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小河边。
“你不喜林白?”
赵初悟一眼就看出这小孩对林白有敌意。
“不……不喜”,林大宝见这天仙似的姐姐突然发问,便老实回答。
“因她抢了你的妹妹?”
林大宝手握鱼竿,盯着河水一会,便言道:“我爹爹说,林白是个浪荡子,以前不傻的时候经常出入那镇子上的雨香阁,那里专门经营些下作之事”,说道此处林大宝厌恶地眉头一蹙,“我得保护好娘亲和妹妹,且不能给他骗了去。”
“哦?所以你就趁她痴时,常去欺负她”,赵初悟反问道。
“我才不是欺负她,她那么大个子,以大对小,才算欺负呢。而我那是试探于她,怕她好了,还假意痴呆,博取我娘亲,妹妹好感!趁机占了便宜去”,小孩一脸大人神态,说的条条是道。
经常出入青楼楚馆?假意痴呆?博取好感?林白真的如这小孩所言?还是这小孩父亲怂恿,将林白刻画成个浪荡子?
赵初悟听着便一脑子的疑惑,看来这林白秘密不少啊,不过对自己还是较为乖巧的,除了那两次意外,似也没有什么越矩之事。罢了,先不管这些,还是与这小孩套些个话来,好早日逃离。
“你还知道镇子上的青楼楚馆?你去过啊”,赵初悟瞧着人小鬼大的模样,揶揄道。
“胡诌,我可没去过那肮脏之地,我每次到镇上都是陪着阿娘去集市”,林大宝厉声反驳道。
“镇子里的集市?我都没去过,镇子里好玩吗”,赵初悟假意欣喜追问。
“好玩啊,那里什么都有卖的,有糖人,有果脯”,说道吃的,小孩的语气明显就轻快许多。
“我第一次来这里呢,没去过呢。你告诉我怎么去好吗,我也想去”,赵初悟回忆起林白的撒娇卖萌,学她样,对着小孩恳求道。
“想去很简单的,每逢日子有一,四,七,王家大牛叔便会用他的牛车从村口接送去镇子,每次两趟,赶早市和赶午市。早市卯时去,巳时归,午市正午去,申时归”,林大宝瞧了眼姐姐,得意道。
“看样子,你去的次数甚多啊”,拿到有用的信息,赵初悟心中欢喜,语调都轻松十分,笑眯眯地看着林大宝。
“那是……”
而另一边,林小小缠着林白,不断在她身边晃悠,林白几次想找赵初悟都被这小孩胡搅盲缠,让她寸步难行。
“林白!给,哥哥上次抢了你的泥塑,还给你”,肉嘟嘟的手掌放着一兔子形状的泥塑,红红眼睛,长长耳朵甚是可爱。
林白起泥塑道了谢,眼神不断往赵初悟那瞟去,心中甚不开心。为何对我就冷冷淡淡,对别人那么热情。
回去的路上,赵初悟感觉林白较往常安静。一个劲地往前走,也不知在耍什么小孩性子,便也不作搭理。她脑中还在整理着从林大宝那拿到的消息。这里是青州,离齐州少说三百里,现在身上三十文怕是不够的。愁也。
“回来了”,一进门,林母便笑脸相迎,看来没有哪个母亲不愿自己孩子阖家美好的。
“白儿怎么了,这脸丧气的”,林母看着林白兴致不高。
“哦,今日不是去垂钓了吗,林白没有钓到鱼,正不悦着呢”,赵初悟掩饰道,便拉着林白回屋。可要照顾好这小祖宗,在林母那多获些信任。
“你怎的?何事不悦”,赵初悟对这小孩心性,实在颇感头疼。
“你今日不理我”,林白像是个埋怨夫君晚归的新妇,开言便把那罪来怪。
赵初悟扶额,以表无奈,“那我道歉,我错了”,态度敷衍。
“不行,我还难受。”
“那你说如何?”
