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嬉春女郎
作者:梁山子
内容简介:
打工仔和打工妹内心世界之激情披露。
男人和女人的全新碰撞,执着的情感之纠葛之溶合。
四个身份不同的女人中谁喜谁悲?
谁是[积优股]?谁是最后的赢家?
说到底,爱情这块面料终归是绚丽多彩的。不然,它就是不会如此晕人了。
正文
第一章 舞会·奇遇
引言:我有个投缘好友细听夏蝉,她说过一句我记忆深刻——我们是很容易健忘的人。健忘让人尽情的享受欢乐,漠视人生深层的本质。
我们就是这样子过日子的。既相逢于红尘俗世,苦苦泅渡,又相忘于青山绿水,欢欢嬉戏。只因我们是凡人。但是,请为我们不缺心眼干杯。只有那些直追灵魂的事,才会像花一样放香,像春风醉人;像不可知的渊薮样,左右你的一生,甚至一个闪念,一次偶然,也能扭转航向。就好比一个你爱过的女人,一块你跌倒过的地方,一次生离死别…它们回肠荡气,构成了你的生命元素,相忘殊艰。
无花的季节贼冷,飘来漫天雪哩。楼上寂寞的男子瞧着那白白的东西在坠落在滑翔,仿佛是许多鲜活的生命在忙碌。他设想那是舞池里一个一个靓女,眼前笑盈盈地闪动着哩。
昨天老同学馒头生拉硬扯,把他捉到一个假面舞会上。
起初,他只坐到一边瞪眼看,看舞池里花开花落。也是独一无二的享受哩。
但在昏暗、闪烁的舞池里,戴着假面跳舞,是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在麻药般电子乐声中,他鼓起勇气,一头跳入舞池,动作夸张,乱舞乱扭了哩。
只一会儿,一只滑嫩的软软的手伸了过来哩!
那是一只女人的手。他抓住不放。停下动作,站在池中央,神情落拓地打量着那张假面。他不知道她是谁。感觉到神秘女子用手指在他掌心重重勾了一下。
席一虫溜进卫生间,打开她的纸条,原来上面是一串手机号码!
“你谁啊?”
“嘻嘻,我总算找到你了。”
“你是谁哩?”
“你管我是谁哩。我要勾引你!”
“你喝多了。”
“你才喝多了!明天上午十一点,去阿凡堤食城等我!”她话音脆脆落地,手机一挂,消失了。席一虫面部陡地发烧,僵持着打手机的姿势。直眼看着卫生间里滴漏的水笼头。
她叫梅雪妍,二十五岁,小城市民兼小城丽人。做过文员、俱乐部健身教练。她一米六三的个子,五十三公斤。脖子细且长,长发纷纷扬扬地披下来。次日,席一虫赶到时,大惊莫名,她早坐在食城二楼的六号包房里支肘等他了哩。包房里暖气醺人,她背着包房门。推门第一眼便看到她乌溜溜的背影。她身上着一件赛鸦的香云纱透明紧身衫,粉颈扎着咖啡色丝巾。高背椅上挂着她的皮外套。暧昧地扭转脸来,盯着席一虫笑。
席一虫在这样寒风刺骨的冬季,成功地把她带回家里。她急促之间呼出的雾气,笼罩了她一把压下身下的席一虫。床头灯发出胭脂色的淡光,在醉人的朦胧里,唯有爱在激荡、升华、飞扬。她如雪似棉的身子一扑,两r轻轻地放在他起伏冒汗的胸膛上揉搓。
过了六个月,席一虫娶她进门。
他原是个落魄青年。在一个进项微薄的过气行当钻研了多年,终耐不住寂寞,最后忍痛割爱。他北上温州,南下东莞。四处打工,钱却挣得不多。
所以,当梅雪妍拿出自己的数万元积蓄让席一虫娶她,他便再不想充什么胖子,随云变雨,满口答应。那样子活法难受,白抛年华。他又不是懒人,一味好吃懒做。别人闲话,管它哩。
