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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敏出生的那天,恰逢老郎中外出就诊。 大姐耀慧打发耀民去请幺娭毑,等幺娭毑赶到时,耀敏已经生下来,但姆妈却大出血。幺娭毑急得没办法,只晓得要耀民不停地用柴灰盖住淌在地上一滩滩的血。耀慧与耀民守在姆妈的床边哭了一夜,姆妈躺在床上也叫唤了一夜。第二天朦朦亮时,姆妈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郑郎中想起姆妈临死时样子,禁不住潸然泪下。
耀敏是大姐一手带大的,虽说大姐当时只有十三岁,却承担了一个家的重担。后来,听村里人隐若说姆妈死的时候,爹爹住在离家十来里地塘湾一个相好的那里。虽然这事没有得到证实,但姊妹三人对爹爹越来越冷淡,尤其是耀敏,年头到年尾,很少与爹说一句话。
耀敏到镇上念书后,就干脆住在大姐家,她把大姐当姆妈一样。老郎中看到儿女对他的态度,或许是感到心里有愧,也就一直没找人填房。
那年八月,十六岁的耀敏从就读的县城赶回镇上,她与姐姐说了一夜的话,流了一夜的泪,第二天天一亮就回了县城,随南方来的军队走了。她没回家里看爹爹一眼,她恨爹爹。
难道她真的参加了赤党?郑郎中想到“赤党”这两个字,浑身打冷颤。
郑郎中跌跌撞撞、一脚低一脚高地回到家里,感觉身子发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想动弹。
“她爹,你病哒?”桂芝发现郑郎中脸色不对。
“你哪里不舒服啊?”桂芝继续问他,伸出手背去贴他额头。
郑郎中晚饭没吃,桂芝端来一盆热水,他随便洗了一下手脚,就倒在床上睡了。
婆娘把身子朝他偎过来,郑郎中忍不住将回家路上听到的事全盘告诉了桂芝,桂芝半晌没吭声,侧过身子叹着气。
这一夜,俩人是背靠着背、睁着眼睛睡的。
雪花铺天盖地的飘落下来。天已经冷了很久,兰子半月前就小棉袄套大棉袄穿着,脚上穿的也是姆妈做的新棉鞋。兰子很爱惜新棉鞋,不像再福,总喜欢与一群小把戏在田埂上、稻田里疯跑,把棉鞋弄得没鼻子没眼的。
这天早上兰子醒来,发现窗户上的黄裱纸与平时不一样。感到窗外明晃晃、亮堂堂的。她穿好棉衣棉裤,还来不及将双脚完全塞进棉鞋里,一颠一跛地拉开房门。
大门开了半扇,兰子跑到门口看见外面一片银白。这白,覆盖了原野,覆盖了河面,覆盖了远山,也覆盖了整个天空。兰子忽然发现自己最喜欢的颜色就是这白色,它干净、纯粹、亮堂,不带半点杂色。
“啊,下雪啦!”兰子高兴地叫唤。
郑郎中正在禾场里用宽锄头扒出一条路来。他看见兰子站在大门口,说:“来,拿扫帚帮爹爹扫雪!”
兰子一脚跨出大门,又退了回去。她回到屋里,见桃子脸朝里睡着,就飞快地脱掉棉鞋,一双脚伸进了桃子那双齐脚踝的圆口套鞋里。套鞋大了,脚伸去还可塞进两根手指,但套鞋里面铺垫了厚厚的棉花,兰子穿着依然觉得很舒服。
她抱起靠在大门门凳旁的竹扫帚,左一下右一下扫着郑郎中用宽锄头扒不干尽的碎雪。兰子有意用扫帚将碎雪往空中扫,她喜欢看到雪花再一次在自己眼前飘飞,并融入自己嘴里哈出的那团白雾里。
“兰子,快把我的套鞋拿来!”屋里传来桃子的喊声。
“来哒!来哒!”兰子答应得急,但没有马上送还套鞋的意思。
郑郎中清理出一条近三尺宽的路,回头看见兰子把扫帚丢在雪堆上。
“哪么了兰子,看你嘴巴上可以挂油瓶哒?”郑郎中说着,用手摸了摸兰子冻得红红的小脸蛋。
兰子扭动着小脑袋,一只松散的小辫子摔在脸上。“爹爹,我也要买套鞋!”兰子用一种央求的目光望着郑郎中。
见兰子不高兴的样子,郑郎中答应了:“等你念书了就买,好啵?”
“好,过完年我就去念书!”兰子捡起脚边的扫帚。
“兰子!兰子!”不等桃子喊出后面几个字,兰子接住话音:“套鞋来哒!”
