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医凝重地把着脉,开始捋着花白的胡须半晌不语,然后遽然双眼放光。朗乾立刻急切地抓住老太医的手,“太医,王妃到底怎么样?”
“呵呵,老臣要恭喜睿王爷,可惜睿王爷不在京师!”老太医笑眯了老眼。
“什么恭喜?”朗乾和南若风不解。
“其实恭喜太子和敏王爷也一样,王妃这是有喜了,多一个小弟弟,难道老臣不该恭喜吗?”
朗乾和南若风顿时惊喜交集,“真的,”
“老臣怎敢拿这等大事开玩笑?王妃己经有妊三个多月了,因为是第一胎不大显眼,而且瞧这不显山露水的样子,王妃这胎准是个小王爷!今日大典王妃过度劳累,方才倒下,不过王妃身体底子厚实,老臣待会开几服宁神安胎的药,保准王妃没事!”
“哇,娘,我快有小表弟了,你说,等三舅舅回来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他会是个什么表情,”南若风一蹦老高,拽着他娘的衣袖,俊秀的脸上放出光彩,兴奋得仿佛是他自己的亲弟弟似的。
安圣赏他一个暴栗,以她的性子,早就该欢歌喜起来,如今脸上却没有喜色,“你就会大呼小叫,你舅母还怎幺能安静地养身子。”
南若风瞟了瞟床,顿时缩起了身子。
朗乾向来冷然的脸上也不禁喜形于色。像婶母呢,还是像王叔!”
“都还没成形呢!”安圣白了他一眼,太医,你看王妃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禀公主,王妃这几日连番劳累,今天在高台上又吹足冷风、臣恐王妃她有着凉的征兆,给王妃也添了几味祛寒安眠的药,今日太子若方便,就让王妃在此稍微休息片刻,养足了精神,才好出宫回府。”老太医沉稳地道。
“哪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只管让婶母在这里休息,难道我一个小小的侄儿也需要刻意回避么?”朗乾淡声道,双眸扫了在场的人一眼,不怒而威,众人唯唯称是,晏圣看在眼中,暗自赞叹。
“就由我在这里陪着舅母吧,娘和太子去禀告皇上,我担心去迟了,皇上在明堂左右担忧,会影响明堂说经的端肃威严。”南若风收起嬉皮笑脸,沉吟道。
“也好,这里药方的事也交给你,我跟姑姑去去就来,”朗乾立起身。
安圣看了看小大人似的儿子,又看看一脸沉稳的内侄,脑中蓦地浮现一句话,“后生可畏”,只是不知道绮罗这孩子,会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明堂中,皇上跟众臣进行了天日有史以来最短的交流,便觉得心浮气躁无话可说,沉默下来。众臣知道皇上此刻的心早已飞去了鸣凤宫,各各缄默,不敢发出一语,太傅低头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孟理初呆呆地望着皇上,眼露担忧,云熹的眼角却不停他瞟向门口,神色焦虑,明堂内场面异样冷清。
朗乾和安圣跨进来,见到的就是众人的这副模样,朗乾暗叫一声不好。
皇上一见他们进来,连忙站了起来,眼露询问之色,朗乾抢上一步,心中己经有了计较,满面喜气洋洋地跪了下来,“父皇,王叔大喜!”
皇上一怔,安圣已经果断接口,“太医刚才查过,睿王妃已有三个月妊娠,睿王从此有嗣,是我皇室的大喜!”
百官的耳朵何等敏锐,顿时一齐下跪大呼“恭喜王爷!”
太傅和孟理初一怔,竟然同时松了一口气。
云熹却似刚才谁一口气给他塞了满嘴的甜糖,喜得眼睛都没有缝了。
皇上一跤跌坐在披着白狐皮的华丽椅子上,心头仿佛被巨大铁锤重击一记,实不知该悲该喜,该伤该痛,一时茫然若失,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斗晌没有开口。
众臣一齐看向皇上,看他如何处理,安圣急得重重咳了一声,焦距的眼睛这才看向安圣,“那么……王妃的身体不要紧吧?”
“身体健康,只是劳累过度引起昏倒,此时正在鸣凤宫安睡。”
“……那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变化了吗?”
