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国钢跟儿子坐在车里,小声谈论:“他们不管普通刑事案件,不是要找罗老二的麻烦,不是调查他杀过个把人,而是想要‘用’他。”
邵钧表情狐疑,罗强确实牛,不是一般人儿,可国安八局九局内部密工人才济济,哪个都不一般。
邵国钢来不及详谈,匆匆解释:“刚下的通知,这个案子现在是九局同公安部一起接手处置,我这边只能从旁协助,c不上话。罗强知道许多内情,对他们有用。非常时期,上面怕出大事儿,上手段,盯得紧。”
邵局长现在想跟罗强翁婿之间谈个条件,做个j易,都不赶趟了。
邵钧不信:“那个辉子还真能炸了天安门?……扯淡!”
邵国钢摇摇头,瞅儿子一眼,意味深长:“无论如何,你们监狱长是管不住罗强生死了。换句话说,罗老二现在,应该已经算是‘出狱’了。”
邵钧瞪大眼睛,还没回过味儿来……
邵钧没想到他跟罗强俩人千难万难,这么多年在监区里陪着这熊玩意儿挣工分,盼减刑,堪比王宝钏寒窑苦熬,说起来都是一口心头血。如今因为一件大案的机缘,小鱼小虾的命运被上层拨转掌控的一只手轻轻一拨弄,罗老二竟然就这么樊笼脱身?
罗强此时已经出狱了。
102、第一百零二章 枪手的密码
邵钧跟罗强这对儿野鸳鸯再次相会;是在燕山大酒店的大堂里。
这间酒店是国安部下属挂靠的对外部门;一些编外人员和重要内线经常安排下榻此处。酒店里一半房间住的是密工和特情人员;就连大堂值班经理和服务生都不是一般人儿,耳朵眼儿里塞着微型耳机;眼观六路。
罗强在酒店房间里让人憋着,足不出户好几天;好不容易出来透口气。他这些天一直跟九局内情处的一伙人在一起,辨认,回忆;讲述,j代他所了解的一切情况,并且与国安、公安两路人马研究讨论各种抓捕匪徒的方案。罗强甚至上台给那帮人讲课,亲身演示,这一类丛林枪手的做活儿套路,惯用伎俩,习惯的狙杀方式,可能暴露其破绽的x格缺陷癖好,这些所谓杀手的“密码”……这要是换做以前,罗强自个儿应该是那个被公安扒皮研究全城通缉的要犯,这回轮到他供出别人,可算知道了这些人办案的套路。做情报、搞刑侦的人都是逻辑和记忆天才,几百件证物,上千条线索,分分毫毫蛛丝马迹都逃不过这些人纤细敏锐的神经。
罗强忍不住自嘲:“老子这回可算认识你们了,以后哪个再勾搭老子g坏事儿,我坚决不g,不惹你们。”
陈处出手捏了捏罗强的肩膀:“你小子最好别g。”
罗强让这一下捏挺疼,“嘶呦”了一声。
罗强跟陈处说,老子牢里待忒久了,人坐牢都坐傻了,脑子都木了,您让我出门活动活动,抻抻筋?
姓陈的捏了捏手骨,捏出关节错动的声音:“想抻筋,酒店有健身房,训练房,咱俩练练?”
罗强眨眼,瞄了瞄对方紧身衬衫下面包裹的身形,一看就是练家子,嗤了一句:“算了吧,老子不想跟您动手,老子是真想透透气!监狱里是有味道的你们没蹲过,没闻过,我现在浑身一股子发霉的活死人味儿!我出去散散味儿成不?”
陈处略微凑近,下意识吸吸鼻子,然后头一仰又缩回去,无可奈何,一摆头。
罗强说话那表情口吻,就像是一把脱掉脚上一只汗臭淋淋的球鞋,冲着人鼻子下面甩一甩,老子要出去散散臭脚丫子味儿……
一群便衣密工没辙,只能答应这人出去“散味儿”。但是不许踏出酒店大门,不能出街露面,陈处说:“你小子一露头,让那个黎兆辉一眼逮着,啪一枪,直接把你狙了,我们这个月陪着你都白g了。”
罗强提到生死永远一副满不在乎的范儿:“他本来就是有仇报仇,直接一枪把老子狙了不就消停了么?你们也不用担心xx大、天安门了!”
罗强心里惦记馒头,也知道这次做活儿不一般,他不想让这小孩挂着心,又翻腾。
他往大堂沙发里一坐,舒服地往后仰去,伸手打个榧子,招呼服务生。
还没张口,服务生男孩特客气地说:“先生,有人给您点了饮料。”
罗强哼道:“老子不喝你们的洋玩意儿,咖啡啥的,一股子j屎味儿。”
服务生端上白瓷盖碗一枚:“给您点的大碗茶。”
罗强喷饭:“哪个小兔崽子知道老子想喝大碗茶来着?”