虽说接下来有一年多,爹妈将她扫地出门,见到便骂。她哭过两回,但毫无怨言。席一虫爱她宠她。在家里,男的下厨。包揽全部家务,什么都不让她干。两口天天厮守。男的从不让她单独出去和人约会。若出去一回,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哩。
突然有一天,一场大病把他放倒了。欠下巨债。她要出去挣钱。形势紧急,他只得让她走,于是女的就南下广东去了。临走似有不舍,冲着他盈盈的笑。吐气如兰说:“我的虫,一切会好起来的。”猛地一掐男人r,绽个鬼脸,从门口消失不见。
女的一去三年。三年过去,人一直没回来,杳无影踪。席一虫还在痴痴地等哩。
第二章 炮轰·整容
没有人愿意有沙发坐不坐,只是站着。除了席一虫。
他站了好些日子。这些寒日是梅雪妍归期。等人是什么滋味,只有等过的人才会有体会。席一虫的等,就像蜜蜂等花儿开,就像旱天等雨来。就像好驴子等磨来,就像好女子等好男子来。世上所有的人都在等。有等钱的,有的等聚。有等散的,有的等甜。有等死的,有的等活…。
席一虫等的是聚。今天他站在大路口。水泥公路上,小巴和摩托车在飞。车上载满了回家的男人女人。显见已是春节的前几夜,无花的季节,自冰天雪地里热闹上了哩。
太阳出来了,鸟儿叫起来了。雪在化。寒。现在只有两种人,一种人在路上,一种人在被窝里。在路上的是望眼欲穿。
刚才的阳光是今天第一缕阳光。从大院里走出一个老妇人。
她并不吱声,走到席一虫身旁。举起一只手拍去席一虫肩背部的碎雪。一边有一颗墨绿之柚子树。老妇人搓热他冷手,给他套上皮手套。她一句话不说,就碎步回屋。
她名唤胡胭脂。
胡胭脂也在等人。她等了四十多年。她一心等的人在哪里。在天上还是人间。近在咫尺还是天涯海角。这是个谜,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许她知道一点点。没有头绪的事,除了天知道,还有谁知道哩?
一辆闪亮摩托直奔墨绿之柚树。
下来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男人鼻梁上架幅眼镜,着咖啡色西服。
“你说我像不像绅士。”
一双眼珠挤过眼角来,觑身后的女子,戴着头盔笑盈盈的女子抓了一抓车把。卸下头盔来,滑溜溜的乌发扬起来,又滑下去。她手一放,头盔掉在雪地里,她一脚踢去,头盔飞起来了,得意地笑。她手上套着昂贵的翻毛皮手套,皮手套已放上她的脸。她笑得无邪。她身上的皮外套双襟是开放的,露出时髦的黑毛衣,黑毛衣让她的胸部更“肿”。她笑个没完,胸口活蹦乱跳了哩。
男人争奔。
“好你‘死捞妹’,你要倒大霉了。”
一直滚的是头盔。好像要永远地滚下去。这男子跨过沟壑,跳下梯田,朝下面的河床追去。
时尚靓女不笑了。她原本从都市回来过年。她双眸眼横秋水无尘,凝注着席一虫。她知道这个人为何只站在雪地里。她叫:“哥”歪起头看着他。一动不动。这个她喊大哥的男人面上胡子拉碴。大哥苍老得快。向来,大哥是衣冠考究的男子。去年,他面上一根毛都难见,蛮像都市小白脸,英俊秀美。今年,大哥眼神呆了,声音没了。
席一媚垂下头来,看着地上的雪,沉吟。
“疯子,这个疯子成天猴在这里现世宝!卖贱!”