她双脚在雪堆上磳了磳,跑进屋去。
桃子穿着兰子温热了的套鞋,没再说什么。她把兰子按坐在椅子上,站着用木梳帮兰子梳头发。扎好兰子的辫子后,又开始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她看着镜子里留着刘海、剪着短发、白白净净的脸和一对杏桃似的大眼睛。瞬间,那鹅蛋形的脸上多了一丝少女的羞涩。
桂芝在灶屋里喊呷早饭,桃子应了一声,兰子闻到了茶油煎糍粑的味道,感觉从喉咙里伸出了一只手似的,跳跃着跟在桃子后面闪了进去。
桌上大青瓷花碗里装着煎得金黄金黄的糍粑。郑郎中正用筷子夹着一块糍粑,咬一口就在装着红糖的小碗里粘一下。
兰子从桃子舀来热水的木盆里洗了手脸,抓起一块糍粑。糍粑烫手,她两只手轮换地抓着,一边使劲用嘴往糍粑上吹气。她用筷子在糍粑侧面掏出一个洞,再用勺子将红糖一点点灌进去。
再福在隔壁床上闻到了糍粑的香味,喊着要起床,却又要姆妈帮他把棉裤先烘热。桂芝提着再福的小棉裤在松毛柴燃起的火苗上抖动。
“看你这个呷相,还不如兰子。”桂芝抖动手中的小棉裤,对郑郎中说。
“呵,呵!”郑郎中咽下口里嚼着的糍粑,“男子呷饭如虎,女子呷饭才粒粒数。”
郑郎中望着细嚼慢咽的两个女儿,有点得意地说:“我屋里的女伢虽谈不上是大家小姐,也算是小家碧玉,将来一定能嫁个好人家呢!”
“爹爹,么哩是小姐呀?”兰子问。
“小姐就是大官、有钱人家的女伢。像镇上麻子镇长的女伢,出门都是坐轿子的。”桃子帮郑郎中回答。
麻子镇长的女伢兰子是见过的。去年跟姆妈上云连山朝庙,她看见两个人抬着一顶轿子稳稳地停放在庙门前。兰子没看清从轿子里下来的那女伢的脸,却看见那双徐缓迈动的脚和脚上那双绣着花草、雪白边底的鞋。
兰子并不羡慕镇长女伢的爹爹是镇长,也不羡慕她出门有轿子坐,只羡慕她那脚上极好看的、不沾一点灰尘和泥土的绣花鞋。
兰子蹦出一句话:“我以后也要当小姐!”
等再福吃饱肚子,姐弟三人就开始在禾场堆雪人了。太阳藏在白蒙蒙的雾气中,没有一缕光线渗透出来,可是他们仍然觉得很刺眼。
桂芝在屋里与郑郎中商量了一会置办年货的事,出门提着半桶加热了的猪潲去喂猪。前天请姐夫杀了那头两百多斤重的猪,肉已腌在缸里,栏里还有一头三十来斤的小猪崽养着,待明年九、十月间再请姐夫杀了卖肉。
喂完猪出来,桂芝见桃子他们在禾场里堆起一个半人高的雪人。
“堆的是么哩呀?”桂芝问。
“堆的是雪菩萨!”再福回了姆妈的话。
“要不得!要不得!”桂芝放下空潲桶,跳下台阶急忙阻止:“不能堆菩萨!”
桃子意识到桂芝的这种惊慌是有某种忌讳,马上纠正说:“我们堆的是只猴子呢!”
桃子用手指挖出猴子的小眼睛、扁鼻子、阔嘴巴,兰子在猴子眼睛和鼻孔的地方嵌上黑石子,并用一片大大的、干枯了的栗树叶粘在雪猴子嘴巴处;再福围着雪猴子转圈,将淡红的、针刺样的松树叶分别插在它的头上和身上。
天上的太阳完完全全被雪冻僵了。
傍晚时分,天空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兰子一家人围在火塘边坐着,各自将双脚搁在三面挡柴灰的木框上,烤得脚板发热。红红的火苗窜起半尺高,映在每个人油光发亮的脸上。
再福握着火钳在燃烧的火塘中扒拉,并不断将燃烧未尽炭头往自个脚边凸起的灰堆上扒。他偷偷地在灰堆里煨着一个大红薯。
燃烧着的柴块被再福给扒拉垮了,一股浓烟直奔兰子而来,熏出了她的眼泪。
兰子一把抢过再福手中的火钳,眯着眼睛重新架好冒烟的柴块,用吹火筒吹了几下也没吹燃,除了继续冒烟,还有一片腾起的白尘。
桂芝从兰子手中拿过火钳,将架着的柴块下的柴灰掏空,再用吹火筒轻轻一吹,火“呼”地一下燃烧起来。
“人要忠心,火要空心呢!”桂芝放下火钳对兰子说。
窗外的风越刮越大,粘贴在窗棂上的黄裱纸像抽风似的鼓进鼓出。挂在墙上的油灯几次被从门逢钻进来的寒风吹熄。
郑郎中坐在离火塘稍远点的地方,洗完脚后卷起的裤腿未放下,趿着一双旧布鞋,自言自语地说:“这天是越来越冷哒,不晓得她现在哪么样……”
桃子和兰子莫名地望着爹爹,再福在拍打刚从火堆里扒拉出来的红薯。只有桂芝能听懂丈夫的话,但她也只能沉默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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