
  “我身体硬朗着呢!把这牲口撂倒绝不成问题!”李谦安挣扎着叫道。
  此时,杜靖宇已意识到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但有深爱的女人维护着,即使再危险的境地他也能泰然自若。与此同时,另一个处在危险中的男人可就没办法这麽镇定了--
  “顾铭择,你要杀了我吗?啊--兄弟,拜托开慢点,我的神经要被你震碎啦!啊--我快没命了!”戴墨镜的没命地尖叫着,一手抓着车顶的扶手,一手抵着驾驶座的椅背,从他痛苦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情况有多危急,但他旁边的顾铭择却全神注意着周围的车辆,一次次超越前面的车辆,神情严峻,丝毫没受戴墨镜的影响。
  今天对世界上无数对情侣来说,可能是意义重大的结婚纪念日,但并不是所有的情侣都有幸看到这一幕幕有趣画面,先是一对夫妇,再是爷孙俩,最後登场的是两名英俊的男子,他们都是急匆匆地赶来,问了新郎或新娘的名字之後就直接冲进里面的办公室。门外的几对好奇的夫妻不敢冒然闯入,只能探着头看里面的情况,门口太窄,外围的人几乎看不到里面的情况,都踮着脚,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屏息倾听。
  “辛念齐,不准签字!”顾铭择一进门就喊道,“你签一张我就撕一张!”他跑到辛念齐跟前,一手按住她正在填写的表格。
  不知是室内的暖气开大了,还是眼前的局势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工作人员直冒冷汗,握着电话筒思忖着要不要找民警来协调一下,但在场有四个人冲他喊道:“别c心,已经报警了!”工作人员吓得放下电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工作多年,遇到过不少有人捣乱的状况,但像今天这样,几队人怀着深仇大恨来阻止人家结婚的,还是第一次遇到,现在他只祈盼着警察快些到来。
  辛念齐看了一眼说话的四个人,分别是那对陌生夫妇、李明祖的爷爷和顾铭择,他们一个个怒视着杜靖宇,仿佛蓄势待发的野兽,随时准备扑过来厮杀一场!她实在搞不懂杜靖宇究竟犯了什麽大错要遭到这麽多人围攻,他们甚至报了警!
  杜靖宇听说报了警,并没有因此惧怕他们,而是怨恨他们坏了自己的好事,等了二十年,奋斗了二十年,投资了二十年,终於等到今天,表也快填好了,再签个字,宣个誓,拍个照就大功告成了,现在突然冒出这麽多人来阻止,他的一切梦想都成泡影!
  杜靖宇怒火中烧,内心极度不平衡,歇斯底里地朝那群人吼道:“滚!你们统统给我滚!凭什麽破坏我的幸福!你们这些浑蛋给我滚!”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辛念齐前面,他挑衅的语气更激怒了他们,几个人都上前逼视着他,只有戴墨镜的站着没动,他跟杜靖宇无冤无仇,眼前这状况也不是他能搞定的,所以他决定做个旁观者。
  “你们怎麽这样?谁来告诉我究竟是怎麽回事?”辛念齐急忙拦住杜靖宇,挡在他和那几个人中间。
  “他挖了我老婆的坟!”
  “他挖了我***坟!”
  “他害惨了我们女儿!”
  “他不配爱你!”
  几个人同仇敌忾地指着杜靖宇同时说出他的种种恶行,辛念齐没完全听清楚,只是听到“挖坟”“害惨”“不配”几个词,她不敢置信地回头看他。
  “胡说八道!天方夜谭!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卑劣的诽谤!”杜靖宇赶紧狡辩道,“我g本不认识你们,是什麽人找你们来上演这出戏的?”
