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我一向不武道,叫诸位扫兴了。”
话音未落,就听远远一个清朗声音道:“这就是楚家的‘不武道’么?”定睛看去,糅蓝一个身影,负刀而来,行至秦顾身边,在他后领一拨,居然是一道深深划痕。
再进一分,就能划破衣领,刺入脊骨。
秦顾的冷汗这才下来,探手摸了摸衣领,沉吟道:“……小苏?”
“师父交代,以剑助兴罢了,怎么惹这么大动静?”
楚云歌这才明白,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其实他早该想到,那柄美人秋水般的长刀,那一袭蓝色衣衫,必定是当今神威将军兼天子太傅的另一个徒弟,苏易清。
苏易清拍了拍秦顾的肩,有意无意道:“酒,别喝了,喝了误事。谁给你上的酒?”
水畔的胡姬悄悄抬起发酸的脖子,看那两辆发旧的、黑色的车,又缓缓行驶在青石板路上。
那两辆车,把渭水畔的一整个风卷云散,又给带走了。
楚云歌朝他点头示意了下,不动声色朝苏易清走近了几步。还没开口说话,就听那泼冰洒雪的声音压低了,从耳后传来,“欠我的一命,记在账上了。”
楚云歌闻言大笑,振衣而去。
第8章第8章
渭水酒宴的刀光一闪而过,楚云歌回到江南不久,家中多多少少就开始涌起暗流与风波。帝王的猜疑时刻勒着头顶寒刀,谁知道哪一刻会落下来。
于是楚家在朝廷上越避越远,反而有了点萧索的意味。相对的,家中生意倒是日益兴旺起来。楚云歌时常埋头在酒楼中,偶尔听见一些顺着官道传来的消息。
朝廷的沈大人率兵迎击南疆反贼,大获全胜;刑部新来的书令史姓苏,挂了个名,却在秦岭雪地中追了三天,将在逃十二年的大盗飞无迹当场击杀。
他看那些记载着京城大小动静的信纸,躺在瑶州最好的碧烟楼中,有最美的姑娘给他捧酒端茶。
半开的窗外,春风正吹起一树桃花,几片绯红顺着柔薄微凉的丝帘飞进屋中,落在他的指尖。
他拈开还新鲜的花瓣,定定看了一会儿,不由想,这世上的意外,总是不少的。
譬如渭水石畔的酒,负刀而来的蓝衣青年。那场预料之外的相遇,并没有在他逍遥人生中留下过多的痕迹。
当江南的雪落下又化尽,杏花谢了又开,楚云歌和苏易清的再一次相遇,是景和三年的事了。
距离他们上一次相遇,过去两年七个月。
江南深秋,落叶铺满一地。瑶州素来无宵禁,哪怕是湿雨淋漓的夜晚,从碧烟楼上望去,无数红灯连成数条线,将无人经过的深巷积水都映得亮澄澄。
瑶州深秋的第一场雨,连续下了几天,寒气混在雨里,顺着微有青苔的墙,爬遍了整个江南。
碧烟楼里早端出了春日埋下的梨花白,楚云歌浅浅抿了几口,带着若有若无的酒气,独自撑伞往家宅走去。
他走在楼后有些狭窄的小道里,楼上漫出的灯光弹跳在脚下积水上,身后,丝竹声连绵成一片。
手指轻扣在紫竹伞柄上,不经意摩挲了一下。楚云歌回头看了看身处昏暗,回首仍是辉煌。
一片青楼亭台、云楼高阁,带着无数红红黄黄明灿灯火,在迷离烟雨中璀璨成人间星海。
江南素来富庶风流,无论京畿多么威严雍容,可比之江南,仍少一分清雅萧逸。
哪怕现在天子怒火暗藏在疑云之后,江南道上,风声已紧。而身处迷局,回头看去,江南仍飞得起深秋白荻,瑶州依旧响彻整夜的碎玉琵琶。
楚云歌站在风中,不知哪座画舫上的姑娘,正弹到一曲醉乡游,咿咿呀呀。
他勾了勾嘴角,持伞往巷子更深处走去。
刀光忽现。
似白虹从黑夜最深处一闪而过,破开袅袅烟雨,惊天霹雳。
青楼中的琵琶正浓,兀的,弦声一震,破了个音,碎成剪不断理还乱的绵绵相思,揉在雨中了。
楚云歌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刀光自他眼前亮起,他抽身飞退,伞柄与刀光一碰,素色的伞面在空中飞旋而起,亮在深夜里。
错身的一瞬间,他接过天上缓缓落下的伞,借着即将进刀鞘的光,站在苏易清身后。
夜雨,红灯,刀声急,琵琶吟。
刀光熄灭在巷尾,楚云歌稍稍斜了伞,撑在苏易清头上,笑道:“阁下,是来三年前的账么?”
苏易清深蓝色的衣服浸在江南深秋中,夜幕在他肩头模糊成一片。
不动声色后退半步,躲开头顶的伞,才压低了声音道:“三年前?”声音微微扬起,带了些疑问似的,“我……忘了。”说到最后一字的时候,略显苍白的手从深袖中探出,轻轻竖起食指,压在唇前。
像刚浇了春雨,碧绿葱段下的一斩白。
某些东西隐于权力纷争中,不可言说。楚云歌毫不着意地一拂袖,缓缓将伞举得更斜了一些。
有故人踏歌来,于是,此夜良辰。
雨疏风散,楼上的琵琶早换成了吴吟子,他们两人站在伞下。
就像……
子规山上漫天风雪,他们两人站在伞下。
楚云歌漫扫了一眼周围白茫茫大地,想,他、又、忘、了。
上一次苏易清说忘记,于是摸清楚家五楼十二阁中每一处机关。哪怕他后来于山道中截杀苏易清,双双掉落山崖,也未能阻止沈从风引兵入楚家,三百人命夜登天。
生死无常,兴衰无常,而故交,也无常。
楚云歌半白长发披散在肩,风一吹,横亘在苍茫雪地上。
肃杀萧瑟之气从眼中四漫而出,只一瞬,便站定脚步。
下一刻,楚云歌飞身而上,以悍无可避的速度,探手扼住苏易清下巴。
白面的伞坠在地上,开了大朵白花似的。
苏易清一窒,不躲不避,手已悄悄探上刀柄。可下巴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让手的速度缓了一缓,捉上刀的一瞬,手也被楚云歌拿捏住。
苏易清眼睁睁看着楚云歌半低着头,眉目间泛起一股令人骨冷的笑意。
“苏大人,你当真,又忘了……”
脸上传来的力道仍有不断加大的趋势,苏易清心知不能再忍,手腕一弹震开楚云歌,脱身而出。
他跟随沈从风修习刀法十载,更兼根骨奇佳,根基深厚,世上少有年纪相仿的人能与他抗衡一二。
而楚云歌本就心绪不稳,真气乱窜,被他这么凝气成劲的一击震开手,反退了几步。
雪刮着他们的脸,地上乱成一片。
虽不知曾经发生了什么,苏易清也觉察出自己说了些什么不太该说的话。可思寻半晌,也不知说些什么,于是只踌躇道:“你不信我。”
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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