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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一瞬,一道寒光突地从旁而起,直砍向金蛇扁平的头颅。却是杜少华在旁,急急出手。他在六人之中,武功本是最弱,年龄又是最小,楚楚最是心疼不过,将自己的流光剑送给了他,此番正好做了除妖去孽的宝器。只听铿锵一声,那剑在蛇头上砍个正着,但见火星四溅,那蛇顿了顿,却毫毛未损。这流光剑本是传世名剑,削铁如泥不在话下,谁知今日遇到了一条小小蟒蛇,竟奈何它不得!
杜少华一剑未能奏功,不觉愕然。就在这一呆间,那金蛇将头一摆,蛇信扑闪,倏地掉转方向,向他窜去。杜少华眼看着一道金影扑面而来,腥风浓烈,奈何来势太快,他一时来不及反应,只吓得将眼一闭,暗道我命休矣。
谁知身侧突然一股强风扑到,有人以惊人的速度一把拎起他,大力甩到一边。便听金戈敲击之声,在身前铿然作响,自己身上除了在地上摔得有点疼痛,竟然全无异样。他惊魂未定,张开眼睛一看,却是楚天行挡在他面前,正与那金蛇缠斗着。他面色凝重,手中青光进进出出,细看却是一把青色匕首,不时敲击在那金蛇上,虽然奈何它不得,但毕竟将它暂时控制在一个圈中。楚天行何等功力,更何况是用这天下闻名的黛青来对付此蛇,只要它想逃离,这匕首必定将它打回原地。这下看得清楚,原来这金蛇身上挂满了片片金鳞,在夜中也闪闪发光,刀剑碰上它们,便迸s出火花来。敢情这刀枪不入,全是这鳞片的功劳。
单君逸负手站在圈外,笑道:“若不是这蛇毒得紧,倒也是稀罕之物,若是能完整剥下皮来做件护甲,可是千金难寻的宝物。”
此刻欧阳霏面色尚未好转,已急步走到门口,后面烈火要扶,被她一把推开,闻声变色道:“此蛇哪里是寻常品种,观其形状,酷似传说中的锯鳞蛇,剧毒无比,又狡诈j猾,时间长了,只怕楚门主未必对付得住。你能从它口中逃生已是万幸,竟还想剥皮制甲?”
单君逸冷笑道:“世间之物,无非弱r强食,锯鳞蛇再是厉害,哪里是人的对手?再说了,我又不是为自己,眼下楚楚已成了寒霜王朝的眼中钉,将来大战必不可避免,这锯鳞甲若真能制成,穿在楚楚身上,我也少替她c几回心。”
楚天行听得大觉有理,一边还在那里钳制着金蛇,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着它,皱眉道:“这主意虽然不错,但这东西从头到脚都是这碍事的鳞片,只怕抓捕颇为不易。而且狡猾得很,我都被它转得有点头晕目眩,要制服它,恐怕棘手。”说话间一个疏忽,差点被它飞窜出去,连连补了几刀,才将它回。
单君逸嘴边勾起一个笑意,道:“外人都说,将军府内卧虎藏龙,平日里看不出来,此等关键时刻,难道还不能见豪杰本色?”星目往四下一扫,突向张涵真露了一个微笑。
张涵真平素里最是怕他,难得见他对自己这副脸色,又惊又喜,呆呆站了起来。见他向自己点了点头,又指了指那金蛇,伸出右手,在自己右眼上指了指。张涵真已然会意,将惊鲵剑从腰上解下,站好方位,果听他喝道:“击!”两人一左一右,已从两边出手,向其双眼扎去。谁知这锯鳞蛇动作迅急如风,如一条金光在地上流动着,两人也算得好手,一时竟无法得手。
那瞎向导满面焦灼,提高了嗓门,不住对瘸长老说着什么。欧阳霏面色铁青,冷冷道:“他们也说,这必是锯鳞蛇无疑,一般产卵后,雄蛇离开,雌蛇独自守护幼子。此蛇爱子如命,此际幼蛇都被我等杀死,它对我们已经恨到了极点。你们万勿旁生枝节,赶快将此蛇击杀。此蛇在七寸处有一个金环,乃是它薄弱之处。楚门主的黛青素有绝杀之名,速将它一刀毙了,永绝后患!”
楚天行尚未答话,单君逸已冷笑道:“这一刀下去,可就废了。此地由我作主,我就不信,这么多人,就奈何不了一条小蛇?”突然计上心头,向两人使了个眼色,跃到那d窟前,对准那还在扭动的小蛇,拨起一块红砖,猛力对准其头部便是一击,直将其首拍了个稀烂!
