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第 20 部分

  ——和郑市长将巴掌拍到一块儿!
  正当我苦思冥想如何贴近郑市长时,不旋踵,老头倒主动向我贴过来了。可应了那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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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叛》45(1)
  一位外商,拟投资十亿元人民币,在紫东县建设中国最大的浮法玻璃厂。全称为“中外合资紫雪玻璃股份有限责任公司”。
  紫东县最初将这个合资项目报到市里时,全称为:“中外合资紫东玻璃股份有限责任公司”。郑向洋市长看到这份报告后,眼睛一亮,略作思忖,拿起炭素笔,将紫东的“东”字勾掉,改作一个粗粗的“雪”字。然后在材料上面批了一段话——
  “紫东县依托优势资源,下大气力加快对外开放步伐,在招商引资方面取得重大突破,为我市各县区、各行业、各部门带了一个好头。紫东县‘不求所有,但求所在’的经验和作法值得我市各级各部门学习,以使我市招商引资工作跃上一个新台阶,打开我市对外开放工作新局面。”
  这段话写在紫东县上报材料的天头。随即郑市长又将那支吐水流利圆润的炭素笔像“浏y河”一般一勾,绕了几道“湾”至“地角”处,再批一段话:
  “省对外开放、招商引资工作会议召开在即,请市政府办公室与玻管局共同组成联合调查组,即赴紫东县,尽快拿出一份有分量、有高度、有说服力的经验总结材料,一周后报我。此事由玻管局牵头,市政府办公室出人参与。”
  市政府办公室出的人是郑向洋市长的秘书小雷。
  玻管局高度重视此项工作,迅速成立两个组。两个组“两块牌子,一套人马”。第一个组是联合调查组,老板亲任组长,郑市长秘书小雷任副组长,组员是我和李小南。第二个组是材料组,郑市长秘书小雷任组长,我任副组长,组员为李小南。
  市长批示第二天一大早,老板就带我们直奔紫东县。按照老板的安排,材料须在第六天呈报郑市长,比市长要求提前一天。为啥不迟不早提前一天?这里有讲究呢!若刚批示一两天内就将材料报上去,即使材料写得好,也会给市长留下“不认真”、“敷衍塞责”的印象。若超过了市长要求时间,市长又会觉得“工作拖拉”、“不紧凑”、“误时误事”。任何事情,一旦脑子里留下“印象”,再要消除就困难得多。
  白衬衣若沾上墨水,用超强力洗衣粉洗涤,要想不留一点痕迹也非易事。我凭什么在老板那儿受宠?就是因为老板包括老板妻子都对我印象好。冯富强为什么被贬“邓州”,就是因为前任老板(指亲爱的阎水拍局长)对他印象差。阎水拍局长向马方向局长j接工作时,一句话就葬送了冯富强一生的前程。这句话有点像海湾战争中美军发s到伊拉克境内的“飞毛腿”导弹,一下就钻进冯富强瘦弱的身躯里,将这个皮笑r不笑的家伙炸了个粉碎。令人尊敬的阎老局长这句话是这样说的:“这个人意识差一些!”
  当年范仲淹贬居邓州,写出了《岳y楼记》这样气象万千的美妙文章。冯富强连南开大学在哪儿都不知道,他像“滕子京谪守巴陵郡”一般“谪守”在局工会,能写出什么狗p文章。恐怕只有“满目萧然”,只会“感极而悲者矣”!
  可见“印象”之重要!陶小北从我认识她那一刻起,就给我留下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印象”。此“曲”只应天上有,此“人”宛若画中来——天上掉下个“陶妹妹”,立脚就在玻管局。李小南给我的印象也不是太差,但与陶小北相比还是差一点儿。至于康凤莲那张莫测高深的脸,从一开始我就不大喜欢。好在后来发现这个女人心眼儿尚可。否则我做了政秘科长之后,真敢让她“谪守”到门房与老乔为伴,甚至“贬居”到炊事班与小高相依。
  所以人对人的“印象”好恶是不以某种意志、某种常理而转移的。这种好恶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那种“第一印象”。第一印象好,两个人便开始恋爱;第一印象不好,两个人见一面便“拜拜”。陶小北之所以像一根线,始终紧挽在我心头,不能说与我的“玻管第一天”她给我递小本(她是多么地善解人意啊!)没有关系。从那天开始,她那个小本便变作一根金线,一头拴在我心上,一头扯在她手中。从此无论天涯海角,无论她在何方,都会牵得我心痛!
