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窦为你开》第 1 部分

  作品:情窦为你开
  作者:何若
  男主角:季圣理
  女主角:杨俐
  内容简介:
  二十四个春天走来,没真正动过半点春心,
  直到遇见了她——
  一见倾心,再见变爱情的超音速恋情……
  谁料——
  清纯可人、清汤挂面的她竟罗敷有夫,
  还有个六岁大的儿子……
  雪特!小姐她的到底芳龄多少啦?
  也真……真是给她相见恨晚、恨不相逢未嫁时,
  但……爱都爱了,爱最大!
  哪管别人说什么姐弟恋,某大姐、继父难为……
  他要定她了!
  只因十三年前那个有暖阳的幸福星期六……
  正文
  楔子
  开花星期六,半天课,收拾书包放学了!
  小理不想回家。
  他踢着路上的石子,一步一步拖着,从学校到家里只要十分钟的路程,他却多耗了 一倍有余。他不想回家,反正家里也没有人等他,这时间他爸妈都在外头各自忙着,回 去了也只有电视机作伴,三餐自理,每天都是这样。
  “季弘远,我受够了!把话说清楚吧!”
  小理刚走到门外,很意外地听到母亲的声音,还有父亲冷淡的回答。
  “好,你终于捱不住了,想跟姘夫光明正大双宿双飞了是吗?”
  “你说什么?”
  “姘——夫。”
  “你调查我!”
  “彼此彼此。”
  她喷出一口气。“是你负我在先,怨不得我。”
  “哼!我没啥好抱怨的,只是没想到你标准降低了那么多,秃头肥肚的老头子也肯 相好。怎么,我给你的刺激太大了?”季弘远冷笑。
  “你那不要脸的小狐狸精又好到哪?对,他秃头肥肚,但事业可做得比你争气得多 ,你不是查的一清二楚,你看看自己比得上吗?”
  “你——”他脸一红。“你就是这样咄咄人的个性,什么都要比,我才会受不了 !”
  “又来了,你又在为自己的过错找借口,凡事都要推到别人头上,我才真的是受够 了!”曾经相爱结合的两人,现在是相看两相厌。“这样的婚姻还有何意义!”
  吵吵吵,难怪小理不喜欢回家,要不空荡荡的,要不两人一见面就恶斗争吵,结了 几辈子的仇似。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离婚,行!”
  她轻视地瞪他。“少装爽快了,你早等着我这句话不是吗?放心,一毛钱我都不要 你的,你省着用!”
  他用力抢过她拿出的协议书,突然问:“儿子呢?”
  她压根没想到他竟会问这问题,皱起眉,理所当然地说:“他姓季,还能跟谁。”
  他沉思顷刻,有点罪恶感。“我先告诉你,我……不能要他。”
  “不能,你什么意思?”
  “小玟……怀孕了,她那么年轻,两个孩子忙不过来,没有余暇照顾小理。”
  徐郁妍听了光火。“是容不下前妻生的小孩吧。”
  外面的小情妇一哭二闹,季弘远也没辙。“孩子是你肚皮出来的,难道你不该负点 责任?”
  “季弘远你到底还是不是男人,你有没有骨气、有没有良心,你窝囊得可以了!”
  “我说的有错吗?”
  “你别想用孩子拴住我,我不可能带着他嫁人。”
  “你这母亲真失败。”
  她撇嘴,一副摆脱不及的表情。“反正是跟你生的,不要也罢。”
  “你这——”他恼怒,手掌差些挥出,视线恰转看见门边。“小理?!”
  徐郁妍闻言转身,一愣。“你怎么回来了?”
  小理一直站在门边,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见了,他的神情有一般孩子罕见的沉郁、 黯然。“今天礼拜六,学校只上半天课。”
  季氏夫妇互看一眼,都因他的答话心虚,他们都记得今天是星期六,却都忘了儿子 今天只上半天课——事实是他们几乎不曾注意过他,从这场婚姻出现裂痕开始。
  “吃午饭了吗?”季弘远问。
  他没答,徐郁妍倒先抢白,刻意地讽刺。“那狐狸精肚子里的r不是比较重要?你 还记得你有个儿子,还知道关心他啊?”
  “徐郁妍,小孩面前你收敛点!”
  “我偏不。真当个父亲就要他啊,叫那s狐狸去堕胎呀。”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说你不是人,没有资格为人父!”
  “我不跟你争,大家半斤八两。不过徐郁妍你记住,是我先嫌弃你的。”
  “你浑帐!”她随手抓起一只花瓶就向他扔去,季弘远闪过,匡啷砸到墙壁落成一 地碎片。
  “你这疯女人!”