随着他这一下,锯鳞蛇果然身形猛然一颤,本来在游动的身躯突然凝滞了下来,扁平的头高高抬起,一双同样金色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单君逸。在这一刻,楚天行和张涵真同时出手,噗地一下,扎中了它的双眼,那锯鳞蛇吃痛,在地上翻滚抽搐不止。单君逸笑道:“这就简单多了。”从旁取过一把长刀,一刀穿透其双眼,将其牢牢钉在了地上。锯鳞蛇不住扭动挣扎,又哪里逃得开去?
张涵真面色不忍,低下头去。单君逸吩咐将火把举高,围着它走了几步,啧啧道:“真是顶刮刮的一张皮子,等它死绝了,我们就动手罢。嗯,就从眼睛开始剥,才能保证完好无损。”
谁知就在此时,奇变突生。那本在垂死挣扎的锯鳞蛇,猛地连蛇带刀,从地上一把纵起,蛇口大张,露出两侧尖利的毒牙,直扑向单君逸的面孔!
杜少华惊叫一声,却见得一道五色丝线,几乎与它同时飞出,飞速在其上绕了几圈,生生将它拉离了单君逸的面部。与此同时,一道青色光芒对准其七寸所在,一闪而入。却是萧宁远与楚天行同时出手,只要再差得分毫,单君逸这一口必然逃不过去。火光下,但见他俊美的面孔煞白如纸,忡怔在那里,身体还在微微发颤,呆呆立着,似乎还未回过神来。而地上,锯鳞蛇终于渐渐停止了扑腾,死僵在地上。
杜少华喜极而泣,叫声:“二哥!”猛扑过去。后者被他一抱,这才慢慢醒过神来,星目幽幽,向萧宁远投过来深邃的一瞥,静了半晌,突然躬身就是一礼,口中淡淡道:“这笔恩情,我会还的。”
萧宁远连连躬身回礼,含笑道:“哪敢当二哥如此大礼?适才宁远未及时劝阻,已是有过,幸得二哥无碍,不然宁远只怕要抱憾终身。”欧阳霏嗤笑了声,连忙掩了口。
单君逸抬眼又向他看了一眼,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对杜少华道:“你先安歇下,我到外面去看看。”电部众人都有些后怕,闻声忙站起来,跟了上去。
楚天行对张涵真使了个眼色,拔腿欲走,却见单君逸突然在门口转过头来,对他冷冷道:“我不用你保护,你看着少华就成了。”也不等他答话,率众走了出去。
楚天行恼道:“不用最好!反正我尽力了,楚楚也怪不得我。”气哼哼靠着杜少华坐下了。后者微微笑道:“刚才多亏了楚大哥一再援手,少华在这里谢过了。二哥此刻必定心里还后怕得慌,要出去消一消,他从来要强,哪肯让你看到。楚大哥不必挂心,外面还有欧阳姐姐的均天师,必定无事。”
楚天行哼了一声道:“谁还喜欢管他了?每次都喜欢打肿脸充胖子,逞强给谁看来?但凡只要楚楚有事,最先趴下的又总是他。却怕什么,我岂不比他那石康强上百倍?”
杜少华含笑不答。楚天行说完这番话,觉得解气不少,转头来看了看他,突然道:“你年纪虽然小,比他懂事多了,怪不得楚楚这么喜欢你。唉,要是楚楚在此,无论是什么样的毒物,又能奈我们何?这怪里怪气的漂沙国,她到底还要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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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月下苑,钱都花在看不到的地方,而其它地方便能省则省,真是寒酸到家了。诺大个房子,床就这么两张,她倒是不嫌弃小楼那张床窄,但是据说自己睡相不太好,万一一个不小心,将自己好容易给他接上的关节又踩断了,岂不是前功尽弃?所以,只得委屈自己在这冰山旁边靠一靠了。不过,自己什么时候钻到他的被窝里去了?还悍不畏死,将两只脚都踏在他身上取暖,幸亏他睡得死沉,不然只怕一大早便要挨他训斥。不过,怪说不得,自己还梦见踩了个暖炉睡觉呢。嘿,原来这人的血,还是热的。
楚楚小心翼翼,将自己从华贵君身上移将下来,发现对方毫无反应,拍了拍自己胸口,慢慢挪到外间去看楼闰。清晨的阳光从外面洒进来,映在窗台上,他早就醒了,乌黑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定定望着外面,蓦地看到了她,眼睛里便有几分羞涩之意,厚厚的睫毛扑扇了下,微微合了合眼帘。
只听来人在耳边低笑道:“早上好啊。”一股淡淡甜香仿佛带着晨光扑面而来,使他不由自主回道:“好。”谁知接下来,猛觉领口处便是一凉,衣襟蓦地被掀开,晨风带着寒气灌到身上,他吓了一大跳,忙睁眼一看,但见她三下添作五,干脆利落地将自己身上衣服剥落下去,吓得他圆瞪了双眼,结结巴巴道:“做………………做什么?”