“还没有,王妃陪明一世糊涂一时,至今没有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安圣摇头道。
“唉,真是迷糊……”皇上模糊一叹,又沉默下来。
众臣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既然如此,就让她好好地在家养着吧,朗乾和若风就直接去睿王府上课,还有,你们,”皇上转向众臣,包枯云熹,“平日没事不要去打搅她,这是睿王的第一胎,你们也知道他的金贵,哪日孩子出生了,自然会让你们去庆贺,此时就让王妃安安静静地养着,明白吗?”很平淡地问句,却没有人敢不听。
“臣等明白!”虽然有点疑惑,但有疑惑也要吞到肚子里,怎样明哲保身可是这些个大臣们的专长。
安圣只是直爽,却并不愚笨,须知皇宫女性有孕是件天大的喜事,朝臣公开恭贺也是应该,皇上这个古怪命令一下,她已经知道皇上是禁止朝臣向绮罗透露消息,不想让绮罗知道自己有孕的事,待会也一定会吩咐自己和朗乾.若风,太医等人,看来皇上内心正在挣扎交战,其激烈程度只怕不下于战场交锋,她不禁暗暗叫苦。
“安圣,朗乾,随联去看看。”皇上袍袖微动,大步出了明堂,一直候在一旁的内务府礼官哪敢开口留皇上?这大祭收尾的程序,就在众目瞪瞪之下, 草草收场。
这皇上弃了祭天典礼而去,自古何曾出现过这等惊世骇俗的大事?百官眼看着皇上远去,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孟理初站在原他沉思,太傅悄悄挨近云熹身边,“云老弟,这下子麻烦了,你可有对策?”
云熹苦笑着看向他,“对策,我只盼这把老骨头能看到儿女们平平安安地活着,这就是我余生最大的奢望了!”
床上人面白似雪,秀眉依旧斜飞入鬟,柔润的鼻倔强高挺,透明的唇瓣似有意识地地紧抿,身弱也不减飞扬睿智之气,只是如今这份锐气已悄悄渗进珍珠般的柔和光泽,娇媚,孱弱,惹人爱怜,可是这一切让人心动神驰的转变,却不是因为他而起。
他遽然放下纱绡,纱绡一浪一浪地轻轻落下,缓缓遮去了那张倾国倾域的娇颜。
“皇兄,你看,要不要去信给清歌?”
他大步离开寝殿,仿佛是要逃开一个让他窒息的空间,安圣紧随其后出来。
“不,现在南蛮的战争正如火如荼地进行,这时告诉他这样的大事,定会搅乱他的心神,要么他就会不顾一切地赶回来,要么就是他在战场上心神不宁,不管是哪种情况,万一造成什么结果,朕和你都担待不起。”皇上举手否决了她的提议。
“那么……”安圣还要再说。
“既然有你在京师镇守,朕想清歌是放心的!”皇上突然耐人寻味地道,“你生过若风,有经验,其他人朕也信不过——这些天,你就多费心吧!”
迷迷糊糊地醒来,似乎睡了一个好觉,觉得神清气爽,脑筋清明。
安圣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谴责的眼光看着我,我不知道我明明昏倒了过去,怎么又得罪她了。
朗乾对我倒是温柔体贴,让我感动得稀里哗啦,终于把这孩子教得出师了,想不到我初次为师就有这么大的成就,真是——佩服自己!
朗乾只说我参加大典,体力不胜负荷才昏倒,休息几天就没事了,我也没多疑心,的确,那么冷的天让我站上一整天,没死就是我命大了。
“绮罗,”安圣帮我系上狐皮暖裘,看我一脸无所觉的样子,忍不住叫我,我偷笑,早看出安圣想要跟我说什么又不愿开口,我略施小计,她就忍不住了。
安圣送我回府,她脸上重重阴影,竟然没有丝亳笑意,送到府里临分别时,她好好地叮嘱了我一番.让我摸不着头脑。
“记着,从今天开始,宫里要是给你送了什么吃的,穿的,用的一律不许用,更不许亲自去碰,知道吗?”
看着安圣一脸严肃甚至狰狞的样子,我也感觉到不对,脑中一转想到——“怎么,我昏倒不是自然的?是,是什么人下毒害我?”
安圣一愣,没想到我想到这上面去了,哭笑不得,“总之,你听我的话就没错,千万不要碰,饮食方面一定要让你的贴身丫鬟紧紧把关,不要让陌生人接触,出门也要带上侍卫,别再迷糊了!”
最后一句话她简直是用吼出来的,我连忙捂着耳朵,拜托了,我又不是聋子,干嘛叫这么大声?
“好嘛,我听就是了!”