“呃,你附耳过来,我跟你说。”
次日。早晨。
林白吃完饭就要兴冲冲出去。
“最近这孩子怎的,总爱往外跑,初悟,你可知?”,林母询问道。
“我不知,可能跟其他孩子玩的尽兴吧”,赵初悟为林白辩解道,看了眼林白急急忙忙的身影,皱眉不解。
中秋月。月到中秋偏皎洁。
林家,庭中,放置一个大香案,在上面摆放着月饼及瓜果。
“你们俩来拜月祈愿”,林母摆置妥帖之后,便让林白,赵初悟二人来拜月。
“嫦娥姐姐,祝愿我爹娘安康,我娘子每日开心,每日……”,林白跪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腰背挺直,一脸真诚地抬头望着圆月。
赵初悟看着月亮,一轮秋影转金波。
去年花好月圆时,赵府庭院中。
“悟儿,再过两月多点,可就到了及笄之年了,该是找个好儿郎陪我儿才好”,赵初悟的父亲赵卓,穿着一圆领襕衫,头戴幞头,下身穿长裤,足蹬靴履,抚着花白的胡须,红光满面,满脸笑意地看着正在拜月的闺女。
话说这赵卓乃齐州,首屈一指的富人员外,今年已年过半百,有一妻一妾,生两儿一女。而这赵初悟便是最小的一个,是老来得女,又幼时多病,家里人甚是疼爱。
“爹爹,说甚呢,我不嫁,我还得陪着父亲母亲呢”,赵初悟一听,立马转身抱着赵卓的胳膊。
“且莫胡言,哪有女儿家到那适婚年龄,不嫁之理”,大哥哥赵启正色道。这大哥哥是与赵初悟一母同胞,乃正房所出,又长赵初悟二十多个春秋,已到了不惑之年,与其父长相相似,连这性子也像那么几分。
“就是啊,小妹啊,这陶家之前找我,问我小妹婚配没有,我看那陶家二郎甚是不错”,二哥哥赵鑫也插了进来,是妾室所出,妾室两年前因病去世,赵鑫也到了而立之年,平时帮着家里打理生意,却是爱耍些滑头,时常做着小动作,与他共事的管家个个怕了这赵二郎,生怕这二郎惹祸,将他们连累,每每老爷派人查账都战战兢兢。
“什么陶家好儿郎,明明是个不上进的烂泥巴!上次不就因为调戏人家待字闺中的小娘子,人家父母拉扯到衙门去了”,赵启呵斥弟弟,甚不懂事。
“误会而已,人家陶家二郎只是看那小娘子形单影,见其可怜,欲送她回家而已”,赵鑫摆摆手说道。
“你这……”
赵启话刚出就被父亲拦下,“哎,你俩切莫多言。”
“来,悟儿,来我这里”,这开言的不是别人,正是赵初悟的母亲钱英凤。赵初悟与其母长的颇为相似,即使年过半百,也端的个好气质,主母气势十足,想必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坯子。
“悟儿,且莫听你那些哥哥言,来,与娘说说,你想寻个什么样的人儿,娘亲好为你做主”,赵母拉着赵初悟的手欢喜道。
赵初悟羞羞答答,也不曾开言。
“我猜想是要寻那秦大郎样的人儿才好,自幼相熟,青梅竹马,待我家悟儿好的,整天悟儿妹妹,悟儿妹妹地喊着,又一表人才,今年不是赐同进士出身吗,这小子大有前途啊”,赵启妻子柳氏先把这沉默打破。这柳氏年方四十,端庄秀丽,与其夫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家里大小事物,照顾地妥帖周详,甚得赵母心意。
“要我说这秦大郎,还不如那吴六郎,家里世代为武,虽不如文官出身高,但人家父亲好歹也是齐州知府,官拜二品,出身好。为人呢,又没那些个衙内的习气,洁身自好的很,为人仗义热心。前途呢,有其父帮衬,还怕做不成个三四品大员,这样的好儿郎,怕也难寻的很呢”,赵鑫妻子王氏接话,边喝着茶,边口若悬河地聊着,年方二十有八,一脸媚态,是个缠人的狐狸。
赵府,长辈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谁家好二郎。孩子们在庭中嬉闹,而赵初悟喝着茶,赏着那菊花,看的出神。
“姐姐,你许好愿没”,耳边乍现林白的声音,赵初悟了心神,回道好了。
“姐姐许了什么愿?”
“家人安康。”
“还有呢,我看你拜了好久呢。”
“没了。”
“就没了啊,都没有我吗,我都给嫦娥姐姐许愿说,愿娘子每日都开心,每日都有糖吃,每日都有橘饼吃,每日都有竹马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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