那人头也不抬,应道:“无事,昨日我怕浪费了上好的膏药,又太晚了,故没给你换掉衣衫。今日已经无碍,便可以更换了,否则只怕这些污秽进到伤口里,便不好了。” 一把扯开他的腰带,将下裳嗤的一声,一拎到底,
楼闰要是能够行动自如,早就跳将起来,此时声音都发颤,道:“不……………不能叫……………叫个宫人?”
那人叹气道:“我也想啊,但是黑玉断续膏已经没了,若是来人粗手粗脚,你恐怕终生就得躺在床上了。我这膏药可举世无双,可不兴作践了,所以了,我只得委屈一下。……………哎哎,别动啊,怕什么羞哪,男人我见得多了。”
虽则这六年来,自己早不再是懵懂少年,清白早就丧尽,慕纱王喜好男色,床第之上,自己何尝不同旁人一般,竭尽逢迎之术,种种风月手段,自思用来也颇为娴熟,但今日明明清风霁云,光明磊落,偏觉在此人面前这般赤身露体,极其不堪,窘得他觉得头顶上都要红透,用足全身力气,想要翻转过去。
那人不好用力按他,见状不觉恼道:“岂不闻医者父母心,此刻在我眼中只有病患,没有男女之分,不然你以为你昨晚的夜香是谁处理的?!…………………好了,再扭我打你p股了!…………………都是男人,怕什么嘛!”不再跟他纠缠,几把拉下他的衣衫,拿起干净棉布,替他从上到下擦了个干净,口中还循循道:“哎呀你真不识好歹,本姑…………公子虽然堪称回春妙手,但要这样招呼病患,还真是从未有之。若不是看着你孤苦伶仃,你主子又是脾气古怪,差不多将这里的人都得罪光了,我还不用费力成这样呢。我都不怕麻烦,你怕什么?………………哎哎,莫哭呀,我又没把你怎么样?!喏喏,我这就给你穿回去了,又干净又舒服。…………………真是的,昨日被折断骨头都不吭一声,不过帮你换了身衣衫,竟哭成这个样子!谁占谁的便宜,还真不知道呢。好了,都说了别哭了!不然我哭了啊!……………至于吗,谁生下来不是□l的,有什么稀奇了?!”
谁知她越这样说,他那双乌黑的眼睛里泪水就流得更凶,到后来简直汹涌而泻,吓得她手忙脚乱,正在无法之时,一声冷笑传来,淡淡道:“楼闰,我也觉得奇了,平日里你光天化日,都敢跟宫中贵妇嬉戏,上回还差点摘了月大人的亵衣,怎么今儿倒开始正经起来了?”却是那华贵君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已悠然起身,斜斜靠在床沿,一双漂亮的眼珠定定看着帐顶,那双堪称完美无缺的手叠放在胸前,精美得简直不像人间的杰作,说出的话却讥诮入骨。楚楚呆了呆,看楼闰大概也是完全未料得他会说出这般话来,浑身剧烈一颤,一张蜡黄面上虽然看不出来表情,双目顿然黯淡无光,但并无半句,强自将泪水倒咽了回去。
楚楚觉得此人空长了副漂亮面孔,却像只长满刺的刺猬,生怕不能将人刺痛到彻底,不觉怒道:“他好歹也忠心耿耿,服侍了你这么些日子,还为了你被别人打成这样,你倒还能说得出这般风凉话?”
华贵君似笑非笑,声音中带着一贯的嘲讽,冷冷道:“正是因为他跟了我这么多日,我才想提醒他一句,粉饰太平是没有用的,就如一个老妪,纵然戴了张最年轻标致的面孔,底下却依然是颗苍老的心,终归格格不入,有日剥落下来,露出本来面目,反倒更加吓人,楼闰,你说是否?”
此言一落,楼闰在床上的双手都猛地痉挛了下,指甲血色褪尽。楚楚看得不平,怒道:“就算他装了,也是他的事,又与你何干?”伸手过去,替他将手指逐个拉平。
华贵君楞了楞,蓦地仰头大笑起来,低声道:“是……………是与我没什么关系,只是叫我看着碍眼。你倒可去去问问他,这般精心伪装,倒底是怀了什么鬼胎,却打算给谁看来?”
楚楚没想到他这般说话,呆了呆道:“自然不会是给我看…………………………不过是人都会努力想做到最好,这又有什么错?再说了,此一时彼一时,难道人就没有一个幡然醒悟的时候?即便是那个时候,其实也无可指摘。古语有云,仓廪实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总是形势比人强,难道人有求生的欲望,也是有错?否则难道青楼中人,天生喜欢倚门卖笑?”
