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何瑨宁惦记着邬长富的钱,对这人倒是有几分又爱又恨;邬长富整天挖空心思地要推销自家女儿,何瑨宁生怕何穆真跟着邬红梅跑了,一个礼拜要往灰城酒吧转悠几次,没事儿去勾引邬小姐一下,确保这丫头不会看上自家那个糟老头子。
长富超市的二审受理通知送达过来,何瑨宁一看合议庭成员脸都绿了,疙疙瘩瘩地跑到廖党生办公室。
“你看你看,”何瑨宁眉毛拧成一团,食指气愤地戳向通知书,“沈弼!”
“主审是沈弼?”廖党生楞了一下,倒是听不出悲喜,“就,就上次那个……”
“这叫什么呢,冤家路窄?”何瑨宁仔细端详着那两个字,又想起上次那个输掉的官司,心里一阵儿接一阵儿地不痛快。
“上次那个案子过后,你跟他还有没有联系?”廖党生慢悠悠抚平通知书。
“我倒是想跟他联系,人家不乐意。”何瑨宁单手撑着办公桌面,不耐烦地叩着桌子,“案子在他手上的时候倒还能跟他说上两句,一结案连电话都不想接;我说没事儿约出来联络联络感情吧,人家说喜欢安静,叫我一个人慢慢玩儿。”
廖党生按捺住情绪看何瑨宁一眼:“人家喜欢安静,你就换个安静点儿的玩法嘛。上次你不是说要约中院那几个老头子去金谷园钓鱼?”
“哦,你说那次?”何瑨宁一撇嘴,“人家直接回乡下老家去了。那次一块儿去的还有志云的老杨,一说起沈弼,那眼神儿……你看看我现在是什么眼神儿?”
“得得,你就是净会瞎掰。”廖党生一挥手,“我觉得沈法官挺好处的,你没找对方法。”
“行,您有方法。”何瑨宁笑笑,“沈弼这人倒是长得挺风s的,你要是真有方法还不如直接把这位爷给降了。”
“我呸。”廖党生不由白他一眼,“反正这案子一定得惊动到他,你最近没事儿多约约他,具体的事儿我来安排。”
“我尽量约。”何瑨宁流转了一下目光,指指廖党生身后,“对了老廖,扯一截儿透明胶带给我,我刚刚在我那屋把卷宗给扯破了。”
“你他妈又扯坏我什么东西,整个所办公损耗你要扯掉我一半。”廖党生骂骂咧咧转身去扯胶带,“要多长?——这么长?”
“得了,就一小块。”何瑨宁欣欣然接过胶带,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办公室里,把刚刚留有廖党生指纹的那一截胶带剪下来贴在一张白纸上,认真在旁边写上廖党生的名字。
“瑨宁你的花毛峰。”苏略端了个玻璃杯进来。
“行,就放那儿。”何瑨宁抬抬下巴。
苏略应了一声,大约是已经习惯了何瑨宁地颐指气使,又或者是接连失去了两座大靠山,最近比较没脾气;苏略只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便又出去了。
何瑨宁等苏略关上门,飞快戴上手套把花毛峰倒进一边的花瓶,将玻璃杯打横放倒;接着又从自己抽屉里拿出粉墨和羽毛刷,小心将粉墨撒在苏略用手拿过的地方,轻轻刷出一个指纹形状,再用透明胶带把指纹印下来,细心贴在白纸上。
何瑨宁用心在白纸上写完了苏略的名字,取下手套给何穆打电话。
“我把党生所所有律师跟助理的指纹都拿到了,”何瑨宁脸上浮出一个极恶毒的表情来,“什么时候给你?”
何瑨宁约不到沈弼,这让他有点儿焦躁。
袁玮承那个篡改评估书的案子也净在扯皮,基层法院的女法官开宗明义,翘着兰花指说按照七百万抵押涉嫌显失公平,主张抵押合同无效尚需斟酌。何瑨宁心头鬼火乱窜,心说去你nn个腿儿,现在知道显失公平了,早几年你们撅着p股侵吞国有资产的时候怎么没见有人说显失公平呢?何瑨宁边愤恨边睁大眼睛找人脉,发现范正海还有一个亲哥哥在凫州政法委,这下连死的心都有了。
何瑨宁从区法院出来,只觉得身上有一肚子窝囊气无从发泄;这时候他倒恨不得甩了律师这顶破帽子,安安心心地回到大学里当老师。早几年何瑨宁在法学院里也是很天资聪颖的,老导师挺看好他,试探了几次问他要不要留在学院里搞学术研究;但是何瑨宁为人比较肤浅,见不得外面的花花世界,出去见习了几次就不甘寂寞了,一毕业就直奔资本主义的怀抱。
何瑨宁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儿羡慕学院派生活了,但转念一想,法学院除了那几个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剩下的一群小青年也都没少在外面捞油水;本科时候教过自己的那个谁谁谁,上回在塞上江南碰到时手边还搂了个二十出头的小妹妹,也不知道是小姐还是女学生;仔细想想,也没劲儿。当老师的耍流氓叫衣冠禽兽,但当律师的耍流氓就是风流潇洒,这两个词儿概念不一样。
何瑨宁正在车里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里进来一条短信,邬红梅发的:“座都帮你占好了,什么时候到?”