  老板将这份材料在第六天呈报上去,目的就是为了给郑向洋市长留下那种“恰到好处”的良好印象。虽然老板也明白,郑市长永远不会对他“印象”好到哪里去,但只要勤勉一点,谨慎一点,总不至于“坏”到哪里去。好比一个学习很差的学生,明知考不上大学,可还是想去碰碰运气。郑市长若是“考场”,马方向就是那个忐忑不安的考生。
  对郑市长来讲,在任何一天拿到这份材料,都不会有第六天拿到心情好。若是第二天拿给他,他皱皱眉头,随手扔到案头一大堆材料上面,转身便跟着像鱼在河一样工于心计的梅如水秘书长到哪儿剪彩去了。待他一周后想到这份材料时,这份材料上面早又摞上了许多份材料。他好不容易找到这份材料,翻了两下便生气了:这个马方向,工作一点也没方向,随便拿一份材料来搪塞我!
  如果再晚一点,到第十天才报上去。郑市长看也不看就扔废纸篓里了——因为省上的招商引资会议已经开过了。
  只有在第六天拿给郑市长,他才会笑眯眯地端起茶杯喝口茶,认真地翻着材料看起来。
  对我来讲,这份材料至关重要,因为这是我打开郑市长心头那把锁的一把金钥匙!
  《背叛》45(2)
  材料组架子一搭起来,我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这就是我的过人之处。我总是那么清醒,从未犯过糊涂,这对一个有志青年是多么重要!陶小北曾对我说,我这个人吸引她的是这一点,令她气恼和失望的也是这一点。这话别人也许听不懂,我能听懂。可我听懂也不向她解释,因为我不能解释,也无法解释!我已义无反顾地掉头东去,她却在夕y西下的地方等着我,我俩怎能重逢?她期待着我解释,期待着我幡然悔悟,像当年那些掉队的士兵一样,追赶她至夕y西下的地方,然后在灿烂的晚霞中和她忘情地拥吻。可这怎么可能!她欲用她的人生观改造我,就像建国初期党和政府改造那些国民党散兵游勇、妓女、社会无业游民一样。我当然不能接受她的“改造”,若我接受,那我不成“国民党散兵游勇、妓女、社会无业游民”了吗?可我不是!我是紫雪市玻璃制品管理局政秘科科长——一颗必将在紫雪政坛冉冉升起并大放异彩的新星!
  在我们这个材料组,捉刀的将是我,我说的至关重要就是指这一点。郑向洋市长派秘书参与材料组,只是为说明他对这份材料是多么重视。毛主席当年赴重庆谈判,周总理寸步不离跟着;毛主席返回延安,张治中又亲自送回去。谈判的是毛主席,他们跟着g什么?就像写材料的是我,组织一个“材料组”g什么?答案只有一个——以示重视!
  毛主席、周总理、张治中当年水rj融般“融合”在一起,是因为他们之间有着共同的理想和崇高的政治利益,缔结了“利益共同体”(张治中当时已“身在曹营心在汉”)。而张学良犯傻就在这一点,西安事变后执意要送委座回南京。结果怎么样?如果我们这个材料组是去紫东县写一份揭发郑向洋市长的材料,郑市长会不会派秘书前来参与?即使前来参与,会不会带来几个公安局的同志?就像蒋委员长当年那样,一下飞机就将张学良囚禁起来。
  可以这样想,若郑市长第六天翻看材料时,突然有一种惊喜甚至惊奇之感:这份材料写得多么扎实!比梅秘书长的笔法都老辣,比田副秘书长(市政府专门负责起草市长材料的副秘书长)的高度还要高,比水副秘书长的文笔都要精练!若郑市长有了这样的感慨,会不会产生一个小小的念头,这份材料是谁写的?正像我们在夏r大街上的人流中走,突然迎面走过一个步态袅娜、身段妖娆的小媳妇。忍不住回头张望:谁家这么个妖娆的小媳妇?向前走两步忍不住再次回头张望:怎么长得有点像戴娆?于是g脆转身追上去,并给别人说:戴娆来了!咱们看看去!
  我说的至关重要是指:我就是那个戴娆,市长有可能追上来看我!
  因此,为了让郑市长有“惊艳”之感,我必须使出浑身解数写好这份材料!
