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前期》第 3 部分

  他却一脸刚毅,摇摇头,指着已经瘪下去的空袋子说:
  “算了算了,我有烤鸭。”
  接下来的此情此景,令我终身难忘。我们就当范都都不存在,说说笑笑,还要比谁吃得快,拼命地扒饭,尽量不朝范都都那边看,谁一扭头,我们就用“狼牙棒”,把他仅有的几根黄瓜条夹过来,分吃了。
  而范都都孤独地坐在车子座位上,也不吃他那已经不存在的烤鸭,也不吭声。静静地看着我们吃,不时还传来“咯咯”的吞口水的声音。
  正在这尴尬的当儿,神仙姐姐以光的速度,从塑料袋里钻了出来,以前从来没见她这样紧张过,一块鸭翅膀也没来得及从嘴里拔出来,就像闪电般跑了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
  “小龙,你别跑!只有你和我是一条心你敢把我踹了呀……”
  她还做动作,力图使我在听觉和视觉上得到双重享受,只见她高扬右手,手指呈揸开状,忽然,她的手猛一合拢,像抓住了什么东西,把那个不知名的东西,提溜到自己面前。我以为她要指责负心汉,不料,她却发起光来,依我看,她是“进化”了。但她身边另有一个发光体,依轮廓看,是个人,还是个男生。那男生向着游戏厅跑去,他把玻璃门一推,就闯进了那烟雾编织的地方,神姐自然跟了过去,但数次被玻璃门顶了回来,原来她不知道玻璃是透明的呀。第十五失败之后,她终于放弃了。
  她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嘻嘻嘻!女生最悲哀的,莫过于倒追反被踹。何况,她主动拉人家男生的手,具有一定的羞羞性。
  下一次的社会课上,老师宣布了调查结果:一共交了三份表。两份是我们小组做的,另外一个小组调查了三个商品的价格:一是泡泡糖,二是矿泉水,三是虾条,还是在门口的流动商贩那里调
  第六章
  前几年,大家见面后,问话都有所雷同。一年级的时候流行问:“这道题怎么做?”二年级流行问:“这道题给我看看好吧?”三年级时是:“你喜欢谁?”四年级是:“今天你跟谁好?”
  由于前几年我的表现十分不积极,受到了班组织的注意,甚至几次找人来给我做思想工作,令我下定决心痛改前非,决定这学期做问话的领路人。我第一个关心的问题就是:同学见面后,说哪一句开场白才能既显得热情,拉近距离,又不是那么r乎。所谓“r乎”,就是指热情地拉着人家的手,但自己的手却汗津津的。
  我准备倡导一些健康问话。如:
  “今天你吃了吗?”
  我带着一身凉面味,来到学校。同学们都陆续来了,我逮住机会p颠p颠地跑到一同学面前,热情洋溢地问:
  “今天你吃了吗?”
  那同学先是愣了一愣,张开口想要回答,却又闭上了,冷笑了几声,又张开了,一脸不屑地说:
  “老土,早变了啦!”
  我心理上一时还接受不了,悲切地问:
  “啥?”
  “今天你绯闻了吗?”
  哇……呀呀呀!我苦心思索了十分钟才想出的问话,竟被一口否决。但我仍不能确定这句话是否受到同学的欢迎和喜爱。环顾四周,觉得班里的气味果然有点不同。同学的目光里含着暧昧,更有甚者,做出一副我犯了错误,已经被掌握住证据的得意。
  我刚放下书包,就有五六个同学围到我的座位前。其中一个自报家门:
  “我叫刘雪儿,学前班的时候不是还跟你睡过一张床吗?是这样的,我们是为了办手抄报《祖国颂》来找材料的。老师布置开学就要交,我忘了,你知识渊博,特向您请教。”
  他们问道:
  “祖国是几几年成立的?”
  “中国第一条铁路是谁修的?”
  “詹天佑今年几岁?”
  “毛泽东的第一个老婆是谁?”
  “蒋介石跟你是不是亲戚?”
  问着问着,声音就越来越小,看来情况不妙,果不其然,问话就变成了:
  “听说你昨天与范都都一起逛街,可有此事?”
  “听说你昨天和龙超秘密结婚,是吗?”
  “听说你和宇文宇一块吃饭,真的假的?”
  我暗暗吃了一惊,他们从哪儿得来的这些小道消息?是哪个不知趣的家伙,想不想尝尝我一手能劈四片饼干的空手道?我自以为很完善地学李逵大哥,黑着脸赤着脖,回答:
  “无可奉告!”