  “我跟你拼了!”
  又大吵大闹起来,小理在一室混乱中静静退出,和他进门时一样无人注意。他背着 书包,垂首伤心地游荡街头。他们要离婚了。
  爸爸和妈妈谁都不要他,他听到了。他很惹人厌吗?为什么……他不是一个幸福的 孩子。
  不知不觉走进了人潮,远东百货公司前,一群穿着蓝色制服的高中女生正在义卖鲜 花。
  “有温暖的心就有阳光,请支援向阳基金会肢障辅导所成立!谢谢!有温暖的心就 有阳光,请支援向阳基金会肢障辅导所……”
  小理在骑楼的柱角蹲下,双手环膝,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一双嫩白的小腿忽然映入他视线,他怔愣地抹抹眼睛。
  “你迷路了是吗?”清清脆脆的嗓音,还有一些稚气。
  他摇头。
  “嗯——考试考坏了?”
  他摇头,有点想跑。
  “啊!被欺负?”
  他用力摇头。
  “那为什么垂头丧气的?不要难过。”
  他慢慢仰起头,对方也跟着他蹲下来。他看见一袭天蓝的海军上衣和深色百褶裙, 一张白里透红的脸蛋,眼睛圆圆亮亮,嘴唇嫣红,勾着清纯无害的笑容。
  小理咬着唇,默默看着眼前的大女生。她和他对望一会儿,笑得更开,伸手递给他 一枝黄色的向日葵。
  他捏住手。
  “这是幸福的花哟!”
  “我……没有钱。”
  “不要钱,姐姐送你。”她从自己的口袋内掏出一个零钱包,数了十个铜板投进爱 心箱。“喏!”
  他红了脸低头,迟疑地接过。
  女孩眯着眼笑,煦光一瞬间仿佛都落在她身上。
  她轻轻拍他肩膀,清瘦的肩头传来掌心的温暖,一如她悦耳的声音。“祝你幸福。 ”
  小理瞪着手中的花,愣愣地,再仰头,她已起身走了,只来得及瞥见平滑的左颊与 背影。
  那张脸、那张带笑的脸,在十一岁的小理记忆中,从此成为永恒的印记——叫“天 使”。
  第一章
  飞马建筑设计事务所“我觉得这个案主有病,二十八坪的双层建宅他老兄要装电梯 。老板,你怎不好心点阻止他?”小黎捏着鸦嘴笔,对配置图皱眉头。
  “客户的要求至上。”马琮泽气定神闲,一面审视新呈的设计图。“小何,长条型 建筑容易形成暗室,你这天井的位置不对。”
  小何咬着消字板,拿回去重新修改,嘴里忍不住叨念:“老板,那富郡建设的案子 还要接吗?快应付不了了。”
  “不要叫苦,拿出年轻人的斗志来,我当年也是这么拼出口碑的,job、 jobandjob!”
  “压榨!”他们俩异口同声。
  “不压榨你们哪天才能出头。”他揉着胡髭歪嘴凉笑。
  是哟,马大师真是一点也不浪费锻炼后进的机会,一个个都被磨成了快手。
  “我想跳槽了,老板。”小成瞄了手表一眼,搔搔乱发,很想出去吃迟来的午餐。
  “明年……图书馆的竞图想参加吗?”
  “想!”
  “那就加油吧。哪位的大作比我行,我把机会让给他。”这间事务所外带会计加上 他自个儿一共六名员工,马琮泽很有接受挑战的度量。当然,优秀的建筑师除了才能创 意,更需要的是经验,马琮泽二十五年的开业历史,下面这轮新血想胜出可还有待努力 ,不过……他眼一斜,机会倒非没有,他这伯乐底下也有千里宝马。
  “老板,饿了。”
  “饿了就放饭啊!”
  谁不知道要放饭?“小意还没回来。”这阵子忙得午休时间也省了。
  “回来了啦!”十九岁的会计妹妹冲进来,提着沉甸甸的塑胶袋。“呐,排骨、j 腿、鳕鱼、排骨……”一个个分发下去,发完了还尽责地倒茶。
  马琮泽端起茶杯,想起一件要事。“小季!”
  制图板后面伸出一只手。“有。”
  “我上回跟你说过那个杨教授的案子,今天去谈谈吧。”
  他移了下椅子探出头,露出一张清俊脸孔,平直的浓眉扬了扬。“您那位老朋友? ”
  温温醇醇的男中音。
  “没错。”
  “他不是还在国外?”
  “跟你见面的是她女儿,和她接洽也一样。”
  季圣理指指自己。“就我?”
