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不信,本来我不打算说的,刚刚你们聊到了,我才觉得这毕竟是关于国家的大事,应该早点说出来!”凤雷渊委屈地道,“竟然没人相信!”
我看到清歌和爷爷交换了一个郑重而惊异的眼神,“喂喂,你们干嘛背后传递消息?你们相信这家伙?”我气急败坏。
“绮罗,别急,到底是不是谣言,我们就耐心等等,谣言自然会不攻自破。”清歌安慰我。
我蹙眉,“你知道,我根本不可能,甚至不一定能活到——”
清歌一把捂住我的嘴,眼中有着明显的恼怒,“胡说!”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们心意相通的眸中,都有着抹不去的苍凉和忧伤。
静静的夜里,我突然惊醒过来,满头冷汗。
梦中,我穿梭在一个变幻莫测的空间里,如同进入了迷宫,胡乱奔跑就是找不到出路。我满头大汗,慌张极了,这时我突然看见了夜爵!
我竟然梦到了夜爵,我已经好久没有想到他了,想到这里,我的心底顿时被一阵内疚的情绪攫住,我是个不负责任的姐姐,丢下他一个人在那个世界,而现在竟然连想到他都很少了,我实在太过分了。
可是我今天竟然毫无预警地梦见了他,他似乎长大了一点,更加英俊冷酷,成熟的气息伴随着阴冷,他那双与我酷似的凤眼中流露出入木三分的狠绝,与我平时收拾对手时的表情极度相似。他,是要对付什么人了吗?
可是,我怎么会突然梦到他了呢?而且,我几乎觉得,觉得我是梦到了他长大时候的事情,可是,难道,我的魂魄还能回到以前吗?
何况,我愿意回去吗?我若回去了,清歌怎么办?
蓦地,心头一抽,疼痛顿时如腐心蚀骨般难以抵挡,我的嘴中鲜血喷涌而出,鼻子里,甚至耳朵,滴滴答答,血腥气萦绕四周,在空静的夜里,格外令人毛骨悚然。
我呆呆地看着鲜血,心情灰败黯然,我不是很久没有吐血了吗?怎么,这段时间精神好些了,就以为自己没事了,原来不过是回光返照。
夜爵突然在我梦中出现也不是什么偶然吧,是不是我要回去了,或者,我终于要去冥间报到了?
“冥月?冥月?”我轻轻地叫道。
其实我心里万分矛盾,不知道到底是希望她出现呢,还是希望她不要出现。
夜是如此的安静,大帐内静静地,没有声音,没有动静,只有我屏住的呼吸,偶尔呼出细细的声音,冥月不在,又也许,她不愿意显身。
我不知道我是松了一口气还是紧了一口气。
汗水,合着鲜血流下来,好在我的眼睛还没有事,我有预感,假如有一天我的眼睛也开始充血,那么,我恐怕离死期就不远了。
死有什么可怕的,我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了吗?胆小鬼,懦夫,你唯一担心的清歌,也已经开始慢慢地融入了新的生活,你已经没有牵挂!
“来吧,冥月,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你要带走我,恐怕还要费一番力气才行!”
对着满帐黑暗,我轻声地,坚决地道。
为了弥补那日被我情绪影响得不欢而散的结局,我特意自告奋勇地要求承办军宴,没想到我的一番好意被九天这家伙曲解,他讥笑道,还是算了吧,商人本性,免得军饷都入了我的口袋!
我无限次哀悼前辈子一定跟他结了水深火热的深仇大恨,否则他干嘛老针对我呀?!