华贵君笑声清脆已极,点点头道:“倒没有那么惨,我门中人,要卖也是卖给有身价的人,哪能跟娼门相提并论?”向旁侧了侧目,果见楼闰本来渐渐明媚的双目,蓦地变成了两个空d。
楚楚这才发觉楼闰的异样,不觉懊恼,拍案而起道:“就算小楼他行差踏错,你又干净到哪里去了?不过顶了张还算不错的面皮,在女人间周旋自如,就值得沾沾自喜了?每个人都是干干净净降生到这个世界上,只奈何难免沾染尘世的污秽。命不由人,若之奈何?这一切都不要紧,关键是人在经历沧桑后,是否还能保持住根本的一点真。且不说是是非非,其实说来尚早,千百年后,也许又是另一种判决。就算是真做错了什么,悬崖勒马,时犹未晚。先哲有云:朝闻道,夕可死矣。只要能明白过来,什么时候都不算晚。即便是青楼,难道就无花中君子?就比如这满池的荷花,不就是从淤泥中生出?”
楼闰双目晶晶发亮,凝注在眼前人上,一瞬间再也转不开去。突听华贵君拊掌笑道:“哎呀,世人说舌灿莲花,原非诳语。不过楼闰,莲花纵然开得再好,还是要有败日,最后依旧不免重归淤泥。生于斯长于斯,从污秽的根本中来,便注定了这般的结局,难道还妄想有什么改变不成?”
楚楚冷笑道:“那可不同。开花是一种选择,活在烂泥里也是一种选择,生命都不过生死一场,无非看它每日的经历有什么不同。人都必定要死,就看你怎么活过。当然了,华贵君,你这般富贵乡里,醉生梦死,偶尔以取笑别人为乐,也是一种生活。楼闰,我看你跟错了主子,倒不如跟了我,必定给你选个好妻主,须知真心爱你之人,决不会苦究这些陈年烂芝麻,夫妻恩爱,举案齐眉,将这些什么国仇家恨,都抛诸九霄云外,岂不妙哉?”一边说,一边向楼闰打量:碧落必然是不成的,这小妮子连一窍都未通。红娘倒是个多多益善的主,可惜只要美少年。…………………其实细看,楼闰五官也生得不错,尤其一双眼睛,碧波澄清,灵动异常,比其主子那双黑瞳玻璃眼差不到哪里,可惜面色腊黄,大概是因为吃了不少苦头,只怕入不得红娘的眼睛。……………有了,本姑娘在此,只要每日里给他调理膳食,精心饲养,再辅以养颜秘方,何愁不能得回一个如雪似玉的美少年呢?
楼闰哪知道她腹内的算盘,被她上上下下一盯,只觉得羞赧不胜,只得微微侧了身子,将眼睛尽力闭上。奈何终舍不得合全,七彩光芒自眼角流泻而出,向眼前人投过去淡淡的一道光晕。他沉浸在眼前人的话语中,遐想着毕生都没有幻想过的场景,竟没有发觉华贵君面色铁青,交叠的如玉双手青色突浓,指甲蓦地暴涨了寸许,压角的琥珀珠都应风而动,簌簌作声。
突听脚步急响而上,试探着在门口顿了顿。楼闰遽然睁开眼来,华贵君双手在锦被上握了握,恢复了常色,淡淡道:“什么人?”
只听月娥女官的声音自门外缓缓传入,徐徐道:“禀华贵君,早朝之上,三司已经定夺,楼闰刺杀皇嗣,罪在不赦,下官得了御令,要即刻押解楼总管,赶赴刑场!另外,容国公有急函,已送呈陛下手中。”
楼闰目中,七彩光芒蓦地四下碎灭,华贵君冷笑道:“果然将一切都打点得面面俱到,既然图穷匕见,又何须说得这般客气?”
月娥女官不徐不急,道:“下官也是奉命行事,心里也如华贵君般舍不得楼总管,只是情势人,若之奈何。”回头喝道:“来人,打开宫门,请楼总管出来!”
突听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且慢!”一条俊秀身影已大步跨出宫门来,容颜在霞光中明艳不可视,月娥女官只觉得心都漏跳了一拍,忙垂首道:“楚侍君这是何意?却勿叫下官难做。”
少年笑道:“无它,不过想到铁将军必定在朝上暴跳如雷,而陛下正一筹莫展,不知然否?”
月娥女官呆了呆道:“确有此事,楚侍君如何得知?”