嘴里答应着,心里却着实狐疑,又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年关近,西域和南蛮同时传来战事大捷,西域蚩昊把清歌的努车带到战场上,成功地阻遏了一些少数民族的蠢蠢欲动,彻底压服了他们。而南蛮战场上,清歌将努车改造后装在船沿,击毁了数百艘敌船,一时间令敌人闻风丧胆,纷纷退居荒岛,不敢再行挑衅。
消息传回京师,举城,其时京师正赶上位于锡勒北边的伽罗国,位于西域西边的明斯国,位于东边的摩西国三个大国,以及为数不少的小国使节来京朝贺。囚为诸般好事凑在一起,皇上龙心大悦,吩咐内务府举办大宴,一时间皇宫内金壁辉煌,龙灯凤烛排列如林,绣幕飘曳流苏风流,玉炉内麝香飘传数里,连那冬天里青葱依旧的树木也都缠上了锦绣华缎,皇宫里瑞气氤氲,祥光罩定,人人喜气详详。
不知道怎么回事,皇上竟然允许我待在府里给朗乾和南若风上课,我乐得轻松,朗乾上课认真如昔,只是更加体贴,上不到几分钟,就要我休息一下,南若风也收起捣蛋的兴致,好似拔去了椅上长的牙齿,规规矩矩地安坐在椅子上。
大宴那天,朗乾和南若风身为新一辈太子王爷,都要代表天日出席,因此皇上就给我放了一天假,我正在府中与云蓝他们查账打发时间,宫里突然给我送了一张粉红色的喷香的请柬。
拿着请柬我一时不知该不该理会,这时,每日必来的安圣过来了。
“怎么站在外面发呆?”安圣怪道,瞟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恭敬的小太监,不在意地转向纪情,“赶紧把你们王妃扶进去。”
“不是,你看这个!”我把请柬递过去。
“这个,”安圣轻蔑地冷嗤一声,“我也收到了,这群女人大概无聊得快疯了,每年年关都要办一次这个赏花宴,以为天下女人都像她们那样无所事事。”
“这么说,我可以不去了?”我一笑,顺手把请柬交给纪情,再从纪情手中取过一块白玉递给候在一边的小太监,“你回去吧,娘娘垂爱,原本不该拒辞,只是我这些天身体不适,不取再吹冷风,还望娘娘明鉴!”
“这个……”他面有难色,也没有伸手接玉。
“拒绝干么?”安圣拉了我一把,“今年宫里不比往年,来了很多红头发绿眼睛的外国人,咱们正好赶着赏花宴去见识见识,这是何等的美事?”
“皇上会让咱们女流露面吗?这样不怕有损天日的颜面?”我迟疑,其时是自己压根不想去淌这趟浑水。
“什么跟什么?亏你是个胆大的?”安圣白我一眼,“咱们就不能悄悄地去看看吗?难得能看到跟咱们不一样的人,下次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呢!”
“你啊,孩子都那么大了,怎么还是不改这身毛病呢?”我有些无可奈何,知道安圣是不会放过我的,不过我也同意了她的话,说到底,我也不是个安分的主,虽然前世常常和外国人打交道,但是自从来到天日后一次也没看过,有这样的热闹,顺便了解一下天日的外交状况,去看看也好啊!
小太监早已机灵地接过白玉,笑眯眯地赶回去回报了,我们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纪情给我棒来了精致华贵的宫服,坚决不让我随性打扮,她也有她的道理,“小姐,你可别让王爷丢脸,今天的赏花宴不比其他场合,全是妃嫔千金,一个个花枝招展,争奇斗艳,你堂堂睿王妃衣着简朴,人家不说你勤俭持家,倒说我们王爷不疼你,连一点珠宝首饰也不舍得送给你,那可就太对不起王爷对你的一片心了!”
我哭笑不得,这也能扯上清歌?不过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我只好随她打扮了。
“奇怪,小姐,你最近明明瘦了许多,怎么腹部倒出来了?r全长到腹部去了!”纪情一边给我穿衣一边唠叨,随口的一句话,却像是一道晴天霹雳,打得我脚软腿软,直坐倒在床上。
“小姐,你怎么了?”纪情连忙放下手中的腰带扶住我。
我脑中尤轰轰作响,缓缓调动呆滞的凤眼看向她,“情儿.你去叫安圣公主进来!”
纪惰被我的表情吓到了,慌忙赶去叫来安圣。
安圣一进门.就抿着嘴看着我微微凸起的腹部.我顿时明白了。
“你.你,你也知道?”
“就你这糊涂蛋不知!”安圣不客气地道,伸手拽过被子护在我腹上。
我毫无气质地张着嘴巴,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唉,你还是不是女人,自己都有了三个月还不知道?你月事久久不来,你就没怀疑过吗?”安圣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我那个常常不准……”我口齿不清地挤出话来。
“那身体就没有异样?偶尔有没有恶心想吐的感觉?有没有懒懒不想动弹的时候?”安圣继续问道。
我呆呆地点头,“我以为是我中毒后身体不好,被冻得胃部有毛病了。”
安圣蹬着我,彻底被我打败了。
干嘛这样看我?