清歌说我太累了,一定要好好休息,九天是希望我休息才故意那么说的,最后,由玉冰心和莫逐流出面,他们也是军中老将,能力很强,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
傍晚的天空红通通的,大气豪壮,开阔的草原上偶尔飞过几只雄鹰,只是飞得极高,仰头看去,不过几个黑点而已,远处的高山晶莹剔透,山顶依然白雪皑皑。山脚却已冒出绿意。
篝火一堆堆燃起,普通的士兵们席地而坐,兴奋地窃窃私语,等着难得的狂欢。
大帐前搭起了高高的木台,便于台下每一个士兵都能看到我们。我穿过大帐,来到帐前,这里固定着上百个燃烧得正好的火把,把夜空照得雪亮。巨大的苍穹是我们辉煌的屋顶,广漠的草原是我们柔软的地板,熊熊的火炬如同一颗颗坠落人间的星子,受着人类的围观与崇拜,一直绵延到天边。
今天是唯一一次,九天下令,允许士兵们每人喝一点酒,但绝对不能醉,只能解解馋,于是,负责伙食的后勤部队流水般地将美酒和好r送了上来,浓重的食物香味顿时弥漫开来,引来了大家饥肠辘辘,士兵们兴奋得站起来又坐下去,几个人凑在酒坛边,陶醉地闻着从那坛口密闭的封口处溢出的酒香。
安圣坐在一副怪模怪样的躺椅上(是我做出来的担架,手艺不精,对不起前世科技先进的名声)。
我挤在爷爷和清歌之间,爷爷不像刚来时那样了,似乎有什么沉重的心事揪住了他的心,我找他说话,他竟然走神不理我,爷爷不会不舒服吧?清歌面不改色地端走我手中的酒杯,给我换上了一杯碧绿的茶水,我气呼呼地瞪着他,他好像没有看见似的,真会装!
空透墨蓝的天空下,九天站了起来。
天地间顿时肃穆,所有的眼睛都看向高台。
“兄弟们,我不想说别的,只是想请大家和我一起,将这第一杯酒献给我们那些——已经长眠于地下、但他们的英勇事迹将永远流传的死难弟兄!”
我们都站起来,庄严地,将杯中酒轻轻洒入土中。
“兄弟们,本帅要问大家,你们是不是天日的勇士?”九天大喝!
“是——”震天的声音隆隆响起,整齐划一,异常端肃!
“你们对即将到来的大战,有没有信心?”
“有——”雪崩也不过如此,火热的声音回荡在天空中,震颤着天空中的星星。
“好,让我们的第二杯酒,预祝我们自己,在未来的战场上,奋勇杀敌,保家卫国!”
“好——”山崩地裂般的声音,让我们彻底见识了九天的号召力!
凤雷渊怔怔地看着九天,再看看一脸平静的清歌,脸上闪过一抹很失落的恍然。
第三十三章 军宴
篝火愈加明亮,夜已经落下帷幕,但军宴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由开始慷慨激昂的壮烈到现在欢声笑语的热闹。
后勤部队的士兵们裂着大嘴,把好r好酒给各处的士兵们送过去,偶尔就被热情的士兵们留住了,狠狠灌上一大杯才肯放人,周围的人看到这种情形都拍手大喊助兴,空气中游离的都是酒香r香菜香;有些士兵的劲儿上来了,竟然三个一起两个一伙地在那里划拳,我不知道这里的部队禁不禁止,但是在现代纪律严明的部队中是不允许的。
不时有各个小分队的头目站起来,跑到大头目面前敬酒,一个刚走一个又接上来,害得这些大头目想放开喉咙痛喝一顿又不敢,老是拿眼睛瞟九天,九天怡然自得地品着酒,脸上挂着笑,却装作没看见,只是却没有什么人来我们这一摊,估计还是这几尊神的身份太高贵了,那我们光喝闷酒有什么意思?
“我说尊敬的太子殿下,你看这些人多么地尊敬你啊,连这样欢聚一堂的场合都不敢打扰你喝酒的雅性呢。”我饮着杯中的茶水,调侃道。
“你等着吧,很快就有你受的了。”九天哈哈一笑,“你不会以为刚开始的风平浪静就代表今天一整晚的安稳无事么?绮罗,你也太不了解这些豪爽的军人了!”
左手那边突然传来闹哄哄的声音,从一边温热中透了出来。
“那边怎么了?”九天问道。
很快跑过来一个小兵打扮的士兵,稚气未脱的面庞,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脸雄赳赳气昂昂的神气,跑到九天面前立正站好。
“禀告殿下,是咱们小分队的一个老兵,喝酒喝得高兴了,脱口要跟其他士兵打赌呢,咱们都知道天军的规矩,在长官的同意下偶尔可以饮酒,但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许赌博!这个老兵犯了军规,咱们队长正在罚他呢!”
“哦,那到底有没有赌博?”九天和蔼地询问。
那小兵显然是第一次跟九天这么近距离说话,激动得浑身发抖,我真担心他会不会脚软一p股坐到地上。好在他禀报时虽然有些颤音,口齿还算伶俐,“没有,老兵自己刚说出打赌的话,也一下子反应到自己犯了军规,正乖乖地趴着,等禀报过殿下,就执行军法,重责二十军g!”
