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小冒:似水柔情》第 5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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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有几个人总在一起谈论往事,她们说很多事情,没有事情可说的时候就编一些,这群人实在受不了无声的日子,所以每当有什么异样的事件,她们将会讨论很久,那些并不新奇的,在监狱外是极普通的事情在这里却是令她们满怀寄托的,是活生生面对绝望的武器。
  这些事物组成她们每日的必需。
  或者某个人出了什么事,死掉了,或者有人来看望某个人了,这些都使她们的精神为之一振,并当作谈资争论太久,以至于这两个女人的感情刚开始萌芽,所有人都在远处指指点点。
  而事实就是,这一直是一个丑陋的事件。
  没有一个美妙的开始,在污秽世界里所有美丽都是肮脏的。
  16、那个女人。。。。。。
  16、
  那个女人,若浮这么长时间所有心思所集中的情人,被拉去要枪决时,她看着她在面前默默走过,她看着她,没有能发出一点声音,只能静静看着她。
  她愣在那里,就愣在那里,不想再有任何的移动了。
  她怕时间就那样随着她沉重的拖动过去了,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心痛。
  她看见她的眼神里发出某种不知名的留恋,不错,她不知名的留恋使她一生难忘。
  她的情人,她想对她说,她看得懂那种表情,她记得,她从她第一个男人身边离开的时候,她的笑容跟她是一样的,内心充满这宁静的绝望。
  不对,并不是所有留恋都有人去解释,她只关心眼前这个长头发的女人是不是要一去不复返了。
  这种绝望她并不是第一次有过。
  她暗自以为,她一定会再回来的,她曾祈望她再回来,她多么渴望她只是出去走走,散步,或做任何事情,就算同别的什么情人见面,就算散步要很久也行,只要是要回来,只要是要回来。
  她的心仿佛就在那一刻破碎了。
  她透明眼睛的望着她,她傻痴痴的看见她的心是这样透明,足以让她读懂,不必再费尽心思去揣摩。
  可是她再不需要懂了。
  她将忘记她的存在,忘记她曾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忘记她的身体,忘记她的手指,她的嘴唇,忘记所有的、有关她的任何事物。
  这一刻,如同她第一次把爱说出口时一样的羞涩,她想那是一种难言的忠诚。
  她对她说,等你出去,找个男人。
  她看着她的脸庞,忍不住爱上这个脆弱的灵魂,她对她说,她同她生活所接触的所有女人一样,只是想要她,然后就不再需要其它的任何,她认为她必须有所自由,有她独立的空间。
  可是这个倔强女人,临走她再没有看她。
  她想恨她,可是没缘由的喜欢上了她,不同所有的人,是万千人当中最特别的。
  她不敢再仔细看她。
  她怕她的心思忽然就改变了,她的生活是那样平静,她忽然又不想做她的情人了。
  她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后悔了。
  或者为此感到疲倦,如果她还想要,她会毫不犹豫的为她付出一切,但是她再没有,只是整日整夜恐惧着那个日期。
  死的日子渐渐近,她开始发疯。
  她开始对着黑夜里的镜子,看着自己发呆,搞不清自己是怎样的一个女人,是一具尸体还是一个活人。
  她看着她自己,十分仔细,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但她还是忘乎所以,变得十分陌生,穿戴宽松,身上散发着过久没有洗澡的汗s味儿。
  她厌恶了这种莫名其妙,似乎别人身上都没有过这种气味,只有她才有,只有她才能闻到。
  后来,她从她的情人身边经过,在她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她发现了同她一样沉默的气味来。
  她想对她说,她并非真正喜欢她,可是为什么要勾引她,使她这样为之痴迷。
  但是她没有说,她是不能说的,这种感情,像她第一次想要一个男人的时候,那没有出口的感情。
  她自早就知道,这个女人终究有一天会爱上她,会来要她,用她无比纤细的手指和灵活的轻舌,用她曾经万分熟悉的方式,把她当作其他女人一样,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她要爱她,才会要她。
  最少如此。
  这种爱,像是已被过久遗忘了,在她感情里似曾相识,却真实的不像曾经存在过。
  她不知有一天当她老去的时候,她将以怎样的心情来慰藉自己。
  她身边或会有她曾背叛过的人,那些人是她生命中最珍贵的亲人,他们都曾想要原谅她,并且已经没有理由再责怪她。
  这一切,该是如何的发生,并走到结尾?