捡头盔的男子回来,骂开了哩。席一媚扬声喊。她的喊叫有一股雪气。她的喊叫代表了一种偏离。她的喊叫迎着风刃,飘起来。
“二哥!不许你炮轰大哥。”
“我炮轰又怎么地。这乡巴佬活该!”
这个男人把脖子扭向那边,扭回来。他搓了搓手,狠抓席一虫双肩。牙关紧咬,欲把席一虫拖进屋去。席一虫跌了几步,又铁定地顿住了。双手一挥,大喊,“放手!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席一升脖子一缩。他收手。
“犯得着你这样子,那女人是哪颗葱。”
“你敢道她一个不字!你干脆不要叫我大哥了。”
“全镇的人都在看你笑话,你不知道。”
“不知道。”
“聋子!二百五!”
席一虫转身一拳。弟弟不防,躲不及。他的嘴被打歪了。他牙龈上渗出红红的血来。捂住伤处,跳脚儿吼。
“死乡巴佬,今天我跟你一刀两断!”
席一媚眼见二兄相煎,跺足。大声喊乃乃。胡胭脂心急火燎地出来。陡见乃乃颤微微地出来了,席一升急忙把脸藏起来,身手敏捷地,弯腰拾起头盔,把脸套入头盔,拉下挡风镜。笑嘻嘻地一拍席一虫右肩。笑嘻嘻。
“嘿嘿,你好好等吧!我托你的事别忘了。”
席一虫的脸崩得够紧,做不出笑脸。他双手捧着脸咳嗽起来,皮笑r不笑起来。
“呵呵,你好生去吧。快去快回哩。”
踩响了摩托,朝大马路飞窜而去,他恶恶地鼓了鼓眼球。
胡胭脂眯缝着眼看了,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呵呵,这位姑娘真漂亮!”
一跺足,席一媚假嗔作娇地,向胡胭脂跑去。
“乃乃,怎地不认识我了哩?”
“我看着你面熟哩。”
“我是一媚呀!”
“一媚?天神,你变得这么标致哩?”
席一虫双眼瞪到最大,愣愣地打量着妹妹。那席一媚嘴儿嘟起老高。
“哥哥!”
席一虫面色一沉。席一媚里外皆是十分地新鲜。一身皆皮货。她脖上围的围巾上了一个大大的档次。挂在胸口的手机小巧、逞亮。足上蹬的高筒尖头皮鞋,光鲜夺目。她下巴变尖了,显是动过整容手术。她双眉是画的,唇上涂胭脂,身上还洒了香水。席一虫满肚狐疑,妹妹撑起这么大的[场面],钱从哪里来?数月前,席一虫给她寄过几次生活费,都被她退了回来。以为妹妹嫌钱少,退款搞抗议。他厚着脸皮问朋友借了一笔大的,一次性汇到广州去。妹妹故伎重演,再度退款。在电话里大讲特讲,她要独立。已经独立的是她。她不用家里寄款了。
难道她提前毕业了?难道她发财了?
他神情颓然地,坐于餐桌。每天,他都恨自己说的话,太多。一旦认定自己犯了多嘴的错,他就要动手写“检讨书”了。所以,见到一媚打开漂亮的旅行箱,掏宝一般,拿出带给家人的时鲜礼物,一边还比比划划地介绍,说笑话。席一虫只是装聋作哑,不感冒。一媚原本就生得嘴甜,这次从花花世界里“衣锦还乡”,嘴一张就更是连珠炮般了。
席一虫近来的活,郁郁寡欢,吃东西时,不知不觉变成狼吞虎咽。为情所困的人,见到什么,就想咬一口。妹妹这次的回家,令席一虫发愁,他肚里发慌。冥冥中命运交给他一个任务,他要搞清她扑朔迷离的“广州生活”。他要走一趟广州去探虚实。
饭毕,他不知不觉又站到了大路口。
天空是蔚蓝色。大地是往常一样,萧瑟。积雪已是零星地这里一块,那里一团。现出一个女子,足上蹬的尖头皮鞋有节奏地发出“讯号”。
她说:“我也要等人,等我的死党山容。”
半夜里,寒。
城里街上,摩托车仔的生意跑火。急着要回家的打工仔和打工妹,到处都是,都扛着大包小包。小巴里挤,味道臭,行李是累赘。她们宁愿多花点钱做摩托车仔的生意。摩托车仔开口说话跟往日淡季大大不同。也不管先来后到,谁出的钱多谁先上车。
一个头戴红帽的背包女孩,扬声骂。
汽车站的出口,寒风拍打着游子。他们中有人衣锦还乡,有人搞好了对象;有人踌躇满志,有人把泪流在肚里……。现在,所有遭际都成一串省略号。喜悦溢于言表——平平安安地到家啦。
每个人都要回家的。无家可归才是世上最可悲的事。
“容姐!”