少年笑道:“铁将军乃国之栋梁,与陛下刚释前嫌,又怎能再生事端?这楼闰形同废人,何时斩首,又有何区别?且容我带此人前去金殿,我有一计,可令漂沙国从此永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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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一夜,谁都没有怎么合眼,但翌日清晨,一干人还是照旧开拔。由于一旦日头升起,沙漠中就酷热无比,而植被又少得可怜,人在烈日下行走,必然支撑不了多时,所以趁着天色尚好,便要多行些路。
根据地图所示,姑获城位于塔马沙漠的腹地,所以要一直向西北方向行走,行程大概在十余日左右,中间还要跨越一个硕大的名叫察哈的盐湖。根据约定,云部的接应之人,将在今日申时,于盐湖前与他们碰头,并带领他们,到达姑获城。
余下的路途都有人打点过了,自然要轻松很多。杜少华最小,喜怒难免形于色,今日脚步便轻快了许多。楚天行照旧不离他左右,今日倒不大回头望了,只是面上却有点藏不住的落寞。欧阳霏与萧宁远走在后头,跟着两个向导,指点着沙漠中一丛丛的红柳、水柏枝和骆驼刺,偶尔还指了丛灌木说叫梭梭,从其根上剥落下一大块俗称“大芸”的r苁蓉,剥去外皮,食用得津津有味。杜少华好奇,也跟着吃了一块,觉得虽则有点苦,但倒厚实多汁,食来别有风味,拿去递给单君逸,谁知后者今日一直反常得很,对什么人都冷漠得紧,跟在后面负责警卫的张涵真,都自觉离开他一丈开外,看到什么都不感兴趣,淡淡说了不要,看他回转,忽地又唤住他,呆呆向他看了半晌,招呼他走近,突然说了句:“以后若是二哥来照顾你,你可放心?”
杜少华见他如此郑重其事,不觉好笑,道:“一直以来,不都是二哥照顾少华吗?”强把大芸往他口里塞了块。后者听了他的话,嘴角勉强勾了勾,连口中的大芸掉到地上都不知。杜少华连呼可惜,只觉得他魂不守舍,想必是担忧今后的行程,不免开口劝慰他道:“二哥不要担忧,楚大哥和萧大哥都是如此精干的人物,欧阳姑娘更是女中翘楚,张大哥虽然年岁不大,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只有少华无用,一直在拖累大家。”谁知他不说还好,此话一落,单君逸浑身都剧烈一震,星目中陡然寒光大盛,看向他的目光冷冽冰峭,简直像要将他即时吞噬入肚,吓得他浑身一颤,惊呼声:“二哥!”手中大芸都捧不住,尽数跌落于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这声响似乎震醒了单君逸,神情惘然,呆呆向地上看了看,才发现了自己的异样,面上浮现了自嘲般的神情,星目饱含歉意,柔声道:“我光顾着自己想事,把你吓着了。”便从骆驼上翻身下来,从地上捧起大芸,也不去吹其上的浮沙,丢了块入口,咀嚼了几下,微微笑道:“味道还不错。”
杜少华见他总算开颜,欢喜非常,道:“二哥,事在人为,你不要太担心了。这死亡沙漠虽然可怖,但我们兄弟齐心,必能安然渡过。楚楚那边也必然无碍,不久便会和我们汇合。其实,能不能得到宝藏,都无关紧要,只要一家人都平平安安,就最好不过。大哥在西突厥,也能放下心来。”
单君逸静静听他讲完,嘴角露出若有若无的一丝嘲讽笑意,淡淡道:“少华说得不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过,这宝藏,二哥志在必得,绝不会叫楚楚失望。”翻身上了骆驼,含笑道:“我且到前面去看看。”果然又赶到前头去了。
张涵真从旁跟过,向他笑了笑,取走了他手里的一块大芸,也跟了上去。杜少华摇摇头,暗叹一声,回头一看,楚天行骑在驼背上,嘴里叼了根杂草,摇摇晃晃行了过来,漫不经心道:“甭管他,反正有我在,必保你无事。”将他提上骆背,吆喝着走了。后面萧宁远,转开了看向这里的目光,笑容满面道:“日头东起西落,倒确实是最可靠的指北针,除了此法和观星之法,两位所说的检查沙丘沙土之法也甚是别致,宁远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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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沙国中议事金殿,位于大兴宫中,以赭石铺砌而就,重檐庑顶,雄伟非常。翔鸾、栖凤二阁分居两侧,蟠龙道拾级直上,宏伟非常。每逢朔、望,便是女帝临殿视朝听政之日。但今日事出突然,百官肃立其间。楚楚跟着月娥女官行至,后面担抬着楼闰,远远便听见铁人凤的慷慨声音:“………………………楼闰当诛,慕纱王难道无过?法患不平,人患不均,陛下一意孤行,先皇地下有知,岂能安心?”