  “演戏的是你!”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吼道。
  辛念齐本想为自己这个未婚夫辩解,却见这些指控杜靖宇的人一个个都神情严峻,不像假装的,他们仇视着杜靖宇的严酷眼神几乎要动摇她这五年对他建立起的信任。
  几个人赖着不肯走,也不让他们登记,直到警察赶来把几个当事人带走,这个民政局才恢复正常。
  警车後面尾随了一堆记者,各种提问不绝於耳,闪光灯四起……当然,也有工作积极的记者开车一路跟着他们到警局获取一手资料。
  ☆、67 父.子
  calvin公司总裁中国三大另类行为
  一、暗中转行
  二、与乞丐为伍
  三、破坏同行结婚
  顾全德刚打完高尔夫球回来,打开电脑不经意间看到一封越洋电子邮件,点开看,内容是上海一份晚报的独家头条新闻,单看到上面的大号字体,他就立马拨通顾铭择的手机,也不顾对方所处时区已临近深夜。
  “这不孝子存心气死我!”电话还未接通,顾全德就对着话筒气急败坏地开骂。
  顾铭择还没有入睡,事实上,他在李谦安爷孙俩下榻的酒店做客。看到是美国家里打来的电话,他马上就接听了。
  “我把整个calvin都给你了,你有什麽不满的,要私下开个杂志社?堂堂一个大公司总裁居然收留一个乞丐!?”顾全德一听到儿子的声音就劈头盖脑地责问,读着报上的详细内容,一条条地训斥儿子,看到第三个版块时,他马上愣住了,上面那个姓名他已经五年没有看到,没想到五年後她的名字还是和儿子的名字出现在同一份报纸的同一篇报导上!
  真是造孽啊!顾全德心里叹息着。
  电话这头,顾铭择听到父亲突然沈默下来,他也大概猜到原因,下午才发生的事,晚报就登出来了,报纸的大概内容他也有看过,於是他慢条斯理地回复他父亲道:“杂志社在美国时,我就有在经营,现在不过是把原班人马转移过来,公司是正规经营的,在工商管理局通过正规手续注册的,我认为这不能说是‘私下’开的;写成“转行”,可见那名记者对我非常不了解。另外,这家夥也搞错了一件事,住在我家的那位朋友不是乞丐,他以前是个记者,只不过去印尼玩耍了五年,现在又回来了,这个你应该很清楚吧?”
  “记者?我怎……怎麽会知道?他去哪里玩关我什麽事?”顾全德有些心虚,决定否认到底。
  “那名记者也就是一些人口中所说的乞丐,他遭到几个恶人群殴,左腿膝盖整个破碎了,现在装的是假体,可能要在轮椅上度过下半辈子了,这件事你不会不知道吧,爸爸?”顾铭择面无表情地问道,李明祖听到他冷冰冰的语气,很好奇跟他通话的人是谁,但他最後那声冷漠的称呼就表明了他们的关系,只是这对父子的对话似乎更像仇人间的对话。李谦安对顾家的情况稍有了解,所以对此并不觉得意外。
  “我怎麽会知道?你这麽问是什麽意思?难道你怀疑是我对他下的手?”顾全德盯着屏幕上裴然打石膏的左腿,很是震惊,同时儿子把这种残酷的罪名加到自己头上又令他心酸--是他们误会太深,隔阂太大?还是他当年做得太绝了?
  “我并没有这麽说,但你的反应是不是大了点?”
  “岂有此理!有这麽跟爸爸说话的儿子吗?既然你看过报纸,那我也跟你明说了,如果你执意留在上海跟那个女人纠缠下去,以後必定会有更多人遭遇不测!”顾全德威胁道。
  “这麽说,你是承认了?”顾铭择冷声问道,“那个女人怎麽了?她做什麽让你看不顺眼了?为什麽五年前要把我们硬生生地分开?”
  “你……你想起以前的事了?”顾全德不安地反复阅读报上第三版块的内容,想从中了解他和辛念齐的现状。
  顾铭择g据从裴然那里了解来的信息说道:“当年我出了车祸,你们也不追究肇事者的责任,直接就把我送到美国,然後给我虚构整个过去,硬塞个大财团的千金给我,以为这样就能够让我完全忘记过去,接受你们给我安排的命运吗?难道你们没有想过哪一天我会恢复记忆吗?”