“我又不是天天怀孕,我怎么知道怀孕该是什么样子?而且我和清歌就那么一晚,就一晚……”我涨红了很不容易红的厚脸皮。
“你,你,你……”安圣指着我的鼻子,说不出话来。
我低头看着自己雪白柔嫩的腹部,因为没有鼓得厉害,看起来还不难看,可是——
“这个样子,我一穿女装不就露馅了?我还要不要去宫里——上次我昏迷也是因此吧?皇上也知道了?”
我蓦地想起最近发生的古怪事,我不追究,不代表心头没有迷雾,如今迷雾渐渐褪去,事情变得清楚起来。
“你那日叮嘱我不要碰宫里的东西,是要避开可能伤害我孩子的一切危机?”我慢慢地道,开始的惊喜已经沉淀,没来由升起一份沉重感。
安圣点点头,声音微微沙哑,“皇宫的后嗣向来不易成活,人为地造成一个意外是很容易的——我也是为了对得起正在战场上为天日拼命的清歌。
我低头咀嚼安圣的话,半晌.我抬起头来,笑颜如花。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能让人看扁了去,这次赏花宴,咱们去定了。
“但是你这肚子不好处理。”安圣沉吟道。
“你看我的吧,这算什么,衣服完全可以遮掩过去。”我不在意地笑,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腹部。
心底,油然而生一份柔软。
在不知道肚子里有了个宝宝之前,我还可以懵懂无知,但是现在,突然发现,我要做母亲了,心底顿时仿佛炸开了花,喜悦无限。
安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到我傻乎乎地笑起来,也忍不住笑了。“自己就是个孩子,我真担心你根本没法教养小孩!”
我瞪了她一眼,“你到现在还是个孩子呢,若风不—也长成个好好的小帅哥了吗?你以为天下的母亲都跟你一样啊?”
“哼。”安圣偏过头去。
“你说,他会像谁?他是男孩还是女孩?”我若有所思地道,想起了清歌那张俊逸绝伦的脸庞,嗯,不管是男是女,像清歌都好,又是一个顶极帅哥或者绝色美女!
“太医说是男孩,要不是这样,而且南若风又太大了一点,我倒真想跟你来个指腹为婚。”安圣遗憾地道。
我看了她一眼,这辈子就要看孩子的造化了,我可不认为年龄会是问题。安圣不可能再有孩子.不如道她看到我今天怀的孩子,会不会伤感?
安圣看着我腹部,半晌,突然笑道,“你干脆把清歌拽回来,加把劲再生个女孩,到时候就便宜南若风邓小子,让他老牛吃嫩草怎么样?”
“去——”我狠狠地白了她一眼。
清歌,清歌如果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像我父亲当年等夜爵出生时那祥,紧张过度,孩子出生后母亲还没怎么样,他这个父亲反倒突然昏倒在地?
我嘴角泛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第十一章 使节
进了皇宫,光彩流溢的琉璃瓦下,玉色灯笼照得皇宫亮如白昼.异香馥郁,醺人微醉,一条两旁松柏青青的花砖路直通向后宫。我与安圣,各带着几名花团锦簇的贴身侍女,坐在软榻上,翩然大方地抬了进去,路上红绢绿罗的宫女们穿梭不绝,见到我们,纷纷下跪行礼,无一人敢抬头。
“你不觉得,我们这身衣服,才点,那个吗?”安圣僵着笑脸,扯扯身上的衣服,旁边她的贴身丫鬟,噗哧一笑,脸色潮红,颇有些扭捏。
我看了看她们身上的衣服,虽然好看,可是要是再这么别扭下去,再好看的衣服也穿不出味道了。
天日的男服女服都是对襟款式,内外数层,贴身衣物,内衣,中衣,外衣,一层层包粽子一般,尤其女服,除此之外还有亵裤,罗裙,外裙等等,宫装也不过是在质料和点缀上下功夫,款式却不变,我最常庆幸的事就是我来这里后很少穿女装,那简直是要人命啊,虽然没有中国宋朝那样密不透风的夸张,但比起唐朝的开放也远远不及。
但是今天,我为了掩饰自己的腹部,选择了一袭唐朝的那种高腰款式,还硬是让安圣和她的人也穿得跟我们一样。
我胸部不大,如今又没有腰部,选衣服当然要避重就轻。