顺着服务生温柔地示意,罗强猛一回头,不远处某个帅哥斜眯一双桃花眼,两道火热的视线,不停勾勒他后脑勺的弧度……
邵钧戴着鸭舌帽,帽檐都遮不住一张俊脸的亮度,穿着仔裤便装,迅速坐到罗强身旁。
俩人好多天没见面了。邵钧攥住罗强手腕,罗强反手一掌把邵钧的手捏在自己手心里,根本顾不上旁人,完全就是下意识的,互相紧紧攥着,不想松手……
罗强纳闷儿:“你咋找着我?”
邵钧用眼神示意:“九局的人请我‘喝茶’,可不就找你来了。”
罗强:“他们让你见我?”
邵钧撅嘴哼了一声:“他们要不让咱俩见面,估摸着哪天你让这帮孙子悄悄做了挫骨扬灰了三爷爷都不知道你埋哪个坑了!”
罗强皱眉:“他们为啥找你来?”
邵钧眼神意味深长:“他们把你带出狱溜达,你万一跑了呢?……你出去做完活儿之前,我必须留在这里,他们有人盯着我。”
罗强骂了一句,随即一转念,指着小孩说:“盯着你也好,你安全。”
邵钧现在也让国安的人盯着梢,非常时期,处于软禁状态,就是怕罗老二会出幺蛾子。那帮搞情报的,精明厉害着,什么不知道?全中国所有进出往来的越洋电话、邮件都在监控之下,专业密工有一种监听仪器,只要听到敏感词,仪器就跳音报告。
罗强轻哼着骂道:“你妈的,咱俩以前在你屋里搞个事儿,指不定哪个监听仪也响来着,你哼哼得那么好听,都让人听见了。”
邵钧也骂:“妈的正事儿不灵,一窝怂蛋,一个月都没抓着那个辉子?非要用你做活饵?!”
邵钧又问:“你要是立功,上面答应一定放你,给你合法身份?”
罗强用眼神否定:“没的谈,他们想咋样就咋样。”
邵钧火大:“凭啥?”
罗强倒无所谓:“等老子抓着活人,再谈。”
邵钧皱眉:“那你这趟做活儿,他们给你配枪?”
罗强冷冷道:“我是犯人,你觉着他们能放心让我拿枪吗?”
邵钧睁大眼睛:“那个辉子有枪,你没枪你给人家当r靶子?……那帮人以为你罗强脖颈子上长那圆咕噜度的玩意儿它不是脑袋它是个铜锤刀枪不入吗?!”
“王八蛋……”
邵钧气得低声骂……
罗强就喜欢听这小孩满嘴牢s骂骂咧咧,那小样儿看着乐呵。他顺手用手指弹了弹锁骨下方,发出“砰砰”轻响。
邵钧斜眼审视:“他们往你身上装了机关?”
罗强点头:“嗯。”
“那咱俩现在说话,他们都听着?”
“嗯。”
“姥姥的……”
邵钧喃喃得,眼神精明地往四周一扫,整个大堂视线一览无余。俩人你一句,我一句,抓便衣。
“你右后方五点三十分方向戴绿帽子的那傻,是。”
“你左手,九点方向,掏手机假装聊天那个秃子,也是。”
邵钧忿忿地斜眼瞪那几个便衣,脸沉下去,然后突然起身,以牙还牙,赌气恶作剧一般,围观监视众目睽睽之下,一翻身骑到罗强腿上。三爷爷让你们听,让你们看,看个够!
罗强稳坐泰山,面无表情,眼神都没怔一下。邵钧两腿夹着罗强的胯,捧着罗强的脸,俩人胸口相撞,只是一瞬间下意识,皮肤已经无比熟悉眷恋彼此身上那个味道。邵钧一口嘬上去,毫不犹豫吻住罗强,让自己成为酒店大堂两百平米视线内所有人的焦点!俩人都睁着眼,不停确认着对方最坚定坚贞的存在,嘴唇用力啃咬,让牙齿相撞,让舌头纠缠,吻对方粗糙的下巴,吻住眼睛,用嘴唇摩擦睫毛。罗强一口含住邵钧两根手指……
罗强身上装的微型通话器发出两声极其尴尬的咳嗽声。
罗强不理会,换个姿势,一手搂住邵钧的腰,一手掀掉邵钧的帽子,揉乱头发……
邵钧不甘休地啃了好一会儿,脸上带着兴奋的快感。对手未除,大战在即,血雨腥风,他心里这时候想的却是他这辈子头一回,跟罗强两个人在y光底下,不用顾忌所有人的眼光,就让他们看,看咱俩怎么无所顾忌地嚣张地爱着!
罗强轻拍邵钧的后臀:“可以了,滚了。”
邵钧故意对着罗强胸口的通话器,质问:“瞧见了?够了?知道老二肯定不会跑、不会离开我吗?”