  “杨教授喜欢朴实有深度的风格,我向他推荐你了,他看过你的作品也挺欣赏,已 经同意。下午三点。”他递过地址。
  季圣理点点头,又移回制图板后。梁淑意正好端上他的茶,他说声谢谢,盯着她圆 润的小脸,忍不住又瞧出神。
  梁淑意被他看得挺不好意思,红着两颊,走也不是,站着也不是。
  “小季,你又看我们小意妹妹看到发呆了,她有那么美呀?”黎杰民笑道。
  “我很丑吗?”梁淑意横他一眼,娇嗔。
  “美!美!”他两手摆摆,笑得敷衍。
  季圣理支着下巴,若有所思,被黎杰民的笑声引回神。“啊,抱歉。”
  “季大哥,我脸上有什么东西?”这可不是第一次了。虽然被这样的帅哥痴痴地看 很幸福,彻底满足了少女的虚荣心,梁淑意还是觉得怪怪的,想问清楚。
  “我——”
  “你想追她哦?小季,志文会不高兴的。”小何说。
  “她干嘛不高兴?”季圣理耸耸肩,又瞟向梁淑意的脸,眼光落在她的左边颧骨, 那一颗小小的黑痣上。“我只是觉得,小意颊上的痣很可爱、很性感,很像……”
  “性感?色狼!”小成学女生尖叫的嗓音。
  季圣理只是微笑,带着无限怀念的味道,轻轻叹息。
  “很像我的初恋情人。”
  “啊?!”
  ???季圣理放下衬衫袖子,背起图筒,把摩托车牵出来。
  二十四岁的他,外貌已经是个十分成熟的青年。一七八公分的身高,飒爽的短发, 衬托得五官轮廓更为有型,两道眉毛平直浓黑,说出坚毅的个性;折痕深刻的眼瞳炯如 夜星,挺直的鼻梁下是厚薄适中的嘴唇,唇r透着健康的血色。整体给人的感觉干净俊 朗,是个很好看的男人。
  他爬梳了下头发,戴上安全帽,骑着车子钻进街道。
  和台北湿蒙蒙的空气比起来,府城的天空显得干爽许多,冬阳多照了这儿几分,就 连呼吸的感觉好像也不那么沉重了,他趁停红灯的时候仰首,实在喜欢台南这座城市当 然他是偏心的,因为这是他的故乡。
  离开七年,一直到高中毕业才有机会回来,如愿在这读了四年大学,退了伍季圣理 便坚持留在这儿工作了,连姨妈也拿他没辙。
  他喜欢台南,这里有他难忘的回忆。
  循着地址所指,他找到一栋日式平房,看起来像公职人员的宿舍之类。这位杨教授 听说再几年就退休了,目前人正在欧洲进行长期的学术交流,用多年积蓄买了块空地希 望在退休之前盖栋房子,以便回来安享清闲日子。
  季圣理整理一下仪容,拍拍身上的羊毛背心,很准时地揿下门铃。
  “来了!”屋内回应的声音清脆,他听到一阵细碎的资音,漆木门板很快开启。
  开门的女子约莫二十多岁年纪,个头普通,大概一六○左右,纤细的身材穿着贴身 的纯白罩衫,黑色及踝长裙,肩膀围了一块墨绿针织的喀什米尔披肩。
  “你好。”
  季圣理怔住了。
  他像定格了一般看着她脸蛋,那是一张圆圆小小的脸,下巴略尖,皮肤白里透红, 有一双弧形美好的柳叶眉,莹亮清澈的圆眼睛,小巧微翘的鼻子,以及如春樱花瓣粉嫣 的嘴唇正朝他有礼地浅笑。
  他是不是看错了?
  恐怕有将近一分钟,两人就这么对望着。
  杨俐的笑脸慢慢出现困惑,眼前这个人怎么像傻了一般,愣愣地盯着她,门铃不是 他按的吗?她偏着头,觉得对方应该不是自己在等的人。
  “请问你找谁吗?”
  啊,这清脆悠扬的频率……季圣理眨眨眼,看她白皙无瑕的脸颊,一抹失望随即掠 过。
  没有。是呀,怎么可能?