  “你……这是什麽态度?”顾全德被儿子质问地火冒三丈,觉得自己作为父亲的威严全无,自尊受到打击,他大声嚷嚷引来太太的注意。顾太太关切地走到他身边,才知道他是在跟儿子通电话,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些,顾全德一向疼老婆,马上放软语气对电话那边的人说道:“索菲亚有什麽不好?你为什麽偏要选择那家夥的女儿呢?”
  “那家夥?”顾铭择想起米兰遇到的画家,眉头皱得更深,看来他和辛念齐的上一辈是认识的!他对父亲说道:“你所说的那家夥孤身一人在意大利过着颓丧的生活,一个流浪画家现在想看一眼女儿都没办法……”
  顾全德乍听到辛念齐父亲的现状很是震撼,但还是硬着嘴皮子说,“他们家的事与我无关!总之我绝不允许那个女人成为我们家的媳妇!”
  顾铭择知道自己过去与辛念齐是恋人,可自己现在没有记忆,跟她以後会变成什麽样,他也没有把握,甚至从没想过两个人能恢复记忆,完全像过去一样幸福地结婚并且生活在一起,但听到父亲强硬的决定,他却感到忿忿不平,反驳了一句
  “跟妈妈结婚时,你获得爷爷的批准了吗?”
  “……”顾全德无言以对,答案是否定的。当年他为自己的婚事跟顾铭择的爷爷对抗了好长时间才得到承认,难道他儿子现在要继承他的风格跟世仇的後代结婚?
  “铭择,你过得好吗?”顾太太接过丈夫的话筒问道。
  “我……很好。”顾铭择尴尬地回道,这段时间他在公司和辛念齐之间打转,几乎忘记与美国的家人联系,虽然与父亲有矛盾,但母亲的x格一向温婉和祥,只是……
  顾铭择内疚之余,想起她这五年来也是对自己的过去避而不谈,忍不住暗自叹气。他沈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顾太太在电话另一头唤了他好几声,他才回神,问道:“妈,我和辛念齐如果在一起是不是触犯了天条?”
  “这……”
  “我们只差一步就能在一起,却都遇到事故,她失忆了,我也失忆了,我们现在连陌生人都不算……”
  “铭择,一切顺其自然吧。”顾太太叹了口气,母子连心,儿子心里难受,她何尝好过?五年前,她听说辛念齐也失忆时,才同意丈夫将错就错的决定,让他们远远地分开,但这五年来她比谁都不好过,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已过而立之年却还忙於工作而鲜少谈情说爱,她甚至担心他是不是没有了爱的能力或是在美国这种同x恋泛滥的文化影响下已经改变了x向!