罗强溺爱地摸摸邵钧的头,想制止这人冲动挑衅,没必要的。
邵钧眼底突然爆出委屈的水分,低吼道:“都这样儿了,出门办事能给他配把枪吗别让他再出事儿成吗?!”
……
从罗强这里,邵钧得知了目标枪手的真实身份,这也是国安方面的人需要罗强协助的个中因素。
根据胡岩描述的画像,罗强的信息,从电脑档案数千份资料里,罗强仔仔细细地辨认,最终指着一帧屏幕,是他。
这人叫黎兆辉,常年在两广云南边境做活儿,并且在缅甸生活过,曾经涉及沿海某省走私和军火生意,野外生存能力极强,能数个月待在深山老林中,不与人群接触,很难抓捕。而上面的人就是要抓辉子,最好能抓一个活口,这人背后可能牵扯了更深的境外集团,牵一发动全身。
罗强倘若不看资料,自己都不记着,他当年跟某个人有过一仗的j情。
缅甸深山密林,黏热潮湿,虫蛇遍地,两拨雇佣军在村子里火并,枪子儿噗噗吃进竹筒墙里,刻下一道一道恐怖的枪痕,劣质火药炸药让整个村寨陷入火海,妇孺一片尖叫哭嚎……
罗强将村寨里的匪徒荡平,提枪追入丛林,黢黑半l的身形在林间快速移动,军绿背心和丛林迷彩上溅满血迹,火光映红他的脸颊和胸膛。他埋伏在山梁上,远远地击倒对方一个崽子,随即借着突现的火光,发现他狙杀的是个半大的孩子,胸前还挎着步枪。
另一个男孩,单膝跪在那个死去的孩子身旁,扒下背心,用肮脏的衣服拼命去堵破d流浆的脑袋,想阻止脑浆喷s。
过了一会儿,那男孩放弃了,呆呆地跪着,面无表情,低下头亲了那个破碎不成形的额头。
男孩从他同伴失去呼吸的脖子上取下一副象牙雕小挂件,挂到自己脖子上。
几天后,罗强在林中遭遇三面陷阱,遇到伏击,让人一枪击中小腹,血爆了出来,半个身子都染红了。
邵钧吃惊地听着,迅速低头掀开罗强的衣服,扒下裤腰,盯着那一道深长的伤口。
伤口深入到腹股沟三角区毛发中,让一条潇洒的小黑龙纹身恰到好处地遮住,露出来显得颇有男人粗野y刚的味道。
邵钧喃喃地说:“这也太狠了!”
邵钧问:“这家伙当年多大年纪?”
罗强坠下悬崖的瞬间粗喘着看了一眼,密叶间露出那张脸。只有十四五岁的半大少年,眼窝深陷,脸蛋脏兮兮的涂满迷彩颜料,眼神带着超乎年龄的冷酷冷血。
……
几路人马现在都在拼命搜寻这人的行踪,争取在对方采取行动之前,就先把人抓了,或者灭了。
黎兆辉通过邮包传信,威胁公安,如果不让罗强出来单挑,就在xx大开幕那天,在北京城二环路某辆公j车上扔一包炸弹,把公j车p股炸烂,炸出比天安门城楼门d更大的d。
上面的人未必真在乎罗老二一个重刑犯的死活,然而这种明目张胆挑衅国家机器权威的暴力威胁,倘若妥协了,真把罗强推出去挡枪,那简直是将全城公安的名节都钉到耻辱柱上,嫉恶如仇跃跃欲试的市局刑警大队精英们也不答应。况且,非常时期,全城的安保都是政治任务,人口稠密的老城区一个风吹草动都可能伤亡惨重,一辆公j车上几十条人命。这种时候,绝不能出事儿。
因此,公安必须在对手下手之前,找到黎兆辉藏身之处,彻底解除危机。
这人善于变装,没有手机,从不用信用卡购物卡,甚至极少花销现钞,不与陌生人j谈,不住店,风餐露宿,不暴露行踪,怎么找?
九局在查,公安部在查,邵局长这些天虽然从临时负责人降格为“协助办案”,可也没闲着。他一整夜一整夜窝在办公室,在电脑里研究、思索证物图片,按动鼠标的手指停住……
邵国钢拎着一公文袋的图片,急匆匆进入燕山大酒店。
一伙人在房间里紧张地密谈,各种照片铺满一地,一床。
邵国钢示意:“你们看,这是食堂后门爆炸物的残骸,境外高端手段制造的炸药,比咱们小打小闹的土炸药威力大得多。但是,定时装置的塑料盒外包装,我认为是国产货,有中文字。”
陈处耸肩:“有什么意义?”
