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让她背兵法她能背得头头是道,给她讲战例她不但能听懂偶尔还能举一反三说出发人深思之言,公认跟兵道相通的奕道棋术她也是下得有模有样的,可放到实战上面就一点行不通,似乎是从逻辑里就跟本拒绝了这种东西。行军布阵怎么都学不会,拉上几千人分两拨在她面前演习,敞开了给她看,不打到残军败将即将覆灭,她就看不出胜负来。
说一鼓作气,她打心眼里嗤之以鼻,还振振有词,这军队要本来就弱,打不过人家,晚人家几刻钟敲鼓就能打赢了?做梦吧……说破釜沉舟,她坚决怀疑没有退路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是否真如人们赞誉的那么绝对性,按她的理论,一个弱男子跟一个孔武有力的女人,哪怕把锅子砸的再碎,打不赢就是打不赢,不见qg罪犯屡禁不绝,那些男子哪个是愿意的哪个不知道这要让得逞一生就完蛋了哪个没起拼命之心?不是照样被哪个啥了——这里男性身体怪异,不管愿不愿意,经不起刻意挑逗,甚至能被强行迫交欢到精尽人亡……空城计,她基本认定那是瞎猫撞见死耗子,设计的跟中计的通通应该推出大帐打板子……只有四面楚歌十面埋伏她不说话,一脸赞赏,仗就该这么打才对……
兵者,诡道也。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对所有战场谋略都呈怀疑态度,一个逻辑里对战争艺术跟本无法理解的人,你还能指望她什么?当然,以她天生的稳重纳谏谨慎,多实战历练几次再加上参谋团也未必不能将兵事相托,但以她的身份,再加上如今的形势,动辄就是生死大战,如何能历练得起来?
君家一众老人包括太平她爹在内,简直都没有办法想通,一个绝对称不上是良善,什么谋算都玩得团团转的人为什么偏偏对沙场之道死活学不会呢?君大少坚决认定这是康靖王妃的劣质基因引起的突变,并悲凉的开始怀疑,莫非君家完美的军神血统从此以后就只能隔代相传了?好在君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会打仗的人,她这一点毛病虽然不够完美了,却也无关大局,反正是打算转型了嘛,以后不靠打仗吃饭了,姬家太祖皇帝的军事才能虽然不至于像太平这么离谱,却绝对比不上她们君家老祖宗,不也照样当皇帝当得好好的,还压得她们一门将才的君家血脉凋零得差点断嗣。统军大元帅太平是不能担当了,还有一个擦枪了擦了三十几年的君霐在嘛,若说奕道如兵道,太平没赢过明缘,可明缘跟君家一堆老家伙加起来也玩不过君霐大少爷。
出使
水洗过一样碧蓝的天空,云朵洁白轻盈得梦幻,数万顶毡包连接成一片斑斓的地毯,几乎有十数里之广,一眼望不到头,蔚为壮观,看得骑马停在一个小山丘上的祁玉华张大了嘴巴,连连向马车内大声招呼:“老天,这鞑子国也能摆出这么大阵势,太壮观了,莫不是哄人的吧?大小姐,您整天坐马车里也不嫌腻味,快出来看看呀~~”
这百来年若不是燕云给挡着,这鞑子国还能打得你年年来朝,岁岁进贡呢!旁边的秦川看她毛躁的样子不屑的向天掀了掀下眼皮——虽然大姚跟姒国百多年的战争纠葛并不能简单的称之为燕云替大姚给挡着了,但燕云大部分纯朴善良的百姓的确是这么理解的……
历经了两年零九个月艰苦卓绝的明争暗斗,原烾麟太女的同胞妹妹,孝端静皇后嫡出的十三公主澹台烾凤终于脱颖而出,打败众家姨母姐妹,被姒国皇帝册封为新一任诸君,烾凤太女,草原共庆。长生天的子民被人们称之为“马背民族”,发源于额尔古纳河东岸一带,有无数数不清的部落,早在中原已经建立封建帝制的时候,她们便陷入了各部落之间竞相掠夺人口,牲畜,财富的无休止的部落战争中,直到两百多年前,澹台部落一统草原在祈连山下设立王庭,建立了统一的草原贵族政权。完颜、耶律、可查、拢奇等八大部族封王,其余零星部落无数,各有规程,皇旗招呼下,没有不从。
眼前这一大片帐蓬正是赶来朝贺这次新立诸君普天同庆的各部族,越过城外这群帐蓬海洋,姒国的王庭就在不远处了。这一行华丽銮舆正是从中原大姚来的使臣,副使礼部新贵祁玉华大人,正使却是两年多来坐拥燕云十八州之地,一手遮天,与朝廷少有关连的燕王殿下。
祁玉华两年前如愿在春闱大试中高中榜眼,虽然脱离家族消遥自在的愿望没能实现,却也到底是能独立自主了,当时在帝都世族群里引起一阵轩然大波,被一众混日子的纨绔子弟们引以为偶像人物,并意外得到了景帝的格外嘉奖,把她当了一个典型模范来树立,勉励世族女儿当如是,仕途可以说是青云至上,俨然是一副少年得志的模样。这次姒国太女新立,嫁与十三公主的大姚长宁帝卿也随之被册封为太女君,做为母国,再随随便便派个人出来道贺却是不行的,然满朝文武重臣说到姒国愿意来的没几个,六部商量了好几天,诸臣你推我让的,居然推到远在燕云的燕王殿下身上去了,这份量是够了,却又有点超了,而且燕云上下只知王令不知皇帝,在朝已经是众人皆知的现实,燕王接不接旨都未可知,而且,就算燕王肯接,谁去传旨?