  他们虽然失望,但嘴唇中央,仍有一条朝上撇的弧线。
  接下来是墙报展出,墙上花花绿绿,很是鲜艳。我怀着无比豪放的心情,跨着流星大步,走上去仔细观看。
  这些妮子们的手笔,远看看整体效果,还像那么回事;中等距离看图画,就显出了画工的拙劣。全仗着颜色多,光脸上就涂七种颜色,裙子更是她们展示自己颜料多的重要根据地。她们把裙子分成四十条,把四十种不同颜色都画在上面。把画里一个个好人家的女孩儿,打扮得像个艳舞女郎。把一切她们认为好看的首饰,全戴在人物的身上。头上的星星月亮桃心一层一层地堆积上来,使本来还不错的脑袋,越变越像倭瓜。本来这就已经够了,但还有人认为没有显尽他们的才华,便在人物的手上做手脚,先是把胳膊上套满了手镯,后来干脆画上一个比手还大的戒指,看得人无不眼花缭乱。
  近看看内容。我挑了一篇字迹清秀的看,我越看越笑,笑到肚子爆。他竟能把一句枯燥无味的话,演绎得绝顶搞笑,每句话里都保证出现一个错别字:
  “欲话说:‘台下十年工,台上一分中。’我国的竟走运动员,在ao运会上,取得了娇人的战绩……”
  看着看着,我的脸皮突然一麻,头皮突然一硬,啊!在第五版犄角旮旯处,“祖国的春天”下面,有一条十五个字的短消息:
  “蒋方舟对与某某结婚的事避而不谈。”
  下面的几节课,我谨慎了许多。做到:不为了私事跟男生说话,如果是公事,跟男生说话时,尽量不带“呢、吗、呀”;不跟男生借东西,从男生堆前经过时,不哼歌,以免太出风头。做到我不绯闻,他不报道,井水不犯河水。
  接下来展出的“手抄报”萧条了许多,没有了这些爆炸性、叽里咕噜的花边新闻。只有一些“台湾大选”“澳门回归”“建国的伟大成就”“我是祖国的一片绿叶”等文章。
  事情发生在体育课下,我做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事:我竟然找龙超借水喝,我这一动作,立刻被一“记者”见到,他正愁没素材写,于是双目放光,鼻孔放大,大喊:
  “我找到啦!”
  其高兴程度可以和中彩票相媲美。接下来贴出的墙报赫然大了,由32开变成了8开,印有我绯闻的那条消息,题目周围有着爆炸图形,像白鹿市场门前贴着的“大甩卖”“跳楼价”,也像几个不知名的明星到我们这个小城来唱歌时,海报的题目所用的装饰。
  这个题目是:
  “十三年苦恋终于修成正果(我娘可以帮我证明,我暂时才十一呢)”
  小标题是:
  “蒋方舟恋情大曝光!”
  我饶有兴致地看我到底是这么苦恋的,没想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竟被他们编得这么细致,曲折,我们纯洁的爱情竟然受到封建老妈妈的反对,但唯一的不足是:编报者有点太炒作了!
  我对这段“绯闻”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我很潇洒地认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自己没干那事,何必怕人家说呢。而龙超却没有我这么开通,只要别人一提及“绯闻”,他就极力否认。
  他一步跳出来,气着说:
  “我,会要蒋方舟?我要猪八戒的妹妹也不会要她!”
  记者们的表情好象更兴奋了。他们连课赶抄,终于制作出一份精彩的小报(当然没敢贴在墙上,但读者群很壮大,跟墙报的围观者不相上下),我斗胆挤进人群,上面只有一条新闻:
  “蒋方舟恋情亮红灯”
  原因在小标题:
  “原是猪八戒妹妹c足”
  这回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一把鼻涕一把泪,逢人就诉苦,一只手热情地把别人的两只手攥着(尽管我的手小攥不住),另一只手用力地拍着自己的大腿,内容当然是澄清我和龙超的关系:
  各位大侠,您听我说:我可真是冤枉啊。只是因为和龙超家住得近,所以放学一块走。但每次放学回家时,都有人在后面跟踪偷拍,他们总是躲在一垛快要烂掉的破墙后面,戳个窟窿眼,只露出一架照相机的镜头,再听到一声“咔嚓”,他们的偷拍任务就顺利完成了。还有甚者,没有照相机之类高级的装备,只想亲自一饱眼福,隔几米一棵的冬青树,自然成了他们的掩体,我和龙超一回头,他们就跳到树后,自以为很隐蔽,其实胳膊腿全露在树外。每到这时,我都假装不认识龙超,一个人快快地走回家,把不明不白的龙超甩在后面。
  就这样,我一个好女孩儿,平白无故地成了绯闻主角。
  后来发生的“水门借水事件”,更是成为了轰动一时的丑闻,害得我差点被弹劾。真相是这样的:龙超每天都背一个超大型的瓶子,里面全注满了水,而且我发现,他们家的水特别甜,他又是我的同桌,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当然也避不得嫌了。再说,下了体育课,每个人的杯子都只剩下一滴水,叫我如何是好。每天找龙超借水的人那么多,怎么就我一个人成了典型?