邵国钢道:“这种塑料盒市面有卖,能查出具体的厂家,牌子。”
一群人面面相觑,还没太听明白。这种小破塑料盒子,又不是路易威登爱马仕,啥厂家?啥牌子?无非是顺义或者房山哪个远郊区县塑料小制品作坊造出来的。
邵国钢又拿出一张证物图片,指着说:“这块刀片,从一大队三班犯人赖红兵腹部取出,应该是黎兆辉提前从狱外弄进牢号的暴动武器,这也有牌子,有厂家,外面有卖。”
罗强挑眉,沉沉地盯着邵局长。
邵局再亮照片:“这是第三件,焚烧的车子残骸中找到。外来务工人员常用的帆布旅行包,但是这个比较特别,这是军绿s,可能与嫌疑人习惯有关,别人用红蓝尼龙编织袋,他用军绿s帆布包。”
陈处眼光怀疑:“所以,三件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物件,邵局?”
邵局长:“看起来极其普通,可是这三件东西凑一起,黎兆辉大约是在什么地方买的?”
邵国钢将他的思路全部铺陈开,说了出来:“这个人在京城潜伏了很久,超过一年,因此,他的东西很可能是本地买的,不是外面带进来的。”
“此人行踪一向隐秘,绝少接触人群,不易被人察觉,十分谨慎,因此我判断,他买东西次数很少,很可能是一次从某个地方把所有东西买齐,然后带到某一个固定藏身和制造爆炸品的地方。”
“所以,这三样有厂家,有牌子的东西,我们假设嫌犯是在同一个地方买的,就一家店。”
邵钧在黑压压一堆脑袋后面的角落里c嘴:“我觉着不太可能,邵局,如果是我,我肯定货比三家,从不同地方买。”
邵钧在严肃办公场合很讲究,称呼邵局,不乱喊爸爸。
罗强叼着烟冷冷地开口:“我觉着很有可能,黎兆辉像这种人。”
邵钧扭头瞪罗强:“你买东西这么买?”
罗强语带嘲弄:“爷们儿买东西都这么买。又不是老娘们儿,还逛?还挑?再砍砍价?”
邵钧:“……”
邵钧委屈得,狠狠瞪了罗强一眼,扭头。
邵局一挥手,让那两个借机开小差儿打情骂俏的熊孩子闭嘴。
邵国钢郑重总结道:“所以我们现在就需要找到,全北京城有多少家店,同时卖这三样东西。”
罗强明白了邵局的意图,咬着烟点头:“这样的店不会太多,然后你们缩小包围圈,找到大致区域,老子动手。”
邵钧斜靠床头,翻看床上摊的一堆证物照片,突然拎起其中一张:“鸭脖子?”
邵局用手一点:“这是山上发现的真空包装袋,有可能是当时他们在山上等待,打发时间,吃过的东西。”
邵钧说:“肯定是,那片山坡平时没人去,即便有也是附近村民,他们吃城里的‘久久鸭’?这包装袋上有牌子。”
邵钧眼睛突然一亮,脸上曝露难耐的兴奋:“黎兆辉绝对没有时间心情在城里闲逛,所以他不是闲逛到这么一家店,咱们就找哪家五金杂货店同时卖这三种东西,而且这家店隔壁,碰巧就卖鸭脖子!……这个我熟,我去找!”
罗强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他老丈人这么些年连升几级,频频立功,绝对不全靠运气或者上头有人。邵国钢是基层刑警精英出身,而且枪法不错,关键时刻真能顶得上去,比手底下那一群脸上毛都没长全乎的小条子能扛事儿。
国安和公安侦察员两路出动,扫遍整座城市,速度非常之快,这个办事效率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
几个小时之后,结果出来了,同时卖这三样东西的店铺,全市有五家,然而只有一家跟鸭脖子有牵连。这家店竟然就在距离他们中/调部大院国安部办事机构以及燕山大酒店不远的地方。海淀往西,香山路上,有这么一家小五金店,店的隔壁就卖邵三爷罗老二都最稀罕的鸭脖子。
包围圈一步一步缩小……
所有焦点都集中在香山路往西、燕山风景区方圆十几公里范围之内。这里是燕山山脉主体,山峦起伏连绵,树木茂盛葱郁,山中遍布瀑布溪流,庙堂掩映,钟塔嗡鸣,一片绝美壮丽的景s。
103、第一百零三章 魅影狐踪
五道口附近一条小窄街道;外贸服饰小店和饭馆林立;各种灯箱招牌在夜s里闪着红彤彤的光。