恰当的副使人选也是一个难题,且不说出使姒国本来就是个不讨好的差事吧,正使是与朝廷历代皆有心结的燕王,与姒国那更是血债累累,万一一个不好,被当成替死鬼的几率可是很高的,官场上混到这地位的哪个不是油皮条,谁干呀!正想随便踢一个没前途没背景不招人待见的倒霉蛋出去呢,不曾想这位正春风得意的祁大人居然主动请缨,大家伙儿自然也就顺水推舟,顺便到燕云传旨的差事也让她一并代劳了,这才有了这次超规格豪华使团的出现。祁玉华带着使团贺礼浩浩荡荡的赶到燕云,好在燕王殿下还念旧情,居然真没有遭到冷遇,圣旨也接得出人意料的痛快,但她带来这么一个半点好处也没有的臭差使,燕王殿下本人涵养高没说什么,几年教导下个个学得无比务实的燕云新贵们却都没给好气儿,尤其是在她居然冒冒然对梅大家提亲以后,几乎差点没被燕云上下人人喊打。
梅翧大家在燕云这几年爱上了儿童教育工作,日子过得颇为舒心,人本来就漂亮,现在越发光芒四s,人气超高,不过碍于他跟燕王殿下那点子暧昧,没人敢冒然出手罢了,虽然当事人两个都没说过什么,但梅大家只对燕王殿下另眼相看这却是有目共睹的,无形中都把他当成燕王殿下的禁脔了……就算燕王殿下本人没那个意思吧,还有那么一群青年俊杰呢,这混丫头中途跑来c这么一竿子算哪回事?燕云实施军事化管理,新贵们大多都出身军旅,而且有一部分前身都是混江湖的,脾气耿直也不缺一些y损的点子,杠上祁玉华这本就不是盏省油灯的原帝都纨绔子弟头目,很是闹了一阵,燕王君太平更不是什么好人,闹得太严重了才不痛不痒的说两句,却是看笑话的意思居多,直到祁玉华寡不敌众又失了地利扛不住了,这才火急火燎的催着起程。
与她相熟的长安这次没跟来,秦川洛阳却是跟她不对盘的,她们本人未必对梅大家有什么企图心,但燕云那一堆新贵姐妹全是她们换帖子的好姐妹,亲疏有别,自然偏心得很,好在还知道分寸,一路算是平安。
太平却是最耐得寂寞的人,护国寺十八年,连明缘途中都曾下山历练行走过一阵,长安洛阳等人也轮换着往外跑,独她,就在那么一亩两分地上怡然自乐,一点年轻人的好奇心都没有,连君霐看着都啧啧称奇。这一路她多是能在车上躺着,绝不下车走着,风景实在漂亮得看着痒痒才会上马跑一阵,简直比祁玉华这个正宗的文臣还要文静n倍,要不是祁玉华亲眼见过她不俗的身手和漂亮的骑术,也要被她文弱的样子骗了。听见祁玉华大呼大叫,她方慢腾腾的从车窗里露出一张脸来,看了一眼脚下无边无际的帐蓬海洋,然后似笑非笑的漫声道:“快上来吧,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怎么了?”祁玉华一头雾水,秦川洛阳却低头偷笑,慕容秋叶好心的指了方向让她看,眼见着帐蓬群那边奔出三个黑点离这边不到一千米远,都能看清人影了,她方才恍然大悟,七手八脚的慌忙跳下马爬上燕王的銮舆。这驾十二匹马拉的华丽銮舆是燕王的私人王驾,朝廷派出来的使群在燕云通通被重组,祁玉华这样的副使根本指望不上,其他人就更不敢多说什么,或许朝廷派了她出来,本身就存在着让燕王一切自便的意思也未必。
“大小姐你也真是的,也不早点提醒我一声,这要让蛮子看到了,丢光了大姚的脸我怎么回京呀……”祁玉华一边抱怨一边赶着整理官服,手忙脚乱,连玉带都要解了重系,太平丢了一个书签砸过去笑骂一声,她这才想起车上还有明缘禅师在,虽然人家尚径自埋头打瞌睡,也不禁微微红了脸,扯了两下袍子,一本正经的端正脸摆起了官架子。
这边闹腾这两下,三名姒国骑士已经到跟前了,彼此保持着二十步远的距离,一人策马上前,余下两人靠后,一人张弓,一人持号角。“来者何人。”当先的人用姒话高声问道。慕容秋叶上前交涉,说的却是大姚官话。只见那人仿佛听得懂汉话,面带惊异的看了一眼銮舆,然后回头向着后面最远处拿着号角的骑士用姒话高声喊了一长窜,命令他回去报信,自己却微微退后了一步,右手抚胸向这边行了一礼,表示出欢迎的姿态。