  自从绯闻传播开之后,每次我喝水,龙超也在现场时,总有几个家伙,围着我们跳土著人的舞蹈,还喊:
  “喝交杯酒了!喝交杯酒了!”
  更可悲的是,我在同学之中,从此改了姓,被称为“龙大嫂”。
  总之,我的绯闻,可以用4个字来形容:稀里糊涂!
  但我的解释,却起到越描越黑的效果,小报记者们越来越猖狂了。我只好拿起法律武器来维护我的权益。在我们心目中,老师,就等于至高无上的法律。
  读报时间,我利用自己班长的权利,在讲台上高喊:
  “听好喽!要是谁再传那些西胡拉呱的事情,我就告老师,让老师看看你们办的报,《祖国颂》颂的是些啥?!”
  我的最后一句话达到了杀j吓猴的效果。
  果然,“记者”们听了,很是慌张,以为真的会因为自己一时嘴巴痛快,惹上人命官司,赶紧跑到我的座位前,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悔恨?讨好?加起来不由得不伦不类。记者们让他们的头头发言:
  “小蒋啊,是这样的,我们那些记者们是有点扭曲了,多包涵。所以……”他说到这时,精神忽然为之一振,眼睛亮了许多,还轻轻敲了一下桌子,让人害怕,“我准备聘你做常务副总编,所有稿子您审查后才能登!”
  回家的路上,我和龙超因为没有“猫仔队”的跟踪,所以破例并排走在一起,为了庆祝我的伟大胜利,我决定跟他聊点什么:
  “你姐学习成绩好吧?你知道杨非雪喜欢谁吧?……”
  天哪,我看到了对面走来一张报纸,报纸下面是两只不粗的腿,那报纸正是我们班亲爱的记者们的杰作……8开的“蒋方舟恋情大曝光”。那报纸可是独家版权私人珍藏哪!更可气的是,拿报纸的人不光看,还笑,而且还“咯咯”地笑。我嘴巴还没合上,报纸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大窟窿,露出读报人的脸庞,这人你也认识,她就是神姐!
  我撇下龙超,把神姐拉到破墙根下面,三把两把抢过报纸,撕个粉碎,一副贞洁烈女的样子,神姐仍“咯咯”地笑个不停,说:
  “撕也没用,地球人都知道啦!”
  我半晌才想到反击的话:
  “人家小龙把你甩了,你还死缠烂打地拉着人家不放,没有女孩子的矜持!”
  她没料到我会来这一手,呆了一会,方才会意,倒退几步,一双眼睛瞪了我半天,还真是有点吓人,我边退边思量如果打起架来,我是不是她的对手。没想到她却哭了起来,我更是吃惊,胆胆颤颤地走上前去,轻轻地抚摩着她的背,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哭诉。
  经过我一个小时的整理和推测,我终于得知了神姐能吓死一头牛的身世:
  “你知道劳拉吧?你知道李逍遥吧?他们是我的学长哩……我们是一个孤儿院里的孤儿呢!自从他们当了游戏的主角,出了名,一个去拍电影了,一个娶了仨老婆,啊呜呜……其实我也有王者之像的……你看……我的耳朵够大吧……本来我是可以当霸主的,怪就怪你们班那些讨厌的小怪,阻碍我当霸主……现在小龙也挤丢了,让我一个人怎么活哟……”
  我摸着她的背,安慰:
  “节哀顺便,此情可待成追忆。”
  我感兴趣的是她和小龙不得不说的故事,对她“申请当霸主的决心书”倒是不甚留意。
  上学时发现教室越发空旷了:又有3个人没来。那三人正好是小报的首席记者。我以为他们去报道“小区改进厕所”,“80岁老人扭秧歌”之类的重大新闻,忽然想起神姐对“小妖怪”的憎恨之情,全身的r都紧张地缩到一起,形象变得很紧凑。
  杨非雪见到我一脸痉挛的模样,凑到我面前问:
  “你知道刘雪儿他们为什么没来吧?他们翻校门,要报道前门老太太和后门老爷爷(门卫)的罗曼蒂克史,结果摔断了胳膊腿!”