  重任扛在肩,机会在眼前;抓住机遇,加快发展。那天早晨,我们这个材料组奔赴紫东县时,一上车我就开始思考材料的切入点和角度。别人则在轻松地观赏景s。当年唐僧师徒一行四人赴西天取经,真正对那些经文虔诚到顶礼膜拜程度的只有一个人,其他人都是跟着晃悠晃悠去玩的。有趣的是,我们这个材料组一行也是“师徒四人”:老板、鱼在河、李小南、小虎。雷秘书临行前给老板打电话,他有事晚来几天,让我们先把材料“弄出个模样来”。仿佛我们是结伴去紫东县生一个孩子——只有孩子一生出来才有“模样”,材料什么“模样”?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老板和李小南坐后边。老板那天心情特别好,我虽然看不到老板的面庞,但我能感觉到,老板的好心情早已化作了一缕春风,向左就轻轻吹拂到李小南脸上,向前又吹拂在我的后脑勺上。
  老板开始跟我说话。这样我就无法再去思考那份材料的切入点,只能思考和老板说话的角度。我和老板配合十分默契。老板若是一条小狗,不停地冲我汪汪叫;我就是那个带狗的孩子,耐心地捋着他光滑的毛。老板总是站得很高,由高处往下说;而我则总是站得很低,由低处往上说。老板若是一股强有力的水,从屋檐上飞溅而下,我就是一个拎着水桶的孩子,一边擦着脸上的水花,一边让那股水准确无误地注入我拎着的水桶里。那股从屋檐上流下来的水,既不是黄果树瀑布,也不是壶口瀑布,但我却对老板说,我看到了“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壮观景象。为证明所言不谬,我一直仰着脑袋,用这种“形体语言”告诉老板,我真的已“疑是银河落九天”。
  我全神贯注凝望着水势的大小强弱。若那股水像小孩子刚解开裤带一样,较着劲儿刷地s出来,我便赶忙将小水桶向远处挪一挪;若那股水像那些患有前列腺炎症的老年人撒n一样,我就赶忙将水桶向近处移一移。我的职责就是让n水准确无误地落在水桶里,而不是溅到外边的青石板上。接完一桶赶紧倒掉再接一桶。
  我这样仰着脑袋,脖子当然会发酸。但发酸我就能低下脑袋吗?为了配合老板讲话,我时不时得将脑袋像电风扇那样转过去,冲老板笑着、点着头,及时地认可他的某个观点,并表现出深有所悟的样子。有时甚至觉得醍醐灌顶——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有时我还得进行一番深思熟虑,然后表现出似有所悟的样子,可又吃不准,不知自己揣摩得对不对?离真理还有多远?或者g脆就是谬误。于是再将“电风扇”转过去,像小学生向老师请教一般,将这种疑惑向老板提出来。老板当然会耐心地露出那种“智者的微笑”,向我传道授业,释疑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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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叛》45(3)
  “电风扇”转得久了,就像那个小孩子脖子仰得久了,会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可不舒服就能不转吗?不仰吗?小虎开了多少年车,总是跑那些跑过多少次的路,他心里就很舒服吗?不舒服他就能不跑吗?恰恰相反,小虎总是跑得那么稳当、欢实。他将双手握在方向盘上,双目专注地凝视前方,车开得快捷而平稳。坐小虎的车,就像搂着心爱的女人睡觉一样,那种感觉简直妙不可言。而坐小牛的车,感觉则完全不同。这小子将车开得忽快忽慢,有时又突然来个急刹车。就像搂着一个河东狮吼般的悍妇,不是这儿踹你一脚,就是那儿踹你一脚,转过身去时还会抵你一p股。
  局里这几个驾驶员,我最看重的是小虎。不多说话,善于察言观s。
  脑子好使,是个人精。几个驾驶员中,只有他是个“可造之才”。
  人的社会地位常常与其职业相关联。不同的年代,职业的位置高低反差挺大。七十年代,像小虎小马小牛小唐这样的驾驶员,在人们心目中的位置是很高的。当时有一句话:方向盘一转,给个县长不g。到九十年代,律师这个职业牛起来,据说可与县长媲美。紫雪市有一对双胞胎,因生得漂亮,人称姊妹花,追求者众。后姐姐嫁给县长,妹妹嫁给律师。妹妹常到姐姐家玩。某r,县长就像酒醉后签发文件签错那样,不小心弄错与妹妹做了爱。妹妹自此去姐姐家更勤了。后来失口对一闺中密友说:还说律师顶个县长!县长做a都像在台上讲话一样,站在那里挺得笔直,连“讲”几个小时都不累,底气足,后劲大,节奏掌握得多好!可律师伏在身上,没讲几句就被法官“驳回”了。律师对妻子红杏出墙有所耳闻,常在家中喝闷酒。一r,一记者朋友来访,见他情绪低落,问他缘何烦恼?律师叹曰:虽然我妻子的所有权属于我,可使用权却属于县长!记者为律师朋友抱不平,心想:这姐儿俩又不是国有资产,他县长怎能想占有谁就占有谁。回家后仍不能释怀,和妻子说起此事,最后忿忿地挥挥手说:如果我是律师,我就和她离婚!《三国演义》里刘备对关羽讲,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既然是衣服,想脱就脱,有什么大不了的!记者只是一个地市报的小记者,所在部门又是最无油水的副刊部,而妻子却在电力局,一月的收入是记者的五倍还要多一点,对记者向来像美国对其他国家那样,指手画脚,颐指气使。记者则像那些须臾离不开美国经援的弱小国家一样,在妻子面前惯小伏底,曲意逢迎。妻子听他这么说,勃然作s,将纤细的手指像一支圆珠笔一样指过来,怒曰:你给我再说一次!记者忙赔笑说:你别急嘛!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是说女人是裤子,怎么能随便脱呢!