何瑨宁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在好几天前就信口答应了邬红梅要跟她去听什么新诗发表会,大概就是一群鬼头鬼脑的民间诗人凑在灰城那地界发神经。何瑨宁最近在灰城露脸的机会比较多,连驴脸老板娘都快认得这个异类了;驴脸老板娘疯狂地喜欢诗人顾城,酒吧走廊上有一张顾先生的黑白照片,有回何瑨宁指着顾城跟邬红梅说这人到底是谁,怎么弄个裤腿儿缝在脑袋上。何瑨宁记得当时驴脸老板娘很是凌厉地瞪了一眼过来,何瑨宁畏缩了一下,大叫说哦我知道我知道,这人写了黑夜给了我黑s的眼睛;驴脸老板娘这才轻缓地笑了笑,说嗯,一代人。
要不是为了圈住邬红梅,何瑨宁真的是非常讨厌这个地方,一个个儿地还时兴取笔名儿,邬红梅不叫邬红梅,一天到晚非要人家叫自己朝歌;何瑨宁自己也觉得奇怪,邬长富一个暴发户怎么能生出这么个神经兮兮的女儿。最近邬长富在何穆那边没什么进展,倒是何穆自己三天两头酸不溜秋地开腔说,我看那邬小姐对你确实是很有意思,反正你一心惦记她们家的钱,怎么不g脆把这姑娘娶进门儿呢。何瑨宁听这话听得眉开眼笑,心说邬红梅对我有意思没意思我心里比你清楚,那姑娘见了我就跟小孩儿见了玩具,恨不得拆开来看看;那眼神儿能他妈是爱情么?
何瑨宁到了灰城找到邬红梅,邬小姐扯着长裙挪地方,眉头要皱到鼻梁上:“你每次都迟到。”
何瑨宁点头哈腰:“堵车堵车。”
邬红梅更不高兴:“那以后就别开车,你每次一来就把整个小槐花巷堵死。”
何瑨宁随口胡诌:“行行我下回不开车。”
邬红梅见自己的说教有了效果,有点儿满足地翘上二郎腿,下巴一抬指望对面:“一会儿贾先生先念诗,你见过的。旁边是沈先生,你可能第一回见。”
“贾先生好,沈先生好。”何瑨宁跟着卖乖,定定神终于看清对面那个沈先生的真面目。
“沈法官?!”
勾搭
“咱们要跟法官在思想上保持一致。”
【注】曲水三观不正,写文又涉及黑道了。在这儿想说明一下,虽然我在这儿yy得起劲儿,但是目前中国尚木有黑社会,只有黑社会x质组织(截至2009)。所谓黑道,大多是大混混加一些金钱利益再加保护伞,只能说有了黑社会的雏形,离成熟期还早(参见意大利黑手党)。广大小说包括我本人描写黑道,特别是动不动就一堂主二堂主分工严密跨国走私贩卖军火坦克原子弹航空母舰的,大多是在尽情意y,不作数。
藤缠树
“山中只见藤缠树,世上哪见树缠藤。”(涉bg,慎)
=
何瑨宁这两天变得非常不安定,觉得走到哪儿都是人心惶惶的。
事务所里早就没法儿待了,廖党生要隐退的事儿就像小男孩儿落在了广岛跟长崎上,整个事务所走到哪儿议论到哪儿。党生所内部向来派别林立,一栋楼里y谋诡计地折腾得厉害,廖党生一走,不晓得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事务所主任的位置。何瑨宁向来被大众划归为廖党生的心腹,是首当其冲的太子党;这回廖党生要从良的消息一放出来,所里一g人就用一种看丧家犬的眼神儿看何瑨宁,弄得何瑨宁火冒三丈:谁他妈失势了?谁他妈跟你们说我是廖党生心腹的?
何瑨宁想坐在自己的小单间儿里寻清净,刚一清净脑袋里就会想起何穆带回来的那段录音;何瑨宁脑袋瓜子嗡嗡响了一会儿,收到条何穆发来的短信,说苏母正式报案了,刚刚录完口供。
何瑨宁趴在办公桌上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忽而有一种被人到绝路的感觉,对着满室的法律文书都想吐了。
所里里里外外看不见廖党生,不知道g什么去了。何瑨宁揣着车钥匙下楼,想到三环路上去兜兜风。
何瑨宁把车开到了一环口子上,生生被堵了半个多小时;何瑨宁有点儿郁闷,磨磨唧唧地从车流中挤出来,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荡。
刘肇青的父亲前天来警局抽血,何穆顺路过去看了一下,把血样和一个在押嫌疑犯的血样对调了,敦促局里的法医赶紧送到凫州大学司法鉴定中心去。何穆给何瑨宁打电话,说过两天会出成果,确认云南新挖出的骸骨不是刘肇青。
何瑨宁问你说这样一来江秉宪到底会得到什么好处?