  第七章
  我怀着沉重的心情,走上了通往学校的道路。班里,气氛又有点不同(尽管我们班的气氛犹如每日一歌,天天不同):同学们个个埋头苦写,按顺序,他们的下一个动作应该是找我借作业。但我拿着作业炫耀了半天,也没见一个生物往我这儿跑。
  终于,我看到宇文宇向我目露“凶”光,我马上会意,也对他不怀好意地一笑。果然,当真,确实,他激动地往我这儿跑,途中,不惜撞歪了4个桌子,撞掉了3个文具盒,2个椅子,1个人。他紧张地对我说:
  “你好幸福啊,和龙超有九份缘。”
  我表面上装着不快,心中仍有一丝窃喜。过了一会,来我座位的人渐渐多起来,排起了几米长的队伍,只为跟我说一句话:
  “你跟范都都只有一份缘,好可惜啊。”
  “你跟宇文宇只有五份缘,只能做朋友了。”
  听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而感叹,时而庆幸,令我气愤的是,他们欺骗我的感情,浪费我的表情,他们算出来的答案,不仅不一样,而且大大地不一样。从一到九不等,可信度只达1%,更离谱的是,有的同学,竟然铤而走险,一说分说几个版本,每句话的后面都说:“真的噢!”
  经过我追根寻源,终于找到了算缘的罪魁祸首……我们班的十大美女之一:杨非雪。
  我气昂昂地走到她面前,严厉地质问:
  “你是从哪里学的?教教我吧!”
  她化紧张为得意,露出甜甜的笑容,说:
  “这是我表哥的表姐的表妹的表弟的表姐的表哥教给我的。方法就是把两个人的名字的笔画数写在纸上,然后把所有相邻的两个数加起来,每个数都要加到的哦!例如:我的名字是27画,宇文宇的名字是16画,写在纸上就是2716,算起来就是2+7,7+1,1+6,经过十轮推算,得出我们最后有……9份缘!”
  她说着说着,脸越来越红,看她说得这么流利,显然已经算过不下十遍了。无聊的我回忆起他们的“罗曼蒂克史”:
  杨非雪和宇文宇属于青梅竹马的类型,我有幸成为他们幼儿园恋情的见证人。他们的妈妈都是幼儿园的老师,所以他们从小一块儿玩,一块儿喝,一块儿睡。使我不满的是,他们因为是老师的小孩,所以放风的时间比我们长。我记忆最深刻的是:炎炎夏日,我们一帮小孩,顶着大太阳,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做c(蜷身运动),猛然一瞥,发现杨非雪和宇文宇正坐在y凉处,一人手拿可乐,一人手拿“浪味仙”,你喂我,我喂你,不时还鄙视地朝我们望望,我难以抵挡心中的仇恨,就朝他们“羞羞羞”,“羞”了三下,就被集合,回教室了。
  自从我得到算缘秘籍,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发誓要把所有我认识的男男女女算个遍,上课算,下课算,做c算,睡觉也掐指算,实在没人可算,只好给老师算(给这个男老师和那个女老师算,尽管老师结了婚)。
  不仅我是这样,全班都刮起了“算缘疯”,但人算不如天算,从来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归根结底,还是由于我们班同学的算术太差,唉!
  我还突发奇想,要算算我爸我妈的缘分。
  一算才发现,我爸妈只有一份缘!我吓了一跳,对杨非雪的“表哥的表姐的表妹的表弟的表姐的表哥”的法力有所怀疑,便扬着眉吐着气,对创始人杨非雪汇报情况,她毫不怀疑自己的能力,说:
  “是你自己的方法用错了吧?”
  说完,豪笔一挥,在纸上“刷刷刷”地演算起来,良久,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会儿,把纸扔我:我爸我妈竟有九份缘!