“绮罗,你看怎么处理呢?”九天突然转头问我,面带饶有兴趣的微笑。
我狠狠白他一眼,这么简单的事情也想来考我?
“殿下可是要将此事全权交给臣去处理?”我先问清楚,免得我处理完又说我擅权,我可不做那呆头鹅。
“那是当然!”九天金口一诺。
“你下去,就说殿下说了,首先,今日是欢聚的日子,不宜见血;其次,老兵想赌博的事情没有形成事实,可以从轻发落;最后,老兵认罪的态度也很积极,我们就坦白从宽。今日军g就免了,殿下就罚那老兵就地做两百个俯卧撑,一来算作处罚,二来就当是个余兴节目,让其他观看的士兵好好乐乐!”我也不罗唆,一口气果断地吩咐完。
那小兵眉眼间都是喜色,期期艾艾地看着九天,九天微微一挥手,“下去吧,就照云将军的吩咐去执行,把云将军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述给他们听,做得到吗?”
“做得到!”那小兵挺起胸膛,大声答道,掩不住一脸高兴的笑容,喜滋滋地转身就跑了,不大一会儿,那喧哗的地方就传来了一阵哄堂大笑和欢呼声,其他好几个小分队的士兵也被笑声吸引了过去,很快加入了欢闹的阵营。
“娃娃做的好!”爷爷翘起大拇指!
“看不出你对治军的松严之间把握得如此有分寸。”九天低低地道,轻轻一笑。
“瞎猫碰到死耗子!”凤雷渊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可是我刚刚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赞赏的神色。
“死小孩,你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我火大地伸手赏了他一颗爆栗。
他几乎不敢相信地看着我,根本不能接受我敢于打他的事实,想想,好歹他也是堂堂恭亲王,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如同青天一般神明,现在,竟然被一个瘦不拉叽还比自己小的女人像对待小孩一样地敲头,说出去谁信啊?
“你这粗鲁的女人,三哥怎么会喜欢你?”他恨恨地摸着鼓起一个包的头,见识了我的手劲,他没敢冲上来跟我硬拼,只能用他那控诉的眼神瞪视我。
我嘿嘿窃笑,这家伙,我终于知道了他的弱点,看样子,九天家的六兄妹,除了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公主外,这五个人当中,恐怕只有这个断案奇才的恭王一点儿武功都不会!这样的话,那他还不任我欺负个够?
“四弟,你不是绮罗的对手,还是别惹恼她了罢,否则,连我也救不了你!”清歌一语道破了我邪恶的心思,嘴角弯起一抹勾魂摄魄电力十足的微笑。
“我……”凤雷渊委屈地看着他敬如天神般的三哥,扁着嘴,完全不顾恭王的形象。
右边不远处,热闹的声音稍稍尖细,和着一丝柔媚,正是玉冰心和她的健女营,虽然她们英姿飒爽的气质远远超出普通少女,但处在阳刚气十足的军营中,被男兵们一衬托,依然显出了分外的阴柔,仿佛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十分扎眼,我甚至留意到很多男兵都忍不住向右边看去,只不过只有那些头目才有胆量走过去敬上几杯酒,然后傻乎乎地笑着走回来,从他们兴奋的脸上,看不到丝毫鄙视女兵的意思,反而是敬重的成分居多。
当然,安圣手下的这些女兵都是安圣一手训练出来的,身手矫健,骑s皆精,甚至超过了很多男兵,沙场杀敌她们从来都比男兵更加勇猛,更加视死如归,她们用自身的行动在这个男人的世界中赢得了普遍的尊重,她们都是天日王朝让所有人为她们骄傲的花木兰!
那些小分队的女头目一个个走上前来向玉冰心敬酒,玉冰心一律微笑以对,到差不多敬完时,又有几个男头目包括莫逐流都走了过去,几个人围在一起,叽叽咕咕地说着话,还不时地看向高台这边。
“喂,殿下,你的手下在密谋什么事情呢,你可要做好准备啊!”我直乐,玉冰心和莫逐流他们很明显是在打这一桌的主意,我就在旁边看好戏好了!