前世虽然不谙女人的化妆术.但品位是不会变的。我贴身穿上一件象牙白天鹅绒质料的内衣保暖,胸外裹着一抹粉紫的抹胸,自腋下束过银丝带,带面加阔加厚,使之修美硬朗,同时也将并不显眼的胸部修饰得温润丰满,娇柔优美,袒露的脖颈在象牙色的衬托下尤其洁若冰雪,皎若月华,外罩绣有麒麟的罗襦,袖子裁成了六幅的宽裕,显得宽松飘逸,高贵不凡,窈窕的腰部以下则放任自流,层层重叠的粉紫丝衣在内,外面一层稍稍深色的淡紫正好过渡上身的暖色,更空出下半身带出袅娜的飘逸姿态,更带出迥异于天日的浪漫华贵风情。
本来唐朝的服饰以盛世繁华为主,只是我并不喜欢那么鲜艳纷繁的颜色,所以改以素色为主,虽不那么奢华雍容浓艳大胆,却更添了端庄持重的高贵气质。
发上我就没有那么讲究,在纪情和安圣的双双夹击下,以前披散的头发高高挽起梳理平整,我被迫带上久已未碰的金丝芙蓉冠紧紧束住头发,整张明秀艳美的脸便毫无遮掩地袒露出来,再在额间贴了一朵金箔绞成的梅花,虽然未使脂粉,但连我自己也感到简直像朵艳压群芳的牡丹,心中微微觉得有些不妥,但看到安圣和纪情兴高采烈,也就什么也没有说。
安圣的打扮和我差不多,只不过颜色是鲜艳的橙色和沉暖的淡褐色,眼角用闪亮的橙色粉末勾出了浓艳的感觉,使骄傲的五官立体浓郁,将她密色的肌肤衬托得仿佛琥珀一般散发出致命的诱感力,更流隘出一种成熟女人的性感妩媚。她看着胸前露出的一抹密色肌肤,极度别扭.几次偷偷地拽衣服,差点把衣服拽掉,当场春光乍泄,吓得她再也不敢乱动。
“这衣服叫做唐服,海外传来的,要不是我要护着这肚子,你想穿,我还不乐意教给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笑眯眯地乱说一气。
“我宁愿没有这等福气!”她咕浓。
很快来到后宫,皇贵妃和魏妃已轻来到宫首迎接,我和安圣懒懒地从软塌上下来,身边俏丽娇艳的丫鬟们立时拥了上来,我和安圣个子都高,毫不费事地从众丫鬟的头顶看过去,那群干姿百态花枝招展的丽人们,都楞住了。
“绮罗见过两位娘娘!”我上前一步,微笑道。
她们反应过来,眼中闪过我绝对不会错认的钦羡嫉妒之色,却被甜腻的笑容掩饰的很好,“睿王妃能够屈尊入宫,是我们的荣幸!”
我首次看到魏妃,她虽然容貌美艳,也是难得的佳人,此时却低眉顺眼,十分恭敬地跟随着皇贵妃,丝毫不敢超越。
如果不是那眼角不驯的光芒闪烁,连我也相信她真的从来都是这样温顺的娴熟模样。
安圣翻着眼,也不跟她们招呼,正要大步进去,被我狠狠掐了一把,她尴尬收回过大的步子,将原来的一步勉强改成两步。
“哎哟,公主今日打扮得真出乎臣妾的意料,臣妾们一向以为公主英姿飒爽,或者不屑于穿臣妾这等软弱的装束。”一个丽人掩口吃吃而笑,旁边几个丽人跟着笑起来。
我斜眼看向安圣,不知道她会怎么反击。
熟料她根本就不准备反击,仿佛没有听见她们的话,径自提起裙裙,傲然走了进去,那丽人一脸怒色,却也不敢再次发难。
我不禁暗暗佩服,宠辱不惊,云淡风轻,果然是大将本色。
皇贵妃似乎没有听到刚才的口角,面含微笑,身形端庄,她一身标准的粉红宫服,因为不是皇后,不能穿大红宫服,显得淡雅宜人,堪为后宫典范,她眼角微微扫过我l露的胸前,似乎才些困惑,却依旧聪明地不置一词。
我们的到来,仿佛才使这个赏花宴正式开始,我在想既然叫赏花宴,怎么园内只有大片的梅林,虽然风景也不俗,但若叫赏花宴,未免言过其实,等到见到了一群叽叽喳喳盛装打扮的官宦干金,我恍然大悟,原来,此“赏花”非彼“赏花”啊!
旁边一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小丽人频频拿眼瞟我们,终于忍不住了,钦羡地问道.“不知王妃这身仪态万方的打扮,却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有趣地笑笑,觉得她问得很天真,“我倒不觉得怎么好,这不过是我闲暇时随意想到的,你若喜欢,改日我送你一袭如何?”
她顿时大喜,稚气未脱却浓施脂粉的清秀脸上表情十分真挚,“那臣妾就在此谢谢王妃厚爱了!”