  我松了一口气。啊,我多心啦!原来我爸我妈的结合并不是冒犯神灵的私通。
  由于人都被算光了,算缘风波也渐渐平息。但被算者之间妙不可言的变化,我还是察觉得出来的。
  首先是冯圆和范都都。我们班只有这两个重量极的人物,体型又差不多,更巧的是,他们又是一男一女,所以流言常把他们扯到一块。他们也正好顺水推舟,一下课就在c场上跑,追来追去。他们体态丰满,所以跑起来特别像大猩猩,动作醒目,一眼就能看出。
  可自从算缘法推出之后,别人婉言告诉他们:
  “你们只有两份缘。”
  此话就像医生的“病危诊断通知书”,重重地压在他们身上,再也没有不知趣的人传谣言,冯圆和范都都再也没有互相追的理由,见了面,不知是该冷淡,还是该热情。臊眉搭眼地,有时互相交换一下悲哀的眼神,使看者无不心酸。
  下面是杨非雪和宇文宇,他们的恋情,除了我无人知晓,属于“地铁型”。这回的算缘,刚好成全了他们。人言可畏,人言可畏。
  杨非雪和宇文宇决定以低调出现。不说,不追,不玩,不借,但传言依然呈上涨趋势,一向绝情绝意的宇文宇,为了摆脱绯闻,竟然把目光集中到蓝娟身上,绯闻终于停止,但青梅不见了,竹马也找不着了。算缘法的创始人杨非雪,自己竟然也深受感情的伤害。
  神姐出现在厕所里。我还没蹲下,一张长满皱纹的纸,就伸到我的鼻子下面,这回我破例没有“嗖”地站起,而是仔细把那张纸看了又看,因为它很眼熟。原来那是算满我爸我妈缘分的纸条。
  要得到这张纸条,必须经过4个手续:1.进教室,2.翻书包,3.取文具盒,4.拿走。而普通人是绝对不可能拿到这张纸条的,因为我的文具盒是有密码的,密码是666(我的密码是公开的秘密,因为所有的文具盒的密码都是666,龙超因为成功地把我的密码改成了444,所以经常对我大肆炫耀,可以说,要想在班里彻底地拥有自己的秘密,是不可能的)。而且,在我们班翻人家文具盒是犯盗窃罪的。此时此刻,老师也正在教师里巡逻,能办到这件事的只有一代武学宗师……神姐!
  果然,神姐拿着那张纸条严肃地站在我面前,手中握着“缘分纸”,对我说:
  “你给我算算。”
  看来我要更正前面的说法了,应当是“天算不如人算”,神姐虽然算不得天上的神仙,但至少比我们凡人高上八秆子,我还本想求她帮我算算我能活多少岁,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我沾了杨非雪的光,也帮起“神仙”来了。今天我总算可以在神姐面前,显示一下我的威力,我学着那些在外国人面前摆谱的青年画家,二话不说,蹙着眉头,先凝视厕所墙壁半天,再拿起手指头在已经不剩多少空白的墙上算起来(此厕所是我们学校历史最久文物,门口有个血淋淋的“女”字,内墙上的书法作品更是上厕所最好的消遣,比较典型的是“王翠花喜欢李二狗”“3+2=7”“张三是个王八旦”,美术作品也值得一看,低年级的比较单纯,画她们只会画的花儿朵朵和由几个圆圈组成的脸,高年级的则画“两个心心穿一个箭箭”)。
  我刷刷地写了半天,手指头都磨短了一截,才想起一个致命的问题:
  “你要跟谁算哪?”
  “小……龙。”
  原来,神姐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个他呀!我为手上掌握了第20个人的秘密而高兴着,我写下“小凤”和“小龙”的笔划,奋力地在墙上“刷刷”地算着,经过了33轮的演算,结果终于没出来!我第一次碰上了循环数。不寻常,不寻常。
  算缘法里面没有0份缘,循环数是不是就代表着没有缘分呢?我把这个不知是坏还是好的消息告诉了神姐,她的眼睛又见红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我惹哭的,但我还是认真地想了个正当的理由安慰她:
  “我还不知道你的真正名字呢,不一定准呢!”
  她果然眼不红啦,鼻不酸啦,也不想哭啦!道:
  “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我和小龙的名字都是龙超起的,龙超这人没个准,给我们起过好几个名字,有抒情型的:凤如,龙沙;有凶恶型的:凤婆,龙魔;有压韵型的:凤飞飞,龙追追……”
  我在姓名界可是元老级的人物,我对姓名学的独特建树,更是在姓名史上立起了一座里程碑。刚上幼儿园时,我就疯狂地爱上了一位女同学的名字“王美美”。
  后来,标准竟降低了,喜欢“王红花”、”李绿叶”这一类的名字,特女性化,是那种男生叫不来的名字,只要是女生专利就行,因为我曾经有过被误解的沉痛经验。
  记得刚上幼儿园的时候,要领园服,男生的园服上有个男娃娃头,女生的园服上有个女娃娃头,就像国际标准厕所的标志。为了省事,老师把全班同学分成男女两队,老师一念完名字,就立刻凭直觉说出该分到男队还是女队,比如:“王美美……女队!”