胡岩的紧身西装马甲兜里c着小梳子;正垂着眼给一位客人剪头发;眼神淡漠慵懒。最简单的发型修理完,再上推子将后脖颈长出来的两撮碎发茬子推掉;r脖子推得光溜溜的,活像一段用开水褪过毛的臀尖。小店门脸非常小;门口灯箱上贴着“伊莉莎发x屋”什么的字样,中间还掉了一个字,一直没填补上。
胡岩出狱没几天;四处找工作。他也去过原来上班的“靓丽魅影国际造型屋”;那是一家高档连锁店,好几个城市都有分店,进进出出服务的客人至少是白领,金领,时尚人儿,店里用的擦头发毛巾和剃须水都进口的,烫个头续个发好几千块。老板见着胡岩,面有难s,小胡,我们也不是不想要你,你这几年也挺不容易,可是我们店这档次,这消费环境,你也看到了,不太适合你现在。毕竟,我们往来的都什么客人?将来让客人说起来我们店造型师有案底,捅了人,坐过牢的,影响公司声誉。
这家“伊莉莎发x屋”是东北打工仔开的小门脸,就在居民区街道口,便宜,方便。来剪发烫发的都是大叔大婶,还有附近各所大学的学生。十块钱一个男发,二十五一个女发。胡岩比别的打工仔有优势就在于他是本地人,轻车熟路,不用店老板为他张罗食宿。
胡岩收起推子,刷子蘸粉把后臀尖上的碎茬扫g净,大褂儿一摘,齐活了,十块钱,走人。
老板上街对过找人打牌去了,隔壁小饭馆鱼缸里晃动着几条行动迟缓呆傻的草鱼。店里就一人,闲得极其无聊,胡岩洗g净手和脸,自个儿坐到转椅上转了几圈儿,然后对着大镜子,敷面膜。墨绿s的海藻泥清洁膜,厚厚一层涂到脸上,再贴一层纸膜,敷着,小胡仰在椅子上,翘着腿,闭目养神。
门口有脚步声徘徊,靴子踩上树叶的声音。
胡岩微微睁眼,透过纸面膜两个窟窿眼儿看人。
从大镜子里恰好反s看到隔壁小饭馆门口的鱼缸,鱼儿目光呆滞。鱼缸厚壁有反光,映出角落里一袭男人的身影,头型g练,暗s风衣沾染尘土泥浆,脚上一双军靴。
胡岩兜里的小梳子小剪子哗啦啦掉在地板上!
他整个人直接从转椅上出溜下去,蜷缩到椅子后面,从椅背后面闪出半张大白脸。
只看了一眼,小狐狸后脊梁骨一阵凉气儿往头顶上窜,两腿之间都是凉的,直抽缩。午饭晚饭全部化作一汪酸水往上呕,嘴里莫名的全是那一箱葡萄的味道……
胡岩猫着腰,手脚并用,直接从理发店后门溜走,一眼都不敢多看。
他们这家店面其实就是租用了居民楼一层临街的一套房,把起居室改装成店铺,外面开一个前门,后门进去是这套房的厨房卧室,还有洗头小工住的地下室。胡岩冲进地下室,迅速将门反锁,抓起桌上的电话听筒,在桌子上找邵国钢邵局长留给他的联系号码。
听筒里没声音。
胡岩手忙脚乱地按键,没有声音,电话线似乎让人弄断了。
他的手机电池没电,他扑到工友床上找手机,身后直不楞的一嗓子:“别找了。”
胡岩猛地扭过头……
俩人用诡异的姿势僵着,都是大眼瞪小眼,小胡是吓得,辉子也是给“吓”得。黎兆辉歪着头,眯着眼,端详胡岩用三个窟窿眼儿透气的面膜脸。
胡岩往后退,退到墙边,警告说:“你别闹……你别过来。”
黎兆辉忍无可忍地伸手,一把揭掉恐怖的大白脸面膜纸,然后发现下面还糊着一层绿s海藻泥。
那颜s,那涂抹,像极了缅甸丛林中满脸涂了墨绿迷彩保护s的持枪少年!小狐狸一双眼镶嵌在泥巴脸上,眼珠黑白分明,灵秀发光……
黎兆辉沉默而怔忡,着魔一般,突然伸出两手。
他捧了胡岩的脸,一下,一下,抹掉那些伪装迷彩s,手掌心儿里剥出一张细白清秀的脸……
胡岩从对方掌中顽强挣脱,浑身绷出抵御的姿势:“你想g啥?”
黎兆辉问得直接:“罗强在哪?”
胡岩:“你找强哥做啥?”
黎兆辉:“做了他。”
胡岩哼了一声,说:“我不知道强哥在哪。我要是知道,我就告诉你,看是谁灭了谁?你还真觉着你有本事做了罗老二?”
黎兆辉身形高大,挺拔,后背将人结结实实罩在墙边y影里,肩头和胸膛隐忍勃发的戾气和y刚味道令胡岩发抖,胡岩的声音突然就矮了,小声嗫嚅道:“你还是算了吧,别找强哥麻烦,公安憋着抓你好久了,全国通缉你你还不跑?你这人找死呢?!”