何穆说不知道。
何瑨宁闭闭眼,说我也不知道。
隐藏的敌人是最恐怖的。何瑨宁现在见了跟在何娓妮身后的江秉宪生理反应似地就想绕道走,江秉宪见了他倒是喜欢y笑y笑的,就像被哪家的厉鬼附了身。
何瑨宁发着愣往前开,视线里不留神就冲出一辆奔驰小跑。
何瑨宁吓了一跳,赶紧刹车,见前面那小跑车东扭西扭了几下才停住,差点儿就要撞在墙上。何瑨宁手心儿里都为那车主捏了把汗,等那小跑停好后就探出半个脑袋去:“我说哥们儿,你怎么开的车?”
那小跑没有理他,一溜烟跑了。
何瑨宁心下一阵纳闷儿,心说我又没撞你你也没撞我,什么事儿能跑那么快呢。
何瑨宁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自己这会儿居然是在小槐花巷巷口。
何瑨宁犹豫了一下,在巷子外面停好车,探头探脑地往灰城的方向走过去。
灰城酒吧在靠近小槐花巷尽头的地方,何瑨宁一路走进去就看到巷子里各家各户都快被拆空了,有的住户负隅顽抗,墙上还被画上了红圈儿,中间写一个“拆”字,自以为是盖上了哪家的公章。
何瑨宁走到灰城门口,诧异地看到刚刚跟自己打过照面的那辆奔驰小跑正停在酒吧门口。何瑨宁疑惑地看了看那车,心里一阵儿嘀咕,鬼鬼祟祟地又进酒吧去了。
灰城的驴脸老板娘站在门口吧台上擦杯子,见了何瑨宁就扯开嗓门儿招呼:“何律师,你来找朝歌?”
“不是不是。”何瑨宁头皮一紧,“您小点儿声。”
老板娘努了努嘴,何瑨宁侧身一看,见邬红梅提着她标志x的大裙摆过来了。何瑨宁靠在吧台边儿上,邬红梅见了他整个人就僵住,保持着提裙子的姿势站在何瑨宁三米之外,眼珠子乌黑浑圆。
老板娘戳戳何瑨宁:“诶诶诶都给我进去说话,别站在这儿把我店门给堵了。”
何瑨宁对着邬红梅扯开笑容:“……那什么,门口那车是你的?”
“是我的。”邬红梅终于把裙子给松开,弓着背转身,“进来吧,别跟那儿堵门口。”
何瑨宁讪讪跟着邬红梅进去。灰城这时候还有不少人,邬红梅走到自己刚刚的位子旁边,有点儿心情不悦地轻轻给了边上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小青年一脚:“给何律师让个座儿。”
那小青年“哦”了一声,乖乖地滚到一边去。
何瑨宁这桌周围有好几桌都是人,一个个叽叽咕咕地都想朝这边看;邬红梅坐下来之后瞪了个眼,把周围的目光又瞪回去了。
何瑨宁浑身不自在,在椅子上换了无数种姿势,最后问邬红梅:“后来是廖党生把灰城的行政诉讼给接了?”
“是他给接了。”邬红梅盯着眼前的茶杯说道,“小沈上午打的电话,人家中午就来把授权委托书给签了。”
“灰城是廖党生手上最后一个官司。”何瑨宁看看邬红梅,“廖党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代理行政诉讼官司,案子一结就不g这行了。”
邬红梅惊诧抬头:“为什么?”
何瑨宁低头想了半天:“……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邬红梅眉头一皱:“我怎么就不明白?”
何瑨宁抬眼去看她:“你要是明白,就不会带着十多万现金跑到党生所来找我。”
邬红梅深深望了何瑨宁一眼,恶狠狠地抠了抠自己的发茬子,不屑扭头:“我还不稀罕你们一天到晚瞎折腾什么呢,假正经个什么劲儿。”
何瑨宁懒得跟她辩,低头去拨弄茶杯盖儿:“行,我就是假正经。”
邬红梅不高兴地翘起二郎腿,穿着绣花鞋的脚丫子跟着生气地一抖一抖。
何瑨宁把她的脚按下去:“女孩子家家,大庭广众的别这么放肆。”
邬红梅瞪他一眼,还是把脚放下去了。
何瑨宁又低头专心去看茶杯:“……说是,你那天回家之后气哭了?”