  “我是”飞马“的建筑师,杨小姐吗?”从惊愕到失望一瞬即过,他很快调整回来 。
  杨例显得讶异,打量他的面容。“我是。”
  “幸会。”他拿出名片,她接过时触碰到柔滑的葱指,一股异样的悸动如电窜过。
  季圣理也说不上这感觉,有些陌生,有点熟悉……杨俐很仔细地看了名片——季圣 理。不知怎么,她刚刚摸到他的手时居然觉得……不太自在,太奇怪了,她不应该有这 种反应的。他看起来好像有点紧张,也许这种情绪会传染。她并不多想,开朗地笑笑: “请进,季先生。”
  “叫我小季吧。”他脱了鞋跟在她身后进屋,一边觑她窈窕的背影,冷不防她转过 头来。
  “好,那你叫我杨姐就行,这样方便多了。”杨俐显然是个爱笑的人,一直和和气 气扬着嘴角。
  杨姐?她看起来也没几岁啊,季圣理不太服气。
  “这间宿舍再两年就要归公了,我没有概念,不知道够不够时间设计完成一栋新房 子?”
  “绝对足够的。不过你得具体告诉我心中的想法,或者特殊要求。”最初这一层, 沟通是最重要的环节,建筑师提供创意,也须配合主人喜好,和客户一起完成可以得到 相互满意的成果。
  杨俐点点头,说了几项重点,大致都在季圣理的构思中。“听爸爸说很喜欢你的作 品,可以的话,就请你全权处理吧。”
  “谢谢你对我的深具信心。”
  “哪里,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她听马先生提过他的优秀,在看似简浅的设计 中总有意想不到的深度存在,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荣获国家金赏肯定的杰出人才竟是个年 轻人,非常年轻,杨俐在心底猜他年纪。
  听她这么说,季圣理有股反常的别扭,很忍不住想跟她证明些什么,虽然这种做法 在他平常看来只会觉得无聊。“既然杨教授看过我不少作品,应该知道我不是初出茅庐 的了。”他现在很想接这个case,不想杨俐把他看轻。
  季圣理从学生时代就参加不少竞图比赛,大三、大四则在马琮泽的事务所工读,所 以他虽然才退伍半年,其实已累积两年半的实务经验,也夺得几次大小不等的奖勋。
  “我只是有点意外。”杨俐相当坦白。
  季圣理看她纯真的气质,不觉感受吸引。
  好像,真的好像。
  和看小意的时候不一样,他看小意时看的只是她那颗可爱的痣,然后在心中怀念当 年的影像。可是她……他端详着杨俐,不知不觉就将两边重叠。
  “我今年二十四岁。”
  她的表情就是“哇!年轻人”的样子。
  “你呢?”他也够直接了,没去想想这是普天下所有女人的秘密。
  “我二十九,快三十喽。”杨俐是特例,老老实实。
  她有二十九!季圣理怎么看怎么不信。她那圆圆的眼睛和小脸无疑替她缩减了几年 岁月,加上她留的还是那种耳下五公分稍稍打薄的学生头,更显得稚气许多;她的气质 也不像,看起来没有心机,还好单纯的样子,气质也会骗人吗?
  “你看起来不像。”
  “不像二十九,像三十九吗?”
  她一开玩笑,他就信了。“你有名片的话,方便给我一张好吗?”其实他是想要她 的名字,不好问,干脆要名片。
  “喔,对,这样比较好联络。”杨俐不晓得这种手段,乖乖地去找了给他。
  杨俐,她叫杨俐。
  “你在画廊工作?”还是展示部的,名片上资料不少,他很慎重收起。
  “嗯。”她笑笑。“在南部我们的生存空间很小,不过我喜欢看画,而且那些艺术 家的性情各异,相处起来也很有意思喔。”
  她的笑实在很美,季圣理一下子就感染到她的乐在其中,他相信她的业绩绝对很不 错。
  不知不觉竟离题聊了许久,他最后是想起还要赶图才舍不得地告辞。
  “抱歉,耽误这么久。”
  杨俐摇摇头,还是笑着。
  “你……现在就一个人住这吗?”他竟然j婆地关心起她的居家安危。
  “我还有个妹妹,不过她在外地工作,偶尔才会回来。另外——”
  “你喜欢向日葵吗?”他突然c嘴,这个问题并没有经过脑袋。
  “向日葵?”
  “不,没什么,当我没问,再见。”他扬扬手,骑着摩托车走了。
  刚出巷子口,一辆娃娃车正好停下,随车老师抱了个小男孩下来。
  “恩恩再见!”
  “老师再见!小朋友再见!”小男孩朗声道别,冲锋陷阵地往前跑,季圣理听他喊 了很大一声:“妈咪——”
  他不意回头,赫然见他跑进那栋宿舍,杨俐的家。
  重重的打击迎面袭来。
  那孩子……难道是她方才没说完的“另外”?
  她结婚了!
  ???马志文细心地整理带来的宝贝,这儿摆摆、那边弄弄,最后满意地手叉腰。
  “,你看怎么样?”