  奇怪的是,这招百试百灵,真的光凭名字就可以猜到是男是女,终于,到了最后一个……我了。
  当老师念完“蒋方舟”这个名字时,犹豫了半天,终于把我划到了男队,所以我幼儿园的园服,一直是男生的。那时我的头发被剪得奇短,而且园服是不能换的。好在幼儿园是男女同厕,才使我免受女性同胞的驱赶和攻击。
  到了小学,虽然我的名字没变,由于我长得比较女性化了,所以被误会的机会比较少了。这时候的我就变清高了,喜欢“王冰清”、“李玉洁”这种名字,虽然也是男生叫不了的,但是却美得多,一听就是纯洁少女,圣女贞德。反正就必须带上“冰”啊,“雪”啊这类的字眼。我最喜欢一个名字,叫“白如冰”,既美,又有“冰”字,而且还吉利。
  书归正传,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在这僵持的时刻,就能够显出专家的重要性了。我清清嗓子,笑道:
  “你知不知道还有另一种算缘的方法?”
  她惊道:“真的假的。”
  我道:“这是一种古老的,神秘的算命方法,它往往成为男女结婚之前经常用到的一种算命方法,它简洁方便有效,适合咱百姓人家……”
  她打断了我的话,简单明了,直入正题:
  “到底是哪种算命的方法?”
  我像在宴会上吐枣核一样,慢慢地说:
  “生辰八字!”
  她道:“我和小龙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我掐着指头,摇头晃脑地回忆自己看过的仅有的一些算命的情节:
  “可惜你们不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他死在众目睽睽之下,你死在只有你知道的地方……”
  我正考虑怎么把这个结论告诉神姐,一转头,一双清澈明亮的小眼睛,已经在瞪着我了。
  哦!那是我们的老师,我们的厕所蹲位很少,我这个占着茅坑而不拉屎者,一定引起了公愤!老师一定是等得太急了,一只脚不断地在台阶上“吧嗒吧嗒”,我赶紧让座,老师迫不及待地蹲下去,这使我忽然想起一个令我头疼的问题:我是该提着裤子溜走,还是该大大方方地向老师敬队礼?鉴于同学的经历,我认为应当选择后者。
  一次,宇文宇看到老师从一巷子里走来,就一路尖叫,躲到了另一个巷子里。第二天,老师略带伤感地说:
  “真是白教你们了,见了老师吓得跟什么似的一溜烟地跑了,好象老师得了传染病。要学学蒋方舟,见到老师,就大大方方地敬礼。现在的小孩啊,将来走上社会,这样做人是不行的……”
  一时间,五十几个脑袋齐刷刷地低了下去。
  想到这儿,我壮了壮胆,缓缓地敬了个标准的队礼,同时,用清脆的嗓音喊道:
  “老师好!”
  老师正在欣赏墙壁上我做的算术题,料不到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会在这时候向她敬队礼,只好艰难地扭过脖子,嘴向我撇了撇,点了点头,嗓子眼发出“呃,呃”的声音。
  我拉着神姐,赶紧逃离这是非之地。神姐冷不丁地问我:
  “我算缘是为了算我能不能和小龙见面,你们算缘是为什么?缘又是什么呢?”
  我想不到神姐能从“白丁”一下子变成“鸿儒”,我是从来容不得比我更深刻的儿童,赶紧把自己的深刻提高八度:
  “缘,是纠缠别人或摆脱别人最常用的字眼。算缘,对于我们这种好奇心超级强的小学生来说,既是居家旅行常备休闲游戏,又是那些不会跳皮筋的同学的课间活动,但我,只是把算缘当做益智游戏,锻炼我的运算能力罢了。怎样?比你深刻多了吧?”
  她的知识水平文化程度,果然没我高,无法从正面和我对抗,只有叉着腰,瞪着眼,从牙缝里“嘶”着冷气,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没理想了吧?没志向了吧?只配和那些无耻的小妖怪一起混!”
  她“嘶”着气,就化成了烟,没了影。臣以为,她是深沉不过我,无颜见爹娘,就退隐江湖了。
  第八章
  今天,是神姐非正式访问的第五天。换言之,就是她s扰我的第五天。换换言之,就是我被她s扰的第五天。
  第三节自然课,在神圣而庄严的课堂上,我们全班同学,竟然目睹了一个人一丝不挂的胴体,天哪!