“谁告诉你的?”邬红梅差点儿跳起来,“瞎说。”
何瑨宁瞥她一眼:“行了别跟我装。”何瑨宁想了半天,终于又看她一眼,“你以后要是想哭,就想想别的人。那什么……别老想我,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邬红梅盯着别处,不说话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坐了一会儿,邬红梅皱着眉闷闷冒出一句:“……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
何瑨宁讪讪接嘴:“……你知道就好。”
邬红梅呆杵了半天,摸摸索索从背后拿出一本集子来:“对了……我,我最近还出了本画集来着……”
何瑨宁凑过去:“行,你挺出息的。”
“没有,我爸出钱给我印的。”邬红梅瘪瘪嘴,“反正……印得多,你,你拿一本儿去吧。”
何瑨宁收了画集,又跟邬红梅对坐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该传达的也传达完了;邬红梅平时看着呆,其实骨子里聪明得很。
邬红梅最后抠了抠头皮,起身把何瑨宁送到了灰城门口,看着何瑨宁上车。何瑨宁回头瞥她一眼,见她嘴抿得挺紧,半晌说出一句话:“何瑨宁,你知道你跟廖党生最大的区别在哪儿么?”
何瑨宁抬抬眉毛示意她继续说。
“他知道什么时候该放手,”邬红梅说,“但是你不知道。”她说完一个转身,也没再回头看何瑨宁一眼,“你自个儿好好儿琢磨琢磨吧,我以后也懒得来找你说这些了。”
何瑨宁愣了愣,兀自钻上车了。
车子上了一环后又开始堵,何瑨宁停滞的车流中把邬红梅的画集抽出来看。
画集名字叫《藤缠树》,封面的落款是朝歌。
邬红梅还在扉页上题了字:
“藤缠树。
瑨宁先生,雅正。”
何瑨宁皱了皱眉,瞄到下面有邬红梅自选的印刷体:
山中只见藤缠树,世上哪见树缠藤;
青藤若是不缠树,枉过一春又一春;
竹子当收你不收,笋子当留你不留;
绣球当捡你不捡,空留两手捡忧愁。
绿灯了,冗长的车流缓慢地往前挪了挪;何瑨宁合上画集去握方向盘。
他记得这首歌,尤其记得后面几句。
——连就连,我俩结j订百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何瑨宁抓着方向盘继续在凫州城内瞎转。他怕自己是等不到九十七岁死了,他在这时候想起了何穆,他不由盯着空气喃喃说,何穆,我会等你的,你呢?
小浪蹄子
“沈弼,你这个……你这个小浪蹄子”
==
姚厦的贩毒案子如期开庭公诉。方驰临开庭前见了被告人一面,姚厦看见方驰就龇牙咧嘴:“我就知道你是在骗我。像我这种犯人,根本不可能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方驰耐着x子解释:“你提供的信息不正确,临沧城外那具尸体根本就不是刘肇青。你的口供不但是孤证还是言词证据,无法给毛老三定罪。”
姚厦眼睛都不眨一下:“我绝对不会记错,那年被杀的就是刘胖子,或者是你们找错人了。”
方驰没空跟被告人讲道理,起身整了整衣服:“该开庭了,你还是好好儿想想被告人最后陈述吧。”
姚厦鄙夷地看了方驰一眼,恶狠狠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骗子!”
方驰转身正要发作,被边上一个小书记员给拉住了:“方检,别跟个死刑犯一般见识;天天在看守所里瞎嚷嚷的犯人多了去了。”
方驰不爽地哼了一声儿,拿好卷宗转身准备上庭了。
方驰普通话讲得比较标准,被检院领导拎出来读公诉意见书。方驰一口气读完了长长的四五页下来,只觉得口g舌燥;下面的庭审j给同庭的检察官和辩方律师,方驰趁着辩护律师滔滔不绝的时间,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就开始发呆。
方驰在意姚厦j代的那个杀人案子,很在意,非常在意。
方驰早些年在学校里算是个积极向上一心报国的好孩子,专业理论扎实得很,不然也不会一眼就被何瑨宁给看上。方驰跟了何瑨宁只有一年多,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就全被姓何的那讼g给摧毁了;何瑨宁说和气生财,他知道暮夜怀金,何瑨宁说养虎贻患,他晓得斩草除根。
方驰进了市检院,继续靠着律所里那一套左右逢源。方驰头脑灵活勤奋踏实,本来就受上面赏识得很,再加上喜欢一天到晚跟在领导p股后面溜须拍马,仕途实在是一片光明。这会儿方驰需要的是一个摆得上台面震得住四方的立功机会。方驰初来乍到,接触不了大案要案,姚厦这一个意外的口供,对他而言实在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方驰双肘撑在桌面上琢磨案子:刘肇青跟当年那个云南的贩毒老大算是半个发小,离家出走失踪好几年了,姚厦这边刚一供出来警方就在凫州给找了具新鲜尸体烧了埋上,哪儿他妈有这么巧?