有人随声附和,也有人冷笑道:“铁将军何苦咄咄人,难道就一心想置慕纱王于死地?且不说此事毋庸置疑,人证物证俱全,楼闰按律当斩,又与慕纱王何干?陛下与慕纱王手足情深,天下尽知,恐怕只有铁老将军看不过眼,非要看一出宫闱惨剧,才觉心安?”慕纱王坐在右侧,右脚包得像个大粽子,叠放在那里,面无表情,手中鎏金扇一展一展,眼睛似阖非阖,听到精彩处,嘴角便向上一勾,露出两侧梨涡。
铁人凤听得须发俱竖,正要发作,突听一个清丽的声音笑道:“铁将军执法如山,众所周知,自然对案中疑点,不免一一考究。楼闰以下犯上,自然该死,但可惜他犯事的地方不对。深更半夜,又是宫闱禁地,男子寝居。似乎慕纱王,并未得夜探华贵君香闺的特权?总不至于是月上柳梢,人约黄昏?…………………啧啧,若是在一般人家,说不定还以为是什么采花大贼呢,g棒侍候还是轻的,刀剑无眼,慕纱王要是一再推说走错了路,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铁人凤骤得强助,回头一看,喜上心头,女帝低头一看,来人不是别个,正是昨晚搅合一宿的楚侍君,此刻未经通传,竟擅闯而入,不觉粉面生怒,正要发作,却见他手心里若不在意地旋转着一物,锈痕斑驳,非常眼熟,再仔细一看,分明是自己送给华贵君的寒烈,手本已击到龙案上,此刻却不免重槌轻放,欲说什么,想想还是无语。
慕纱王将扇子摇了摇,轻笑道:“来者何人?噢,不是那犯事被囚的楚侍君吗?哎呀,本王倒是忘了,如今已没有楚侍君了。一介待罪宫人,有何资格,擅闯大兴宫?御林军何在?还不速速拿下!”
殿上卫兵都情知这少年乃是新宠,又看月娥女官尾随其后,虽然应声如云,真正动手却并无一人。楚楚微微含笑,见女帝目光在手中匕首上一窒,向她投了个嫣然笑意,将匕首收入怀里,施礼下去,柔柔道:“慕纱王此言差矣,岂不闻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便和。陛下尚未怪罪,又何须慕纱王多事?”竟款步走上前去,挨着銮座下的金阶便坐,向底下展颜一笑,风情无限。
女帝唯恐是容华的授意,不便就此赶人,见群臣都是一副了然的神情,满面飞红,作声不得。铁人凤哈哈大笑,道:“慕纱王,你总说老臣爱管宫闱之事,看来不确。至少老臣还未曾动过考究楚侍君和陛下昨晚合寝之事的念头。老臣也疑惑得紧了,你自小在锦绣宫中长大,应知道应该避讳,怎么反干起月黑风高的爬墙之事?老臣昨晚守礼,未曾强闯禁宫,故未得亲见当时场景。但想来,未必是楼闰行刺皇亲,说不定是楼闰为保清白,一力抗争,可惜没想到这采花贼还有些身份,诸位,你们以为然否?”
殿上武官均扬声大笑。女帝待要开口,却见下方少年不经意拉了拉下摆,几株银线竹叶在阳光下分外醒目,手法却很稍嫌笨拙,分明是自己亲手制成的绣品。少年看她凝视那方,笑意更浓,将图案对着她,徐徐拉到最大。女帝窘迫不已,思忖容华此意,更觉无言以对。幕纱王面无表情,但其摇扇的手指,都几乎嵌进了鎏金扇内。
殿上大臣均是察颜观色的行家,见女帝今日反常,居然没有出来维护慕纱王,都觉得是风向转换的前兆,越发谨小慎微。唯有刚才那力陈的大臣见势不妙,忙开口解围道:“铁将军此言谬矣。这楼闰乃是乌弋国的余孽,根本就并非什么清白人家。乌弋国中男子,都是天生妖魅,□下贱,吸人精血,祸国殃民,幸亏慕沙王卓有远见,率兵将其剿灭。只怪这厮狡诈,竟然逃出生天,怀恨在心,故在禁宫中作乱,谋害贵胄,祸患非浅。依微臣看来,不但要就地格杀楼闰,还应将漂沙国内潜伏的乌弋余孽,都清剿一空,以免春风吹过,忧患又生。”
慕沙王目光冰彻,蓦地扫过对方,后者吓了一大跳,手足无措,猛然醒悟过来,不觉面色煞白,呆呆立在那里。殿下惊诧声已响成一片,随即,不少人随声附和。突听铁人凤冷笑道:“苍蝇岂盯无缝之蛋,慕沙王己身不正,又何必迁怒他人?老臣正在疑惑,六年前何人如此大胆,未得兵符,竟能私调龙禁军出征,此罪非轻,眼下既然人证俱全,慕沙王,你有何话可说?贺兰箐,你知情不报,与之同罪,即刻革除功名,推出金殿!”一手从袖中将镇国金锏撤出,凌厉的眼光向四下一s,御林军都应声而起,甲胄林立,将金殿团团围定。
