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捕大对决》第 7 部分

  那壮汉呆了一呆,冷笑道:“两位大名,倒没听说过,大号是……”
  青年人冷笑道:“原来见习庄主,还要大名大号才予接见不成?”
  壮汉倒也不生气,怪笑道:“这个当然。当今名人那个得暇天天见不三不四的无聊客人,如果没有名号谁愿意接见?”
  中年人抢在青年人之前道:“我看这样好了,麻烦这位大哥先向习三管事通报一声,说我们来了,您看怎样……”
  壮汉浓眉一皱,嘀咕道:“这些区区小事,我也可以作决定,用不着烦三管事的,他老人家也很忙……”
  中年人笑道:“我们这可不是瞧不起您老大,也不是不懂江湖上的见面规矩,只是我们此趟前来,私先公后,也不便递上名帖,至于见面礼吗……我们吃的是公门饭,也不能知法犯法,这点要请老大您恕罪则个。”
  这一番话下去,倒是镇住了这大汉。这大汉怔了怔,知道来人有些来路,便跺了跺足,道:“我尽管替你问问,不过,三管事他老人家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可不一定见你。”
  “行,行,”中年人连忙道:“只要老大肯替我通报一声就行。”
  那壮汉将信将疑的走了进去。剩下的八名大汉,眼神炯炯的瞅住二人,像心里早已把他们当贼来办。
  不一会壮汉又出了来,这回是跑出来的。那大汉这回可是一叠声地道:“两位,对不住,小人有眼无珠,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两位光临,该死,该死……”
  只听一个响如洪钟的声音笑道:“习获,就算你不该死也该打,居然不知道铁二爷和冷四爷的大名……”
  只见一人长袍绸黛绿皂靴,走了下来。白发苍苍,鹰鼻钧准,一面笑着拱手道:“这也难怪他们,事关铁大人、冷大人的外号太出名了,所以本名反倒没几人知,实在是……”说到这里,他仰天打了个哈哈。铁手和冷血也抱拳还礼,但见来人年近古稀,背微伛楼,但虎步龙行,身上无暇可击,心中暗自一震。
  只见这老头呵呵笑道:“小老儿是习家庄的三管事习良晤,来来来,我们来给名动天下的‘四大名捕’之铁手铁二爷、冷血冷四爷行礼,请责怠慢之罪……”
  那九条大汉听了,更是惊诧,没想到这两个衣着随便的人,竟然就是黑道上闻名丧胆,白道上人人敬佩,铁手擒好与冷血歼凶的两大名捕!
  二
  铁手笑道:“千万别说赔礼,其实四大名捕这浑号,也是仗江湖道上朋友错爱,赐赏给我们的,吃公门饭的好手,不知有几千几百,我们只是克尽职守,忝居其未而已。”
  习良晤吸着杆烟,呵呵笑道:“两位实在是大客气了,试想当年‘飞血传人’柳激烟及‘绝灭王’楚相玉也给两位制服,就不见其他吃公门饭的大官大吏动过他们一根毫毛……”上述二战俱是铁手与冷血的英勇战迹,亦可以说是名动江湖的战役,那把守门口的九条壮丁,都点头称是,纷纷恭维起来。
  其实这班人虽然震于二大名捕威名,心里却不一定服气,但人在江湖上行走,有几种人是万万得罪不得的,其中最不可得罪的一种便是公差捕役,何况是直辖于诸葛先生办案素不徇私的天下四大名捕?
  是以人人都表现出一副服服帖帖的样子,好让这二位捕头有朝一日自己若犯了什么事情,也可以照得过去。
  铁手瞧在眼里,心下叹息,当下截道:“习管事。”
  习良晤眉开眼笑道:“来来来,咱们进去喝杯水酒再说。”
  铁手正色道:“我们有事在身,这酒,是不喝了。”
  习良晤眯着眼睛吐着烟圈。“不知两位有什么事?”
  冷血冷冷地道:“近月习家庄出了些什么事情,习三管事的一定比我们清楚,那用得我们多说。”
  习良晤依然笑嘻嘻地道:“二位无妨说来听听,习家庄树大招风,时有流言,乃属常事,有些事儿外边比咱们先闻风声,也不稀奇。”
  冷血道:“听说七天前,你家庄主,神智有些不正常,把庄里的家畜j鸭狗猫,宰个干净,有没有这样的事?”
  习良晤听得一呆,冷血又道:“六日前,你们庄主习笑风,j不遂,乱刀砍伤一名庄主夫人贴身丫鬟,有没有这一回事?”
  习良晤勉强笑了一笑:“冷大人哪里听来的消息?”