“说什么谢呢,不过一套衣服!”我笑道。
臣妾?她才多大一点就入宫当了皇上的臣妾了?听说这些丽人是皇上登基时,那些老臣为了全礼,匆匆选了十几个官宦千金充进后宫的,皇上登基后一直忙碌国事,竟不知道他的后宫平白多了十几个连妾都不算的女人。这个皇上啊,如果不是真心喜欢她们,不是平白地耽误这些女孩的青春吗?后宫三千真是让人看不惯的习俗,要是有机会,就让安圣提提意见,废除了最好。
“绮罗,过来!”安圣的大嗓门传了过来。
我好笑地摇头,这辈子让她做淑女,只怕是登天的难事了。
“怎么,想到办法出去了?”我凑过去,低声问。
“哼,我刚刚听到那几个女人在商量,想让我们出丑,她们熟知宫中的秘道,故意要把我们引到男宾们摆宴的地方,真是的,要打主意也不早点打算,就在我耳边说要谋害我们——”安圣使劲摇头。
“那不正好趁了我们的意,别抱怨了,真出事了也刻意往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身上推,到时候,还怕她们有好果子吃?”我轻轻一哼,脑中有了主意。
安圣惊讶地看着我,“你要将计就计?”
“难道你要做那只被枪打的出头鸟?”我哼哼一笑。
转过高大贵极的玉屏风,殿内皆铺绣褥,两旁以锦缎作为步障,只见龙灯凤烛灿然明亮,巨大的香炉向外吐出浓郁麝香,数十名美女跪坐在两边,手执乐器,以待吩咐,整个大殿温暖香醺,人未踏入便已醉倒了一半。两边摆放着数十副贵重小几和锦缎圆团。伽罗,明斯,摩西三国和其他小国的使节已经纷纷就座,文武百官也兴冲冲地各自就座。
不一会儿,侍者鱼贯而入,向各个小几布上玉壶宝杯,佳肴仙果顷刻堆满了小几,两边的美女缓缓奏起悠扬的乐声,皇上微微一笑,单手做出请的姿势,伸筷夹了一筷菜,顷刻间觥筹交错,大殿中一派热闹欢快,皇上从从容容地看着眼前的热闹,但笑不语。
酒过半酣,那伽罗使节趁着酒意上来,从怀中抽出一个贵重的玉盒,上前用母语道,“告天日皇帝陛下,敝国皇帝有书献上,请皇帝陛下过目。”
大殿里顿时鸦雀无声,太傅等老臣立刻明白这伽罗使节此举用意,其他众人都转头看向伽罗使节,不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满大殿竟然无人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看他的意思,似乎是要把玉盒献给皇上。
内侍太监迅速接过玉盒,恭敬地递给皇上,皇上打开来抽出信笺,一看上面的宇迹,心中顿时冷笑,淡淡地看着手中的信笺,那伽罗使节一脸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爱卿,你为朕宣读一下。”皇上招手叫来一名学士。
那学士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只觉得自己出门前一定忘了烧香,看皇上的表情,那信分明是用伽罗语写成,他如何能够看懂?
接过信,额上的汗便顺着额头如雨般流淌,刚刚喝酒的酣红脸色早已转成一片苍白,半晌挤不出一个字来。
“怎么,爱卿不识?”皇上平静地问。
那学士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叩头如捣蒜般,大臣们一致噤口不敢作声,连那伽罗使节都是一怔,心中暗暗觉得这个皇帝好像不怎么好惹,此时皇上已轻转过了脸,不再理那可怜的学士。
“怎么,天日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人知道这伽罗语吗?”皇上冷冷地环视殿中。
“平时你们不是很能说吗?事事都说是为朕分忧,现在朕真的需要你们来为朕分忧时,你们又能作些什么?”皇上的口气已经渐渐转厉。
太傅叹了口气,皇上是打算在今天给群臣一个下马威吗?可是如此一来,天日的脸面不也丧失殆尽?惹得番邦轻视,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啊!
“真的无人识得这伽罗语?”皇上再问一声,已经有些不耐,那眉眼间渐惭聚上来一层唳气,煞是让人胆寒。
那伽罗使节洋洋得意地看向众臣,大有不可一世之态,大殿中一时静默如死。
我和安圣躲在殿后的角门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我们身后还有好几个后宫女人躲在那里,预备看我们的笑话。
“全天日,真的没有一个人懂这伽罗话吗?”我平静地问道。
“我虽然在北疆多年,但对这伽罗话,却只知道几个极平常的词语,若是伽罗国书,我定然看不懂!”安圣摇头,忧虑地看着大殿,“这伽罗使分明是挑衅我天日国威,一旦我们示弱,不日便有一场保卫边界的苦仗要打,那时候,清歌刚刚忙完了南蛮,又得过去北疆,你们夫妻,什么时候才能相聚?”