  她听到枪响了,她的心开始绝望,然后又是连续的两声枪响。
  这时她对自己说,如今她所活着,就是为她救下的命而活着了。
  她不知是不是感激之情在作怪,或是这种爱恋使她情不自禁为之难过。
  这时她像所有人一样,都立在那里,听见枪声,竖起耳朵仔细去听,去辨别。
  她看见她们的表情,竟忍不住笑起来,她真的笑出来了,并且掉下很大很大的泪珠,她忍不住要笑,继续的笑下去。
  这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她不再是她的情人,她只是一个匆匆来到她身边的人,教她喜欢自己的方式,喜欢选定情人的方式活着,然后再无所顾忌。
  她自由了。
  她教使她如何令自己真实,如何不去想死,恐惧死亡。
  她喜欢上她,她定也喜欢着她。
  可是命运就是这样,她谁也不怪,谁也不会怪。
  两个女人的相识太短,短的只能用小时来计算,她跟她说话,会说发自心底的话。
  仅仅如此,或许不足以使她对她有所奢望,而她的表情,也只在最后一刻,才最仔细的印到她的脑海里。
  两人再没有了任何关联。
  侩子手是她们爱情的终结者。
  这个女人死掉了,她不知是否会有人为她埋葬。
  这样一具不逢其时的尸体,该由谁来埋葬?
  如果她再执著一点,或许她会做她有生之日最忠实的情人。
  如果,她不是惧畏死亡,一个临死前感情脆弱的人,或许她不肯再犯错。
  但她已没有机会继续错下去了。
  不知哪里的黄土将为她埋葬,或许她的尸体终究会布满蛆虫,被野狗啃食,总之怎么样都行,她一定不会在意。
  她只想知道她临死前的想法,她虽然假装不在意了,内心底她却想知道想得发疯了。
  只因为是她,这样一个使她认识自己的女人,使她当晚在发了霉的床板下躲了一整晚。
  而后,她看到围墙外的天空飘来一朵似是而非的乌云,再空中顽皮的扭动着四肢,急速而激烈的飞走了。
  空气中弥漫了一种死的气息,这悠然的气味令她感到万分熟悉,若浮想起她身体上的气味,想起了那个女人,这种气味在浓烈刺鼻的气味中异常的持久,久久不去。
  她抬起头,仰视着那片天空,仰视着那片湛蓝的天空。
  仿佛那个女人正以她绝美的姿势行走在天空中,滑行的动作更像一朵飘忽不定的云彩,她听见她对她说话,但不知在说什么,她想她一定还在说情话,她的情人总喜欢编一些情话对自己缠绵不离,有时还的说着悄悄话,来使两人同时达到高c。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17、像这样。。。。。。
  17、
  像这样,她已经幻想的过久,日子却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一年一年过去。
  她什么也不管,只管自己。夜里她听别人讲她的闲话,她也淡然处之,她是不是她们所见过最疯狂的女人都不重要了。
  她不需要反抗,她知道反抗是没有用的,她不再去反抗了,这就是她的宿命,使她一而再、再而三屈服的宿命。
  她身体的所有欲念,所有属于她的情感、时间,不再归她所管,而是让命运接管了一切。
  谁又可以说,她宁愿深爱着这个世界,并且接受它的一切?