  冷血没有答他,径自道:“五天前,习庄主半夜三更,跨到屋顶上朗诵唐诗,使得全庄上下不能入睡,是不是?”
  习良晤布满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庄主半夜有雅兴,朗诵古诗吵了自家人,这不叫犯法吧?”
  冷血不去理他,接着道:“四天前,他因芝麻绿豆的小事,大发脾气,殴伤了三个家丁,而且同一夜里,房里传出庄主夫人和你们家小少爷的呼救声,此后几天,你们就再也没见到夫人和小少爷了,是也不是?”
  习良晤盼顾左右,踏向前面半步,低声道:“冷爷,咱们到里面去谈。”
  铁手道:“好。”
  习良晤道:“请。”
  三人行入庄内,习良晤请二人坐下,便坐了进去,过得一会,有人奉茶上来,冷血铁手将茶放在几上,并没有喝。
  又过半晌,习良晤缓缓踱了出来,手里提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袱,脸上堆满了暧昧的笑容,把包袱塞到铁手手里。
  “这是什么?”铁手问。
  “一点点小意思。”习良晤说,“这是咱们二管家小小心意,二位远道来此,不能白跑一趟……这里,虽说是微薄轻礼,但要在哪里买个县太爷的官儿,也绰绰有余了。”
  铁手笑了。“谢谢。”
  “不用客气。”习良晤又吐了几个烟圈,“不送了。”
  铁手道:“我们不走。”
  习良晤眯起了眼:“不够?”
  铁手笑道:“不是不够,而是不要。”说着把包袱塞回习夜晤手上,:“我们要见习庄主。”
  习良晤沉默半晌:“我们庄主很少见外人。”
  铁手道:“但最近发生的事,他可以不见别人,不能不见我们这些有公务在身的人。”
  习良晤微笑道:“不过,他只是宰了庄里几只飞禽走兽,不小心伤了一个丫鬟三个家丁,兴致高起来半夜在屋顶朗诵诗歌罢了,这不致严重到今两位非要把他找到不可吧?”铁手笑答:“如果只是这些,当然并不严重。”冷血接道:“不过他在三天前,把自己弟弟点了x道,而且脱光了一个女孩子的衣服,扔他们落江,还杀了两个青楼女子,这可是杀人之罪了。”
  铁手紧接道:“而且在两天前他还拔刀冲出‘习家庄’,见人就砍,请问这是什么罪?”冷血再接道:“据说一日前习庄主虽已被你们软禁起来,但他在庄里把自己四名亲信,包括一名前庄主的老仆杀掉,而且j污了习夫人的亲妹子。”
  铁手即道:“习三管事,你听听,这样的人,我们能不会会吗?”
  习良晤皱起了眉头,喃喃地道:“若果二位嫌一包不够,我再去拿两包。”
  铁手道:“那么三管事索性把全部包袱都拿出来好了。”
  习良晤扬了扬眉:“怎么?”
  铁手笑道:“免得我们说几句话,三管事就进去一次,再说几句话,三管事又进去一次,这样子来来回回,三管事可变成运货马车了。”
  习良晤沉沉地一笑,双指自包袱里拿出了一锭黄澄澄的黄金,嘻笑着道:“你看,铁大爷,是真金子呀。”
  铁手笑了,金子上有两道深刻的指印,像熔铸这锭金子的时候就已经熔铸上去似的。铁手也是用两只手指,拿起金子,递回给习良晤:
  “当然是真金,要是假的,那罪名又何止上述而已?”
  习良晤接过金子,脸色却变了。
  因为金子上面的指印,已经神奇地消失了,就像这锭黄金本来就是一锭完美的黄金一样,完全没有痕印。
  这时只听一人哈哈大笑,大步走进来,只觉一股人的气势,使得在场三人,衣袂须发都往后一飘。
  进来的人大笑道:“我说老三,用黄金来收买铁二爷、冷四爷,岂不把武林中人竖着的拇指砍掉一样!”
  进来的人不到五十,却口口声声叫习良晤为老三,“我说,老三,你这回眼睛可瞧扁了!”
  只见这人熊腰虎背,双目炯炯有神,高达六尺有余,虬髯满腮,举手投足间都极有气派,但又绝不轻率,铁手头一抬,眉一扬,道:“二管家?”