  季圣理连头也不抬,意兴阑珊地说:“你又往我屋里堆垃圾了。”
  “垃圾?你好不识相!”辛苦半天的一番心血却得到他这种糟蹋,她忍不住哀诉。
  “这叫品味,别人花钱请我都不一定肯弄呢。”
  马志文和季圣理同年,从事室内设计。
  他可不领情。“你中意的品味跟我又不一样,告诉你好几次了,不要拿我房子当展 示会场,每次来每次新花样,这是谁的地方啊?”
  “你的喽。”
  “亏你还记得,我自己都快不认得了。”
  “别这么说嘛,我觉得我这样布置比较好看啊。”她挨近他身边。
  “好看就搬回你家,我不喜欢。”他恨透她那些奇奇怪怪的新潮摆饰。
  “我家跟你家还不是一样。”她意有所指地说,换来季圣理怪异的眼色。
  “差多了。”
  “你别分这么清楚行不行?”
  “哥儿们归哥儿们,该分的还是要分。”
  谁跟他哥儿们了?木头。
  马志文自负还是个美人,一头长发染成妩媚的栗红色,女人味十足,偏偏季圣理好 像全无感觉。他这个人怪得很,说害羞也不是,性倾向偏差嘛也不是,认识好几年却从 没见他对哪个女孩子感兴趣过,一点也没有年轻男人该有的情欲冲动。
  害她就这样干耗着。
  “今天是假日,我想出去走走。”
  他点头。“顺便帮我带上门。”
  “你不陪我?”
  “我很忙。”
  “你这工作狂,跟我爸一样,每次来你都在画图。”她眼一翻。“我无聊死了!”
  “你去找其他朋友。”
  “不要。”
  季圣理斜睨她。“志文,你干嘛不交男朋友?”她大小姐这么老缠着他,有时候真 的挺烦。
  他不说便罢,一提她就生闷气,扁着嘴不理人。
  季圣理正好图了清静,也不管她,专心工作。
  一会儿马志文又发闲了,起身绕着他屋子,踱到阳台去审视带来的两盆美人樱,拿 起铲子想挖土种下。
  “你干什么?”季圣理紧张地冲过来。
  “种花。”
  “住手,我告诉过你不可以动我的阳台!”
  “你的葵花都谢了。”
  “花期过了当然会谢,不久就开新的了,你不要碰。”
  马志文真不懂他干嘛这么宝贝这些花,种了这么久也该换换颜色,她就是觉得葵花 俗气才想拿美人樱来换,没想到季圣理会生气。
  “不碰就不碰,你别吼我。”
  “我看你还是回家好了。”
  “喂,没这么严重吧?”赶她走,她又没真的挖他的花苗,连一片叶子也没动到。
  他y着脸。“志文,我今天脾气很差,不想得罪人。”
  确实。季圣理的心情糟透了,不想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分神应付马志文。
  这几天他总不由自主想起杨俐,心里盘桓着她的影子,然而每每想起,那小男孩就 跳了出来!她已经结婚了,有儿子了,他有股说不出的失落感。
  不知哪个幸运的男人,季圣理觉得嫉妒。
  他是很莫名其妙,可是他控制不了。他对杨俐有很特别的感觉。
  他也不明白自己在打算什么,但是一思及她属于某个男人,一种啮咬的情绪便不住 窜动,教他郁卒一整天,只好利用工作排泄。季圣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怪事,真不好 受。
  “好啦,我乖乖坐这,什么都不动可以了吧?”马志文说。
  “坦白讲,你光坐在那,妨碍到我的视线、侵占我部分的呼吸空间,就已经对我造 成莫大的干扰了。”
  “喂!”
  “拜托你先回去好不好?志文,我没办法专心。”老板什么都好,就是养出这个骄 纵的女儿让人受不了。
  她嘴一噘,模样煞是惹人怜,可惜起不了作用。
  “好,你喜欢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就关着,我回去,求我我也不理你了!”她跺脚起 身,见他放松的表情,不禁一酸,忍不住闷闷地追加一句:“我下个礼拜再过来。”
  季圣理耸耸肩,继续专注研究面前的设计图,待她离开后才把目光抽离,他转着铅 笔,望着窗边向日葵的枝叶,轻轻写下两个字杨俐
  第二章
  杨俐揉揉耳朵,重新夹起电话,嗯了一声,温温地说:“我觉得没关系呀。”
  “没关系?!”话筒另一端爆出不可思议的叫声。“拜托,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杨俐又揉了下可怜的耳朵,发表自己的看法。“阿优,本来就不是很严重的事嘛。
  对方不是允诺赔偿你一切损失了?“
  “是啊,可是他的车头灯毁了,叫我也要负责。”
  “那你就负责呀,很公平。”
  “姐,这样还有公理吗?是他红灯左转违规耶,撞坏了我的车还要我赔他的车头灯 ,哪有这种事!现在不是赔偿我的零件毁损就行了,我还要他赔偿我的精神损失!我跟 老板说好了,他会替我讨回公道。”杨优在北部一家著名的律师楼工作,是法律助理, 很有嫉恶如仇的正义血性。
  杨俐却不能理解。“你这不是小事化大吗?”