片刻之后,耳边隐隐传来风雷之声,远方尘烟大起,数百匹战马滚滚而来,祁玉华虽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主,却是锦衣玉食里长大的富贵孩子,几曾见过这等杀气腾腾的场面?不免多少有点忐忑起来。太平老神在在的给刚打完瞌睡皱着眉头醒过来的明缘倒了一杯清茶递过去。“诸位贵客在此稍候,我家都领大人亲自来迎接了。”留下的那骑士突然用汉话说道,打马迎上前去。
马蹄在近前停住,人群分开,一个披着红色斗篷,左耳带一硕大的金环,扎粗辫子,大拇指上带着玉扳指的中年妇人策马走上前来,右手抚胸行礼,用姒话说道:“中原来的贵客,长生天的子民欢迎你们。”长生天的子民恭迎贵客。”马背上百多名骑士同时躬身行礼。
“多谢长生天的子民,我们奉吾皇的旨意从中原带来了千里之外的祝福。”慕容秋叶带领着骑士们还礼,行的却是燕云的军礼。都领虽然不懂燕云的军礼,却在听到慕容秋叶一口纯熟的姒话后露出了笑容,向后招了招手,几十个身着艳丽长袍,腰带袍角上缀满银铃的少年托着浓香四溢的奶酒拥过来,都领首先跳下马端起一碗酒走上前来,八名少年跟在她后面每人双手都捧出一条洁白的哈达,百余名骑士通通下了马,举起酒碗唱起了祝酒歌。
太平敲了额头开始冒汗的祁玉华一指,带着明缘,当先走下了銮舆。燕云的骑士这才通通跳下马,太平双手接过都领大人手中的酒碗,微点了点头,先用手指沾了几滴洒向蓝天,又弹了几滴向大地,最后才一饮而尽,亮了空碗用汉话微笑道:“多谢长生天的子民了,你们的美酒和你们的热情一样,千年如一日的浓烈真诚。”都领大人也不等慕容秋叶翻译,在太平依草原的礼喝干了酒后一脸的严肃,对着太平行了草原上对待最高贵的客人才会用出的最隆重的礼节后,从少年手中接过哈达轻轻挂在太平脖子上,一连挂了八条才罢休。
“君家的鹰王,赞叹您的勇气,夺我云九州,奴役我姐妹的强盗,草原会因为您的到来起来的。”姒国都领不亢不卑的道,眼睛里面熊熊闪着火光。太平微笑:“长生天的子民,赞美您的诚实,苍鹰长着翅膀飞在天上,并不怕狼群的爪牙呢?”都领怒道:“为了防备叼走羔羊的窃贼,长生天赐给了她的子民能s穿苍穹的弓箭。”太平眼斜了斜秦川等人:“风从龙,云从虎,燕云鹏翼下从不缺乏能呼风唤雨倒海翻江的勇士呢。”
秦川等人配合的笑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都领欠身再行了一礼:“高贵而骄傲的鹰王呀,请随我走吧,长生天子民在地上至高无上的王,会在白色圣洁的宫殿中隆重接待您。”太平弯了弯眉,点头,也没有再上马车,跳上洛阳牵过来的漆黑大马,与都领并行着往姒国王庭走去。祁玉华早给她们这一串绕七绕八绵里藏针还要人翻译却能对答如流的对话惊得目瞪口呆,又给人灌了几碗烈酒下去,晕晕乎乎的随便爬上一匹马跟在太平后面。
“以为来的是姚朝使臣,却没想到君家的鹰王亲自来了,真是怠慢了。” 行不到一里,姒国都领突然用汉话感叹道。草原人崇敬狼和鹰,自许为狼的子孙,跟她们打了百多年的君家,因为家徽上纹的是一只荆棘穿胸滴血高飞的鸟,被她们称之为雄鹰。当然这是客气的时候,不那么友好的时候就是鹌鹑麻雀之类了。太平微微一笑:“都领大人客气了,燕云的苍鹰也是吾皇的使臣。”姒国都领不屑的撇了撇嘴,没再多说什么。
草原的子孙仰慕强者,君家虽然跟她们是世仇,但其英雄的地位还是认可的,尤其燕云十八州原有九洲本是姒国的领地,生活的也都是姒国人,虽然已经是百多年前的事,早不被长生天承认了,但多少出自一脉,姒国尚实行部落奴隶制度,叛逃的奴隶只有逃到燕云才有活路,对统治自己同血脉姐妹的君王,保持必要的恭敬也是应当的。而且这两年,姒国边境跟燕云多有摩擦,长生天的勇士们在这位看起来温和得有点柔弱的燕王殿下手里一点好处都没讨到过,想不恭敬点都难。
姒国
姒国的王庭在祈连山脚下,依山而建,是一座庞大的城市,城内民道官道民居官居市井府衙井然有序,建筑风格也大多跟中原相仿,行走其中,若不是往来行人服饰装容特异,几乎都察觉不出这是在塞外,而以为是在中原北方的某座州府了。