方驰特别留意了一下姚厦指认的那个毛老三,毛老三最近一次出现在公检法的视线里还是在上回凫州出动半城警力围剿小西厢的时候。那阵子方驰还在凫州大学法学院啃书,见天地看见报纸上都在说小西厢,说是一个祸害小西南多年的大毒枭在凫州城里落网了,落网之前又是绑架又是火并地折腾了好一阵子,弄得凫州一时满城风雨。毛老三那时候跟在那个贩毒老大身边,端了架微冲出来要火力掩护,被狙击手把右手给打废了。后来那个毒枭被当场击毙,毛老三被扭回警局,找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律师辩护,居然只在牢里蹲了两三年就假释出来了。
方驰去调过毛老三的案底来看,这人是个黑户,被抓之前的历史既混沌又清白,警方检方查来查去找不到他的痛脚,最后给定了个非法持枪,窝藏包庇。方驰阅卷时无意中看了看毛老三当年的辩护词,冷汗冒了一脑袋;他下意识地翻翻律师签名——江秉宪,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方驰一时半会儿没想起这名字自己在哪儿见过,但肯定不是在执业律师界;方驰心说这人的辩护词强悍到这般诡异,怎么一直没在凫州律师界出名呢?
庭审进行到被告人作最后陈述,姚厦在木围栏里瞎扯了一通之后又提起自己那件“立功”的事儿,方驰看到庭上的书记员挺不耐烦地甩了甩笔,继续记录。
方驰暗地里皱了皱眉毛,心里盘算着要去警局看看草枨县那具顶包尸体的验尸报告。
廖党生金盆洗手前手上还有一桩知识产权案子要结,这天颠儿颠儿地亲自跑了趟中院。
廖党生去中院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刚从民三庭出来就直奔民二走廊,心心念念地要跟沈弼见上一面。
这阵子沈弼又不搭理他,早出晚归地把自己家门儿关得死紧。廖党生喜欢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p股,见天地给人家发短信,开头千篇一律都是“亲爱的弼弼”,r麻得连徐志摩都要酸死过来。沈弼短信倒是要回,每次都是几个字,还尽给廖大状泼冷水,说别叫我弼弼,这不是我小名儿。
沈弼上礼拜三晚上把家门儿钥匙给落屋里了,廖党生自告奋勇去爬y台;翻进沈弼屋里的时候他看到沈弼写字台上放了个小相框但没装照片。廖党生凑近了一看,发现里面是当初沈弼审长富超市上诉案时自己多递j的一份代理词;沈弼把廖党生签名的那一小块儿给裁下来了,方方正正地框在写字台上。
廖党生拿着小相框看了半天,心里忽而涌上一股子热乎劲儿;他盯着自己的签名看了一会儿,半晌憋出几个字:沈弼,你这个……你这个小浪蹄子。
廖党生放了相框,拿起沈弼的家门钥匙开门出去了;他不急,他得慢慢儿来。
沈弼没发现廖党生在自己屋里看到了什么要命的东西,接过钥匙瞪着眼睛说了声儿谢谢,转身又把自己家门儿关得死紧。
廖党生走上民二庭走廊的时候正看见沈弼跟方驰站在窗台前面讲话。方驰还在党生所的时候就跟沈弼见过,今儿不知道是来中院开庭还是g什么,找个机会来跟沈弼叙叙旧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方驰现如今成了官人,廖党生二皮脸习x发作,点头哈腰地就迎过去了。
“沈法官,方检。”廖党生笑嘻嘻往沈弼身旁黏。
沈弼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廖,廖党生,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廖党生理直气壮地往楼上一指:“我在民三庭还有个案子,今儿过来瞧瞧。”说罢往沈弼那边靠了靠,“顺便来看看你。”
沈弼接着往后退,以为廖党生又要有什么逾越。廖党生意y了沈弼一下,转头去看方驰:“方驰,这会儿当检察官了,感觉如何?”
方驰见了廖党生有点儿疙瘩,木着脸回答:“没什么感觉,就是拿钱做事儿。”
廖党生无所谓地咧咧嘴:“知道拿谁的钱帮谁做事儿就行。”
方驰皮笑r不笑了一下,不开腔了。
三个人假模假样地寒暄一阵,就要散伙。
方驰走了一半儿突然想起个事儿来,迟疑了一下问廖党生:“廖律师,跟您打听个事儿。”
“什么事儿?”
“就是苏略,”方驰皱皱眉看向他,“最近有消息么?”
“没有。”廖党生这下倒是想起来了,自己也跟着疑惑,“我也正担心呢,会不会真出什么事儿了?”
“唉,看来你也没他消息。”方驰叹了口气,“我以为凭他跟您的关系,会……”
廖党生急忙堵住方驰的嘴:“没,我跟他……那什么,过去了。”
方驰抬起眼珠子看了看廖党生,仿佛是了然了,轻轻地嗤笑了一下,告辞走了。
沈弼站在边儿上,瞪着眼睛一会儿看看廖党生,一会儿看看方驰。
廖党生讪笑着侧过脸去:“弼弼,你这会儿下班么?要不我送你?”