那叫贺兰箐的女官身如抖糠,扑通一声,跪在阶前。女帝遽然立起,慕纱王以扇支颐,轻笑道:“铁人凤,你等此刻,已经等了太久。今日一朝心愿得偿,想必心花怒放。好啊,今日正值良辰,风和日丽,母皇在地下,幸能见手足相残。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徐徐扶了拐杖站起身来,一手将头上金冠摘落,投掷于地。
铁人凤冷笑道:“王法条条,岂容你混淆黑白?”将手一挥,御林军一涌而上,将慕纱王双手反扣。那贺兰箐被拖了出去,口吐白沫,已昏迷不醒。
楚楚偷眼一看楼闰所在,看他目中晶莹欲滴,分明百感交集,不觉也代他欢喜。突听女帝厉声道:“且住!”将金案一推,徐步走下阶来,突然掀开龙袍,就欲向铁人凤拜去。
殿上哪料得此情,不觉哗然。铁人凤哪里敢受,抢先一步,跪倒下去,托住女帝。女帝只固执地要向她施礼,泪盈于睫,一字一顿道:“铁将军爱国之心,朕已尽知。朕幼时顽劣,致使月贵君英年早逝,使宁儿幼失慈父,抱憾终生。今宁儿犯错,皆朕教管不力,故她之过,便是朕之过。朕不忠不仁,有何资格,位居九五之尊?愿自禁宫中,日省吾身,还望老将军成全!”
铁人凤努力想将她扶起,又哪里能够,看她落泪,不觉自己老怀凄凉,哽噎道:“陛下何必如此?慕纱王将来必成漂沙国之患,一朝之仁,只怕后患无穷。”
女帝凄然道:“朕情愿以身代之!”慕纱王在旁,蓦地嗤笑一声,冷冷道:“皇姐何必做出这般性状,叫旁人看了,还以为你不知多心疼我呢。”
突听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这话不对,依我看来,陛下根本对慕纱王毫无感情。”
众人闻言,都是一呆。女帝见得又是楚侍君,不觉气得浑身发颤,怒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突厥小子,信口雌黄,难道真要朕砍了你的脑袋,才能安份些?”
楚楚缩了缩头,向铁人凤身后一躲,半探出头来,笑道:“请问陛下,慕纱王既然是幼失所恃,是否由陛下抚养长大,犹如其母?”
百官皆不解其意,女帝面色柔和下去,点点头道:“是啊,月贵君薨后,朕也痛悔不已,生了场大病。朕比宁儿长了十余年,自此后,宁儿便是朕亲手带大,就算是喂养擦洗,都不曾假手他人。即便她犯了错,总是少不更事。叫朕如何忍心,苛责于她?”
楚楚噗嗤一笑,道:“这就对了。岂不闻父母之爱,为之深远。纵然是心头r,一旦有过,父母必定抢先责备,轻则呵斥,重则家法从事,并非不爱,只怕幼子从小是非不分,若是一再纵容,将来铸成大错,反倒是害了他。陛下若心爱慕纱王,自然应严加管教,对则嘉奖,错则罚之,初看虽然严厉,却是为了助其成材,将来能够成为国之栋梁,于国于己,都是幸事。陛下若不爱慕纱王,倒可以随波逐流,大可听之任之。须知千里之堤,溃于蚁x,小理不明,终失大节。到时候,不须陛下出手,世道轮回,终有报应之日,天怒人怨,身败名裂。陛下如今这般宠溺慕纱王,颠倒是非,几近瞠目结舌,大概总是想看着她得不到好下场。”
百官目瞪口呆,铁人凤频频点头,女帝满面羞惭,仰天长叹道:“朕自以为可不负母皇,谁知道目光短浅,反倒害了宁儿。来人,将慕纱王革去官职,禁足于王府中。若不能痛悔其过,终生不得出府!”
慕纱王被御林军架出,临走前满面怨毒,狠狠看了楚楚一眼,却得到后者一个微笑,尤嫌不足,指了廊下曰:“那被她所害之人,陛下又准备如何补偿呢?”
女帝定定凝视着慕纱王的背影,深深叹息一声,淡淡道:“朕自当助乌弋国重建家园。但愿能化干戈为玉帛,莫叫两国之恨,延绵不绝,祸及子孙。希望这一切,还来得及。”
楚楚笑道:“陛下英明睿智,当机立断,力挽狂澜,哪里会迟?对了陛下,那子楚的罪,是否可以一并抵消了?”