  那人豪笑道:“正是区区习英鸣。”
  铁手笑道:“二管家来了就好,我们想拜见习庄主,还请二管家传报一声。”
  习英鸣笑道:“想来铁二爷、冷四爷定必知道,就算是衙门公差要捉拿犯人,也需要上头颁令下来……不知二位是奉哪一位大人的命令,或者有什么手渝指示,下令二位执行……”
  他的话非常明显,如果没有上头指示批下,铁手和冷血虽是名捕,一样不可以随便入屋搜人的。
  习英鸣继续笑道:“据我所知,这里的县官,要见我们庄主,也不致如此,至于诸葛先生,人在千里,也不可能示意你们调查习家庄的事。”
  “不如,”习英鸣笑着道:“两位还是先回去,我与庄主再安排时日,跟二位见面。”
  “我们的确没有上级的手令,所以今日我们来,是求见,不是缉拿。”铁手平静地道。
  习英鸣笑了,摊摊手道:“这样最好了。”正要说下去,铁手却接道:“不过我们的求见,却是非要见到不可。”
  习英鸣“哦”了一声,道:“怎么差役也不遵守法制,打横来做的么?”
  铁手笑道:“因为习笑风已伤害几条人命,这种铁证谁都可以立即采取制止的行动。”
  习英鸣眼神闪动。“哦?那是上方宝剑,先斩后奏了!”他冷笑又道:“我知道,诸葛先生辖下的四大名捕,是完全有自作主张及行动的特殊身份的,但你们这种特别权力,会不会变成滥用权力,害人误己呢?”
  铁手和冷血听得“滥用权力,害人误己”八个字,都微震了一震,习英鸣又道:“两位办案,先斩后奏的情形已不可胜数,诸如冷四爷在烧窑区刘九如家门前连杀四十三人,其中有没有妄杀的?又如铁二爷在连云寨二役中指使柳雁平统领杀死马掌柜等人,其中有没有无辜的?难道这些人就个个该杀,人人该死?你们办案的时候,目睹朋友奋勇杀敌,但依法来办,他们都无权力杀死对方,你们为何又一只眼开一只眼闭,不立即将之缉捕?”
  冷血在“凶手”一案追查真凶时,曾受到一群刺客突击,他为自保拼命,追拿“绝灭王”,但所带的人马中有人因为突围自卫,杀了几名援助楚相玉的连云寨好汉,铁手迄今仍不能释怀。
  习英鸣能言善辩,这番话下来,十分圆滑锋锐,他又遂而一笑,道:“而我家庄主,所杀伤的,只不过是一些庄里的人,以及附近邻居,他们都自然会得到应有之赔偿,不会告发庄主的,所以这些事,我们能消解得了;承蒙二位费心,我们都由衷的感激、只是,”习英鸣笑了笑道:“铁二爷、冷四爷处处铁面无私;绝不徇私,不过若是滥用权力,管错了事情,不是跟宦官j臣,篡权横行,或贪官污吏,仗势欺民一般无行吗……不过……”
  习英鸣又一阵豪笑:“两位是聪明人,聪明人多交朋友,少结怨,有些时候,应该要出手特别快,有些时候,却应该要眼睛不大看得清楚,这样的聪明人,素来都活很长久一些。”
  “你说的话,都很有道理,”冷血道:“只不过我们选择这行业;所为的不是自己活久一些,而是为别人能活得长命一些。”
  “而且,”铁手笑着道,“二管家虽然说习庄主杀的都皇不敢告发的‘自己人’,但就算他杀的是他自己的儿子,我们一样不能任由他这样做……”
  “何况,”铁手看着渐渐绷起了脸孔的习英鸣,续道:“看来再任他胡作非为,不但习夫人和习少爷都真的有危险,只怕习家庄数百年来的声名,都要毁在他一人手里。”
  碎梦刀 第五回 眨眼间有多快?
  一
  辰久,铁手、冷血、习良晤、习英鸣都没有说话。
  习英鸣忽然向习良晤道:“你知不知道眨一下眼睛有多快?”
  习良晤立时说:“不知道。”
  习英鸣道:“那你眨一眨眼看看。”
  习良晤果然眨了眨眼睛,眼睛开合的一霎之间,习英鸣倏然出刀!
  他袖里有一柄刀,小刀,就在这一霎眼的功夫,习英鸣已发了不知几刀,然后半空伸手一捉,当习良晤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刀已不见,习英鸣慢慢摊开了手,向习良晤道=霎眼的时间就是我出刀的次数,你算算这里有几根你的头发,我一刀断一根。”
  铁手笑道:“不用算了。”
  习英鸣道:“哦?”
  铁手道:“是九刀。”
  习英鸣故意笑了笑,谦道:“也不大多。”
  铁手拍掌道:“眨眼发九刀,失魂刀法,名不虚传。”
  习英鸣微微笑道:“却不知铁二爷名震天下的一双无敌手,霎时间可以打出几掌几拳?”