我一震。
“唉,他妈的,以前有一个锡勒的时候他们还乖乖的,现在就不安分起来了。难道皇兄就让这伽罗的使节看我们笑话?”
安圣不忿地骂道,不顾自己一身的艳丽女装,就要掳袖攘拳起来。
“安圣,你说若我出去念这封信,是不是于礼不合?”我静静地看着大殿。
我看到爹头上已轻冒出汗珠,虽然没看到皇上有任何失措的表现,可是他的静默不语也让人为之着急。
安圣遽然扭过头看我,用力之猛,差点把头扭伤了。
伽罗话,不就是古代的俄语吗?只不过跟现代的俄语有个别词宇的差异,只是我若出去.在外国使节面前露脸妥当么?
“殿后是什么人?都出来吧?”
半晌皇上突然天外飞出一句,不说使节和朝官们茫然,连我们也是一呆。
皇上的鹰目不容错认地瞥向了我们这里.那几个女人顿时惊慌失措.安圣无奈地看着我,“皇兄内功不弱,我想,他听到我们说话了。”
第十二章 献艺
身后女人们讶然低呼,却夹杂着吃吃娇笑。
我和安圣对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该觉得无奈,这些女人,该不是以为皇上发现了我们,就没有发现她们吗?
踟躇半晌,皇上没有开口来催,可是使节和朝官的脸都已轻转向了这边,再不出去只能引起s乱,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和安圣携手走出角门。
霎时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仿佛飘进来两名蕊宫仙子,云鬟雾鬓,玉面含威,容光绝世,更兼奇服华蕴,飘逸矜贵,那华服上的雪银麒麟昂首摆姿几乎要破衣而出,另一边高傲仙鹤几欲振翅远飞,令人目眩神迷不敢仰视。
皇上蕴着惊异的眼光在那瑰丽骇俗的衣领上一顿,随即调转开来,虽然心中突起火烧酸辣的异样感觉,却又不觉得这两人异域风情的穿着有任何损伤贵族气派的地方。
静静地走至大殿中央,没有理会身后众人的吸气声,我和安圣双双下跪。
“臣(臣妹)参见皇上!”
“平身吧,”皇上淡淡地道,转头又看向角门处,“怎么还有人不出来?”
几个女人惊慌失措,从我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她们恼怒地瞪着我,才没有搞错,是你们要害我啊,又不是我带你们来的!
几个娇滴滴的美人扭扭捏捏地走了出来,柔若无骨娇语软声地跪拜皇上,刹那间仿佛把锦绣花园搬来了大殿中,一时莺歌燕语弱柳扶风眼花撩乱。
我和安圣不觉心才戚戚焉地对视了一眼,只觉满身泛起j皮疙瘩。
使节和朝官们待我们跪拜完毕,纷纷站起,唯备参拜我们,不料,那淡金头发鼻子巨大肤色雪白的伽罗使节说了一句让我一怔的俄语。
可能他来过天日多次,却从来没有见过天日后宫的宫妃,一时间被我们花团锦簇的阵仗给闹糊涂了,竟然盯着我和安圣看了好半晌,脱口向皇上问出一句让我震颤半天的话来,“天日皇帝陛下,这两位就是天日的皇后和公主吗?”
没人听得懂伽罗话,皇上没有看向他的那群娇滴滴的侍妾,而是怔怔地望向了我们,神情莫测,隐隐泛起一丝嘲讽似的微笑。
那伽罗使节见没人听懂他的话,自傲地笑了笑,又转用天日话重新说了一遍,“皇帝陛下,敢问这两位绝代佳人是否就是天日的皇后和公主?”
他声音不大,却达到了他要的效果——此言一出,满座寂然,很多朝官失手跌掉了手中的酒杯,牙筹,呆呆地瞪视着他,根本忘了外交礼节,连那些娇滴滴的美人也一副他说了大逆不道的话的惊骇样子,看起来她们似乎快要被刺激得昏倒了。
明斯使节和摩西使节不明所以,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时地夹杂着各自的母语。
伽罗使节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那个深皮肤的女子跟皇帝有七分相似,年龄又比皇帝轻,肯定是皇帝的妹妹,而白皮肤的那位绝色美女在殿内女手中不论容貌,气度都远远超出众人,不怒而威,隐隐透出王者风范,不是皇后是谁?
他一向自誉观察力敏锐,深得国王宠信,当然不会连眼前这些人的身份都会看错!