  不过她这些顾虑显然是多余的,因为她听到儿子那番话後就已猜到他的心思--也许正是因为失忆了,所以他放不下那段未知的过去,而现在他似乎找到了些线索,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另一个秘密,但酒店房间的老式锺提醒了她,顾铭择那边现在是午夜十二点,她不得不提醒儿子早点休息。
  ☆、68 真相1
  结婚登记处那场闹剧过後,辛念齐的思想受到多重撞击,一时间好多人试图给她灌输各种信息──过去的,现在的,甚至将来的。出乎她意料的是开往警察局的路上发生的事,那位差点与她成为夫妻的男人以一敌五,每每有人指出他的罪行,他总能马上给以反驳,但渐渐地,他由反驳转为辩驳,到最後变成狡辩。辛念齐从来不知道她这位至亲至诚的朋友还有这样一面:他狡辩不成竟想出手打人,而且打的对象还是李明祖的爷爷--一个七八十岁老人。从警局录完口供回来,她脑子里一直萦绕着那些人说过的话,原本偏向杜靖宇的心开始动摇,最後她甚至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了。
  他们争论中,辛念齐听出那对陌生夫妇竟是丁玲玲的双亲!这麽多年,原来她一直认为这个朋友兼同事跟自己一样,也是孤身一人,没有其他任何亲人,而事实上,丁玲玲骗了她。
  “唉……”辛念齐深深地叹了口气,抓起被子把自己包在里面。
  冬夜的寒冷让她更加清醒,难以入眠,愈是清醒,思考得愈深!那些摆在面前的事实充满矛盾,那些推测出来的结论难以置信。到最後,她甚至怀疑丁玲玲的双亲是不是真的是她双亲,今天突然出现的李明祖是不是真的李明祖,那个自始至终一直以责备的目光盯着她的顾铭择是不是真的顾铭择,今天与杜靖宇去登记结婚的她是不是真正的她……一切似梦似真,难以辨别。
  辛念齐睁着双眼,透过被子的缝隙望向窗外遥远的黑暗中,不知不觉进入了梦境……
  死,在混沌的大脑中不断徘徊,时强时弱;
  刀子,折s了太阳光,更加刺眼;
  血,在光滑白净的地板上一滴一滴化开,像许多扩散的圆;
  女人,没有了呼吸,倒在血泊中……
  “no──”辛念齐突然从梦中惊醒,尖叫了一声,室内一片黑暗,像地狱,除了窗外透进来的一丝月光让她觉得有点生气。
  借着月光,她赶紧查看自己的双手手腕,白皙,完整。
  辛念齐松了口气,那个女人不是自己!梦中是发生在白天的事,现在是黑夜,八杆子打不着……她说服着自己不再去想那些血腥的画面,尽管如此,却还是无法入睡,脑中一直想着白天发生过的事,那些事已变成昨天了。
  “靖宇现在怎麽样了?”她自语着,又想起那些人对他的指责,是真的吗?
  真的,假的……带着乱七八糟的疑问,不知不觉,她又进入梦乡。
  另一方面,丁玲玲的双亲帮女儿成功阻止了那对新人登记之後,本想马上赶回医院看女儿,无奈得去一趟警局,向警察描述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之後才得到自由,现在他们只盼着女儿尽快醒来,早点指证那个凶手!
  辛念齐下班後,还是习惯x地往丁玲玲的医院跑,不管怎麽样,她是她的朋友,也许她不愿让人知道她有双亲是有苦衷的。
  她到达医院时,刚好遇到一直守在丁玲玲身边的那对夫妇,妇人显然没有昨天在民政局时那麽强势,而是显出一个母亲为女儿的病情伤怀的情绪。他们见辛念齐出现,赶紧起身欲向她道谢,但那位妇人刚站起来,身子一软就往下倒,她丈夫赶紧扶住她,向辛念齐解释道:“我想她是担心过度才这样的,从昨天到现在,她还没合过眼进过食……”
  “要不您先跟阿姨回去休息吧,玲玲在这有我陪着呢。”辛念齐劝慰道:“我之前向医生打听过,她的情况比较乐观,你们不要太担心了,玲玲知道你们这样不吃不喝地陪着,她也不好受啊!”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女孩!我们玲玲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她的福气!昨天来医院时,我们就知道,你帮我们女儿无条件付了医药费,还天天来看她,陪她说话,一直没机会好好谢谢你……”老先生不停地道谢,眼里有些湿润。
  “叔叔,您千万别这麽说啊,我和玲玲是朋友,这点事不算什麽……”
  “昨天我们之所以去结婚登记处阻止你们结婚是有原因的,是玲玲让我们这麽做的。”老先生又解释道。
  “玲玲?”辛念齐惊喜地回头看躺在床上的人,但後者闭着眼睛,似乎还在睡梦中,“她……能说话了吗?”