  这节课,学的是《脑与神经》。神经,我认为和神经病有关。神经病发病是在脑子里的,所以我想:老师每日必挂的挂图,一定是大大的脑袋,里面一大堆花花肠子似的东西。
  谁知,老师拉开挂图,我的天哪!展现在我们眼前的,竟然是一个完整的人图,不过只有人的轮廓,里面一大堆彩色的纠缠的“绳子”。依头发看,他还是个小孩,不过,胳膊上的肌r太发达,腿也太粗。
  不到几秒钟,连让我产生足够联想的时间都不够,就听到一连串的“哇”和嗡嗡的议论声。
  我后面的一对男生首先议论开了(这两位男生,一位血气方刚,属于硬派小生;一位略微瘦削,说话嗲声嗲气)。
  血气方刚说:
  “这个男生,竟没有小jj。太,太丢我们男生的脸了!”
  另一位则另有高见:
  “我认为嘛,这也未尝不可,说不定他是为生活所迫才切掉……那个的。”
  前面的女生也议论开了。她们中间一位有点大女子主义,是个铁娘子;另一位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生,不过动不动就为自己择婿。
  择婿的先说:
  “这个人长得还真不赖,比我家隔壁的驴蛋还帅,只可惜不健全,不过没关系……”
  大女子主义者铁娘子说:
  “我说你呀,太丢我们女孩的脸了,光看人家的外表就能想入非非,我们女性要自立自强,撑起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择婿的说:
  “哎呀呀,谁想入非非了,他是中国最后一个太监!”
  听了他们的谈话,我不禁装起了高雅,冷笑几声:真亏了这个画挂图的,不知他怎么个想法,把人画得这么变态。但转念一想,万一他画上一个“完整”的人,不是更恐怖嘛?我怀疑女老师是否能抵制下面同学们的热潮:女同学的尖叫声不用说有多响,那些男生,不够文雅的,说不定还要把自己的和他比比,看有什么不同呢!
  台上的老师也听到了一些议论,因为那女老师三十来岁,见过风霜雪雨,看到台下的聒噪,她的反应也不算激烈,只是用来拍巴掌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拍巴掌,是老师调整纪律的常见手段之一,与它齐名的方法有:一,用讲g敲讲桌旁侧。二,用黑板擦拍讲台桌面。三,把凳子踢倒,这种方法比较偏激,不常用)。
  老师见好就收,看到大家已经对脑与神经有了较错误的认识,走上另一条歪道,只好把挂图取下,解释道:
  “大家安静一下!知道不?神经全身到处都有,脑通过神经,把讯息传给手,手就把水拿起来,送到嘴边。谁还记得脑分几个部分啦?”
  总算可以上《正电和负电》了,这是我们一直渴望的。因为这一课会有一个脱衣服的镜头和两个实验。
  现在有请第一个实验“摩擦起电”上台。老师讲了一大堆钻木取火和摩擦起电的联系,才告诉我们这实验的方法:用一个塑料尺在头发上摩呀摩(没有头发的人可以有四种选择:1.在别人头发上摩,2.在眉毛上摩,3.在毛衣上摩。4.不摩,在讲台上罚站),然后,把橡皮碎尸万段,拿摩过的尺子,往橡皮上一搁,一提,橡皮就自动地粘上去,就像恋爱中的女人似的。
  全班都沉浸在一片紧张之中,体会着劳动的繁忙,我是其中最认真的一个,先后把头发摩成了五种款式:碎发,翻花头 ,j窝头,大波浪和晨起头。手艺相当于街上“剃头学院”的学徒工为了小试牛刀免费剃头的手艺。龙超可就不同了,他本来就有点谢顶,再摩一摩就不剩下几根,想梳头也很困难了,只好凑到我的头上摩,把我好好的j窝头摩成了窝窝头。
  我摩得正过瘾,老师亲切的声音横穿过我的耳朵:
  “同学们都做完了吧?现在请蒋方舟上台。”
  臣以为“上台”下面的词应该是“领奖”,便略带羞涩,双手c袋,像运动员那样自豪地走上讲台,老师却又亲切地说话了:
  “拿上你的尺子和橡皮末,顺便把头发也带上。〃
  我稀里糊涂地上了讲台,老师竟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一件无法预料到结果的事:让我当样品吸橡皮,做实验,据我所知,台下的暗中实验十吸九掉,可见成功率之低,实验之困难……老师知不知道我爷爷是玉波门有名的榨油工,所经营的“蒋杠子”牌小磨油,获得“市民信得过的名牌”的称号;我乃乃是蜈蚣桥居委会历届最敢主持公道的群众的贴心人……我的爷爷乃乃有很广的群众缘,所以说,我做失败了,老师她不会把我搞死的。
  有了精神保障,做起来就得心应手,这回我采用的是“大波浪”,在台下的一片惊叹声中,我的这把尺子,已经带上了特殊的磁性,是吸引母橡皮的最佳时机。我带着一丝勾引的笑……橡皮们,你们的男朋友来接你们来啦!台上的我弓着腰,皱着眉,用严谨的科学态度来接橡皮们高攀,还咒骂着:
  “识相的快点爬上去,小心我买别的牌子的橡皮!”