“当然要下班。”沈弼木着脸转身回办公室收拾材料,“你这会儿去热车,我一会儿就下来。”
沈弼不高兴了,沈弼特别不高兴。
沈弼坐在廖党生的副驾驶座上,掰着手指头看窗外:“……苏略是谁啊?”
廖党生不敢看他:“我以前的助理,你也见过。”
沈弼皱皱眉:“就是那个,白白净净,眼角朝太yx上挑的那个小青年……后来跟了何瑨宁了?”
“……是。”廖党生惜字如金。
沈弼在座椅上换了个姿势,磨蹭半天又看看窗外:“你跟他好像是好过吧?你为了他还把婚给离了。”
廖党生手心儿冒汗:“你,你都听谁说的?”
“何瑨宁。”沈弼讪讪看着窗外。
“你听他瞎扯什么。”廖党生讪讪握着方向盘,心说女人家爱嚼舌根就算了,怎么何瑨宁也跟着这么八卦;廖党生摸着变速档,心想这小混蛋回头要是再敢胡咧咧,老子撕烂他的嘴。
沈弼慢吞吞看廖大状一眼,竟然教训起来:“你自己做事儿不利索,就别怪人家在你后面戳脊梁骨。”
廖党生当下郁闷起来,心说老子当年带苏略的时候没藏没躲光明正大,整个党生所谁他妈敢戳我脊梁骨?哪个敢,哪个敢?
廖党生腹诽了一阵儿,把这顿话吞回肚子里,知道自己以前的风流烂账不可提;于是偷眼瞄了沈弼几下:“弼弼,你是不是……那什么,吃醋了?”
沈弼恶狠狠转头:“谁是弼弼呢?谁吃醋了?”
廖党生张张嘴:“不是,那什么……”
沈弼扭头看窗外:“哦,到了啊,放我下去。”
廖党生坐在驾驶座上把车门锁一按,心说这时候放你下去,我他妈有毛病吧?
生梦
“老廖,你说现在移民国外要多少钱?”
==
有人打电话来过问小槐花巷的案子了,廖党生没跟沈弼说。
那天早上先是何瑨宁yy怪气地在自己办公室门口伫立了一会儿,说小槐花的水深,叫他还是趁早收手,别再去趟这趟浑水。
廖党生当时正往里走,擦肩而过的时候拍着何瑨宁的肩膀说谢谢关心,我在外面y痿了那么久,也就真正爷们儿地折腾这一回,g完就提裤子回家啦。
何瑨宁倚在门框上没吭声儿,半晌给廖党生来了一句:“老廖,你是不g了,我们这帮孙子还得继续活。”
廖党生一个惊诧,转身就去看何瑨宁,只见何瑨宁多的话也不说一句,拍拍p股走人了。
廖党生在原地寻思了一阵儿,心说何瑨宁这两年混得比自己都还油条,基本上没什么难住他的事儿,怎么今儿一下子整得这么忧郁呢?
廖党生寻思半天没寻思个名堂出来,讪讪进办公室放包去了。
廖党生刚一坐定手机就响了,廖党生一看手机号自己不认识,接的时候声音挺随便:“喂,您哪位?”
“廖律师您好,我是龙意地产开发公司的法务。”对方笑嘻嘻开口,“小槐花巷的案子,想跟您打个商量。”
廖党生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心眼儿比耗子还精,当下咧着嘴一顿胡笑:“是陈律师么,我在文书上边儿见过您。有什么事儿咱可以在法院里商量,有桌有茶的,旁边儿还有法官跟书记员陪着,不挺好么?”
陈律师没功夫跟廖党生打太极,停了一会儿就单刀直入:“廖律师,这么说吧,小槐花巷是迟早要拆的,您要是这时候答应和解,还能有个拆迁补偿安置,您要是不和解……”
廖党生冷笑:“陈律师,您执业这么多年应该知道,和不和解是当事人的意思,我廖某何德何能啊?”
陈律师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廖律师,小槐花案情复杂,您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去找何律师商量商量,想好了再跟我们谈也不迟。”
“何瑨宁?”廖党生心里一紧。
陈律师不再说什么,只是笑笑:“廖律师,您自个儿好好儿掂量掂量吧。”
廖党生听得火冒三丈,对方咔嚓一声儿就把电话给挂了。
廖党生琢磨着这事情不对劲儿,出了办公室就去找何瑨宁;何瑨宁没待在律所,问祁小葵说是小何律师刚刚又出门儿散心去了。
“手上一堆案子等着做呢,散他妈哪门子的心,到底有多忧愁啊?”廖党生骂骂咧咧,“对了,祁小葵你以后就跟着何瑨宁,把这臭小子给我看紧点儿。”
祁小葵一个惊诧,没说什么撇撇嘴走了。
廖党生回到办公室给何瑨宁打手机,电话一通劈头就问:“何瑨宁,小槐花巷的案子你到底在中间搞什么鬼名堂?”