  “恶劣之人就是欠吃排头,我教训教训他,免得以后再有受害者。”她理直气壮。
  其实只是小意外,杨优绿灯右转对方红灯左转,恰恰没算好距离不小心撞在一起而 已,又不是杀人凶案,商量商量息事宁人也就是了,这么生气,想必对方的态度一定令 阿优非常不满。
  “真的很过分哦?”
  “那还用说。”
  “你别气了,灭灭火。”杨俐保持温温的语调,很有降热效用。
  “姐!你哟。”杨优叹着气。“这种事换成你一定吃大亏,我要是跟你一样,凡事 好商量,早被人吃死了。”
  她们两姐妹的个性天差地远,一个正直骄傲,一个善良软心,在杨优看来不爱与人 计较的杨俐甚至有些傻气。
  “可是我还活得好好的。”
  “那是因为你”呷亏冻呷补“,我服了!好啦,不提这些。”她口气放柔许多,不 想恼人的事。“恩恩呢?”
  “在我旁边。”杨俐放下手上打的毛线,拍拍身边看图画本的小孩,把话筒递给他 。
  “姨找你。”
  “恩!想不想姨?”杨优甜腻腻地问。
  “我比较想外公、外婆。”稚气的声音故作成熟,答非所问。
  “那我咧?”
  “嗯——也想。”
  考虑这么久,真不给面子。
  “小阿姨,你又跟人家吵架了?”
  “嘿嘿。”
  “那你赢还是输?”恩恩问。
  “我会赢的。”她很自信。
  “恰北北。”
  “那个是坏人耶!还有,谁教你这句话?不可以骂女生恰北北。”
  “阿致都这样说隔壁汪汪班的小□。”
  “小鬼,不好的东西少学点。”她笑骂。
  恩恩的脸侧向一边。“妈,阿姨叫我小鬼!”
  “你本来就小呀。”杨俐微笑。
  恩恩很不高兴,他觉得六岁跟大人差不多,茉茉以前被欺负都找老师,最近开始换 他保护了。
  “小鬼,跟你妈告状喔,给小阿姨叫一下会怎样?小鬼、小鬼、小鬼!”杨优开心 地闹他。
  “死相!”
  她顿怔。“你又从哪学来这句?”
  “电视的女生都嘛这样说。”
  天!“你学学正经的行不行?”
  “小阿姨你以前也这样说你男朋友啊,你不正经哦?”恩恩不知道是鬼灵精还是搞 不清楚状况。
  “我要昏倒了,叫你妈!”
  恩恩咯咯笑地把话筒交回去。
  “阿优,我没办法,他就爱乱学大人讲话,幼稚园老师说没关系,这年纪的小孩都 这模样。”杨俐有点无奈,幸好恩恩还懂得区分粗鄙的话语,然而一些无厘头的俚词就 是莫名其妙会从他嘴里冒出,教人哭笑不得。
  “我看要检讨的是我自己,树立不良典范。”杨优苦笑。“对了,爸爸说的那位建 筑师你找来了没?”
  “嗯。”
  “怎么样?”
  以第一印象而言,杨俐对季圣理算是相当深刻。
  “他很年轻,才刚退伍不久,不过思想满有深度的,人也斯斯文文。”
  杨优沉默一瞬。“我是问工作上的沟通,他要接我们的案子吗?”
  “啊,当然要。”杨俐发窘,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自然而然想到对他个人的形容。
  “真的很年轻?”杨优挑眉,带着暧昧。
  “阿优!”
  “是你自己说的。”
  “你不要乱想。”杨俐清楚她的个性。
  “我没乱想呀。”她笑。“姐,你怪怪的。”
  “现在你真的在乱想了。”
  “是吗?”
  “他二十四岁。”杨俐说。这个数字,就是最好的澄清。
  “那没搞头了。”小弟弟一个。杨优言归正传:“你多督促他,别给人偷工减料去 ,现在做工程的很要不得。”
  “你别c那么多心了。”
  “知道啦。”她又停了一下。“姐。”
  “嗯?”