  那天在车上,我将县长——律师——记者这一串故事讲给老板听,老板抚掌大笑,乐得合不拢嘴。老板平时一上车便垂下脑袋打瞌睡,可那天却说了一路话,就像运动员偷偷注s了兴奋剂一样,跑起来比平r快得多!他谈了很多个话题。展望了我们玻管事业未来的美好前景,回顾了玻管事业伴随共和国脚步发展壮大的历史,兼及了那位后任省长的老局长的若g个人趣事。同时还掐指算出省长是我们玻管局第五任局长,他是第十三任。老局长(指省长)特别幽默,尤其善于抓住要害化解矛盾。五六十年代,我们玻管系统有大量全国各地分配来的大学生,仅清华毕业的就有三个。有从北京来的,有从上海来的,有从省城来的,还有从广州、杭州和大连等地来的。有一个上海来的女大学生与一个北京来的男大学生闹开了意见。闹意见的原因现在听起来当然有点儿匪夷所思:当时一玻正在建设一条新的生产线,组织了青年突击队,局机关的很多人都报名参加了,这两个大学生自然也不例外。正是冬天,寒风凛冽。这天,建设工地出了点问题,必须有人像铁人王进喜那样跳进冰冷的水池子里去。见已有几个人跳了进去,女大学生纵身一跃,却没有跳进去。为什么?男大学生将她后襟扯住了。女大学生甩开男大学生,再次纵身一跃,还是没能跳进去。为什么?男大学生又将她扯住了。女大学生十分生气,质问男大学生为什么三番五次扯她衣襟。男大学生红着脸小声说:“你不是昨天刚来那个吗?”女大学生这下不依了,一边哭一边扯着男大学生来见局长。一进局长门又哇地哭起来,说男大学生向她耍流氓。老局长搞清原委,问男大学生怎么知道女大学生“那个”来了?“莫非她‘那个’来了还像洪水来了政府在高音喇叭上喊话通知群众撤离一样通知你?”老局长当时严肃地对男大学生这样说。男大学生急得抓耳辩白,说昨天他们一块儿在食堂排队打饭,他在她身后,她和另一个女伴耳语时,他无意中听到的。老局长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偷听女孩子的私房话!”女大学生见局长批评男大学生,已破啼为笑。可此时老局长却又板着脸对男大学生说:“检查就不用写了,不过你必须完成我j给你的一项任务!”老局长以手指着女大学生对男大学生说:“从现在开始,组织批准你对她‘耍流氓’——你俩从现在开始谈恋爱,半年后我亲自为你俩主持婚礼!”