何瑨宁语气不快:“什么鬼名堂?钢管厂那案子早跟我没关系了。”
“别装啊,那边叫我有什么不明白的地儿还得问你呢。”廖党生没好气地说,“你帮袁玮承做事儿的时候到底背着我得罪了谁?”
何瑨宁一愣:“……没,没得罪谁。”
“放p!”廖党生跳脚。
何瑨宁不想接嘴了,呆了半天讪讪问廖党生一句:“老廖,你说现在移民国外要多少钱?”
廖党生不耐烦一挥手:“看你是去柬埔寨还是美国。”
何瑨宁没等廖党生把话说完就收线了。
廖党生一愣,对着电话那头的忙音一头雾水;再打过去,何瑨宁就关机了。
廖党生缓缓放下电话,心里估摸着何瑨宁这一定是出什么要紧事儿了。
沈弼抓着车门把手朝廖党生瞪眼睛:“廖党生,你g什么?”
廖党生一脸正经:“弼弼,我比你大,你应该叫我党生哥。”
“党,党……”沈弼憋红了一张脸,“党你个头,放我下去!”
廖党生把身子坐正了,手肘靠在方向盘上看沈弼:“弼弼,我知道这事儿也瞒不了你,你要是想听,我就跟你好好儿说说。”
沈弼把小嘴一抿:“我不想听。”
廖党生笑了:“不想听你刚刚问什么?”
沈弼暗自翻了个白眼儿,皱皱眉把脑袋给低下去了。沈弼睫毛长,低了头眼眶下面就是一圈儿黑影子,看不清楚眼神。
廖党生大着胆子去拉沈弼的手:“弼弼,你把我的代理签名框在你自个儿家里写字台上,我那天可都看见了。”
沈弼一惊,抬头就瞪他:“你看,看,看什么……?”
廖党生嘿嘿笑了两声,玩儿着沈弼的手指头不说话。
沈弼恼怒地把廖党生的手甩开,恶声恶气:“你笑什么笑!”
廖党生锲而不舍地又把沈弼的手给抓上:“弼弼,你说……你是真喜欢我吧?”
沈弼眉头一皱,嘀嘀咕咕一句:“……谁喜欢你了,老不正经的。”
“弼弼,我打算……等把小槐花巷的案子结了,就上城南那片儿整间铺子开茶馆儿,那什么,你不是喜欢写诗么,我那茶馆儿里面全都贴你写的诗。”廖党生一阵儿憨笑。
“哦,”沈弼板着脸对廖党生的美好畅想不作评价,“那要你得先把灰城的官司赢了再说。”
“我能赢。”廖党生看着沈弼,“这案子我赢定了。”
“本来就该赢。”沈弼撇撇嘴,把头转到一边儿去,不自觉抽了抽嘴角。
廖党生大乐,想立马就搂着沈弼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下,但终究是不敢。沈弼恶狠狠地注视窗外,不给廖党生一丝温柔的气氛;廖党生鬼头鬼脑地盯着沈弼,心说得得,之前的风流事儿是我不对,这会儿轮到你了,你就慢慢儿收拾我吧。
何穆在刑侦队瞄到了方驰的背影,心下一沉,找下面的人问清楚情况后直接给何瑨宁打电话。
“过来看了苏略当时的验尸报告,还有报案口供。”何穆揉着太yx,“不晓得他还看了些什么,刚刚跟底下j代说以后检院来的没介绍信不给调卷。”
何瑨宁趴在自个儿办公桌上,连说话的念想都没了;方驰怎么会突然盯上苏略的案子?别是发现什么了吧。
“我往市检院问了一下,方驰最近出庭公诉了一个毒品案子,刘肇青在云南的尸体就是那个被告人供出来的,被指控的也是一个当年的涉案犯。”何穆翻着刚刚的通话记录,“他来调卷应该跟苏略没关系。”
“公诉?”何瑨宁心里一沉,蓦地就从座椅上站起来了,“何穆,你去查那个被指控凶手当年的辩护人,快!”
