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睡觉了。
图柏让小二下了两碗青菜胡萝卜丝面,二人吃罢,他向小二借了身斗笠和蓑衣披在身上,“快进屋吧,屋里不冷。”
外面天色黑漆漆的,雨下的有点急,丝丝缕缕的寒意从紧闭的客栈大门钻进来,千梵皱眉,“你还要走?”
图柏点头,“不用担心我,这点雨我还不看在眼里。”他把草帽戴到脑袋上,伸手按住眼前人的双肩,帮他转了个方向,“回去吧,等你做完晚课,就很晚了,早点睡啊。”
说完,不等那人再反驳,打开屋门,冲进了雨雾中。
门扉快速的一开一合,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千梵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大雨,不知为何,忽然心情有些不太好。
洛安城的雨向来绵延,一下就下个不停,千梵夜里醒来时,外面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他靠在床上按了按眉心,披了衣裳推开门。
客栈一楼的前堂里点着一盏幽幽的烛火,桌椅板凳被映的影影重重。
千梵看清楚伏在桌子上的一团阴影时,快步走了下去。
听见脚步声,那团黑影动了动。
“你…”千梵伸手摸了下图柏身上的蓑衣,湿漉漉的披在身上不知多久了,雨水顺着蓑衣淌了一地,他伸手给他解开,又将自己的衣裳披了上去,眉心拧着,语气发沉道,“怎么了,为何不叫醒我?”
图柏撑着脑袋,揉了揉眼,哑声说,“没事,夜里做了噩梦,自己睡不着,不知怎么就走到这里了。我吵到你了?”
千梵摇头,“同贫僧回屋。”他扶了一把,手下摸到的肩膀又潮又湿,皮肤的温度透过衣裳将雨水蒸发了些,他嗅到图柏身上带着雨水泥土的味道。
“别啊,我这湿乎乎的,你快去睡,不用管我,我趴这儿凑合一夜就成。”图柏笑眯眯撩开眼前被雨打湿的黑发,将披上的衣裳小心取了下来,塞进千梵手中,催促他快些上楼。
“胡闹。”千梵沉声道,俊雅的眉间染上些愠色,抖开衣裳重新披回图柏肩上,声音愈发低沉,略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不准胡闹。”
从相识到现在,图柏还未见过他这副肃穆的样子,只把千梵当做一束不可触碰沁人心脾的清风白月模样俊俏,脾性温润,却不知如今自己这是怎么惹住他了,竟见到他这一面。
图柏眨眨眼,“哦,好。”看他裟衣轻抚走在前面,图柏歪着脑袋想了想,跨过两个台阶和这人并肩而行,说,“你是在关心我吗?”
他说完,明显感觉身旁的人猛地一顿。
图柏含着笑意把脸伸到千梵面前,只见山月禅师松开紧蹙的眉宇,随后,俊颜慢慢红了。
千梵别开头,耳旁心跳如鼓,他发觉自己的脸愈来愈热,逃似般丢下一句,“快些进来。”如一阵风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图柏看着那道给他留的门缝,眼里笑意璀璨。
此时正是夜深雨大,雨水滴滴答答落在窗沿上,汇集成一滩水渍沿着墙壁流下去。
屋里到底是暖和多了,图柏接住千梵递来的毛巾胡乱擦着头发,刚想说句别忙活了,口中便被塞入了一颗丹药。
药是什么药,图柏没尝出来,不过在入口的瞬间,唇瓣碰到那人指尖的触感让他心神荡漾起来,得意之下,一不小心吹了两声流氓哨。
背对着他的千梵听见哨声,贴着佛珠的手指像被火灼烧一般,缩回了袖口。他静了半刻,问,“什么梦?”
丹药化在口中,图柏被苦的脸都扭曲起来了,龇牙咧嘴道,“血呼啦的,不提了。”
千梵给他倒了杯水,“好。”
图柏仰头将水灌下,苦味顿时冲了一喉咙,他差点都要被苦出原型了,刚想完,就觉得屁股后一凉,衣裳被顶出了个小圆包。
他偷偷摸了一把,将毛茸茸的圆尾巴给按了回去,含糊道,“以后再也不淋雨了。”
千梵眼里柔了起来,嗯一声。
屋外风雨婆娑,图柏默默捧着杯子,脑子里转来转去,琢磨着要说点什么,他心道,“我是留在这里好,还是去隔壁找老杜好?”他想起杜云臭脚丫子,嫌弃了下,“算了,我还是回兔子窝吧。”
站起身,千梵也让开了床铺,“别走了。”
图柏屁股刚离开椅子,又坐了下来,爽快道,“行。”他环顾了一圈,“不过这床太小了,睡你我可能勉强些,我就…”
话没说完,千梵双手合十在黄木四柱桌边落了座,“贫僧打坐。”
图柏道,“打坐是打坐,该睡的时候总要睡的,你我也别推让了,瞧我找到了什么。”他从房间角落的棕闾四件柜中翻出一床棉被,被子不算新,也有股木材的潮味,不过倒算的上干净,凑合睡一夜也够了。
千梵见他拾地铺,走过去拉住被子一角,“贫僧睡地。”
图柏眉飞眼笑,“这你也要和我争啊。”他把被角从千梵手里取下来,不由分说,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到床上,自己一个咕噜当就抱着被子贴着床边的脚踏躺好了,“心意我领了,都是男子,没什么好讲究的。”
话说至此,再争下去反而显得矫情了,千梵点点头,熄灭了烛火。
屋里暗下来,一时无人说话,外面雨水淋漓,没有白日的繁杂喧嚣,深夜听雨何尝难得。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半晌,图柏幽幽念了一句,翻过身,透过斑驳昏暗的光影望着床上睡姿端正的僧侣,“你睡了吗?”
“无。”千梵静静看着纱帐顶。
图柏笑下,“那睡吧?”
千梵,“好。”
图柏闭上眼,拉过被子遮住半张脸。
他本以为自己能睡个好觉,却没料到刚一闭眼,那日所见的满地鲜红刺眼的斑斑血迹就跌上眼帘,图柏拧眉,攥紧了被子,一阵阵抽疼席上脑袋,让他无意识咬紧了牙关。
不可能,还不到时间……图柏头疼难耐的想着,直到听到耳旁轻声呼唤,才猛地一颤,又醒了过来。
一只温热的手放在他额上,千梵不知何时坐到他身旁,图柏感觉自己手心被塞了什么东西,细摸之下,是这人的红檀木佛珠,珠子上仿佛还带着他的温度。
图柏将佛珠握在手里,静了好一会儿,感觉如被蚂蚁啃噬的疼从头中退了回去,他暗自唾了自己一句,小声说,“其实我有点胆小。”
他这兔子本性改不掉。
低沉的笑从昏暗中飘进图柏的耳朵里,惹的他浑身酥麻,以为他不信,图柏眼珠子动来动去要睁眼,“真的,胆子可小了。”
他这一族里,胆小出了名,常有兔子被吓死,吓尿,吓的不肯吃东西,养过都知道的。
千梵嗯了一声,手掌贴在他眼上没动,温声说,“下次让贫僧来可好?”
图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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