  后来老局长对局里同志讲,他当时看到小伙子那么斯文,女孩子那么伶俐,一个毕业于北京的名牌大学,一个毕业于上海的名牌大学,真是天造的一对,地配的一双,再不“拉郎配”更待何时!可那个傻姑娘当时却只懂得往水池子里跳!半年后老局长果然为这一对主持了婚礼。以后两人调回上海后,一直与老局长保持联系。老局长去世时他们专程从上海赶到省城参加了追悼会。
  《背叛》45(4)
  那天老板侃侃而谈。他说话的时候大部分时间脸向着我,给人的感觉他是在和我“说”。其实我心里明白,他嘴上是在和我“说”,心里却是在和李小南“说”。有句话这么说,不将辛苦意,难得世间财。原来不将辛苦意,也难得美人心啊!你瞧老板这一路上,为了博取李小南的芳心,有多辛苦——我看着都辛苦!相反李小南很少说话。一路上坐在那儿微笑着听我们说话。有时她又以手支颐,侧着脸凝望车窗外美丽的原野。她侧着脸时,我能看见她不停地眨动的长长的眼睫毛。这眼睫毛上若是挂上泪痕,将会多么惹人爱怜。小南那天穿一件粉s的衬衣,将她白皙的脖子衬托得格外醒目。我当时突然觉得小南像那种水萝卜,将粉红s的皮像脱衣服一样扯下来,咬一口定会汁y四溅。
  我觉得这个联想有点“s儿”,在心里对小南说了声对不起。老板此时却说:“在河,你刚才那个故事讲得不错,再讲一个轻松一下吧!”老板这样说时,含笑瞥了小南一眼。
  我没加思索,脱口讲了个“女人八八八”:女人十八岁,你要编故事哄她和你睡;女人二十八岁,不用编故事主动和你睡;女人三十八岁,她会编故事哄你和她睡;女人四十八岁,你会编故事不和她睡。故事讲完,才觉不妥,含义有点下作,对女x有一种明显的x侵犯,可要收口已来不及。李小南后来对我这个故事的评价是:“鱼在河那家伙文质彬彬一个人,看不出来竟有一肚子坏水!”这句话对我真是一个恰如其分的评价。扪心自问,鱼在河同志,难道你不是一肚子坏水吗?在玻管局这些年,你这一肚子坏水何曾停止过向外涌流?连传达室老乔都能听到“咕咕咕”的涌流声呢!
  这可真是生命不息,“水”流不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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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叛》46(1)
  局里那两个下海的家伙回来了。一个是昂着头回来的,一个是低着头回来的;一个是笑着回来的,一个是哭着回来的;一个是开着一辆“别克”小轿车回来的,一个是推着一辆除了铃儿不响浑身都响的破自行车回来的。
  局里这两个下海淘金者,一个乘一艘小船下海,中途搭乘一艘远洋货轮,推开波浪稳稳地向深海驶去;一个刚下海,小木船便被巨浪掀翻,呛了几口水爬上岸,成了一个落汤j。
  下海成功人士是原业务二科科长顾某,呛水者是原业务三科副科长宋某。
  两人回来时各唱着内容不同的歌。顾某唱的是:“不管是东南风,还是西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或者“高高树上结槟榔,谁先爬上谁先尝”。宋某唱的则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哪个更圆,哪个更亮”;或者“我曾经问个不休,为什么我总是一无所有”?
  顾某荣归故局,很有点隆重的味道。一周前便传出顾某要来局里看望大家的消息,已经给大家做了通知,说某r某时顾某荣归,请大家那天最好不要请假,和顾某叙叙旧。局里的女同志那两r刻意打扮了一番,妆化得浓了一点,眉描得重了一点,口红涂得红了一点,p股绷得紧了一点,脸上的粉儿扑得多了一点。女同志刻意妆扮可以理解:顾某已成大老板,大老板给人的印象都是西装革履,精神焕发,劲头十足,就像港首董建华和澳首何厚铧一般。那么局里的女同志就不能太俗气,显得太寒酸,即使不能打扮成个张曼玉,至少也得有点像林忆莲。
  可那天顾某却没来。局里同志有点扫兴,女同志还有点遗憾。我调玻管局之前,康凤莲与顾某在一个科室,那时顾某还是副科长。顾某有一次写了一个纸条,约康凤莲去看电影《泰坦尼克号》,康凤莲却没有去。康凤莲那时正与姬飞“浓得化不开”,心想:姬飞好歹是个县处级,你顾某不过是个小小的副科级,也想吃姑nn的天鹅r!做梦去吧你,喝点洗脚水还差不多。所以有些女同志的目光总是短浅一些。顾某摇身一变,就像当年落荒而逃的国民党还乡团长,而今成为富甲一方的台商来局里投资。康凤莲有点后悔,听说顾某要来,急忙去做了美容,脸皮被拉得生疼。一颗因放的时间太久发蔫的大白菜,即使洒上水也水灵不到哪里去。年龄大的女同志做美容就相当于给发蔫的大白菜洒水。那天康凤莲早早来到办公室,乘办公室没人又揽镜自照,搔首弄姿,把一张刚“洒过水”的脸左顾右盼了一番,可狠心的顾某却没露面。
  顾某虽未露面,他的气息早跑到了我们玻管局这幢大楼的角角落落,甚至“味儿”都蹿进了卫生间。那几天,各科室的人都在谈论顾某的“大款成长史”,卫生间一边蹲一个还在感慨万千。一个说:“人比人活不成,骆驼比马骑不成。”另一个说:“原来看不出他有多大出息呀,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一个又说:“那家伙晚上睡觉咬牙特别厉害,我一次和他下乡,睡一个房间,半夜突然被他‘咬’醒。我那时候才懂得为什么有‘咬牙切齿’这个词。”另一个接上说:“咬牙可以理解为‘树立志向’,‘切齿’可以理解为‘磨炼意志’,这一‘咬’一‘切’,不就成个大款了!”