何穆一愣,说好。
“你快点儿!肯定就是江秉宪!”何瑨宁冲着电话低吼。
何穆不说话,立马就把电话给挂了。
何瑨宁把桌上的笔记本一合,没心思做事儿了;他抱着膀子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打转,从东到西,从西到东。
何瑨宁把这事儿想明白了。他知道江秉宪这王八家伙涉黑,表面上道貌岸然其实内心反社会得很,但一直不晓得他到底跟哪股势力攀亲。何瑨宁这些年在司法系统胡天胡地,g的终究是合法营生,没对凫州的地下势力做过什么深入研究,但他知道城南那一圈儿的第三产业鱼龙混杂,水深得能抵一个长江三峡;何瑨宁上高中那会儿还知道城南掌头的姓邱,这会儿山头已经换了几波,早他妈不知道是谁在笑傲江湖了。江秉宪托何穆调dna样本的时候说过让他没事儿多关照关照城南的月空侯会所,那地方何瑨宁去过,正好在凫州城南中轴线上,坐南朝北,衙门前庙宇后,风水逆天到极致。何瑨宁估摸着月空侯的老板就是当年送刘肇青上西天的人,这会儿跳进商海想跟过去一刀两断,于是才叫江秉宪出来解决当年那场冤孽。
何瑨宁站在桌边,脸上y晴不定。某位国家领导人说过,机遇永远与挑战并存;何瑨宁想彻底忘了苏略这事儿,连做梦都在想,这回江秉宪带着黑枪黑马一脚淌进这趟浑水,简直是个天大的机遇,也是个天大的挑战。方驰是何瑨宁一手调教出来的,一如自己之于廖党生,方驰扭扭腰杆何瑨宁都知道他想放什么p。方驰跟苏略合伙偷他视频跟笔记的账何瑨宁一直没来得及跟方驰算;这会儿方驰是想升官发财,顶好就是让他跟江秉宪那帮子流氓互相厮杀,江秉宪有的是手腕儿,摆平一个方驰根本不需要何瑨宁出手。何穆跟何瑨宁因为苏略的事儿已经折腾很大动作了,这时候要是再抽出手来对付方驰,简直就是在自杀。
何瑨宁在自己办公室里蹲下来,g了一件跟当初廖党生一样的事儿:摸钥匙开保险柜,数钱,数存折,数债券。
他问过廖党生,这会儿往国外移民到底要多少钱,他不是在开玩笑。
何穆眼看着老了,好不容易坐稳了公安局长的位子,经不起何瑨宁这几折腾;何瑨宁曾经眨巴着眼儿看何穆说,你当这几年局长揽了不少油水吧,拿着钱心里不慌么。
走吧。
何穆给何瑨宁回了电话,开口只说了四个字:“是江秉宪。”
何瑨宁握着听筒心里突然狂跳了几下,他发誓这绝对是他最后一次玩儿火了。何瑨宁稳稳神,放松了腔调跟何穆说:“那,今儿晚上我们一起去一趟月空侯吧。”
何穆没感到多意外:“行,我也有这个意思,你收拾收拾,下了班我过来接你。”
玩儿火
“有些事儿,别去想,良心一泯就过去了。”(误)
=
何穆下班前上了趟刑队,顺了两把枪走。
何穆自己有配枪,枪跟子弹全部登记在册,在外不敢乱威风。刑队里屯着一堆收缴的死枪,何穆拣了两把小巧好用的,抓上子弹就走了。
何瑨宁最近开始关心移民信息,还问自己要不要出国,何穆是傻子也知道何瑨宁想g什么。何瑨宁暗示做足了,担心的是何穆不跟他一块儿走。那天何穆见何瑨宁盘腿坐在沙发上翻画册,心说自己这侄子什么时候文艺上了,走近一看才知道是邬红梅新出的画集子;何穆见了邬红梅心里颇不舒服,当下便旁敲侧击地问何瑨宁:什么时候给你的,我发现你最近还挺喜欢看这个。
何瑨宁把画集合上看何穆:“就前几天我路过灰城,碰上了邬红梅她给我的,我也看不懂。”
何穆随手拿起画集翻了翻,果然也看不懂,翻回扉页就看到了那首藤缠树。
——还他妈藤缠树呢,何穆不爽地撇何瑨宁一眼。
何瑨宁回头看看何穆:“我记得你上大学那会儿有阵子看刘三姐,我一去爷爷家就听你放这歌,何娓妮还老爱跟着你一块儿唱。”
“是么。”何穆这下倒是想起来了,思绪跟着那歌声飘荡了一会儿,哼哼了几句,“后面是什么来着?……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何瑨宁嘿嘿一笑:“就为这我还专门儿去找了歌来听。”说罢颠儿颠儿地去找i…pod,调巴调巴给何穆耳朵里塞上。
何瑨宁含笑盯着何穆,用唇形把歌词给念完了。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相恋只盼长相守,奈何桥上等千年……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不怕永世堕轮回,只愿世世长相恋……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不羡西天乐无穷,只羡鸳鸯不羡仙……
何穆把耳机给摘下来,按住何瑨宁的额头亲了一下:
“别瞎想,你要走,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
何瑨宁站在原地不动,那眼泪花子一下子就迸出来了。
何穆紧紧拥住他,一个劲儿拍背:“行了行了,多大个人了,还哭;你他妈什么时候能给我懂事点儿。”
何穆在车上把枪j给何瑨宁,何瑨宁手抖了一下:“我不会用。”想了想,“也用不着。”
“没叫你用。”何穆说着给自己的手枪上子弹,“你那把枪里面没子弹,子弹全在我这儿。你就揣着,什么时候看见我掏枪了你也跟着把枪掏出来指着,吓唬人。”
何瑨宁盯着枪看了一会儿:“真要开枪?”
“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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