“别笑得太早,这些鬼头鬼脑的家伙,说不定连你一起拖下水!”九天笑骂。
说着话,莫逐流、玉冰心,以及几个我没有见过的但很明显是军中高层军官的将军走了过来。
原本我是要九天将那些高级军官也叫到我们这一桌一起吃饭,但是九天考虑到我们这一桌几乎全部是自己家里人,就权当是一次家宴,不想让他们参与进来,而且他也担心他们一走,手下那些人管不住,闹出麻烦就不好了,所以让他们分散在自己的队伍中。
“属下们想向殿下和几位王爷公主敬酒,不知道殿下是否允许?”其中一个笑眯眯地年轻军官举起酒杯,代表大家说话了,我注意到他对九天的态度有着几分亲昵,少了几分下对上的拘谨,同时想起来,那天九天率大军包围锡勒城,就是他指挥着庞大的骑兵部队,从两翼分击,那时候他冷然肃杀,指挥若定,与现在的嬉皮笑脸简直判若两人,难怪我第一眼竟然没有认出他来。
“王进这家伙,什么时候才有个正经形象?”九天还未开口,安圣便皱眉道。
“公主,您老不要生气,现在咱们的大头头已经是殿下了,所以我们这些当下属的只能见风使舵先讨好殿下,等我们敬完了殿下,第二个一定向您敬酒!”王进依旧笑嘻嘻地开着玩笑,一点也不怕安圣。
安圣绷着的脸终于吃不住他的话,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却又引得自己直喘息,旁边的爷爷皱眉,连忙拉过她的手,我知道爷爷是要向她输入真气帮她稳定内息。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没料到这家伙又转向了我,“美丽的云将军,您的大名已经远播至整个大草原,请允许我们敬完了安圣公主再向您敬酒!”
“油嘴滑舌,你的骑兵们怎么还能稳稳地坐在鞍上而没有滑下来?”我轻轻笑着回答他,他呆了一呆。
“那么他们呢?你打算第几个向他们敬酒?”我伸手指着爷爷,清歌和凤雷渊。他们温温一笑,笑得王进胆战心惊。
“嗯,这些还是听殿下的安排比较好,我们人微言轻,说不上话。”王进愁眉苦脸地道,嗯,这样不得罪人了吧?
“废话怎么那么多,你以为你是那些整天摇摇摆摆的书生啊?”旁边突然炸起一嗓子,顿时仿佛是谁突然敲响了一口破锣,炸得我下意识地一缩,一个彪形大汉把王进挤到一边,自己站到最前面。
“俺不懂什么规矩,俺这杯酒,敬所有的头头,希望头头们带着俺再多打他娘的几场胜仗,把那些狗日的锡勒人全打趴下!”
“还是文秀爽快!”九天哈哈大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噗——”一口茶从我嘴里喷出来,对面的安圣来不及闪避(也没法闪避),全喷在了她的衣襟上。
“咳,咳,”我上气不接下气(清歌在帮我拍着背),“他,他叫文秀?”
络腮胡子,虎背熊腰,在现代看来是标准的山东大汉,这样的人偏偏叫文秀,简直是故意让我出丑的!
“文秀是书香世家,只是他从小偏爱武艺,立志从戎报国,他家里也拿他没办法!”清歌在我耳边解释,“你小心了,这些人要打主意的对象是你,他们不敢总是拿九天和安圣怎么样,更不敢开我的玩笑,和雷渊又不熟,只有你……”
清歌的声音仿佛有些虚弱,我偏头看他,他俊逸如旧,眼底依旧温暖如春,神色间并没有什么异常——
“云将军,咱们在草原上也听说了,云将军不仅仗打的好,而且多才多艺,去年在京师皇宫中的风华已经传到了咱们军中,今日既然玩得尽兴,咱们几个商量了一下,斗胆请云将军展现风采让咱们瞻仰一番,当然,云将军如果觉得咱们是一群大老粗,不解风情,那咱们也不敢勉强云将军,请云将军饶恕我们犯上之罪!”
我呆呆地看着他们,莫逐流裂开大嘴,玉冰心无奈地微笑,王进笑得狡诈,那文秀环眼热切地看着我。
“你说,我现在要是推托,还来得及吗?”我小声地问清歌。
“来不及,通常在军营里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要求,即使表现的并不好,但大家要的只是那种气氛,连九天都曾被他们着和文秀比赛扳手腕,所以这次我是不能帮你了——我是唯一一个他们从来不敢要求我做什么的头领,我不想坏了规矩。”
我几乎听见了清歌低沉而促狭的笑声,这时候不给我解围什么时候解?可是文秀他们明摆着放开了话,我若不答应,就是摆架子,这简直是——
赶着鸭子上架啊!
“云将军——”他们向前一步。
我叹了一口气,“好吧!”