小狐狸这些天晚上睡不好觉,脑子里总有个人影儿晃来晃去,做噩梦都是这吓人的混账玩意儿给他送葡萄,家里堆满一箱一箱葡萄!他也不知道自己算是怎么个心态,他当真一万个不想再见着这个辉子,可是见不到的时候,他每天白天晚上脑子里闪回的都是这个人,稍微有个风吹草动都让他心惊r跳。
胡岩:“你要么去自首,要么……快走。”
黎兆辉:“……”
胡岩让这人压在墙壁上,两人贴得太近,呼吸j缠,鼻息里是对方的味道。
黎兆辉面孔漠然,y郁,直直盯着胡岩:“我大哥没了……我犯了个错误,我当时怎么就没开枪……”
“是我的错……”
“我放过他两次,姓罗的混蛋,他逃了两次。”
“这回不会了,这回我一定一枪崩了罗强,打碎他脑壳,让他陪葬。”
胡岩低声叫:“你别害他!”
黎兆辉:“你喜欢他?”
胡岩:“……”
胡岩眼角一闪,顺手从桌上抄起一把剪刀,戳向黎兆辉胸口心脏位置!
胡岩脸s苍白,下手那一下特狠,不是没捅过人。
黎兆辉伸手猛地接住剪刀刃,尖端几乎捅进他虎口。他慢慢地掰,角力,粗壮有力的手指将细长的理发剪刀直接拗弯,像抛弃一件废铜烂铁,将凶器甩到墙角……
胡岩两只手腕让人牢牢钳住钉在墙上,黎兆辉一条腿楔进胡岩两腿之间,皮肤磨蹭,呼吸纠缠。胡岩浑身的血都是冷的,僵硬,恐惧,挣扎,再次被钳住,调转过去,脸压在墙上。他毫无反抗能力,任由对方将两只手慢慢伸进他的衣服,捋过一根一根肋骨,抚摩他的小腹,胸膛,脖颈……黎兆辉个子很高,从身后紧紧箍着他,像丛林里吐着蛇信的巨m想要吞噬血气鲜美的猎物,不断地缠绕,绞杀,让胡岩几乎窒息,不停地喘,哽咽,身上不堪一击的衣裤一件件剥落……对方就这么一直从身后抱着他,裹着他,抚摩他的身体,欣赏他因为惊恐而含泪战栗挣扎的痛苦姿态。
黎兆辉的头微微低垂,痛苦地皱眉,下巴磨蹭胡岩的额头。一束光从这人脖子上流下来,象牙雕小挂件在胡岩眼角不停晃动。二十年前的血,在牙雕纹路里渍入晦暗的锈迹,从暗夜丛林带出一股浓郁的腥气。
狙击枪子儿呼啸着划破密林上空;
破碎的头颅,爆裂四溅的脑浆;
软绵绵毫无生气的身躯,迟来一步而永远无法挽回的生命。
灰蒙蒙的天,青砖绿瓦的大杂院,紫藤架上开出一片莹莹粉嫩的小紫花;
稻草人,小糖瓜,洋火贴画,冰糖葫芦……
黎兆辉发出粗重的喘息,发抖,紧紧抱着胡岩,吻颈动脉上健康有力的脉动,吻胡岩完整无损没有一丝伤痕的额头,用最激烈最粗野的方式吻……
人和人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还不完的债;感情是债,义气是债,仇恨是债,恩缘更是债。
黎兆辉生于南国,身世坎坷,曾经流落京城,再辗转飘零异乡。尤二爷当年与罗强有断指之仇,对这个辉子,却有救命舍饭之恩。
二十多年前,尤二爷还年轻,身手利索,道上呼风唤雨。有一回上外地倒腾烟草买卖,收货,被人赖账,与当地一伙地头蛇起了冲突。尤宝川是啥人?没听说过混黑道的让人家给黑了的,说出去丢人,甭混了。双方亮开家伙打了一仗,尤宝川厉害,抄了对方的巢,发现那伙地头蛇是开窑子和做人口买卖的,捞的是暴利,喝的是人血。
尤二机缘巧合解救了一窝小孩,都是让人贩子拐卖到这地儿的。尚在襁褓中的婴孩他设法留给警察了,也算为自己积个功德。只有一个五六岁的男孩,揪着他的袖子,不愿意去派出所,不乐意回家,非要跟他走。
那小男孩自己说,名叫小辉。
尤宝川把这小孩带回京城,在东皇城根北街故宫脚下的大杂院里,养了一年多。
小孩很聪明,但是不爱说话,x格极其孤僻内向,看人不正眼瞧,斜着眼盯着;对周遭所有人都不信任,喜欢蹲在墙角画地,吃饭都要端着碗离开桌子蹲墙角,怕人抢他饭似的。小辉唯独不惧怕尤二,可能就是缘分。
尤二教小辉练拳脚,三九天在大杂院里,对着冻得硬邦邦挂满冰渣的稻草人打拳,冰渣把小手都戳红了。
小辉不怕枪,头一回摸手枪,就直接把枪平举,枪口对准尤宝川手下心腹,里边还压着子弹呢,吓得那人当时就哆嗦了。
小辉调转枪口,瞄准稻草人,“嘭”得就开枪了……
枪的后座力把小孩震得往后趔趄了好几步,枪脱手了,发皴的两只小手虎口处震得通红……
过年,尤宝川与手下兄弟坐在正屋里喝酒,聊天,盘算一年的买卖收成,小辉就蹲在墙角剥桔子,嗑瓜子,面无表情地听一伙土匪谈论赚了多少钱,死了多少人,逃过多少次公安围剿,爆了多少个脑瓢。
有个崽子手欠,坐过来,一把抢过小辉刚剥完准备慢慢吃的一盘瓜子仁,一口把瓜子仁都闷自个儿嘴里了。
小辉冷冷地白眼看人:“我的瓜子。”
那崽子笑呵呵:“小子,算你过年孝敬爷爷的,自个儿再剥一把。”
小辉重复着:“g爹让我吃瓜子。”
尤二c嘴道:“甭欺负小孩。”
那手下还不以为然:“没娘小崽子,大爷疼你才吃你的瓜子儿……”
话音未落,小男孩捡起地上一根筷子,狠狠一把戳上那人的手背!