  冷血忽道:“他的拳不讲快。”他说完这句话,淬然出剑。
  剑指在习英鸣双眉间一分之遥,习英鸣袖中刀才举起一半,未及招架,已感觉到眉心肌肤被剑锋浸寒。
  冷血冷冷地道:“我的剑出手,没有人来得及眨眼。”
  习英鸣双目注视着剑尖,冷汗籁籁而下。只听一个人拍手笑道:“老二,老三,你们的玩笑也开够了,只是与铁兄比指力,与冷兄争快剑,那是以卵击石,自取其辱罢了。”
  然后这声音又道:“冷兄,铁兄,我们吃的是这庄里的饭,做的自然是维护庄里的事,你们不要见怪。”
  那人这么一说,冷血只有收剑。
  习英鸣这才敢一晃身,退去三尺,与习良晤一起向那人拜揖到地。
  铁手缓缓回首过去,只见来人白袍红脸,相貌却平凡,举手投足,也没有什么特别气派,而且全无备战的模样,铁手拱手道:“如在下没有猜错,阁下就是人称‘打不死,无难事,烂泥一样扶上壁,的九命总管唐失惊唐兄了?”
  那人回礼道:“承江湖上朋友看得起,替我这茅坑镶金涂银的,其实,那有打不死的事!”
  铁手笑道:“不过,在唐大总管手上,确也没有办不成的事情。”冷血接道:“所以,由大总管带我们去拜见习庄主,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唐失惊唐大总管笑道:“传说中冷四侠快剑高绝,竖忍果敢,但不善言词,这是哪里的谣言!今日听冷四侠这几句简简单单的话,就可以知道造谣的人何等不长见识!”说着仰天打阵哈哈,倒是以赞美把冷血的话搪塞过去了。
  冷血正色道:“大总管。”
  唐失惊即道:“二位先上座,咱们薄备水酒,两位远道而来,万事俱可在席上详谈。”
  冷血冷冷地回答道:“只怕宴上喝的是醇酒,席上所说的是风话,待吃光喝完,大总管又送我们黄金马匹,等于吃了就走。”
  唐失惊叹了一声,道:“如果按照手续,二位要见庄主,也不容易,如果请这儿巡察吏或县太爷下令提见,那未,这儿的官也没这份担当……如果二位要回京城请诸葛先生出示下手谕,则非要半月光景不可……”
  冷血怒道:“你这样说,等于表明已经收买了朝廷命官,这是什么意思?”
  唐失惊微笑道:“冷少侠又何必动火,这不叫贿赂,只是这一带的官爷们信任习家庄……这只是跟圣上信宠诸葛先生,诸葛先生信赖你们一样。”
  唐失惊这个譬喻可谓大胆至极,但又极为妥切:若当权人士,所宠信的是君子,自然大得助力;若得宠的是小人,则为祸甚矣。铁手叹了一声道:“习庄主杀伤无辜良民,我们身为捕快,职责在身,自应查询,大总管却又是为何不让习庄主跟我们相见?”
  唐失惊道:“不是我不让庄主接见二位,而是庄主现刻不便见你们。”
  铁手道:“这是庄主的意思?”
  唐失惊摇首:“不是。”
  铁手问:“那是庄主夫人的意思?”
  唐失惊道:“庄主夫人与小少爷已失踪,当然不是他们的意思。”
  冷血问:“那是谁的意思?”
  唐失惊答:“我的。”冷血冷冷地问道:“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唐失惊道=我也没什么意思,只是,庄主此刻已不能见人,你们见着他也没有用……”他长叹又道:“如果两位一定不信,一定要见了才信,也罢,两位就且随我来吧……”
  二
  穿过大厅堂,走过很多堂皇的厢房,走入了一同博藏书画的书房,唐失惊卷起袍袖,拿起了一只巨型蜡烛,竟走入了地道。
  地道的石梯斜陡,唐失惊走前面,冷血、铁手、习英鸣、习良晤五人,鱼贯而入。下面是地窖。地窖里有一股霉烂腐湿的气味,地窖尽头窖是一间铁砖、铁栅拦成的房间。
  这种“房间”对铁手、冷血而言,可以说是无比的熟稔:这种“房间”的作用,通常是用来关人,而一般都叫这种“房间”作“监牢”。
  房间里有一个人,这个人本来也许穿的是一件华贵、绸质极高贵的白袍,但而今这袍子被撕得东一片,西一块的,而且染满了污垢,袍子上还长满了虱子。
  这人披头散发,也不做什么,双眼直勾勾的把右脚脚板举至自己眼睛不到一寸前,仿佛在审视着自己的脚趾。