  老先生摇摇头,说道:“她昨天用手指比划着告诉我们,要跟你结婚的那个男人正是害她变成这样的凶手!我不认为一个杀人凶手有什麽资格跟一个心地善良、清清白白的女孩结婚!这简直是便宜了他,害了你啊!我发誓,绝对会他得到应有的制裁!”
  辛念齐听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但老先生充满仇恨的眼神却表明他所说的一切是真实的。
  “我先跟我太太回去,为玲玲的事,让你c心了,我们真不知道怎麽谢谢你啊……”老先生临走前还是不停地向她道谢。
  看着这对夫妇离去的背影,再看看床上的病人,他们的相貌和丁玲玲确有几分相似。
  “我想你现在应该在睡吧?你的爸妈刚来看过你,有爸妈真好……”辛念齐在床边坐下来,像以前一样对着这个没有反应的病人开始自言自语,“靖宇真的把你伤成这样子吗?难道那天我的直觉是对的?我猜想你是从三楼摔下来的……”
  辛念齐自顾自地说着,病房里除了她的说话声,就是心电仪器发出的有规律的声音,很冷清。
  不知过了多久,丁玲玲像是听到人声醒过来,睁开了眼睛,一见是辛念齐便激动地又流泪又张口的,可是她说不出话来,无论眼珠怎麽转动,辛念齐也不能读出她心里想说的话。丁玲玲无助地摆动手指,可惜只有食指和中指能小幅度地抬高,辛念齐扫视了她全身的反应才发现她的手指有意识地摇动着,像在比划着什麽。
  “你爸爸说你是通过手指跟他沟通的,是这样的吗?”辛念齐问着,她知道对方不会回答她,所以专注地看着她的手指。
  这是一个重大的发现!在此之前,丁玲玲看到她就泪流不止,医生也告诉过她病人可能有什麽信息要传递给她,一定是重要的信息。辛念齐盯着丁玲玲的手指,後者用食指艰难而缓慢地比划着,一分锺过後,辛念齐耐心地读出她告诉她的第一个字:对。
  “对?”她说道,抬眼看丁玲玲,後者下眼皮微向上缩,像在表示自己在笑。
  几分锺过去,辛念齐惊讶地向丁玲玲确认道:“对不起?”
  後者以眼泪回应她……
  ☆、69 真相2
  美国纽约
  顾全德发现一直藏在保险柜的那本相册不见了,他知道,除了自己之外,只有他太太知道保险柜密码,但他又不忍心对老婆生气,只能无奈地叹气:“唉!你怎麽能这样呢?不是说好了这本相册永远都不拿出来的吗?现在,唉……你把它拿给谁了?”
  “我让索菲亚带去给铭择了。”顾太太如实说道。上午和儿子通完电话,她就一直处在艰难的心理斗争中,这个秘密藏了五年了,每每看到儿子盯着那本装满合成照片的相册,她都感到不安和内疚,现在他又遇到那个女孩了!作为母亲,她了解儿子对辛念齐的感情,只是两家人自上一辈就纠缠不清的仇怨让她在五年前下了一个至今仍後悔的决定,她一直想着弥补,却一直害怕儿子知道真相後会怨恨她,这种复杂、矛盾、痛苦的心情一直到今天,当她告诉儿子“顺其自然”那句话後,她就改变了主意──顺其自然?两个孩子都失忆了,顺其自然如何能得到幸福?
  “为什麽给他?唉!”顾全德又叹气道,“如果让他知道我们这五年来一直在欺骗他,他会作何感想?索菲亚这孩子真去上海了?”
  顾太太点点头,心里想着如何说服丈夫。
  顾全德扼腕叹息道:“唉……索菲亚怎麽就愿意去啊?这孩子怎麽这麽不智呢?这五年来我所做的事不都是为了让她和铭择那小子在一起吗?她这麽做不是明摆着把自己的爱情让出去吗?”