  “若有好男人就别再蹉跎了。”
  杨俐静了半晌,和杨优道别。
  这些话啊,实在让她倦厌、头痛又愧疚。
  “妈。”恩恩偎了过来,她顺势将他嫩嫩的身子抱满怀。
  “恩恩好暖哟!”她轻捏他的红腮帮,两只小小的手也回敬她,母子俩亲匿地揉捏 成一团儿。
  “我最爱、最爱你哟!”小鬼的嘴巴抹起蜜,可以甜到人心窝里,杨俐笑得满足又 开怀。
  “好乖,妈咪也是。最爱最爱恩恩了!”
  ???失望归失望,季圣理隔几天就约了杨俐去看建地。
  看到他的摩托车,她缩了一下,捏捏自己的车钥匙。
  “上来吧。”
  “我想……坐我的好了。”
  “骑车比较快。”他拍拍车垫,大方地邀请。他还特别去借了一顶安全帽咧。
  杨俐的表情有点为难,她站在原地。“其实不太远,就在胜利路,不然我们用走的 好了。”
  季圣理打量她。“你没坐过摩托车?”不可能,那她就不是台南人了。
  “也不是,我——”
  “那就没问题了,来。”他拉她的手。嗯,好软。
  杨俐差不多是被迫戴上安全帽,安置在他的后座位置,季圣理这辆九十西西的车型 不大,杨俐又穿了长裙只能侧坐,两个人的身体不可避免贴在一起,她的手更是生疏地 不知该摆哪儿才好。
  她要下来!
  “这样。”他抓住她双手,自作主张往自己腰上放,油门一催便在她细细的低叫声 中飙走了。
  为了避免掉车惨死的悲剧发生,她只得牢牢抱紧他,也让季圣理受挫郁闷的小小心 灵得到一丝安慰。
  事实上他得意极了!
  坪数测量起来一共是五十二点三,扣除庭院与车库空间正好成黄金矩形,季圣理一 边拿笔做记录,一边和杨俐讨论空间的配署,很利落地完成工作。他收好工具,看她规 规矩矩地捧了安全帽等着,实在很不甘心就这么简单载她回去。
  “好了吗?”她问。
  “你待会儿有没有事?”
  她点头。“我要回家煮饭。”
  有我的份吗?他知道不能问。很想请她到外面的餐厅吃饭,又想起那个大喊妈咪的 小孩,还有……还有另一个等她的人。
  “走吧。”
  “我……”
  她睁着亮亮的眼睛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季圣理觉得无奈,把到嘴的话全又吞了回 去。
  罗敷有夫,岂能奈何?终归不能有牵扯。
  你干嘛那么早结婚,就不能再多等几年吗?他无理地想。
  杨俐对他的心思全无所觉,小心翼翼地爬上机车后座。幸好季圣理的回程速度放慢 了不少,使她紧绷的肌r也跟着轻松许多,在车轮缓转的驰行中专心看他宽阔的肩膀线 条。
  他好像不太喜欢穿外套,上次见面也是,衬衫外加件v字领的毛背心就在外头跑, 也不怕着凉。不过杨俐承认,他修长的体格确实挺好看,简单穿穿就很帅气,很有舒服 清爽的味道。她很久没这么近距离地看过男人了,今天可是特例,遇到率性的人只能跟 着随心所欲吧。杨俐的手慢慢不抖了,安分揽着他腰,摩托车一路平平稳稳,刮起的风 也轻柔。
  到了家,她拿下安全帽还他。季圣理瞪着她的手,讷讷接过,又瞥了她一眼。
  “今天麻烦你了。”
  “哪里。”
  “有事的话再和我联络。”
  “我一定会的。”
  话说完啦,他却动也不动,杨俐笑了笑,颔首转身进屋,走了一半日头见他还在原 地,眼睛看着自己。
  季圣理摸摸鼻子,这才发动机车。别看了,看了也是别人的,你想怎样?保持拒离 ,保持理性,即使她请你进去喝茶什么的,你也只能婉拒。
  “想不想进来喝杯茶,我有上好的丝路。”杨俐忽然大方邀请。
  “好、好啊!”他马上熄火。
  一进到屋里,季圣理立刻又矛盾地后悔了,他进来做什么!等着看不知哪个男人的 幸福嘴脸吗?虽然现在只有杨俐一人,但待会儿其他的主人回来,他等于自找尴尬。
  “你真是贤妻良母啊,准时回家做晚饭。”他扶着玄关脱鞋,还是进来了。
  “谢谢。”杨俐笑眯眯。
  “你家的人好幸福,像我这种单身汉每天只能吃便当。”他毫无实质意义地闲聊, 心里有说不上的复杂滋味。
  “没有啦,其实我烧的菜……不怎么样。”杨俐可受不住称赞,心虚地承认,她只 是喜欢做而已——可是恩恩却宁愿吃外面的便当。
  “光看你的脸,什么菜都好下饭。”
  她一怔。“什么?”