  从她小时候懂事开始,在她所知所想的所有可能中,外面是嘈杂和绝望的,她从不放弃逃避那一切的坚持。
  她需要这种逃避,她是弱小的,需要保护。
  可她只能在父亲的威严下生活。
  她的父亲深爱她,却重重压迫了她。
  她已在监狱里呆得够久了,并想通了太多事情,她发觉她父亲的可怜,她想起她的母亲,但她不知该如何定位她。
  甚至没有理由想念她,她知道她定会像她父亲一样的爱她,同她一样不知该如何想念她。
  她的父亲,在他弹琴的时候,曾多次不许她靠近。
  她听见他轻轻的啜泣,琴键上滴了泪水,有时泪水泛滥,他就会努力擦一下,只擦一下。
  这一下,就可以使他长久的不再流泪。
  她苦难的父亲不知犯了什么错,总之这个错误是遗传的,那一定是一个巨大的罪过,如果不是,她便不会活得如此狼狈。
  那时她正年幼,不知她的父亲原来如此脆弱。
  若是她知道,若是父亲肯在她面前低头,她定会寸步不离开他,代替她的母亲,永远守候他。
  只是时间奔走得太迅速了,眨眼间所有的事情已过。
  她父亲现在不知在哪儿,是否还活着,是否仍旧苍老,这些都不知。
  她对他的印象已开始模糊。
  她开始累了,对于这种情境,有时她很在乎,有时又不在乎。毕竟命运总是以这种突如其来的灾难来降伏她,折磨她,摧毁她。
  她的父亲曾说,她本不该知道她母亲的过去。但她初恋的男人对她说,她必将像她母亲一样,因这美丽的面容而承受虚荣的摧毁,抛弃所有男人又被他们所抛弃。
  她对他说,他不该这样说她的母亲,她的母亲一定有她的因由。
  可是她怎会有什么不能说的因由呢?
  她至今搞不清楚。
  那个男人强暴她,又骂她,他对她说,她的母亲抛弃她和她的父亲,那就是她的母亲。
  他开始笑,像一个气急败坏的赌徒面对一场不能收拾的残局,对着她满含憎恶的笑。
  但她还年幼,两个人不顾一切的笑,她对他说,她不能离开他,虽然他所说的连他自己都未必相信,虽然她依旧会相信,但她情愿自己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他仍旧要笑,并且他说,他喜欢她,他喜欢她,这话永远是真的,千真万确。
  她开始后悔,对那个男人,她开始感到后悔,她后悔得无地自容,更不知如何去面对她的父亲。
  她一直强迫自己不信那个男人同她母亲曾是情人,她对母亲的记忆仅止于此。
  她愈来愈像她的母亲,她记起那个男人,他曾指着那个女人的画像对她说:她应该恨她,他要她使劲儿的恨她。
  但是她抬起头冲着那个画像开始流露出恐惧,流露出向往,从血y里带着的联系战胜了一切。
  在那里面,女人的笑容是善良的,她不得不感到一种温情的爱,不得不相信自己正处于痛苦的边缘,这种悲哀由她的母亲而起。
  而她过早开始了对母亲的好奇,对这种好奇她感到忏悔,她忏悔,是真的。这是真的。
  现在,若浮照起镜子时,已发觉自己很像那幅画了。
  她却不能承认那是她的母亲,她所失却的母亲。
  虽然谁都知道,却强迫自己说她不知道。
  她看着自己,就像注视着从未谋面的母亲。
  她想起她的父亲,开始对他产生深深的眷恋,那眷恋是缺失的过去所不能替代的。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这一生的时光,过去了,便就是过去了。
  一切都是无用的,她怀念起她的父亲,唯恐不能再与他见上一面。
  忽然她开始希望出狱,刚刚平静的生活似乎又让她有了一个希望。
  这种重生的心情似乎与她久违了,使她杂乱的开始想象,她想象她出去的生活,要找一个同她相好的女人,或者男人,不再对他提起任何往事,她会全心全意的爱他,她要告诉他,曾有一段日子,她是一个美丽又年轻的女人,但现在和将来,她的容颜都将为他而存在。
  她是这样一个女人,她也要他全身心的爱她,否则,她将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他。
  她就这样决定了,她不知她是否还会遇上这样的人,因为她不知还要待在这里多久。
  她很久没计算日子了。
  如今生活已令她感到厌倦,她厌倦起这平静的,没有波澜起伏的生活。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18、有一个少女。。。。。。