  最紧张的时刻终于来临了,我轻轻地把尺子拿起来,台下也是一片安静,只有宇文宇和龙超在讨论我的尺子是1块,还是1块5。
  正如我所预料的,尺子还是尺子,橡皮也还是橡皮,互不相干,可能是因为我的尺子也是母的,同性相吸,异性相斥。
  我把恳求的目光投向老师,希望她让我回座位,老师似乎也理解了,犹豫了半天,终于说:
  “那好吧,我们再让蒋方舟认认真真地做一次吧。”
  拜托!我做的表情那么真,那么真诚,完全可以当演员了,老师竟然会以为我不认真?!可怜我天生一个乖胚子,只有从命的份。
  接下来的实验当然按部就班,我采取的是“翻花头”,这次我发挥超长,把本来枯燥无味的“翻花头”摩得淋漓尽致。我把尺子在头上摩了好久,尺子都长皱纹了,我才小心翼翼地把这把带了法力的尺子拿下来,生怕弄坏了上面的磁性,吸引不了母橡皮(或者是公橡皮)。
  我把尺子猛一按,让它躺在那群橡皮上,再用力压,用力压,其实这时,我也心存侥幸,希望我的用力能让橡皮粘在尺子上下不来。
  正当我准备把尺子拿起来的当儿,忽然刮来一阵狂风,我们教室的那个红铁门,“咣当”一响。这铁门可是非常有来头,素有“打死也关不上”的美称,老师总是在门缝里塞上两条抹布,这两条抹布很有来历,它们是我们从原来的教室带过来的唯一财产,是宇文宇的妈妈用四个口罩,一针一线穿起来的,为了表示我们的敬意,我们把这两条抹布挂在门后,同学的墨汁洒了,墨水砸了,都是由它解决的。其黑度,达到了100%,其它物品,连扫把上的一根草,拖把上的一根布条,都是学校的公有财产。
  我心中一惊,手一松,尺子一抬,我辛辛苦苦造就的魔力尺,就这样毁于一旦,老师和同学没注意,老师慌慌张张地找抹布,男同学比谁不害怕,女同学比谁害怕。
  进来的不只是风,还顺便送进来一个人……神姐。
  说时迟,那时快,她一只脚刚进教室,老师就狠狠地把门推了一把,神姐加快脚步,才躲过迎面而来的大铁门,我一见到她,就像见到债主一样,虽然害怕,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别人再一次发现我的奇怪举动,只好忍着紧张和未知,又悄悄地摩头发。
  我想到自己一世英名竟载在一个实验上,越摩越快,越摩越狠,头皮火辣辣地疼,但疼得很有快感,眼角稍微瞥了一下神姐,她一摸尺子,那尺子就像着了火一样,刺得头皮麻麻的,我忽然产生自己头发有没有烧着的疑问,疑问的根源在于那场大火。
  那是我们这儿最百货的商店,我爸给了我十块钱,让我去买白醋,半路上我起了邪心,想顺路买一袋口香糖,我连蒙蔽我爸的借口都想好了:
  “这袋白醋,是乾隆时期剩下的,你有没有发现它格外不白?”
  我正和卖口香糖的主交涉,不远处的最百货商店忽然冒出了滚滚烟尘,我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团状的烟,像《西游记》上的妖怪出山。你们知道的,我对这类天灾人祸是相当的好奇,这本来就已经够让我兴奋一阵了,我们一向喜欢逛街的龙超,就在这时候从商场里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这时正流行的“红外线”。他的动作我记得非常清楚:像伴舞的大跳一样,从台阶上蹦下来,动作之矫健,步伐之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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