  “全德,难道你想制造一场现代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吗?爸爸那一代留下来的仇恨本来就该在我们这一代化解的,我不知道当年你为什麽那麽讨厌念齐那孩子,她的父母都是品行端正的人,只不过她爷爷跟我们的爸爸有些矛盾……现在都什麽年代了,为什麽还要让孩子受这种苦呢?”顾太太努力劝说丈夫放下过去的偏见。相册已被带走,顾全德也只能无奈地接受现实。
  另外,索菲亚接到顾太太的电话时,有些不安,毕竟几个月前她在顾铭择面前说漏了嘴,之後,一直不敢再主动联系顾家,而现在顾太太竟让她去做一件她永远也料想不到的事──把真实的相册交给顾铭择看。
  顾太太虽只有五十来岁,但常年被一些大病小病纠缠,实在不宜远途飞行;索菲亚一开始接到这个任务时,还有些犹豫,但这位一向敬重的长辈声泪俱下地恳请她帮忙,她也不忍心拒绝,可上了飞机後,她却後悔了。
  翻看那本相册,里面都是顾铭择五年以前在上海生活的所有真实的写照,那些影子曾被顾全德找人剪下来,跟她的照片合成一张张在美国的生活照,真假版本她都有看过,她曾以为那本虚造的相册能够帮助她与顾铭择走入婚姻的殿堂,可现在她却要去做一件与自己意愿相违背的事!相册翻到後面,有几张是顾铭择和辛念齐的合照,她仔细地看了几遍才确认出照片中的女人曾在顾铭择办公室出现过,而当时她一进门就看到那女人,她被妒忌冲昏了头脑,好在对方躲过了她的攻击。虽然想起自己当时的行为还是有些心虚,但她还是忍不住拿这个女人和自己相比,结论是对方并没有什麽外表和背景上的优势。为什麽顾铭择会选择这样一个女人呢?
  飞机上,索菲亚无数次想砸开窗户,把相册丢到下面的太平洋去,但她还是保留了一点点理智,她知道,没有这本相册,顾铭择也不属於她,五年前,甚至一开始就不属於她了。
  “我是维纳斯……不,是丘比特……不,”索菲亚走出机场,自语着,“在中国,叫月老。我现在要扮演这个角色吗?”
  由於时差,此时上海的时间跟她在美国登机时的时间相差不到一小时,索菲亚还没适应过来,以为自己还在美国,听到出租车司机用普通话问她去哪里时,她才回了神。
  在calvin公司门口站了好几分锺,索菲亚才决定走进去。前台小姐对这位好几次怒火冲天地闯进来找他们总经理的外国女人印象很深刻,奇怪的是,这一次她没有发作,而是礼貌地请她通报他们的总经理一声。
  顾铭择乍听索菲亚从美国飞来,觉得很意外,但听说她带了一本相册来,他就隐隐觉得有什麽事要发生,而且应该不是坏事。
  上一次,索菲亚因为他追问过去那些照片的问题而逃避回美国,现在她回上海带了相册来,又是什麽原因,他很期见她。
  听完索菲亚转达母亲的话後,顾铭择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激动,此前他已看过父母给他的那本相册无数次,其中一些怪异的地方他并不是没有察觉,而是即使他说出那些照片的人造迹象也不能使他们对他说出真相,於是他对此保持了沈默。
  “索菲亚,谢谢你。”他由衷地说道,以前他一直以为她是个盲目追求自己的自私女人,看来他错了。
  “如果她不要你,你一定要第一个考虑我哦。”索菲亚笑得有些不自在。
  下班後,顾铭择带着那本相册,耐着x子忍受这高峰期堵车的痛苦,终於来到丁玲玲的医院,他要让辛念齐看看这些过去的照片,一是证明他和她的过去,二是希望她看到这麽多照片能回想起过去。当他走近丁玲玲的病房时,他很高兴这次终於没有和辛念齐擦肩而过,但是後者的行为似乎有些奇怪,她缩着腿,坐在病房外面的墙角下,整个头埋在膝盖间,看不清她的表情。
  顾铭择走近她才听到低微的哭泣声,有些不知所措地蹲下身靠近她,轻声问道:“你怎麽了?”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辛念齐闻声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视线被泪水模糊得辩不清方向,但嘴里却哭喊着:“她说是她撞了我!她说是她害我失忆的!她还说是靖宇害她摔下楼梯的……可她是我的朋友,他也是我的朋友,为什麽我的朋友会这样?我不要这样的事实……”
  “念齐……”顾铭择心疼地把她轻拥入怀,轻唤着她的名字,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麽事,但从她的话中可以知道她受到了来自那两位朋友的伤害,可他从未安慰过哭泣中的女人,这教他如何是好?