  18、
  有一个少女,她曾是那样无知,现在,她仍旧喜欢那种感觉,对情人丝毫不去怀疑,相信他并永久的拥抱她。
  她喜欢对她的情人说她相信他,不论时间往复,所有的时候都相信他。
  但是她的情人,却屡次欺骗她,不论是在要她的时候,还是在别的场景。
  这个少女,永远像是一个未曾长大的孩子。
  但是这个少女一直长大,终有一天她将明白所有的事,这一天到来时,却已没有能力再来一次了。
  谁都没有能力再来一次,命运就这样将数个短暂的爱情结尾,然后使她明白,她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女人,来到这个世界与自己为难,与男人,被情人抛弃,再爱上一个男人,如此而已,命运已经习惯这样草草收场。
  它就这样告诉她,压低了声音,轻声告诉她。
  若浮已记不清了,她似乎也未曾听起有人说过,他们这样看她,说她。
  她生长的环境不同,若她是一个男子,她会成为另一个天才的演奏家,像她的父亲一样。
  但她不是,她只要享受。
  她听父亲弹奏时更在乎是不是美妙,是不是动人,而不在意他某个音符的力度是否到位。
  更确切的说,她完完全全只能做一个欣赏者。
  她的父亲问她,哪个音符不对,她不知道。
  然后就要挨打,她说,你就喜欢打我。
  她的父亲下手更加重起来,他说他就是喜欢。
  她不会因此流泪,哪怕不能忍受夜深人静的恐怖,她起床看着窗外,去看满天的星星,或是y暗的夜空,不敢大声喘气,她怕她的眼泪随着喘息声就掉落下来。
  这些童年的记忆不再需要她特别去注意,却已然刻了上去。
  这些记忆,她一想起来便要去阻止,徒劳的像阻止一场寒流或瘟疫。
  她知道不能不去阻止,否则就将被湮没的无以复加。
  只当这个时刻她就开始思念,思念她的初恋。
  她的初恋同样美好,同所有女人一样的美好,纯洁,不带任何瑕疵,她不止一次的这样想,这样肯定。
  而她所有的思念就停留到这里,到这里的思念依旧是美好的,它给她安慰,给她暂时逃避的场所,她感谢它,同样感谢自己。
  她残忍的梦境曾不止一次差点将她毁掉。
  她疯了般扯醒自己的梦,撕裂一切希望,所有的存在都曾由此几乎毁掉。
  她感到自己所有的毛孔在剧烈收缩,可她依旧变成了这个样子,痛楚丝毫没有减缓,梦境却已残缺。
  她看到她幼时的面孔,看见她从不伪装的脸上如今布满愁容。
  她从不疼惜自己,就如眼前的r体不归她所有,她所每天看到并且所熟悉的都不曾属于自己。
  是的,此时的若浮毕竟比她幼时更清醒,更不能放纵自己。
  黑夜她躲在试衣镜前。
  悄悄穿上她所梦寐以求的衣服,它们坦露着所有不能袒露的。
  同她的身体一样张开着,在深夜面前。
  她为之兴奋。
  从这一天起她转而爱上深夜,爱上她所收藏的衣服,这一件一件只有在黑夜才会着身的衣服,仿佛和每天的黑夜一样才是她最忠诚的情人。
  这一切都告诉她,只有他们才不会背叛她,不会离开她。
  可是这庞大的事物永远不会爱上她。
  她这样深爱着她黑夜的样子,并畏惧着自己的r体,神圣的供奉起来,只为亵渎那所有悲伤。
  她喜欢看自己呻吟的表情,仿佛她情人躲在镜子之后,偷看她深深迷醉的表情。
  她乐于欣赏着,如同黑夜一起欣赏。
  于是她躲在自己的身影里,看她美丽的情人同自己。
  她更乐于这种痛苦。
  这种痛苦至少不会使她流泪,不会令她失去缠绵。
  这种痛苦令她有一种迷雾般的渴望,她将忘记她的存在,手指伸进遥远的无限,缠绵随之而来。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19、可是无数个黑夜。。。。。。
  19、
  可是无数个黑夜就这样度过了。
  所有身处牢狱的人都不会被同情,甚至被她执著过的爱。
  所有的时间都不再是自己的了,没有自由的生活让她的思念更加急迫。
  她对所有经过她身边的女人都说,她累了,她已经累了。
  但没有人答复她。
  在这里,她得到的是这样一种回答:绝望的墓碑式的回答。
  她对生活的牵挂就像临近了结束。
  她一直都在想,是不是所有人都在这十年里有所变化了?