“真是热闹呀。”祁玉华兴致勃勃的撩开窗口幕帘往外看,太平顺着窗口看了外面几眼,有些感叹道。姒国王庭大面积的中原化并不让人感到奇怪,澹台部落在此立国两百多年,本朝虽然只嫁了一位帝卿过来,前朝却是连绵不绝的陆续送了七八位帝卿过来和亲。帝卿出塞不比寻常男儿出嫁,尤其是这种带有强烈政治色彩的和亲,嫁妆躲不开国计民生的范畴。太平前世也有例子,著名的文成公主出塞,农业手工业建筑业纺织学医药学绣艺厨艺,各类工匠,通通都在嫁妆之列,一位公主的入番,把西藏从石器时代直接带入了铁器时代,可以说是天底下最划得来的买卖了,然吐蕃王朝实力强大起来后首先做的事就是攻打川西,屠杀汉民,直至占领西蜀,带军的首领正是文成公主的儿子。虽然后世对这件促进了民族融合团结的事情表示出了极高度的赞誉,但在如今的太平看来,封建历史上的和亲实在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战败了被迫和亲是耻辱,战胜了表示宽容大量还和亲纯属脑袋有病,仗都没打送个公主出去和亲那更是无法理解,笼络?一个做父母的都不在乎狠心牺牲了的弱女子,还能指望旁人重视被其笼络?这不是个笑话么。别说什么女生外向忘本没根骨,儒家千年对女子的教育,从父从夫从子,你明明自己洗脑洗得这么彻底了,又把她嫁给了敌人,还有什么脸来要求一个弱女子风骨?就是小采,那么纯善的人,以为自己会出塞远嫁时,不也忍着眼泪跟她说,此生若有再见之日,别厌恶他么?
摇头晃开莫明其妙发散的思维和至今未散的哀伤,心里感觉颇为奇妙,前世她就一没心没肺的大小姐,靠着大树吃喝玩乐,什么时候想过这么严肃的问题?在其位方谋其政,只要愿意,人何时何地都能成长,前世的亲人要是看到现在的她,恐怕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吧?这要是一场梦立时就醒过来,再去混那个同样潭深水混的物质世界,估计也许不需要再躲在父兄的翅膀底下了。原谅她狭隘的民族主义,毕竟她考虑不到千年后的事情,就是唐太宗,他送文成公主入番的时候,也未必想到的就是千年后的民族大融合吧?而且要促进民族大融合也没什么难的,如今浑然一体的燕云十八州不就是一个很好的缩印么?比起磨磨蹭蹭的潜移默化,她个人更欣赏成吉思汗和她们君家老祖宗的做法,征服……
回头看见燕王殿下微微迷起来的眼睛,祁玉突然觉得浑身发冷,打了个寒颤,赶忙放下车窗纱幕珠帘,裹紧了身上厚厚几层的皮裘,这蛮荒之地果然寒冷,常年如此,怎么活得下去哟。一路走来,大姚使团受到的都是最高规格的接待,姒国官员的态度跟以往大不相同,就是祁玉华这样尚稚嫩的官场新手也看得心里有数,这都是因为燕王殿下的存在,不禁也微微忧郁起来。她与燕王相交一场,对她实在看得相当顺眼,也多得她帮助,心里十分感激,但燕云势大至此实非人臣之道,大小姐的样子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散漫,可看那些精悍的士兵守卫着她时笔挺得钢铁一样冷峻的身姿,任傻子也知道没那么简单,有心相劝几句,话到嘴巴却总是说不出口。唉……想到堂上陛下了,如今的大小姐感觉跟陛下差不多,看着可亲,实际心中早有乾坤,这种太过强势的人,世间道理在她们眼里都如蝼蚁一般吧……万死万死,小臣胡说八道~~
到达姒国王庭的第二日便获得了姒帝的接见,姒国的皇宫很有特色,雪白的石料建筑,和蒙古包外型相仿,不过头上多了一个尖顶,就像一顶巨大的雪白毡帽盖在大地上,尖顶上是漆成金色的大圆珠子,帝宫与朝会大殿都是三颗,其余的一般就一颗,连绵一大片宫群,一颗颗闪闪金珠,在阳光底下耀眼夺目,景观壮丽,被称之为“草原明珠”“金光之城”实在贴切得很。彷佛是重现了当年康靖世女初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进宫的状态,一路缓缓行来,四处都是偷偷摸摸乱溜的眼睛,姒国人跟大姚人在好奇心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君家鹰王,在姒在姚人气都是同等的高,虽然这高的性质不一样……