  ☆、70 真相3
  顾铭择原想责问辛念齐昨天擅自与杜靖宇结婚的事,但现在看到她悲恸得泪如雨下,却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同时来往的医生、护士、病人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更让他觉得无所适从,直到两声近似於肠道蠕动的咕噜声从两个人的腹部同时发出来,重叠在一起形成一阵奇妙的和声……辛念齐微怔了一下,眼泪还是没止住地淌下来,当五脏腑再次唱“空城记”时,她才明白那声音来自何处,下一秒她就涨红了脸,尴尬地垂下眼。
  “我们是不是先解决温饱问题比较好?”顾铭择问着,自己先起身,伸手欲扶她起来,但後者自己站了起来,没有碰触他的手。
  “我没有胃口,”她摇摇头说道,“你自己去吃吧。”这短短的两天发生太多事搅得她心神不宁,没有食欲。
  “没胃口就不吃饭了吗?那你现在打算做什麽?”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辛念齐看了他一眼,微皱起眉头,以前习惯了杜靖宇的轻声细语,不太适应顾铭择这种逼人的态度。
  “静一静就能解决问题吗?你肚子饿了是事实!走、跟我去吃饭!”说着,顾铭择强行抓起辛念齐的手往外走。
  “喂!顾铭择!”辛念齐惊叫了一声,赶紧配合着他的步子快步走出去。
  病房里,丁玲玲听到她这一声急促的呼唤,知道顾铭择也在外面却没有进来看望自己,失落感骤然升起--她从来不是顾铭择关注的对象;同时她又感到欣慰--阻止辛念齐和杜靖宇结婚算是她这五年来唯一做对的事。
  “你一点都不吃吗?”坐在一家中国餐厅里,顾铭择看着对面的辛念齐说道,“不管怎样,那些事已经发生,吃不吃都改变不了事实。”
  对方没有动筷子,双手无意识地搭放在桌边。顾铭择看到她已经有些苍白的脸不禁怒火中烧,伸手捉住她的右手威胁道:“你到底吃不吃?”
  尽管惊慌得血色完全从脸上退去,但辛念齐还是嘴硬地说道:“不吃!你放开我的手!”
  “你不吃的话,我们就一直这样耗着,直到你吃为止!”
  辛念齐不顾他的威胁,径直把脸扭向外面,尽管肚子饿得慌,但她就是不愿被强迫着吃饭,最後顾铭择还是败了下来,他松开她的手,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多少吃一点吧!”
  辛念齐转过头,正视着他,内心复杂到了极点--他是真心关心她的吗?还是像丁玲玲一样,内心藏着骇人听闻的秘密,表面上却对她很好?
  “唉,你怎麽又哭了?”顾铭择坐立不安,手足无措,不知该不该起身替她擦眼泪。辛念齐回过神,惊觉自己又流眼泪,抬起双手胡乱地擦。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嘿,真的是你是啊!我在外面远远就瞧见了,呵呵,不介意我在这一起吃吧?”