  然而那一双脚,已脏得比涂过了粪还脏,那人却越看越入神,喃喃地道:“五岳,啊,五岳,都在这里……”然后一手抓住自己的大拇指,不住地摇拔,口中狂呼道:“嵩山,嵩山啊,我要搬你出来把那只石猴子砸扁!……”
  五人已经来到铁栅前,但那人犹浑然未觉。
  唐失惊轻轻叩着铁栅,低唤:“庄主,庄主………
  唐失惊这般一叫,冷血和铁手都大吃一惊。
  从种种迹象听来,习家庄现任庄主习笑风的确是神智不正常,但冷血、铁手决未想到他居然已疯癫到这个地步。
  唐失惊再用手叩铁栅,发出清脆、悠长的清响,叫道:“庄主,习庄主…………”这回的声音是略为提高了一些,在石室里面回响,又直刺入耳膜中,刺耳,而不难听。
  习笑风似乎迷惆了一下,还弄不清楚声音是哪里传来,只见他搔搔乱发,说了一句没有人听得懂,中途停顿了六次的奇怪话语:
  “貂蝉生来喜欢吃糖,张飞张仪一齐迷失,唐三藏到观音庙念经,煲里已经没有药,天予人万物人无一物予天皆可杀,坦荡神州只有我……”
  这六句奇怪的话,听得他们五人俱是一呆。
  唐失惊最先叹了一声,道:“庄主他,已经疯了……”
  不料这句话倒似乎是给习笑风听到了,只见他发狂一般的跳起来扯着自己的头发,狂叫道:“我没疯,我没疯,谁说我疯了…………”又似野兽一般地长曝:“你们来了,一、二、三、四、五,哈哈!五座高山!来呀,来啊,你们来招渡我呀!”
  然后扑到铁栅前,双手抓住铁栅石柱力撼,狂嚷道:“妹妹,啊,妹妹…………碎梦刀,我的梦碎了,我的刀呢?还我碎梦刀来!”
  唐失惊无奈地向铁手、冷血摇摇头。
  五人只好循着来路,退了出去。
  遇上这样的情形,又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铁手和冷血这才明白了唐失惊、习英鸣、习良晤三大总管不让自己等人会晤习笑风习庄主的原因。
  三
  大厅,出到离开地窖里那怪异的霉湿之气,众人这才仿佛真正舒了一口气。
  铁手抱拳道:“我俩因不明白……个中内情,惟适才一再强诸位所难,要见习庄主,实在是不好意思,望三位不要见怪才好。”
  唐失惊黯然道:“哪会见怪,劳二位费心关心之处,是习家庄所欠的情!”
  铁手忽问:“是了,适才大总管提及:庄主夫人和小少爷均告失踪,却是怎么一回事呢?”
  唐失惊道:“这本来是庄中丑事,本不足为外人道……只是铁兄问起,我也不敢不答,惟望二位听后……”
  铁手忙道:“在公在私,我们都不会与他人说起,吃我们这门饭的,更要守口如瓶,这点请大总管尽可放心。”
  唐失惊笑着道:“二位侠兄不让在下难为,实在感激不尽……在两天前,其时刚好下着狂风暴雨,庄主提着剑,追杀小少爷,可怜小少爷只那未一点的年纪,一面哭着嚷娘求饶,一面狂奔庄外,庄主夫人出来劝拦,也着了庄主一刀,踣倒于地,我们赶过去时,夫人只叫我们去追庄主,阻止他对小少爷下毒手,但仍然是迟了一步……。”
  铁手不禁问:“怎么了?”
  唐失惊叹着气,摇着头道:“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已看见庄主一刀斩着小少爷……可怜小少爷逃到江边,也无路可逃了,吃了庄主一刀,就往下掉,掉进江中去了……”
  铁手沉声道:“据说……习家庄严令弟子不可接近流水的是吗?”
  唐失惊黯然道:“自然,小少爷不诸水性,又挨了一刀……唉……”
  冷血道:“他这样疯,也不是办法,你们把他关起来,能关到几时?”
  唐失惊同意道:“是呀,庄中大大小小的事务,可像排队一般等候着庄主批示呢。”
  冷血问:“那么庄主夫人呢?”
  习英鸣接道:“自从那两夜凶杀后,我们小心翼翼,劝得庄主回来,夫人已经……唉,可能因伤心庄主丧心失魄之故,离庄出走了。”
  习良晤也道:“哼,庄主听到夫人出走,一点也不伤心,居然还挥了挥刀,说:‘好,省了我的事。’夫人一直待我们不薄,这话教人听了也愤慨。”
  铁手道:“如此看来,习庄主的情形实在是十分严重。”
  冷血又问道:“习庄主还有些什么亲人呢?”