且不提那些双眼闪着仇恨之火的勇士了,天下少年爱做梦的心都是一样的,尤其草原的男子更是奔狂大胆,号称倾世绝的君家女子,就是在草原少年的梦中也是憧憬的白马,而如今的燕云之王也早不是当日在大姚宫廷中边走边打瞌睡的康靖世女了,穿着亲王礼服踩着翻毛的鹿皮靴披着玄狐裘大氅的燕王一路行来,无数探头探脑的草原明珠们张大了嘴巴:确实与长生天的勇士不一样,中原的女子就是这样的吗?这样柔和,这样看着似乎比男子还娇弱美丽?长生天呀,是您偏心用清风白玉亲自雕塑了她的容颜,把天上的星辰和花园里的露珠都藏在她的眼睛里了么?她负载着阳光行走在洁白大理石上的身姿比她头上的玉冠衣角的龙纹还要优雅高贵呀……
太平可不知道她对这座美丽宫殿欣赏赞叹的神情引起了多少人对长生天的祈祷和埋怨,祁玉华一本正经要将大姚天朝的气度风范尽体现于一身的做派足够她偷笑了,看她挺胸抬头强忍着瑟缩的样子,显然不习惯塞外的寒风,而且双眼发虚,看来并没有忘记当年曾多次得罪过烾凤太女殿下的事情,希望烾凤太女的记性不要跟她一样好才是,不然,在大姚的传说里,这些草原鞑子可是从来不忌讳斩杀来使的。忍着笑,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勇气敢毛遂自荐的,难道就为了能顺道看梅翧一眼么?她该不该感叹一下美人从古到今千万年永恒不变的神奇魅力?进大殿前顺手拍了她一下,送了一道内力过去,记得大姚的风范气度呀~~
姒国的皇帝是个高大的妇人,草原人特有的丰满粗壮的体型,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或许也是烈马上骁勇矫健的女儿,但明显的发胖了,虽说半百还称不上是老人,但被酒色浸染了多年的身体过早的显出老态来了。头发梳成辫子成曲状垂两耳旁,头上带着紫貂镶黄金玛瑙红宝石的狼型头冠,两耳都带着缀有红宝石的硕大金环,穿着草原传统的高领袍子,外罩翻毛的开襟长衣,袖子宽大,就露半截手掌来,大拇指上带着碧玉扳指,没有束腰带。端坐在白虎皮御座上,板着脸,看起来有些凶狠,一副很有王者风范的样子,至少祁玉华是有点给她镇住了,愣着,表情呆滞,露出年轻人不够城府的一面来,不过太平却很清楚,她其实很少这么有威严一回。
这是一位极富有传说性的帝王,与历代嗜杀好战的姒国皇帝不同,这位皇帝更像一位传统的中原皇帝,好诗好花好美人,最小的一位公主还没满月,据说因为收藏的美人太多后宫不够分配差点要在宫内搭毡包,以至于她现在都不再晋升主位君傧只临幸……这姒国的宫殿好看是好看,毕竟还是不如中原建筑的博大精深,一座宫殿有正殿偏殿东西耳房温室暖室等等无数个房间,可以分配给无数个主子——别看把人传说得那么不堪,没准人这规模还不到三千呢……在位二十八年,前十年太后听朝,两位皇姨八大亲王议政,后十三年太女监国,太平其实对这位皇帝一直挺好奇,也多少有点同情,看王庭外那密密麻麻的帐蓬,烾麟太女监国监惯了,这烾凤太女大概也不会只想当太女的……
一番例行的条陈之后,瞪着太平瞪了好一会儿的姒帝开口了,居然是纯正的中原话还是帝都那边的官话腔:“你是他的女儿,姓君?”太平心里愣了一下,表面上却毫无破绽的微笑道:“我姓君没错,陛下。”
姒帝又瞪着她看了半响,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那目光极其不礼貌,御座下站着的太女殿下都有些尴尬的侧过了脸去,也就太平还能若无其事的淡然处之。姒帝缓缓收回目光,有些感叹道:“一点也不象,大少爷—你爹他还好吗?”
“父亲甚好。”
“听说他至今还住在寺庙里,心情如何?可是也老了?”