……
当时在场人包括尤宝川都震了,半晌没说出话,地上洒出一摊血,哀嚎阵阵。小辉把筷子c到那崽子手掌上,食指中指两块掌骨中间,戳了个血窟窿。
尤宝川那时候没儿子,后来这么大岁数也没捞着个亲生儿子。他心里待见小辉子,孩子人不大,x格冷,下手狠,而且很忠心。
他一直让手下人有一搭无一搭地打听小孩原籍,原本想着倘若打听不到,就彻底将这孩子收入门下,然而过了一年多,还是打听到了,小孩是从广西那边拐卖到北方的。
尤宝川最终还是一咬牙,派人把这孩子送回老家了。江湖中人,g得刀口舔血掉脑袋的买卖,身边带个孩子不方便,难免有牵挂。
孩子送回去一段时间,尤二心里还老惦记着,左思右想不放心,又着人去打听,这才知道,孩子又卖给人贩子了。
小辉子身上有g棒烟头和烧火钳子留下的伤痕。
他是让亲爹妈卖给人贩子的。这次被送回家,正好,爹妈转过脸把儿子又卖了一次,囫囵赚了两回钱。
尤宝川捶胸顿足,这时才懊悔当初没把孩子留下,直接改姓他的姓儿当亲儿子养了,怎就留给那一窝畜生?!
道上辗转打听,人贩子那里转手了好几拨,从广西卖到四川,从四川卖到云南,这孩子逃了几次被抓回来打个半死,最后还是逃跑了。尤二爷就迟了一步,已经找到小辉最后被卖到的人家,可是孩子头天晚上跑掉,逃出边境,一去无踪,生死由命。
直到数年后,尤宝川稳坐京城黑帮老大,军火和毒品生意深入南方,想要打通南北j易线。隐蔽丛林中的诡谲的杀手听说尤二爷的名号压低枪口,从树顶上跳下来,身躯如锋利刀刃一般慑人,眉目比枪管更加冰冷……
故人重逢,当年的恩情要用血来偿,当年的义气要用命来报。
黎兆辉找上尤二爷,双方互有生意往来,有钱一起赚,获利对半分。他当然还有其他一些目的接近京城的旧故,让尤二爷帮忙牵线做更多的事儿。
黎兆辉也一直设法营救尤宝川出狱,计划跑路南方,越过边境,远走高飞。然而恰恰因为他的一念之差,危急关头手软没有扣动扳机,连累尤宝川饮恨倒在逃狱最后一道关口。
……
三天后,专案组接到胡岩的报案。
便衣侦察员早已布控在京西周边地带,然而附近城区人口稠密,外围山峦险峻,树木丛生,极易藏人,寻找枪手如同大海捞针,还不能警力声势过大,以免打草惊蛇。谁知道黎兆辉究竟藏在哪个旮旯,哪条小山沟?
公安的人气得骂胡岩,这人三天前来过,你小子他妈早g嘛去了?人都跑没影了,皮靴子脚印都让扫大街的扫好几遍了,你现在才报案?!
胡岩垂着头,门牙咬着嘴唇,眼神凌乱茫然。
为什么没早报案?
纠结什么?
胡岩眼前晃来晃去的都是那个人痛苦发红的眼睛,几乎勒折他的颈骨呼吸粗重近乎绝望地吻他……
罗强按着胡岩的头,粗糙的指肚捏上胡岩眉心,眼神犀利:“小胡,告诉哥,辉子掉下什么证据没有?”
胡岩问:“大哥,他被抓着得枪毙吧?”