  唐失惊答:“庄主本来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铁手即问:“大总管话里‘本来’的意思……”
  唐失惊又叹了一口气,却不接话,在旁的习良晤道:“庄主也把他唯一的弟弟,落江中,大概……大概也是凶多吉少了。”
  铁手道:“哦……”
  冷血道:“那未说,习庄主还有一个妹妹了?”
  习英鸣这才有了笑容:“是……玫红姑娘总算还平安,所以……我们把庄主关起来,也不敢让红姑娘见到他……怕万一庄主那个……那个起来,连红姑娘都给害了,到时习家庄有事,我们都不知道找谁拿主意才好?”
  铁手道:“这当然,还是慎重的好,习家庄在武林中,自有其地位,却不知那位……红姑娘,能不能掌得住舵?”
  唐失惊摇首太息:“这位……玫红姑娘么?就是跳跳蹦蹦,爱养兔养鸟,滋事打架,对庄中大小事务,就是少理……所以……”
  铁手望向唐失惊道:“现下世事混淆,习家庄在两河武林是泰斗圭臬,希望唐大总管,及二位当家的稳得住大局,造福武林,是为之幸。”
  唐失惊苦笑道:“这担子……实在是太重了,所以我才请二位勿把此事张扬出去,否则……人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万一江湖中人知道习家庄把舵的出了事,来混水摸鱼的人还不知有多少——”
  铁手笑道:“我们也是在江湖上厮混的,自是晓得,决不外传……既然凶案已发,习庄主看来神智的确不太正常,又已为你们所看守,我想,我们回去研究案情,再行定夺,你们暂且安心吧。”
  冷血道:“你们庄的……红姑娘,却不知在……”
  唐失惊道:“这几天的事,她也心情很坏,多在外边,很少回来。”
  铁手道:“既然如此,今日多所打扰,就此谢过了。”
  唐失惊忽道:“天下四大名捕耳目自然灵通,这是人所皆知的,但在下仍有一事不明……”
  铁手笑道:“大总管请直说。”
  唐失惊道:“是,这些事情,所谓家丑不外扬,庄里上下,都不会说,就算苦主,也给我们打点过,谅也不致传出去,二位是在京城,却不知因何到此,如何知道此事的呢?”
  铁手微笑答道:“我们倒不是专诚为此事而来,只是在下正好到此地办一件案子……”
  冷血忽截道:“我们知晓习家庄的事情,原因非常简单。”
  唐失惊有些诧异:“哦?”
  冷血道:“因为习庄主他弟弟和一个青楼可怜女子,落江掏月的时候,我们的船,就在附近。”
  三个总管互望一眼,脸上震出愕然的神色来,习英鸣问:“那么……”
  冷血道:“所以习二庄主习秋崖并没有淹死,他就在我们处。”
  习英鸣、习良晤一齐“哦”了一声,唐失惊则喜道:“二庄主没事么?……那,那太好了。”
  铁手回答道:“他此际受震荡大大……我们先救女的,再去拯救男的,所以他也灌了不少水,过几日,让他复原了我们会把送回来的,现刻s扰已久,就此告辞了。”
  唐失惊忙揖道:“请。”
  习英鸣向唐失惊请示道:“我们送铁二侠、冷四侠出去。”
  习良晤首先引路:“请请。”
  碎梦刀 第三章 唐失惊要杀我
  第六回 一个名字换一只鼻子
  第七回 河塘月色
  第八回 铁手的手冷血的剑
  第九回 一声尖叫
  碎梦刀 第六回 一个名字换一只鼻子
  一
  离开了习家庄,铁手第一句就说:“唐失惊要杀习笑风。”
  冷血吃了一惊,问:“你怎么知道?”
  铁手道:“习笑风他自己说的。他曾说了一句中途停顿六次的怪话:貂婵生来喜欢吃糖,张飞张仪一齐迷失,唐三藏到观音庙念经,堡里已没有药,天予人万物人无一物予天皆可杀,坦荡神州只有我……就这几句话。”
  冷血反复沉吟,眼神一亮,道:“这几句话里最后一个字……”
  铁手点头道:“谐音便是:唐失惊要杀我。”
  冷血道:“唐失惊要杀他?”