“父亲每日赏花画竹,心静神宁,并不见老。”
姒帝有些唏嘘:“心静神宁,这可不象他,泰阳城中一别转眼就是二十多年,唉,朕是老了,看来此生是难有再见之日了。”烾凤太女连连咳嗽,太平暗笑,并不见有二十多年前姒帝访姚的记载,看来这位皇帝也是跟她二女儿一样,白龙鱼服偷偷去的。
正冷场,恍惚出神的姒帝突然哈哈一笑,摸抚了一下拇指上扳指,两眼有神,再不见刚才浑沌的样子:“眼见故人有后,朕心甚慰,姚朝也就你们姓君的还看得过眼去,君家丫头,既然来了,就在朕这好好逛几天,我塞外的风光虽然比不得你们中原暖红依绿的,却是真女儿才能消受得起的。”太平微微一笑,欠身道:“然。”
平静的看着姒帝摆驾离去的背影,人人都不简单呀,也许这位神奇的皇帝并不需要她的同情,十几年都太女监国固然荒唐,可让烾麟太女那样的人监国监了十几年又岂是普通人可以办到的?暗暗龇了龇牙,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她爹也不事先打个招呼,要知道情报收集何等重要呀,莫非是想存心教训她一下?太平这样想可就是冤枉君大少了,二十多年的往事君大少还记不记得且不说,就算记得,不管君大少本性再怎么不贤良淑德,到底还是男人家,受的是正统贵族教育,怎么可能跟女儿讲自己年少时的韵事?
刚恭敬的送走了姒帝,一身太女朝服头戴锦貂金冠腰垂帘幕玉珠的澹台烾凤便满脸笑容的走下来,拉着燕王的手亲切寒暄道:“燕王殿下,几年不见了,孤甚为想念呀,向来可好?哎呀呀,您亲自来也不事先打声招呼,孤就是再忙,也该亲自出迎三十里才是。”太女殿下客气了,自当以国事优先。”太平微笑,很外交的回应道。真没让她失望,跟两年前比简直是派若两人,有资格在这大殿称孤了,以前还一口一个本公主呢。想来这两年多争储的日子也不是白过的,公主跟太女差的虽然只是一点,但这一点何止万里,到底是权势生死最历练人呀,尤其是皇家的孩子,成长速度更不一般,还是原本就是强制压缩的,一遇春风立马化身成林?虽然眼角眉梢还是露出了一点喜色,但她如今春风得意摆高一点姿态也是可以理解的,身份不同了嘛。
澹台烾凤哈哈一笑:“燕王殿下还是这么谦和,国事优先国事优先,不过过几日我府中设宴,燕王您可一定要来。”“太女殿下请,自然是不辞的。”
这两人一来一往说得亲热,全不管旁人听着掉了多少j皮疙瘩。当年二龙夺凤的风流佳话可是闹得人尽皆知的,如今一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女殿下,另一个也贵为亲王掌管一方,还以为会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另有一番龙争虎斗看呢,未曾想都这么恶心人。之日朝见过姒帝以后,燕王殿下立马就开始躲在驿馆里装文弱,使团里的事撒手不管全丢给了祁玉华等人。姒国人区别对待太明显,正使副使受到的待遇那简直天上地下没法比,祁玉华四处忍着受了几天气,号称孔孟弟子斯文人的她也终于忍不住在驿馆里破口大骂,这些不懂礼的鞑子蛮妇,天生就是欠揍!
第五日的时候得到通知可以去觐见长宁帝卿殿下了,祁玉华偷偷摸摸的看了看太平的脸色,小心的问道:“大小姐,你去么?”觐见帝卿不外乎就是问候一下平安,再送上贺礼,正使亲不亲自去都可,尤其太平贵为世袭一字亲王爵,比帝卿还高一阶,更谈不上什么觐见。
凤眼淡淡扫过来:“去。”为什么不呢?黑夜里的那个背影梦绕在心头从未忘却过,人生漫漫,她还能见他几次?祁玉华缩了缩脖子,禁若寒噤。
觐见被安排在太女府,一身簇新太女君朝服的长宁帝卿前呼后拥端庄万千,头戴王冠身着亲王礼服的燕王殿下也是优雅平淡,隔着落落珠帘,淡淡的行礼,淡淡的问候,平静的应答,谁也看不清谁的脸,只有依稀纠葛的空气知道他在彼端,祁玉华埋头磕磕绊绊的念着长长礼单,不敢去看燕王淡然的侧脸。就在一回头的功夫沧海变成了桑田,就在一眨眼的时间,咫尺天涯。
听着祁玉华磕磕绊绊的声音,看着贴金雕花的石柱,太平觉得站在这里的自己简直就是一个道具,摆好姿势对完台词然后就成了背景,等着导演说:卡!蓦然回首中斩不断的牵牵绊绊,你所有的骄傲的只能在画里飞,不过是醉眼看花花也醉,不过是缘来缘散缘如水,她喜欢苍凉的词,却不爱撕心裂肺的演绎方式,前世混乐团那阵,一个人拿着两根木g就着架子鼓慢慢敲,淡淡唱来,十几岁女孩子没心没肺的声音,曾唱得那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泪流满面。她懂什么呀,慈父慈母手心里锦衣玉食的十几岁女孩子懂什么呀?如今她是懂了,可这东西要懂来做什么呢?跟人比怎样的表情才叫苍凉么?