半晌,见皇上无意开口澄清,众臣惊骇不能自拔,再这样下去这次郑重的皇家宴会就会变成紧接着祭天大典后的又一场闹剧,我无奋地看了安圣一眼,安圣头微微一偏,似乎是表示,“看你的了!”
我款款转身面向伽罗使节,微微一笑,如牡丹怒放,他双眼顿时痴痴迷迷,神色迷惘,但紧接着,被我出口的话吓醒了,整个大殿中,只听到我清稳的声音回荡不绝。
因为我在用流利的伽罗话回答他。
“大人谬赞!我天日皇后尚未册立,他日皇上必定会慧眼钦点,德才容工十全十美的名门闺秀作为天下女子典范,母仪天下!皇后乃一国之母,贵不可言,我以薄柳之姿,更无点滴功勋于国,怎敢被大人错看至此?我只是天日睿王的王妃,谢大人抬爱!”
没有人听懂我在说什么,和刚才伽罗使节开口时一样,正因为如此,才举座大惊,比刚才伽罗使节开口刁难更让人难以相信,朗乾和南若风激动地看着我。
我快速将刚才的一番话用天日话重新翻译了一遍,又用明斯话(英语),摩西话(日语)各翻译一遍,不止大臣们明白过来,连明斯使节和摩西使节都惊喜连连地看着我,皇上的表情我看不透是什么意思,黑沉沉的望着我,目光不曾稍瞬,难道我为国家力挽狂澜避免战争也错了?
不管了!我这么努力还不是为了让天日平息干戈,为了让清歌早点离开战场?
“睿王?”枷罗使节脸色大变,不再故意说伽罗话了,“可是那个号称天日第一军师的睿王?”
“不错!”我笑吟吟地道。
“那……”他雪白皮肤间的那层血色迅速褪去,“夫人就是那位名闻北疆的云,云,云将军?”
我挑眉,我有那么大的名声?
看他似乎说不出话来了,我一把拉过在一边看戏的安圣,好心地告诉他,“而我身边的这位公主,想必大人也猜出她的身份了吧?”
他那双浅蓝色的眼睛摆到了安圣身上,已轻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惊骇之情了,“这位,一定是大名鼎鼎的安圣公主了?”
“不错”想不到大人远在伽罗,竟然如此知晓我天日的国事!”我轻拍一下手掌,不吝赞美,安圣白了我一眼,径自走过去和南若风挤在一张小几旁,而机灵的内侍早已多添了几套几椅,就在她的旁边,她却看都不看。
“原,原来如此,云将军和安圣公主的大名已远播至我国首都,敝国国王万分仰慕,恨不能见贵人一面,使臣回去,一定向国王转述二位的绝世风姿。”到底是出使他国的使节,很快调整了心情,回答已经较为得体。
“哪有什么绝世风姿?我们姐妹听说大人远道而来,一时好奇心重,打扰了各位大人的雅兴,这就告辞!”我顺着杆子往下爬,现在已轻解围,这使节大概也不会再纠缠于那封信笺,再不走更待何时?
转过头正欲趁势向皇上求去,那伽罗使节却又开口了。
“夫人——不,睿王妃禀倾国倾城之姿,让使臣敬慕不已。使臣从国内携来一件乐器,乃是敝国国宝,本欲献给天日皇后,但如今天日皇帝陛下尚未大婚,这件乐器,献给鼎鼎大名的睿王妃也足以表明敝国和使臣的一片附归之心!”
我回头诧异地看着他,这洋鬼子真的不死心啊?
“皇帝陛下,不知使臣能否当面将此乐器献给睿王妃?”伽罗使节恭恭敬敬地询问皇上,早已收起了刚才的狂妄。
皇上沉思了片刻,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使节当面献物,就是不死心还要再试一把,要我当场演奏,假如我不会演奏,刚刚挣来的面子可就跌得丝毫不剩了,但是若不答应,就显得我们天日大小家子气了,依然很跌面子,皇上不沉思衡量才怪。
“既如此,就拿进来吧,朕这里乐师众多,正好也让她们开开眼界!”皇上终于道。
太傅和爹蹙着眉,担心地看着我,我微微点头,示意没问题。
其实我心里也没有底,不过,若实在不知道是什么古怪玩意,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就是,总不能在这上面坠了天日的威风。
四个使节的随从抬进来一件巨大的乐器,我猛一看见,顿时大喜,皇上也没有错过我脸上的表情,已知我演奏是不在话下了,也跟着表情松懈下来。
“这伽罗琴,有别于天日的琴筝之类,是敝国前前任国王从遥远的西方获得,后来在敝国成为流行。敝国国王知道天日地大物博,无所不有,本不敢随意献宝,只是敝国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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