  就如同她一样?
  她开始迫切的掩盖自己,不能制止的清洗整个身体,用冰凉的水使整个身体麻木。
  甚至更加用力的搓洗自己,搓洗这不可原谅而又残缺的身体。
  她宁愿看到自己是如何被丑陋所凝固,被一群肮脏不堪的动物所践踏,即使她心怀畏罪也宁愿看到自己的惨死。
  有时她产生马上就要被肢解掉的错觉,可她的身体又促使她看清现实。
  损毁的往事使她更加犹豫起来,怕自己不知何时会将它毁掉,如同毁掉她全部的记忆,毁掉曾在她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一样陷入茫茫无际的深狱之中。
  她似乎真是不能原谅自己了。
  当她轻松的开始讲这个故事,她忘记周围的人,给这些人讲。
  讲完后笑容惨淡,仿佛在这当中她又进行了一次忏悔,不过这不是她的事情,她将带着这些往事死去。
  这往事使她就像面临的不仅仅是一个丑陋的自己,而是世界上所有的观众一样。
  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羞于承认自己的傻子,却不得不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真是一个傻子。
  她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人像她一样,纵然自己是软弱的,却舍不得放弃那些不会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种人都是该死的人。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1、在卧室的墙壁上。。。。。。
  1、
  在卧室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油画。
  那是一幅死人的作品,画里的人却依旧活着。
  那个女人背靠藤椅,呼之欲出。
  她的眼神是孤独的,甚至有些凄切。
  他仔细看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深入到她的眼神里。
  母亲临走前,惨淡的看着这幅画,轻声对他说,这画已经二十多年没有看到了。
  画这画的人早已死掉,算起来也称得上是遗作了。
  而他并不关心这个,那时他正年轻,他问她画上的女人是谁,是不是母亲她。
  她不想说,只是苦笑。
  于是他猜到了,后来他到底是确信了。
  早晚都要知道这一切,如同某些事情,他将知道的加多,更加详细。
  后来,他再见那幅画,他发觉内心底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他站在他母亲年轻之时的身体面前,这个充满风情笑容的,屡次被他否认的女人身体,仿佛正要羞辱着他一样。
  他敏感并痛楚的思索,无法掩饰内心的迷茫,他不知那迷人的面孔曾怎样徘徊在一座古老的小城,他母亲曾经生活的小城里藏着多少秘密,这些都是他曾经竭力探寻的。
  他的母亲,二十年后不再散发出这样奇异的风采。
  而此,他对女人的敏感也随之而来。
  这些他当然体会不到。
  年少的时候,他母亲就已呈现出衰老的症状了。
  那是无法辨认的,一个女人的苍老同年轻,是忽然的一瞬间,岁月匆匆,时光似水,剧变也是在一瞬间。
  除非是刻骨铭心的疤痕,否则任谁也是无法辨认眼前的妇人就是那个画中的年轻女郎。
  他的母亲,在告诉他这些往事的时候,已经白发苍苍,皱纹遍布。
  她说,她早已开始老了,现在更能切身的感觉到了,所以要有很多事情告诉他,讲给他听。
  虽然大多东西都已不合时宜,却依旧是难以抹平的记忆,如果讲出来,或还在这世上有一个意义,如果不,那就什么意义也没有了。
  这张油画没有名字。
  画上的这个女人,曾是那个画家的情人。