  按照同志们的说法,顾某“发达”的版本至少有三个。其中两个版本不外乎官商勾结之类——俗!此处删去(至少五千字)。流传较广、易于被人们接受的另一个版本是:顾某一下海,创办了一个“环球电脑公司”。起初这个“环球电脑公司”只有一台电脑,一台复印机,在街面上租赁了一间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门面,聘用了一个傻乎乎的打字员,给机关单位打印一些会议文件,可谓惨淡经营。转机在公司成立一年以后。一次,顾某亲自去市政府某局送一份打印好的会议文件,无意中获得一个信息,该局准备在政府各局中率先上一套办公自动化系统。顾某开始暗中运作,决心承揽这套系统。该局有一个副局长还是顾某的亲戚,按一般人的思路,应先去找这个副局长。可顾某却没有去找亲戚。顾某是这样想的:若你去玻管局办事,找余宏进能起什么作用?恐怕只会起反作用。找余宏进还不若去找鱼在河!今r之鱼在河,已非昨r之鱼在河!所以找余宏进属于“多余”,找鱼在河说不准倒能摸住一条“大鱼”。顾某是那种聪明人,下海一年,总结出了“三个基本”:回扣是基本原则,金钱是基本关系,利益是基本纽带。他按照这三项基本原则,在一天傍晚直接去敲开了那个局局长的家门。顾某旗开得胜,将这套系统c作下来,一拨拉算盘,净赚十万元。顾某茅塞顿开,跑遍了市委、市政府及下属各企事业单位。正准备“上”办公自动化系统的,他就按“三项基本原则”去运作,无不奏效;暂时不准备“上”的,他就像一个耐心的妈妈开导执拗的孩子一般,苦口婆心做工作。火候差不多了,赶快再按“三项基本原则”c作。最后结果是,“三个基本”后面又多了一个基本——基本将所有机关单位的办公自动化系统“拿”了下来。那两年顾某忙得像个陀螺,从早到晚脚底儿朝天跑,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他甚至像治水的大禹一般,三过家门而不入。有时一天只吃一顿饭,有两年没吃早点。起初骑自行车跑,后来骑摩托车跑,再后来开上小汽车跑。从市里又跑到县里,从县里再跑到乡里。从这个县跑到那个县,再从那个县跑到另一个县。有一次由最东头的一个县向最西头的一个县进发,中间隔过了三个县,穿过了四条河,翻越了五座山,掠过了广阔的田野和山峦,宛若一支带着哨音的林中响箭,行程达七百余公里。从“天刚麻麻亮”一直跑到“夜幕完全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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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叛》46(2)
  五六年时间辛苦奔波,紫雪的市县各机关单位都上了办公自动化系统。“做”完机关单位再做学校,帮学校上“电算化教室”。待开始将触须伸向学校时,环球电脑公司已今非昔比,鸟枪换炮。有了专门的办公楼,六十多名员工,其中只有四五名管理人员,其余全都是业务员。并高薪聘用了一名计算机博士做公司副总,资产已逾数千万元。
  局里第二次通知顾某要来,已是一周以后了。这天下午,顾某果然坐一辆簇新的别克来了。顾某的司机侍立这一侧,一位明眸皓齿的年轻女秘书笑微微地相伴在另一侧。司机手里提着顾某的公文包,端着茶杯;女秘书玉臂上搭着顾某的西服外套。顾某像港商那般梳一个大背头,穿着洁白而考究的衬衣(衬衣价格说出来怕吓着牛望月,不利于安定团结,不说为好),衬衣上扎着名贵的领带。当时老板和我亲自去玻管局大楼外边迎接顾某。顾某走在前边,老板和我一左一右“挟持”着顾某,众人簇拥在身后。走进局大会议室,班子全体成员已着装整齐恭候。顾某按照排列次序,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像领导同志接见劳动模范一般,先后与阎水拍老局长、陈奋远主任、余宏进副局长、朱锋副局长、姬飞纪检组长、牛望月行业工会主席、赵有才行管办副主任、陶小北总工程师一一握手。马方向局长在旁边做着介绍,我跟在马方向局长身后桴鼓相应,适时予以补充。譬如顾某与陈奋远主任握手时,马方向局长会含笑对顾某说:“老陈现在是正处级了,行管办主任!”“行管办?”顾某不解。我看看马方向局长,急忙补充:“紫雪市玻璃制品行业管理办公室,简称行管办,咱局里新设立的机构,与玻管局一套人马、两块牌子。”然后看看陈奋远主任,再向顾某补充:“陈主任同时还兼着局里的副局长呢!”顾某便一边颔首,一边和下一个人握手。到朱锋,马方向局长介绍说:“老朱现在是副局长啦。”到姬飞:“老姬现在是纪检组长。”到牛望月:“老牛现在是行业工会主席。”到赵有才:“有才现在是行管办副主任,给老陈作助手。”