  铁手道:“他是这样说。”
  冷血道:“看来习笑风的事不简单。”
  铁手道:“习笑风的人也不简单。”
  冷血道:“唐失惊是个不易对付的人。”
  铁手笑笑:“他是。”
  冷血道:“尽管习良晤竭力装成只老狐狸,习英鸣更加圆滑精明……但唐失惊根本就不让人对他有敌意,而他对人也似乎全无敌意。”
  铁手颔首道:“他这种人,就算面对的是敌人,他也一样可以让对方不感觉到敌意。”
  冷血道:“所以要做这种人的‘敌人’,实在不容易。”他又补充道:“幸亏我们不是他的敌人。”
  铁手笑道:“却不知跟踪我们的,算不算是敌人。”他说完了这句话,就听到一声冷哼,这声冷哼就像是一个刁蛮的大小姐稍不如意就对自己追求者大发娇嗔一般,冷血回过头去,就看见一个正如她这人恰如其声的女子。
  这个女子正在指着铁手。
  不是用手指,而是用刀,一把又轻又薄、但比一般刀都稍长一点的快刀。
  这女的瓜子脸蛋儿,翘得高高的鼻子,眼睛发着亮,红唇也发着亮,白生生耳垂上的金环,也的着亮光,好像她站到那里,一切的光亮都给她一个人夺光了。
  所以她就呀着小嘴,使她的薄嗔更添娇娆。
  冷血一见到这样的女孩子,仿佛头重一下子增加了六十五斤。
  其实冷血无论在任何时候见到女孩子,都恨不得把逾重的头提着来行走,追命就曾谑笑过他,冷血见到女孩子,要是朋友,冷血就找不到话说,要是敌人,冷血就不能拼命,所以冷血见到女孩子,就像大象见着了老鼠,遇到了命里的克星。
  当然,以冷血的仪表才能,有的是女子的青睐,说起来冷血第一次的亡命逃逸,就是为了给一个叫黑目女的女子追逐!
  现在这个女子,用刀指着铁手,快碰到他的鼻子,铁手苦笑道:“姑娘,你知道你拿的是什么?”
  那姑娘答得倒爽快:“刀。”
  铁手又苦笑道:“你知道我……在下我是于哪一行的!”。
  姑娘回答得更爽朗:“捕快。”
  铁手只好说:“我是捕快,你拿着刀,通常,如果给我在街上碰到有人拿刀指着另一个人的鼻子,我会……”
  姑娘倒是问了:“你会怎样?”
  铁手故意装出一副凶狠狠的样子:“我会把他用分筋错x手法擒住,点了他之七道麻x软x,用十六斤重的大铁链,锁他回衙,再以三十二斤重的枷锁把他钉上,押他回又脏又不见天日的蛇鼠出没蛆虫横行臭气熏天的监牢里再说。”他说完后,望定那高挑身材的姑娘。
  那姑娘很不满意的摇了摇头。
  “不好。”她说。“要是我,谁敢锁我,我会先一刀把他鼻子割下来,然后再砍掉他一双耳朵,塞到他嘴里,先让他叫不出声,再用十根钉子,把他十只脚趾钉在地上,叫他移动不得,再叫他右手用刀,切左手的r,切一块,我就跟他上一道盐,我再替他一把糖,等蚂蚁来齐之后,就没我的事了。”她调皮地向铁手问:“你看我这个方法是不是比你的好?”
  铁手不禁睁大了眼:“你是谁?”
  她的刀又伸近一寸:“一只鼻子。”
  铁手侧了侧头道:“姑娘芳名是‘鼻子’?”
  “去你的!”那姑娘当真骂了出口,一点也不脸红:“要知道我是谁,凡是问我名字的,代价是一只鼻子。”
  铁手的鼻子不禁有些发痒,只好问:“你要别人的鼻子干什么?煎?炒?腌?还是羡慕大笨象的鼻子,所以你收集起来驳上去?”
  那姑娘寒了脸,一刀就要刺来。可是冷血这时已忍不住说了话。一句话。
  “一个大姑娘家,拿了刀子,当街指着人家的鼻子,这像什么话?”他刚说完了这句话,他鼻尖上又多了一把刀!
  刀本来在姑娘的右手,刹那间已换到左手,刀本来是指着铁手的鼻子,现在是指着冷血的鼻子。
  冷血道:“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
  那姑娘杏眼圆瞪,喝道:“你是什么东西?”
  冷血道:“我不是东西。”
  那姑娘倒是嗤嗤地笑了出声:“原来你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东西。”
  冷血没好气道:“我当然不是东西,我是人。”
  那姑娘嘴一努,故意不屑地道:“什么四大名捕,什么冷血……本姑娘才不放在眼里!”