他们霎时绽开了笑脸,王进连忙将他们斗争的成果转告给士兵们,士兵们轰然叫好,顿时,场面比刚才火爆了几十倍!
文秀捋起袖子,抡起鼓槌,军鼓咚咚地响起来了。
慢慢站了起来,激越的鼓声中,我突然觉得心口有些憋闷,一口气憋在心口,不吐不快!
在这种情况下,跳舞,以我会的那些而言显然是个笑话;弹琴,那对牛比对他们还能多得到一点反应;唱歌,我前世根本不可能接触过多少流行歌曲,英文经典歌曲倒是会几首,可是他们能听懂?
看着眼前整肃而赤诚的部队,一股豪兴从我的心头油然而生,对了,有一首歌,我前世曾经无意间听过,因为歌词写的好就记住了,只要改几个宇,放在这个场合,不仅能起到娱乐的作用,更能激起天日军人天生的热血豪情!
决定了,就是这首《精忠报国》!
清了清嗓子,我突然从文秀手中拿过鼓槌,一串急促的鼓点飞流直泻,疑是银河,清越豪情的声音扶摇直上,攸忽扬起——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长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天日要让四方
——来——贺!
堂堂天日要让四方
——来——贺!
不知不觉地,眼前坐着的士兵们站了起来,面朝我们,王进一改方才的嬉闹,严肃无比,文秀张着嘴,脸涨的通红,玉冰心的眼中已经盛满了崇敬,连爷爷,九天,安圣,清歌,甚至凤雷渊,都怔怔地听着,入了神。
当最后一句“堂堂天日要让四方来贺”的尾音在空气中慢慢消散后,我轻轻抚着心口,因为过度用力拓宽音域,拨高音量,我用尽肺部的全部空气,一丝尖锐的疼痛开始在心头萦绕不散。
台上台下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发出声音,别说喝彩的,连喝倒彩的都没有,我唱的有那么差吗?
我无限打击地看着台上的几位,九天一脸震惊的表情慢慢收拢,举起了手掌,轻轻的鼓掌声仿佛是一道导火索,霎时引爆了全场!
雷鸣般的掌声迅速席卷整个部队,比龙卷风的速度还要恐怖,在狂风暴雨般的掌声中,九天的话几乎被淹没得听不见了——“好,好一句‘堂堂天日要让四方来贺’!”
“你显然还有满身的宝藏等待我去发掘呢!”清歌透着内力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进我的耳朵里!
“兄弟们,云将军唱的好不好?”回过神来的文秀激动地转身大吼!
“好——”无数壮迈的声音回应他!
“誓死报国!”不知道谁,突然吼出了一嗓子,下面云集相应。
“誓死报国——”
……
……
我激动地看着这样情激昂的部队,感觉自己的血y里似乎被燃起了一把火,要随着他们一起熊熊燃烧起来!
“报告云将军,有人说是您的故人,要见您!”
夹杂在狂呼声中,我还是耳尖地捕捉到了这句几乎被淹没的话。
我迅速走过去,一个值班的士兵站在那里,一边羡慕地看着热闹的士兵群,一边又认真地挺着胸膛向我汇报。
找我?难道是京师里的人?
“让他们到帐篷里吧!”我跳下高台,走向我的帐篷。
喧闹中,一道颀长的身影悄悄地跟进来,影子般的存在感让我瞪大了双眼!
“云青——”我惊呼!
那站在门帘边的消瘦身影,黑肤依旧,俊颜沉静,不是云青是谁?
可是他冷淡如水的双眸骤起惊涛,他的惊讶并不比我少——
“小姐,你怎么——瘦成这样?你病了吗?”
急切心疼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是淡静的云青了,他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吃惊的声音。
“你到现在还没有事?”
那声音太耳熟了,耳熟到——
“蚩昊,是你?!”我厉声道。
“是我,”门帘被掀开,蚩昊平静地走了进来,“我打不过你的侍卫,自然就来了!”
“你——我的毒是不是你下的?”我咬牙。
“不是毒,”蚩昊轻轻一笑,“是盅!情盅!”
“蚩族是所有盅族中的嫡系,一手盅术出神入化,但据说盅族人根本不能对别人随意下盅,否则就是把灵魂卖给了盅魔,永世不得翻身,想不到你竟然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帐篷外,传来清歌静静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蚩昊皱眉。
清歌一掀门帘走了进来,蚩昊看到他,脸上露出了似曾相识的迷惘,清歌清雅的脸上首次以清歌的身份露出了杀气。
“你不记得我,我这个被令尊下了情盅,却反噬令尊,令他死得面目全非的皇子?还有我那被你们的毒盅害得死于非命的母亲了?”