  到陶小北时,顾某逗留的时间略微长一些。马方向局长还没介绍,顾某眼睛一亮,先说话了:“小北还是那么光彩照人啊!这么多年没见,我可是常常想着你呢!”人一有钱,腰杆硬了,舌头撂得展了,说话就能放得开了,一些带有“意味”的话也能出口了。若牛望月这么对小北说,就带有“调戏”、“狎昵”的味道。顾某说出来,则是“洒脱”、“诙谐”、“亲和”。我当时心里想:钱真是个好东西!小北则在想:这俗物以为他一招手,我就会和他上床呢!然后又想:俗物终归是俗物,名牌服饰包装起来,还是个俗物!而他自己还以为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呢!小北眼前的顾某,仿佛已被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元钞票粘连在一起包裹起来——那就不仅是俗物,而是“怪物”了!小北突然瞥见顾某牙缝间粘有一个不太显眼的饭屑。心想,这俗物恐怕一天只刷一次牙,饭后睡前从不刷牙呢。而且他的笑容比冯富强虚假的笑还令人生厌——又成“厌物”了!俗物加怪物加厌物——不是个“蠢物”是什么?顾某的环球公司倒不若改作“四物公司”。小北真想把这个建议向顾某提出来。若顾某问她,为啥叫“四物公司”。她当然不会说是“俗物、怪物、厌物、蠢物”此四物,而会莞尔一笑作答:“物畅其流,物尽其用,物化劳动——公司发达了,一定会修楼盖房子吧,再加个‘物业管理’——这不是‘四物’吗?”小北最后又想:伟人说,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与人不必“斗”,而应该玩儿。与男人这种狗东西玩儿,才“其乐无穷”呢!小北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更迷人了。
  此时马方向向顾某介绍:“小北现在是局里的总工程师了!小北机遇好,上次配班子,市里有要求,班子里必须有一名女g部,小北搭上了这趟车,没费劲儿就上来了。”老板说小北“搭上这趟车”时,我心想,这妮子搭车去哪儿?火车还是汽车?境内还是境外?
  “那小北现在也成陶总啦!”顾某仍在小北那儿留恋着不肯离开。接着又说:“小北g脆也下海吧,到我公司来,给你个常务副总,年薪十万元,怎样?g不g?”小北当时想:这蠢物下钩啦!我又不是鱼在河,她瞥我一眼,想:鱼儿才咬钩呢!可惜我不会咬钩,只会“逃”(陶)钩。顾某话音未落,小北顺势瞥了那个女秘书一眼,女秘书听说要聘小北做“常务副总”,紧张的嘴巴张成一个“o”型,足以放进去一个乒乓球,怕人真给她塞一个乒乓球进去,很快又合上,含嗔带怨地瞥了顾某一眼。这一切都被小北看眼里,心想,我去做副总,女秘书还不抓我脸?小北的脸仿佛真被“抓”了一般,有一种火辣辣的感觉。为了不被“毁容”,我还是乖乖在玻管局呆着吧!即使哪一天下海,也要到真正的大海里去,或者就跟外公到南“洋”去,才不愿在紫雪市这个小河沟里与这些厌物为伍呢!小北想着,话都懒得说,只是微笑着看着顾某,一切尽在“不言”中。小北虽然在脑瓜里“说”了许多“话”,但那都是“心语”,别人听不见。面对衣冠楚楚、笑容可掬的顾某,她竟一句话没有说,只是那样不卑不亢微笑着。顾某像一架飞机一般,在小北身边“盘旋”了好一阵儿,见无法“着落”,担心油料耗完一头扎哪儿失事,只得讪讪地别转脸去,和别的同志握手敷衍。
  《背叛》46(3)
  看来金钱也不是万能的!顾某有点沮丧地想。当然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顾某瞥瞥身边女秘书那张年轻而生动的脸,又想。