  女人在那个画家死去的当夜失踪。
  那个夜晚,到处是黑暗,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这个画家死时,脖子上忽然呈现出一道绽开的血口,血y从喉管里喷出,他的脸来不及扭曲和狰狞就倒在了地上,连恐惧的表情似乎都已经来不及发出。
  能够想象的是,在这股血冲出来的那刻,他是立即就死了的。
  正是春天,柳絮满天。
  黑夜里,这种物体依旧悬浮在空气中,乍看起是惨白的,泛滥的,令人感到一股难忍的压抑。
  同时,在这飞絮背后,万物苏醒,动物和植物静静s动着。
  这种情境更像一个无法解释的古老预言的开始,这样的夜晚,更像是。
  再有几年,他大概也该出生了。
  与此同时,他的母亲,五十多岁,容貌却已毁了。
  她离开他时,他用一种坚定的眼神看着她——这眼神里面充满了渴望——她看着他,举止仓促,不由自主惊慌起来。
  他对她说,如果她离开,他就要死掉,在她面前立即死掉。
  她对这样的情景似乎并不陌生。
  她像关心一个弱者一样和蔼的看着他,满含微笑。
  她以这种笑容面对任何人,司空见惯。
  他对她说,他相信她。
  他又说,他的命是由她决定的。
  他拿起一把裁纸的剪刀,对准喉咙处剪了下去,随之他的瞳孔发生惊变,向外猛烈的突出。
  但她却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这是结果,必然的结果。
  她走的时候听到身后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却因喉管的断裂细若游丝。
  这尖细的叫声令她为之所动了。
  但她没有胆量回头,随着匆匆离去的脚步声,这尖叫亦消失在茫茫暗夜里。
  她身后落满了属于整个春天的白色飞絮。
  它们依旧是惨白的,泛滥的,没有丝毫的改变——你可以发现,它们年年如此。在这短暂的星球上,任何事物显得千奇百怪,却依旧按它自身的规律走下去。
  任何事情都不可想象,不可猜测,他们虽然重复,但每一次的发生都像初始一样,充满着新奇的色彩。
  她感到恐惧,逃走了,不像她的一贯做法。
  是的,她的确老了,没有哪怕再多一点情感来投放,不不不,这一切也许从未有发生过。
  她这一生躲在这美丽的面孔下太久了,太久了,最后,再也不敢露出任何真实的感情了。
  她说。
  她满目愁容,看着自己的儿子,久久的看。
  她的儿子也抗衡不了这岁月的摩挲,稚气已脱,成年了。
  他的母亲现在是一个苍老妇人的模样。
  她笔直的身躯端坐在他面前,仿佛正准备接受他的数落一样。
  但他没有任何理由埋怨她。
  这些不该由他讲。
  他问她,还记得后来一段时间,她去往他住的那间屋子吗?
  她指着那幅画对他说,不要摘下来,美丽的女人总能够避邪,留着就好。
  他说,他从来不信这些,虽然后来知道那是他的母亲。
  她冲他温柔的笑着,对他说,都由你,但是留着最好不过了,因为留着它至少还有些纪念的意义。
  这些回忆如同影子一样跟在他的身后。
  她不像一个母亲,倒更似一个可怖的巫婆。
  隐藏在虚伪的面具背后,将她所有的卑鄙挡在儿子面前,对他说,这都是他应该承受的。
  此后,他一直生活在这个女人的之下。
  他问她,若你不说,我可能将永远也不会知道。
  有一天,他得知那是他的母亲;有一天,他惊讶的发现一切他所追本溯源的谜底,竟然是这么荒唐。
  这一天真是荒唐的根源,一张画像正对着他的床尾——每天,当他起床,这个女人用仿佛鬼魅一般的表情紧盯着他;而他灭灯即要睡去,她依旧专注的打量着房间的一切。
  那是他的母亲呢,直到他搬离那个城市,搬离那个住所。
  他的生活似乎恢复了正常。
  他说,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每个白昼和夜晚,似乎总是缺少了些什么。
  那和切的眼神?