蚩昊连退几步,我和甫见面的云青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皇后,皇后是死在蚩族人的手中?清歌中的也是蚩族的情盅?为什么从来没有听清歌说过?
“你——”蚩昊眼中精光大盛,“原来云梦洛的小命能拖到现在,都是你一直在喂他你的血!你是用你已经解开盅毒的血来压制她体内的盅毒?”
什么跟什么?清歌的血?我慌张地看着清歌,清歌却不看我。
“你是不是一直在以自身喂盅?否则你的血也压不了这么长的时间!”蚩昊精明地看着清歌,“想不到你们都愿意为她如此不要命!这个云青如此,你如此,连我那傻妹妹也如此,她到底有什么好的——”
“我是心甘情愿的,哥!”门帘外,又是低低一声!
今天是怎么了?来个故人大聚会是不是?蚩雅——我心里刚刚滑过这两个字,突然发现清歌有些不对……
清歌扶着旁边的桌子,慢慢滑倒,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他,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刚才的欢乐好像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对不起,对不起,绮罗,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我没有骗过你,我只是希望你活得好好的。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清歌轻轻拉着我的手,喃喃地道。
我使劲点头,泪水不停地滚下来。
“记住,我是爱你的,永远,永远……”那曾经温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我蓦然冲着蚩昊疯狂地大吼——“救他,否则我就杀了你妹妹!”
云青轻轻窜了出去,蚩昊的速度不如云青,等云青回来的时候,他只到门口而已。云青一手拿着蚩雅,一手拿着剑指在蚩昊颈动脉上,蚩昊小心地后退,云青的身后还跟着一脸震惊和惊痛的云蓝。
第三十四章 钝痛
天空中下起了草原中罕见的蒙蒙细雨,沾衣欲湿,远处的绚烂纷繁热闹浮华都从我的眼中慢慢褪去,只剩下冷峻的现实,混乱,呼叫,纷沓,急切,我的眼前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时而稳定时而晃动,一片遥远的苍白侵袭了我空空的心头。
爷爷的声音模模糊糊地响起,“当年你父亲受命于淑妃,一心要置当时最受宠爱的皇子清歌于死地,却没料到老夫竟然为了外孙不惜万里奔波,终于让我在最苦寒的地方为清歌找到了解药,清歌服下解药的同时,就意味着寄养母盅于体内的那个人将面临灭顶灾难,清歌痛苦的解盅时刻,就是盅毒母体受到反噬的时刻,你的父亲足足被盅毒反噬了十多年,生不如死了十多年,才真正解脱,没想到你们族中人竟然还有人敢对我女儿下盅,只怪皇宫中的人太没有人性,而你们太没有是非原则,我女儿浑身骨骼寸寸断裂融化,足足在清歌面前痛了两天,终于无药可救而死,你们蚩族造的孽还少吗?现在又来害娃娃,清歌为了救娃娃,不惜以命相搏,重新研究盅毒,以自己的毒血入药制成丸药压制娃娃体内的盅毒发作,老夫知道这孩子认定的事就不会改变,娃娃要是不在了,他肯定也活不下去,所以老夫也不劝他,但是你们记住了,如果我外孙跟外孙媳妇真的出了事,我就要你们蚩族一族老小陪葬!”
“您说的是真的吗,外公?”九天空dd的声音响起来,“我们的母亲,真的,是被人害死的?”
“不可能的,外公,你骗人!”安圣激烈地叫道。
“是真的,”凤雷渊的声音低低地响起,“难怪,三哥虽然小时候很疼我,长大以后却突然疏远了我,我以为他是恨我母亲夺走了原本属于皇后的爱情和地位,却原来,却原来……”
“他说过了,你们都是帝王子女,手握重权,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希望因为皇室内部的爱恨情仇导致你们兄弟姐妹自相残杀,使得天下百姓受苦;他也不希望因为上一辈的恩怨使得你们兄弟姐妹形同陌路——所以,他把这一切悲苦怨恨都深深地埋在了自己心里,从来不让你们知道。”我轻声地、无意识地、恍惚地重复着清歌曾经告诉我的话。
“清歌,我不知道你竟然藏了这么多的心事——”
“三弟,你给我醒来——”
“三哥,你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痛苦的低喃瞬间充斥了整个帐篷,低喃中夹杂着压抑的哭泣,这突来的哭泣像一把重锤砸碎我朦胧的期冀,他们,是在哭清歌吗?为什么要哭清歌?