他是埋在她心里永不消退的刺,此恨绵绵无绝期,祁玉华千里风雪为的是梅翧,她为了什么?一眼之见什么都不是,可谁又能不来见这一眼?那写出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诗人,怕是没有这么恨过吧,若能无数,谁希罕胜却人间……太平垂下眼睛淡淡笑了,任你两世为人,任你佛经听了半生,任你才华横溢心中锦绣,任你乾坤在握清心冷情,终也不过是一个俗人尔,在因果的轮回里兜兜转转,哪有尽逍遥的时空。
告退出来的时候听到后面传来数声惊呼然后就是一阵珠帘的响动,回过头去看,一头撞进那双漆黑得不见底的眼瞳里,剑眉星目,藏着无尽的幽暗的眸,竟是一点没变,太平一愣,然后失笑:“你这人,怎么从来都这么没规矩呢。”雪白貂绒碧玉华冠下是路子归一贯呆板的没有表情的脸,若无其事冷淡的声音:“我还能看你几眼,讲什么规矩。”“真是不讲理的人,说这样的话还能说得理直气壮。”太平摇头,却微笑,笑容温柔。
掂着脚缩在角落里的前纨绔子弟忍不住心酸,他穿着异族的华装一身尊荣,她戴着盘龙的玉冠满身高贵,可这眼眸相对间,分明还是那年帝都经典的画景,默契无言的牵连,谁也不懂,谁也进不去。因为绝望,所以从容。
夜宴
跟着太平被迎进太女府的宴会正殿,里面“噌”的一声站起来一堆人,祁玉华心里咯噔一下,好家伙,这是摆鸿门宴么?澹台烾凤却满脸笑容拉着燕王一个个介绍:“这是耶律族的亲王耶律南溪殿下。”
右手第一座的中年妇人傲慢的微点下头算是一礼,太平亦点头算回礼,神色淡淡道:“幸会。”“完颜族的亲王完颜阿骨殿下。”嘴角抽了抽,怎么不叫完颜阿骨打?“久仰。”
可查族的亲王可查尔汗殿下。”微笑:“有礼。”拢奇族的绿桑少亲王。”“少年有为……”“这是孤六皇姐。”“公主殿下。”“土查部落的猛摩希尔族长。”
“白天鹅部族的也碴儿族长。”“八皇姐。”“十五皇妹。”“十七皇妹。” ……
这便是姒国朝上翻云覆雨的人物们了么?嗯,还真是宴无好宴呀……当初是谁提议探子都得学素描的?回去给她发奖励!正面首位一左一右摆了两张桌子,让了左面那张给燕王,澹台烾凤自己坐了右边上首,倒了满满一碗酒举起来,众人应吼了几声姒语,大概祈祷之类,这酒宴就开始了。
游牧民族喝酒讲究豪爽,一碗足有三、四两,按草原的规矩,这第一碗酒一定是要满饮的,而且风俗是不让客人的酒碗空着,不过看澹台烾凤意思好像并没有打算在在这上面刁难她,太平也就乐得装糊涂,把酒碗掂在手里微抿了一口尝尝,舌尖一阵麻辣。这清澈透明得跟水一样的烈性白酒只有君家才能出产,在塞外很受欢迎,通常三、四斤就能换到一匹成年健马,简直是暴利,以前当奢侈品只少量出售,这两年为了筹集资金卖了不少到塞外来,这碗中的五粮醇酿,经过了高度过滤和蒸馏,足有五十多度,在君家往外出售的烈酒中已经是最好的了,真正是价比黄金,一点都不夸张。
看太平放下酒碗不再喝,澹台烾凤神态傲然道:“燕王殿下品酒是大行家,看我府中这酒比你‘子夜’中的如何?”太平笑道:“太女殿下说笑了,‘子夜’中的酒不过是些酥软甜浆给书生喝喝暖乡逸情,好赋诗作画尔,哪比得这烈性之物,简直闻之欲醉,除了北方豪爽的女儿难有人再消受得起。”“哈哈哈哈,”澹台烾凤大笑起来,道:“燕王这话说得实在,孤爱听,是孤疏忽了,忘了你们中原人身娇体弱喝不惯这烈酒,来呀,给燕王殿下换那西域的葡萄酿上来,把孤王那套水晶酒具也给燕王殿下送上来。”
酒换了上来,连同一套晶莹剔透水晶的酒具摆在了太平面前的案几上,太平道了谢,眼里暗沉的藏下一抹笑,看来这太女府为燕云的军费做了不少贡献。前年她二十岁生辰,百工坊那边终于把玻璃给琢磨出来了,还瞒着她,到她生日当天才乐滋滋的抬了块玻璃镜子来给她当寿礼。