  顾铭择一看是裴然,估计他是来看戏的,便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辛念齐对他倒是没什麽意见,只是自己脸上的泪痕和微红的鼻子一下子就让裴然猜出她刚刚流过泪。这个好事的记者问道:“辛小姐,是不是他把你弄哭了啊?如果是,我明天写一篇报导好好批评他。”
  “别忘了我是你的上司,我现在就可以开除你!”顾铭择怒视着裴然,後者笑嘻嘻地回道:
  “那我就写一篇‘事相败露,恼羞成怒,开除正派员工’,肯定能引起轰动的。”
  “看来得让徐艳丽在结婚前看清你这忘恩负义的真面目!”
  “别!千万别这样!”提到那个女医生,裴然马上变成听话的小羊羔,“我错了!我刚才什麽都没说过!我好不容易才让她家那两位老人家点头的啊!”
  “好吧!那麽把你知道的关於我和她五年前的事全部再说一遍!”顾铭择盯着辛念齐对裴然说道。
  “啊?”裴然大惊失色,“那一连串故事可比说三国还累呢!我整个下午都在外面找新闻线索,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听到这话,辛念齐好心地替他招来服务生多要了一副碗筷,裴然憨笑着向她道谢。
  “你就不怕被上次那些人看到,再对你下手?”顾铭择指着他的腿说。
  提到这件事,裴然很得意地说:“那个主谋已经在警察局,我大可以高枕无忧了!”
  “是谁?”顾铭择对上他双眼,厉声问道。後者却迟疑地看了看辛念齐,问:“真的要我在这里说吗?”
  “跟我有关?”辛念齐的心紧了一下,直觉告诉她,那个答案肯定不会让她安宁。
  “快说!”顾铭择催促道。
  “他……社会知名度很高,是做投资理财的。”裴然说着,小心翼翼地看着辛念齐,她像是已经猜到结果似的,眼睛不知不觉湿润了。
  直到裴然说出杜靖宇的名字时,她的泪终於不受控制地滑下来。她还清晰地记得那天在顾铭择车上看到的瘸腿乞丐,当时他的那一截腿几乎很难分辨出是腿还是腐烂尸体的一部分!而造成他那样的人竟是那个她曾经最要好的男x朋友、那个差点成为她丈夫的男人!
  “你有什麽证据?”顾铭择抓住裴然的手问道。
  “别这样嘛,我已经有未婚妻了。”轮椅上那位羞涩地抽回手,碰到顾铭择严厉的眼神後才认真说道:“打我的那群人无意间说的话被我录下来,我把它复制了一份交给警察,然後接下来发生什麽事你们也能猜到吧?”
  “能让我听一下录音的内容吗?”
  “这……”裴然看着顾铭择,想问他的意见,顾铭择点点头,他才拿出录音笔。
  听完录音内容只是让辛念齐更加确定杜靖宇的罪行,更加心灰意冷--五年来,她自认为最真挚的友谊却都是假的,最善良的朋友却做了最恶毒的事,这两位“朋友”告诉她的“过去”是否可信?随着儿时的记忆一点点复苏,她越来越怀疑。难道世上就没有可信之人了吗?
  辛念齐意识到自己过去一直生活在y霾里,没有亲人,没有真实的朋友,未来似乎也一片黑暗……突然她感觉到一道亮光在身侧闪了一下,继而是一阵嘈杂声--
  “顾铭择先生,请问你从杜先生手中夺走辛小姐後是什麽感受?应该很有成就感吧?”那个陌生人刚说完,好几个麦克风就伸到顾铭择下巴下,然後几个相机围着这桌人猛拍。
  “他们的事我最清楚了,来问我吧!”裴然向提问者招手,暗中示意顾铭择带辛念齐离开。
  当然,等到他们俩安全走出餐厅後,裴然只跟那些记者说了一句话:“我什麽都不知道,逗你们玩的。”顾铭择和辛念齐的故事得由他独家报导,这些同行休想抢他的饭碗!
  记者和摄影师们被耍了一顿,很不福气,但又不能对这个坐轮椅的病人做些什麽暴力的作动以发泄自己的情绪,只能骂他家几代祖宗之後,无可奈何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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