  顾某“接见”完班子成员后,马方向局长主持召开全局同志参加的座谈会。老板向顾某介绍了这些年玻管事业的发展情况。顾某向大家介绍了环球公司的创业历程、公司现状、业务半径、未来前景。什么“艰苦奋斗,白手起家”;“员工平均年龄在三十岁以下,学历在大专以上,充满了朝气”;“公司机构简单,制度管人,各负其责”;“全部实行聘用制,人员双向流动,老板炒员工,员工也可以炒老板”;等等。说到业务半径时,女秘书“哗”地打开一张业务分布图“挂”在自己身上,只露出半个脑袋和一双脚丫子。图上有许多遒劲有力像鞋刷一样的红s箭头。大家的目光当时刷一下s向那些红箭头。有一个红箭头在女孩腰际,写着“东南亚”;另一个红箭头与“东南亚”毗邻,写着“香港”;有一个箭头向上直指女孩一只r房,写的竟是“俄罗斯”;另一只箭头毫不示弱地指向另一只r房,写的是“欧洲”;最有趣的是有一只箭头向下直指女孩“那儿”,写的竟是“澳大利亚”。
  这个女孩的老公应该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一手搂着东南亚,一手搂着香港,摸着欧洲和俄罗斯的r房,在澳大利亚“唱歌”。
  看完挂图,下一项议程是由顾某向局里赠锦旗。顾某拿出的锦旗上写着两句不伦不类的话:“吃水不忘挖井人,难忘玻管培育恩”。这两句话若让民国四大教授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赵元任以及章太炎、辜鸿铭等国学大师看到,九泉之下也会辗转反侧,难得安生。
  座谈会结束后,到局办公大楼前合影。那天下午全局同志同时张了两次嘴。第一次是合影时齐声喊“茄子”;第二次是喊完茄子到蓝天大酒店聚餐。因顾某饭前还要致词,大家入座后还张不得嘴。顾某致完词,端着一杯酒邀大家共同举杯,大家才共同张开嘴将那杯酒倒进去。
  那天顾某上的是五粮y酒。局里同志喝了个一塌糊涂。小牛他们那一桌喝了五瓶都不尽兴。饭毕,每人怀揣顾某发给大家的二百元购物券,打着饱嗝儿在蓝天大酒店门前和顾某握别。当时我恰好和小北站在一起,就像我们《紫雪r报》每天的头版头条和二条,两篇文章亲热地挨在一起一样。小北当时一边向顾某那辆别克车挥手,一边却扑哧笑了——她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位老师。那时她读高三,一位年轻男老师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一次千方百计将她哄骗到床上,像建筑工地房梁上扔下来的一袋烂泥一样,伏卧在她凹凸有致美妙绝伦的身子上,隔着衣服瞎折腾。老师笨重的身子像旧社会“三座大山”中的其中一座向她压迫过来时,她竟毫不在意,在那儿扭着头不慌不忙看电视。老师房中的电视上正在播放《s雕英雄传》。小北读初中时就喜欢s雕,也不知看几遍了,那天仍然看得津津有味,美目顾盼,笑靥如花,看到高兴处哧哧直乐,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小北那天穿一条铠甲一般的牛仔裤,老师像一架订书机一样在她身上忙活,累得满头大汗。当他情急中试图拉开她牛仔裤的“拉链门”时,小北像林黛玉那样蹙蹙眉头,以手不耐烦地拨开他的手,说:“得了吧您!您又不是《红楼梦》里的贾瑞,‘硬邦邦的就想顶入’!”只这一句话,就将老师打蔫了。小北从那时起才知道男人原来是这么些肮脏的货s!从那以后,她不再将那个老师视作老师,只把他看作是一个男人——能在体内产生精细胞的一种高级动物。经此历练,她从此不再怕和男人上床——因为结果只是他们自己和自己玩——与小北没有多大关系!那天在蓝天大酒店门前和顾某告别,她突然觉得顾某有点像那个多年前隔着一条牛仔裤冲她使猛劲的男人——男人就是这样,一辈子都在瞎使劲儿!她想。当然,那种真心相爱的男女除外。她又想。想着,扭头看了我一眼。那一刻,她的一张俏脸花团锦簇,如火如荼,妩媚极了!
  顾某的别克车像一个卖弄风s的鸨儿一般,扭着肥厚的臀部驶入大街上熙来攘往的人流中。玻管局的全体同志在蓝天大酒店门前作鸟兽散。我这个《紫雪r报》的“头版头条”,却将总是温情地依偎在我身边的“二条”扔在一旁,像我儿子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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