  这些时间,他时时被一种无形的探索影响着。
  然而多年以后,他大概要把它忘记了,岁月如梭,而记忆则更加模糊。
  他想起那期间,无所事事独坐在他的房间,他扫视整个屋子,然后感到一股难过,特别的,悲伤的。
  他直视着那幅画,忽然哆嗦了一下,一阵阵惊恐侵袭了他,胆小的他想要将它摘下来,却始终没有勇气。
  尽管他不相信那些虚幻的东西,但他似乎更没有胆量做出任何改变来。
  虽然这也不能说明他的胆怯。
  但他必定是犹豫的,永远是犹豫的,对任何事物是一样犹豫着的。
  2、如今,他已结婚生子。。。。。。
  2、
  如今,他已结婚生子了,他母亲的青春,仍似一幅绝美的油画躺在他卧室的大床下面。
  他估计直到他死的时候,大概也不会重见天日了。
  本来,这都怪他的母亲,这些往事,本该不是这样子。
  但事实总与之相反。
  他这软弱的性格总令他不由自主去接受,接受一个被时代抛弃的、饱受摧残的历史记忆。
  他被这件事所深陷,所残杀。
  这件事令他永远不可忘怀,他该将发生在他身上所有的事件连成一线,然后才得以安稳入睡。
  可是那些片段总要迷惑他,不仅是他,甚至迷惑了所有牵扯到的人。
  他同他们是一样的,他这样感觉到,甚至又感到自己是特别的,他是那种毫无差别中特殊的人,在他所听到、看到这一切之后,他所感知的亦是同样的无所适从。
  这说明他在整个事件中只是一个小角色。
  这个角色在陈述中异常的强烈,甚至即使靠得主角那样近,却总没有任何事发生在他身上。
  这种紧迫感促使他逃脱,深恶痛绝,他宁愿永远诅咒这种感觉也不愿只是站在角落里看着那一切。
  仿佛又是一贯的开始,一贯的往复,跟他亲身经历了似的,她的母亲限制住了所有的出口,把他关在一个没有光的囚房里。
  但事实与之又绝不雷同。
  那些往事丝毫不留余地的将他推向自我的毁灭,虽然主角同样是一个人,事情同样是一件事,但总令他失望、绝望、甚至令他想要不顾一切的去制止。
  令他不可忘怀的是,这仿佛已很陈旧的故事早已迈进了遗忘的边缘,却又奇迹般活过来了似的。无法更早一步,更早一步,或者又变改了,不后悔了;而他依旧脆弱,忍耐的灵魂没有更多解释,另外,所有的故事都该有个结局,这个结局,他永远也猜不到。
  因为事实上,它已发生了。
  从一开始发生,它就是不可安排的。
  他的母亲,她给他讲这些故事。
  那时,她的笑容依旧慈祥。
  那时,她已步履蹒跚。
  她对他说,她快要不行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死掉。
  她又说,有些故事总要讲给你听,若是不讲,带进了坟墓里去也心有不甘。
  于是,她开始慢慢对他讲,她要他听,要他在她的膝前坐下。
  听她讲。
  很投入的讲。
  最后,她终于讲完了,她对着他满含深意的笑,她说,最怕讲在半路就死掉了,现在她不怕了。
  她又说,这些往事,若是能够一丝不漏的回忆几年那该有多好。
  他看着他的母亲。
  她似乎并不善于表达感情,她面容的苍老如同语言的苍老,她的面容不足以证明这一切都是真实。
  但是即便如此,这个故事他仍旧耐心的听完了——任何事情,只要涉及他自己,他总是抱有极大的耐心。
  他说这真长,这真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而他母亲闭上眼睛,养神去了。
  年老了,怕死得很。她说,但同时又是随意一说似的,那令她渴望已久,令她惧怕的死总是离她很近。
  可是如今生和死对她都不再奏效了,这两种心境在她心底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虽然两者同时迫使着她思考,却不再有什么意义了。
  而她似乎已习惯这种状态,习惯已久了。
  在知道这些往事之前,他不知那是他的母亲。
  他的姐姐更不会知道。
  他从未与她提起过。
  他的姐姐从未来过这里,也不知道这里。
  此后她曾找过他,两人互以为不过是旧情人,彼此却仍不能释怀,然后她对他说不爱他了,他无言以对,就看她匆匆离开了。
  他从头至尾都是一个倾听者。
  不论是谁都可以把故事讲给他听。
  只有他。
  因为他是这样认真的倾听,从不感到厌倦,这真适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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