女帝回头瞪了她一眼,笑道:“哪里那么容易,就算朕重授你侍君之位,小楼身体未复,你还是得帮忙去照看华贵君。嗯,最多,宫内的红绿宝石,你自取些罢了。”
平常晌午时分,都是烈日高悬,碧空如洗,结果今日倒连老天爷也照应些,日头渐渐y了。西风吹打在身上,纵然穿了夹袄,居然还觉得有些冷。
杜少华喜孜孜道:“看来今日正午也可行路,说不定未时便能到达察哈。”向前头单君逸看去,却见他毫无笑意,只管低了头前行,对什么都不闻不问,竟不见半点喜意,不觉叹道:“楚楚不在,二哥就没有个高兴的时候。”
楚天行在其后哼了一声道:“我也伤心得很,但难道不干事了?亏他还端着大哥的架子,也得显出些大哥的风范来才是。”声音不低,顺风向前传去。杜少华吓了一大跳,生恐单君逸跳将起来,忙向前看去,却见他依旧垂首而行,似乎未觉,这才松了口气,不禁低声道:“楚大哥,你明知道大家都不开心,又何必多生事端。”
突听欧阳霏在后道:“图瓦老人,你怎么不走了?”
杜少华忙向后看,只见那瞎向导勒住驼身,果然在原地停住,不住翕扇着鼻子,似乎在闻着什么,片刻后,问身旁那瘸子道:“禾木,天是不是y了?”
孤胡语与西突厥语有些类似,过了这些时日,众人都已经能听得懂几句。只听旁边那瘸子点头道:“日头已经不见。图瓦,你闻到了什么?”
瞎向导又吸了几口气,面色惊惧,惶然道:“是沙暴,我闻到了沙暴的腥味。欧阳姑娘,我们不能朝这个方向走了,不久,一场沙暴便会席卷过这里,届时,沙尘滚滚北上,会将这里的一切都吞没。”
单君逸猛然回头,投过来锐利的一瞥。萧宁远沉吟道:“图瓦老人,有人在察哈接应我们,算来也不过一两个时辰的行程。眼下骆驼还没有反应,是否我们还能坚持片刻?只要到达那里,与那人接上了头,我们便可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瞎向导大力摇头道:“来不及了,你们不知道沙暴卷来之时,简直可以排山倒海,来得迅捷非常。再延误下去,恐怕我们都不得脱身。骆群比不上我的鼻子灵敏,等到它们掉头,恐怕就要损失惨重。”
欧阳霏忧心忡忡开口道:“图瓦老人说得不错,沙漠中最怕的便是沙暴,根本并非人力能够抵抗,既然危险就在前面,我们应立即停止前行,转移到安全之地再作道理。”
语音未落,已听单君逸冷笑道:“不过是神神怪怪的两个骗子,得了这么多金银还嫌不足,非要在这里造谣生事,弄得人心惶惶。我听说动物对沙暴最为敏感,要是真有危险,骆驼必定趴伏在地,不肯前行一步。且现天色虽y,也未有异像呈现。而察哈离此不过十数里,须臾便至。欧阳姑娘到底是一介女流,难免胆怯,你们尽可将这两个怪人捧为神人,在此驻足下来,请恕君逸不能奉陪,却要与众部属先行上路了。”言罢,喝了声:“我们走!”腿向着驼身一夹,向前便行。
均天部都面色不虞,欧阳霏只气得满脸通红,将旁边就要发作的烈火使劲往后拽。电部都是石康精选出的久经沙场之士,高声应了,已迅速组成队列。
杜少华小声对楚天行道:“二哥既已决断,我们跟上去吧。”后者将口中棘草一口吐将出来,懒懒道:“急什么,且看宁远怎么说。”杜少华向后一看,却见得人影一闪,萧宁远已立在单君逸前方,笑容满面,勒住了驼身。单君逸哪里肯吃他那套,冷笑道:“萧盟主这是何意?难道我刚才的话,你都没有听清吗?”
萧宁远笑道:“二哥有令,宁远本不敢违。但前途艰险,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宁远长在江南,虽自幼跟义父游历,毕竟对此地知之甚少。二哥在军中虽然威名远扬,但毕竟也没有在沙漠中行军过。而欧阳姑娘的先祖,却在此地生活了多年,想必对此间有更深的了解。楚楚向来对她这位姐姐推崇有加,而她这个人,要么不交朋友,一旦交友,必定掏小跷,若是被她得知我们与她这好姐姐分道扬镳,只怕将来宁远耳边,不知有多少日子不得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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