  “我是说,你很爱笑,微笑可以为任何事物加分。”
  “好棒的说法喔!”她一笑,弯弯的眉眼也跟着闪亮。“我也希望如此,可惜家里 的炉子和我有不同意见。不过没关系,我煮的茶就不一样了,对这一点我有三倍自信, 你尽管放心。”
  季圣理才不在意她拿什么给他喝,凡正他都不会皱眉头的。
  厨房内采光充足,他坐在茶桌前,抚着深浅相间的绿色铺巾一边欣赏杨俐慢条斯理 的优雅动作。近夕的暖光落在她颊边,照拂她细致的轮廓,似曾相识的激荡波扬,季圣 理心头一动。
  严格说来,她其实不特别美,既不艳光四s,也非明媚照人,更不可能清纯甜稚。
  杨俐有的,是平凡中的秀致,轻易与人亲近的,一种吸引他的韵味。光看着她左右 走动他心底就有一道温意通过,然后起而代之的,又是深深的失落。
  杨俐走过来,端了饼干请他。他拿起一块,却反客为主地递向她。
  “谢谢。”她发现他常有一些突兀的小动作,不过并不觉得介意。
  “你家一直住在台南是吗?连地也买在这附近。”他若有所思,奇异地问道。
  “嗯,土生土长,我只有大学时到中部念书。”
  “台南好,我小时候也住这。”
  “那你后来搬家了?”
  “搬到台北,不过现在又一个人跑回来。”
  “北部比较有发展,不是吗?”这个事实显出他的反常。
  “我喜欢这里。”
  杨俐发现他是一个念旧的人。难怪了,她从父亲那儿看过他的作品,迥异一般新锐 革命式的新潮取向,季圣理的建筑风格特别原朴,注重了实用性质,所有别出心裁的设 计都藏在不经意的穿梭中,惊喜探见他的创意。
  不晓得他人是否也是这样。那张年轻的俊脸不笑的时候一本正经,杨俐甚至觉得有 点严肃,可是今天他就用摩托车吓她了。
  咦?她对他的注意……好像真的太多了,想起杨优暧昧兮兮的讪笑,她脸上掠过一 抹红。
  季圣理的眼睛瞟到柜子上两本儿童画册,他清了清喉咙,语气变得小心。“那天回 去,我看到一个小孩从娃娃车下来,是你儿子吗?”他战栗求证,怀着薄弱渺茫的期盼 。
  “是恩恩!”杨俐点头,眼中瞬间流露天下所有为人母者的慈晖。“他今年六岁, 读大班了。”
  真的是她儿子!季圣理不知如何形容他的失望。
  “这时间他差不多也快回来了。”她笑。“今天幼稚园办远足活动,是去参观糖果 工厂,希望他回来不会闹牙疼。”“你儿子……很可爱。”其实那天他根本没看清楚。
  “真的吗?谢谢!”儿子被褒没哪个妈会不高兴。“不过他有点皮。”
  “小孩子活泼一点比较好。”
  “可是现在的小朋友都好早熟喔。”这也是杨俐颇为困扰的地方,她露出一抹没辙 的笑。“有些事他比我还懂呢。”季圣理望着她发光的表情,一张俊脸越发沮丧。他干 嘛要这样言不由衷地与她讨论她的幸福家庭?
  “我看,我这就告辞了。”
  “为什么?你茶还没喝。”杨俐留他。方才她就是不忍看他有闲无处去很想找人一 起打发的模样才请他进屋,怎地一会儿就急着离开了。
  “你先生也快回来了吧,不打扰你们了。”他识相地说。
  杨俐的笑容忽然变淡,迟疑了一下。“我没有先生。”
  季圣理的脚步停顿,愕然地看她。他听到什么?她没有先生?
  什么意思,她是未婚妈妈?
  她的神色很快回复了,像在述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三年前离婚了。”
  “你……离婚?”
  “很奇怪吗?”他的表情让她觉得难堪,难道他对离过婚的女人有成见?
  “不,我只是——”
  水笛响了,杨俐走过去关掉瓦斯,将开水盛入玻璃壶中。
  对呀,上次他问过她是否一个人住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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