  冷血冷冷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姑娘嘴一撇:“知道你名字好了不起么?满街通巷都知道,你们没有来之前,去跨虎江泛舟的时候,本姑娘,哼。”说着又把又漂亮又俏的鼻子一翘:“早就知道了。”
  铁手和冷血迅速地对望了一眼。
  冷血忽道:“我也有一个脾性。”
  姑娘倒是怔了一怔,冷血道:“别人知道我名字,我也要知道我名字的人付出些代价。”
  姑娘杏目圆瞪,好像从来没有想过天下还有比她更不讲理的人。
  冷血道:“我不要你鼻子,你鼻子像一只茄子,我只要一巴掌,你递过左边脸来,给我打一个巴掌,一巴掌就够了。”
  姑娘的刀抖了起来,当然刀抖不是因为怕,而是实在太生气之故。她虽然从来没真的把别人的鼻子割下来过,但也没有遇过比她更不讲理的人。
  她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一刀向冷血的左耳刺了过去。
  虽然不割他的鼻子,好歹也要在这可恨的人耳上穿一个d……就像女儿家耳垂下穿个小孔一般。
  想到这一点,她反而开心了起来:因为她替对方穿的不是小孔,而是一个大d——瞧他还敢对自己说这种话不。
  她当然不想杀害对方,这人跟自己也无怨无仇——不过,只要给“失魂刀法”所伤,对方就会失去抵抗力,那时,才好好给他几个耳刮子!
  她一刀刺过去,冷血好像动了一动,又好像完全没动,她以为刺中了,但定睛一看,刀是贴着冷血右颊,却没有刺中。
  ——见鬼了。
  姑娘提刀又刺,冷血又似乎动了一下,刀又刺了一个空。
  这会姑娘可气了,提起刀来,嗖嗖刀尖转起五六道厉风,刹时间刺了五六刀,不管左耳、右耳、鼻子、延尉、兰台,都刺了下去。
  冷血好像动了五六下,每一刀都贴着冷血脸肌而过,但没有刺中她一分一毫。
  忽听铁手扬声道:“行了。”
  姑娘想回刀,不用刺而改用劈(这家伙有些邪道?要打醒精神来对付才行!)时,却发现刀锋夹在冷血颈项肌r与下颔骨骼之间,她居然用尽气力,却犹似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似的,拔不回来。
  姑娘娇叱:“你想死了……”
  铁手忽道:“习姑娘。”
  姑娘一呆,问:“你怎么知道我姓习?”她这一问,无疑等于向人承认了她就是姓习。
  铁手笑道:“不仅知道姑娘姓习,也知道姑娘芳名叫玫红。”
  习玫红微张红唇,露出两只雪白的兔子牙:“你们……”
  铁手道:“冷四弟是激你出手,试试你武功家数,你刀法不错呀,难得的是,虽情急出刀,也只不过戳人鼻耳,不置人于死命,倒没嘴巴上说得那么凶。”
  他笑笑又道:“不得已,一个大姑娘道出我们这两个吃公门饭的名号,咱俩如果连姑娘的底细都摸不清楚,那可在路上摔筋斗了……没法子,只好试试,姑娘莫怪。”
  习玫红气得玉脸通红,冷血微微一笑,一侧首,欠身而退,习玫红本仍怕刀被人夺去,一面气着一面发力拉拔着,猛抽了一个空,差点没给自己的刀锋捺着,当下又气又羞,顿足几乎没哭出来。
  这下冷血可不知如何是好。
  铁手赶忙道,“姑娘刀法好,姑娘心肠好,姑娘笑起来更好,将来一定生个好宝宝!”
  习玫红听了,本是要哭,又忍不住要笑,嗔道:“谁要生个宝宝?”
  冷血见她薄怒轻颦,不知怎么的,心里想到了一些事,血气往上冲,竟生生地涨红了脸。
  习玫红一见到他就新仇旧恨,跺足嗔叱:“这人欺负我……他,他还说要打我呢——”说着一巴掌掴过去。
  其实习玫红的“失魂刀法”,已经使得有三成火候,在武林上已站得住脚,只不过她与冷血的武功还有一大段距离,所以才给冷血两三下险着套出了真本领。但是没想到她这一掌,竟结结实实,清清脆脆地掴在冷血脸上,打了一个五指掌印,留在冷血俊伟的脸上。
  这一下,三个人同时间都有些错愕,因为三个人都没有想到。
  习玫红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清脆地打了这武功高得神出鬼没的东西一巴掌。冷血被打得讪讪然,痛倒是不痛,脸却红透了,铁手当然也没想到冷血会避不过去。
  习玫红掴了冷血一记巴掌,不禁“啊”了一声,把手藏在背后,却见冷血右颊迅速泛起一道红掌印!
  冷血怔了怔,连另一边的脸颊也通红了。
  还是铁手恢复得最快,他笑着道:“啊,如今算是都扯平了,冷四弟也挨了你一巴掌,习三小姐也不要生气了,还是把为什么跟我们来的事情说一说吧。”
  习玫红居然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好像为了不使冷血太难堪,便抢着说:“是呀,都扯平了。”
  其实她越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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