当日开“子夜”为了酒具给下面丢了一个研究玻璃的课题出去,自己是早忙得忘了,没想到还真给她们成功弄出来了。这东西谁看着都稀罕,二十年了,终于能看清自己长什么模样了,太平也挺高兴,正准备先给自己装个窗户,再给她爹搭个暖棚改善下冬日伙食,送她儿子一打玻璃奶瓶,最后做它一堆玻璃镜子大肆敛财呢,在她美不滋的边盘算着边在镜子前研究毛细孔的时候,突然给她想起来这玻璃的一件重要军事衍生物——望远镜来了,要知道古代制作玻璃工艺简陋,就是在西方人第一次拿着墨绿珠子在东方装宝石骗人的时候,这样一大块纯净的玻璃在西方的作坊里也是难得一见的,通常不会舍得拿去做镜子……美了没多久,太平又心疼了起来,尤其她给比比划划凹镜凸镜的那么一说,这东西立马被她爹下令当成了军事机密严格管制了起来,窗户没了,暖棚没了,她儿子的奶瓶也没了,做镜子敛财更是想都别想。直到望远镜——她们非要叫千里眼,给倒腾了出来,她爹心情大好,大发慈悲奖励她,才允许用做千里眼的下脚料给她做了两大套酒具以满足她的美学。
大套里面就含有红酒杯,白酒杯,香槟酒杯,甜酒杯等等数个小套,每套四支。其中一大套自然是给她自己收藏起来奢侈了,另一大套却一小套一小套的拆开,丢给商部拿出去出售了,眼前这显然就是其中的那套红酒杯了,摸摸底部,果然有她亲自吩咐一定要刻上去的tp标志,应该是朝歌卖出去的,卖给塞外一个大部族的族长了,换了整整三千匹健马,没想到在这看到了。见太平举着个酒杯左看右看一脸喜滋滋的,可查族的可查尔汗亲王突然道:“这中原人就是软绵绵的,酒都喝这种爷们才喝的,真不痛快!”座下一阵哈哈大笑,白天鹅部族的也碴儿族长嘿嘿笑道:“我家爷们都不爱喝这酒,陛下前儿赐的那两个江南美人倒是爱喝,爷爷的,这酒比黄金还贵,陛下赏赐的那点哪够他们喝的,不给吧,小脸那醉醺醺的可人疼样儿又实在舍不得,豁出去卖了汗血换酒博美人一笑……”
众人哄堂大笑,太女殿下也乐得直喷酒:“你这荒唐族长,这是跟我这儿哭穷来了,得了得了,留着你的汗血吧,这酒西域今年进贡得不多,孤这还有两桶,待会就给你送一桶过去。”
祁玉华驾鹰牵犬,走马章台那会儿赶时髦为泡胡伎学过一阵姒话,倒能听懂一大半,直气得银牙暗咬正按捺不住要跳起来,却被人轻轻按住了肩膀,原是太平出来时让跟在她后面秦川。太平听不懂姒话,似乎也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只顾着品自己的,欣赏够了酒杯,挥开要替她倒酒的侍从,自己亲自取了酒倒了一口在高脚深底的水晶杯里,拿在手里晃了晃看看色泽,又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这西域的葡萄酿毕竟正宗,虽然色泽差了一点,但香韵方面比她自己琢磨出来的还要好上一成,而且这是顶级贡品,君家虽然富足,却也轻易拿不到,倒真要好好品尝一下了。重新取了一个新的水晶杯倒了三分之一满,又摊开一只细白的手掌伸向后面的明缘。
草原人对僧人极其敬重,虽然赴酒宴连和尚也带身边的还从来没见过,但太女殿下明显有所准备,给明缘和尚也特设了一桌。明缘和尚似乎很没好气的斜了燕王殿下一眼,还是取一个水杯新倒了一杯清水,手掌朝下的抓住杯子,不过几秒,又往案几上一顿,然后塞到燕王殿下手里。燕王殿下满意的从水杯里掂起三个大小一般的方形冰块丢入酒杯里,右手三指捏着杯柱,轻轻旋转晃动,冰块在水晶杯内转圈滑行发出一阵悦耳的声响,闻了一阵酒香,这才昂头喝了一口,酒在嘴里含了半秒钟才缓缓咽下,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血红的酒y盛在透明的水晶杯里,折s出迷离的光芒,凤眼沉醉,粉白柔韧的手与剔透的杯柱交映成辉,葡萄美酒夜光杯,这才是真正的夜光杯,美人酒……也碴儿族长“咕咚”一声吞了一口口水:“哦滴爹捏,这酒让她一喝怎么就她爷爷的这么好看咧……”显然有此同感的也不止是她一人,场面有点冷,澹台烾凤也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忙呵斥侍从道:“还不快给燕王殿下取冰去。”又对着明缘和尚合掌行了一礼,笑道:“明缘禅师果然好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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