一种空荡荡的感觉攫住了我的内心,恐慌,翻起如天边墨黑的乌云,席卷心空;大片大片漫天飞舞的黑色羽毛占据了我的视线,填塞我的心渊,满满的,满满的,梗住了喉咙,撕裂了心肺,鲜血遍地流淌如赤艳的蛇,毒素浸入我的头脑,麻痹了所有的神经,隔绝我唯一的出路,我张大了口,仰首向天,却叫不出声音。
“噗——”一口血箭从我的口中喷出,在半空中划过一道迷离的弧线,凄艳困惘;潺潺地,我的耳朵和鼻子开始往外渗血,触目绝望,没有人敢正视此刻的我,可是又没有人能够移开此刻的眼睛。
血,顺着我的微翘的妩媚眼角,一滴,一滴,又一滴,在我雪白的面庞上勾画出一种诡异艳丽的感觉,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假如遇到你是为了失去,我宁可从来都不曾相逢!
身边,猛然扑过来一道纤细的身影,接着是纷沓的脚步声,有人用力拉开了扑在我身上的人影,耳边,似乎响起了谁声嘶力竭的哭喊,“公子,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求求你不要这样,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杀谁?我要杀谁?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清歌——
老天,你听到我的心声了吗?
——现在,你后悔了吗?
突然,一道苍老而洪亮的声音响起,似乎来自遥远的天际,可我睁不开眼睛,好累啊,从我穿越来到这里,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天——不,其实不论前世还是今生,我都不曾痛痛快快地休息过一天,现在,我想好好地睡一觉,我知道这都是梦,一觉醒来,清歌会微笑着坐在我身边,甚至,什么都没有,我只是在我那豪华的总裁办公室里打了一个盹,夜爵马上就会来叫醒我……
——唉,这丫头是不是被我们折腾疯了?
——你这糟老头还有脸说,还不是你,说要给她考验磨练,现在好了,连星君都被你给弄得半死不活……
……
……
什么跟什么,我在睡觉,不要吵好不好?
我累了,真的累了,如果不是遇见我,清歌就不会有事了吧?也许他会遇到另一个相爱的姑娘相亲相爱一辈子,不用经历种种磨难;退一万步说,即使清歌冷清寂寞地一个人过一辈子,可是,他毕竟活着,活着,就有希望,而我,却给他带来了毁灭,我有什么资格再去爱他?
清歌,我的清歌,你是否在等着我?
不,不会的,你那么完美,那么无私善良,注定是要去天堂的,而我,却是一抹在前生就应该下地狱的游魂,我怎么能自私地要求你等我呢?
我只希望你幸福,这就够了,毕竟,你何曾得到过多少真正的快乐?
——星君没事的,哎哟,这丫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悲观绝望,我都想哭了……
“小姐,我一定会让蚩昊救殿下的,你不要伤心,你一定要振作,否则殿下醒来看不到你该怎么办呢?”似乎,有人提起了清歌,还有人说能够救清歌——
不,我不相信,清歌已经没有呼吸了,我要陪着清歌,你们休想把我骗回去……
“绮罗,回来吧,快回来吧,我看不到你了,你在哪里?”长长的焦急的呼唤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透着那样让人心碎的恐慌和苍凉,我突然打了一个机灵,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雪白如棉花的浓雾,弥天盖地,遮去了一切,周围悄无声息,万簌俱寂。伸出手,我甚至看不到自己的手指。
这里是哪里?雪白的地方,应该不是冥间了,这到底是哪里?
刚才,我似乎听到了清歌的声音,清歌,也在这里?
心里才想着,对面的浓雾中突然慢慢淡出一抹缥缈的影子,那么秀逸绝伦,那么仙风道骨,不是清歌是谁?