罗强从鼻子里喷出一声:“小崽子想蒙老子?!”
胡岩垂下头:“……”
黎兆辉跟小狐狸纠缠磨蹭,从衣服里掉了一小块纸灰。就是这么一小片边缘烧成焦黑的纸灰,上面隐约还剩几个字,让一群公安刑侦技术员足足鉴定分析了好几个小时。
“这大概是香烛的包装纸。”
“什么样的香烛,哪的?”
“庙里卖给香客的,一把一把卖的线香,手握的部分一般用红s黄s绿s半透明的简易包装纸。上香之前要撕掉,可能不小心掉在香炉里,烧成纸灰,然后又沾在衣服上。”
邵国钢眼底透出兴奋的光,一字一句j待:“分析这个纸,找出是哪个厂家出的,哪家寺庙卖的,哪个大殿烧的。”
“这人就算化成一把香灰,也要把他从人海里揪出来。”
104、第一百零四章 香山碧云寺
北方清明时节;赶上风和r丽;暖y高照;正是登高望远踏青赏花的季节。
罗老板开车;带着妈和媳妇,到香山公园看望爸爸。最近赶上开大会;全城警戒,各方严打;难得小程警官能歇一天假,顺便一家三口出来散散心,爬爬山。
山脚下墓园里;三口人站在程爸爸墓碑前。罗老板潇洒地甩着风衣后片儿,摘下墨镜,表情肃穆恭敬,为爸爸摆上一束鲜花,两瓶二锅头,一盒稻香村的“京八件”,蹲下身,亲自给爸爸倒酒,洒酒。
程宇沉默地站着,扶着程大妈,听着他老妈十年如一r抹着小手绢在程建国墓碑前唠唠叨叨,念完一年到头街坊四邻小胡同里发生过的大大小小j毛蒜皮的事儿……
程大妈抹抹泛红的眼,指着身后戳着的这位:“程建国,咱们家程宇去年工作表现特出s,评上西城区十佳警帽了,领导给他树典型,网上还有大照片呢,照得特别帅……他们所长还悄悄告诉我,我也悄悄告给你哈,程宇年底肯定又要升衔儿,而且要升官!”
正在倒酒的罗战腾地抬头,程宇扭脸瞅着他妈妈:“升啥官?”
程大妈白了程宇一眼:“你们领导告诉我的。”
程宇莫名地问:“领导没告儿我?”
程大妈嗤了儿子一声:“所以说你傻呢,整天就知道埋头玩儿命加班,自己升官升衔你都不记着,也不争,也不在乎着?”
程宇三十岁出头。现在讲究g部年轻化,程宇这个年纪年富力强,有体力,有能力,有经验,让领导相中看上眼了,现在就是该往上提拔的年纪;三十多再不提g,估计这辈子也就没啥戏,一辈子当小片儿警。他们后海派出所有个副所长调职了,领导准备年底给程宇升三级警督,提副所长兼刑侦队队长,仍然分管刑事治安工作。
程大妈唠完程宇,指了指墓碑脚下蹲着的那位:“程建国,还有咱们家小罗,又开新店了,又买新房子了,又收新徒弟了,家里饭桌上又添新菜了,电视节目都演三套了!晚上我开电视,换了仨台,什么《食尚精品》、《美食闯天关》的,都是咱们家小罗,除了没让我抱上大孙子,咱家小罗啥都能g,都全乎了!”
“老程,我往他们分局领导意见箱里塞小纸条了,给他们提个建议,以后除了西城区十佳警帽,也评个西城区十佳警嫂、警帽对象什么的,给咱家小罗也选上去……”
……
拜祭过程爸爸,一家三口出来,程大妈想要爬香山,去碧云寺转转,赏个玉兰花。
程宇皱眉,捏了捏眉心,眼睛遍布红丝,熬夜值班好几天了,特别乏。程大妈摆摆手,自个儿去爬山,不让人陪,罗战赶紧p颠颠儿地填补上:“妈,程宇累了,让他在车里打个盹,我陪您爬山赏花儿去。”
程大妈满意地瞟了一眼,把罗战的手亲亲热热挎到自个儿胳膊上:“还是这大儿子孝顺。”
罗战挎着程大妈走出老远,还回头冲程宇暧昧地使眼s,伸着脖子,隔空跟程宇啵儿了一口。程宇嘴角浮出笑,白了罗战一眼,扭头钻到车里,把车座放倒,两腿一伸。凯宴车身特宽敞,睡着贼舒服。
程大妈一路挎着小罗同志,走在弯弯曲曲的山路台阶上,一路絮叨程宇:“小罗,瞅见了吧,还不如你呢!”
罗战心疼媳妇,赶紧解释:“程宇工作忙,每天起那么早,熬那么晚,没法跟我这个比,这又升副所长了,以后都是我陪您。”
“得了吧!”程大妈一挥手,过来人看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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