“清歌——”我惊喜地大叫,扑了过去。
我打了一个趔趄,站定了,清歌依然站在远处,微笑地看着我,眼中承载着永恒的柔情,和难言的忧伤。
“不要过来了,绮罗,”清歌的声音仿佛是回音一般,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空空dd的,“你触摸不到我的,不要浪费你的体力。”
“清歌,这是怎么回事?”我恐慌地问,慢慢地沉重地走过去,试图触摸清歌,我的手穿过他的胳膊,一片空气,没有阻碍。
我跌坐在地上,无声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往下肆意奔流,如洪水决提。
“回去好吗?最后一次听我的话,回去好吗?”清歌轻轻蹲在我的面前,怜惜地凝视着满面泪水的我,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和我说话。
我使劲摇头,使劲摇头。
“乖,你回去,一定能看到我,我不走,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好不好?”终于,清歌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说出了这番话。
我一怔,抬起头看着他。
“回去吧,我也一定会,守护在你的身边。”清歌安慰我似的微微笑着,却藏着苦涩,和决断。
可是我看不见这些,我只听到,清歌答应我要回去了,清歌不走了!
“绮罗,走吧,走吧,如果我要真正回去,必然要牺牲别人的性命,我不愿意这样,不愿意这样,可是我更不愿意看着你伤心,就让我做一次自私的人罢——”清歌的声音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错眼不见,我已经找不到清歌了!
“清歌,清歌,你在哪里?不要丢下我——”我惶恐地站在原处,徒劳地打着转,嘶哑地叫着他的名宇,在这个不辨方向的地方寻找他,可是,他呢?
浓雾越来越深,雪白的浓雾像棉花一样往我的身上堆,我徒劳而绝望地叫着清歌的名字,已经没有力气反抗。身后,颈中,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我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识是——“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灵魂还会感到疼痛呢?”
床上并排躺着两个人,昏迷不醒,九天坐在床边,他已经没有精力指挥部队了,叫来了几个最高层的军官,简单地吩咐布置了一下,九天便不再管部队的事,事实上,他也没有心思管下去了。
关于今天清歌和绮罗发生的事情,他已经要求严密地封锁了,他是上位者,不论处在什么环境中,都要想得比别人更远,他不敢想象,一旦天日营里的两员大将倒下的消息传到锡勒或者部落军耳中,会对天军造成多么大的威胁!所以,他不能泄漏清歌和绮罗的事情。
今天,变故频繁得让所有人难以承受的一天,而且,清歌和绮罗生死未卜,他怎么还有心思做其他的事?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
也许,这已经成为他的一种本能了,就像独自融化人生的无奈与悲苦,也已经成为清歌的本能一样……
从来对自己要求严格,也从来不允许有超出他掌控范围的事情发生的他,此刻正饱受着灵魂的折磨和谴责。
清歌承受的一切,都本该由他这个兄长,甚至这个太子来承担,可是,清歌不但默默地承担了所有为人子的痛苦,更为他承担了太子的危险,而把一切风光耀眼都留给了他。他从来都敬重这个弟弟,可是却永远没有想到,清歌背后所做的牺牲又岂是一点点敬重所能承载的?难怪他那么孤僻寡言,难怪他对皇室那么疏离,难怪他从来不跟淑妃同处一室,难怪他似有若无地避开着父皇,这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只有他和安圣,还蒙在鼓里,甚至责备避开父皇和淑妃的清歌不遵礼仪,有失皇家风范,只有他和安圣,才是愚蠢的,愚蠢得不敢请人原谅,外公对他们远不如对清歌那么亲昵,症结,想必也是在这里吧?
还有绮罗,谁能想到,方才还兴致高昂地唱着慷慨激越歌曲、一身柔情傲骨的她,会说倒就倒。那苍白瘦削却不减飞扬绝色的脸庞,他早该发觉——她已经病了很久!可是他沉浸在她以少胜多的战役成果里,沉浸在她那威力无穷的火药里,竟然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身体的不适,也许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她其实也是一个女人,娇弱的女人,足以翱翔在天际的最高处,可是依然需要人的呵护,清歌甚至以自己的命来救她,他呢?他总是以为自己对她的爱不亚于清歌,可他为她做过什么呢?
安圣静静地缩在角落,双目失神,她身体尚未复原,又承受了这一番精神上的打击,对她而言,实在是一种残忍的经历。
她一直害怕清歌,因为他虽然是她弟弟,但在军中担任总军师,却铁面无私,智谋绝伦,异常深邃的一眼扫过来,仿佛霎时穿透了人心,直直地看进了她的心里,看清她脑皮底下,心灵深处最隐私的想法,甚至深藏的秘密。她一看到他的眼睛,就不由自主地打哆嗦,试问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这对原本就很少相聚的姐弟,还有多少亲情可言呢?
可是来了一个绮罗,一个比自己年幼,却更加奇特更加才气纵横更加胆大肆意的女人,不但罔顾身份,一手建立了天日数一数二的商业王国,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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