一辆摩托滑进鱼群样的人群,喊声听起来不哄亮,也不太清楚。但是一个高挑、短发的黑衣女子听到了。她兴奋地飞奔而来。一片喜笑声也飞奔而来。
“嘻嘻,这一路来把你冻坏了吧?山盼。”
“只要姐姐平安到家,就什么都好哩。”
甩了甩短发,她温柔的眼神定定地,注视着头盔里弟弟的容颜。不时,有剌眼的车灯s到弟弟的脸上来。看得一清二楚,她知道,弟弟瘦了。她伸手抓起弟弟套着编织手套之冷冷的手,使劲地揉搓。
“山盼,你先把英子送回家,她跟我是同一个厂的,很要好哩。”
指了指头戴红帽的背包女孩。
“你先走吧!我怎么好意思…。”
“别婆婆妈妈的。”
也不多话,山盼下车搬起英子笨重的旅行箱,绑在后座上。然后上车发动。女子扶着他两肩跨上车。他背部感觉别样。
“山容,过年见哩!”
很快地,车子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山容松一口气,双手抱住胸口。她垂首,愣愣地,盯着地上晃动变形的各色人影。她在想什么?
一束灯光照上她洁白无尘的脸庞。她脸上有泪水。
她回想起,弟弟因为说话破音,说不清楚。他一开口,总有不怀好意的人,笑话他,瞧不起。眼见得山盼一年比一年沉默、孤僻。她这个做姐姐的,真不知怎么办才好。山盼也念到了高中毕业。他从不去交朋结友。山盼不去别人家里做客。他成天躲在家里,深居简出。他做得到一整个月不说一句话,不见一个人。好像寂寞和孤单之苦对他而言,根本就不是苦,是人生最大的享受。在他的木头房里,有斧子刨子、有锯子锤子,里头满当当地,堆着树筒木料、木坯藤条等。每天,每天,他就这样一个人,一声不响地坐下来编藤椅、做木凳。闲时他也不看电视。他只是捧着一本小说,埋首细读。
山盼从小就是一个人走过来的。不论他走到哪里,总是一个人的。在学校里时,没有人能让他开口。老师点名要他答题,也是礼节性地站立,怎么着也不吱声。常常引得全班人哄堂大笑。他十分地顺从这种命运,听不到他抱屈,可也难得看到他喜悦之笑容。
第三章 女l·牙印
席家女当家人自年轻时偏爱栽植,宽大的席家内外,即便在天寒地冻时节,依然浓荫如盖,春色满园。宅前宅后的毛竹皆已成材,手搭凉蓬望去,只见一株株毛竹,玉树临风,含在淡淡的r雾里。饱饱地喂足了瑞雪之后,更有高风亮节之君子风采。
席一媚胸口的手机尖叫起来。
“真讨厌!我等你等到花儿都落了哩!”
天上白云朵朵,懒洋洋的,皆飘向天际。
倏地现出一双手!
一双粉嫩之手悄悄地蒙住席一媚的眼睛。席一媚背剪了手搂住身后的人。欢喜得大呼小叫,一双细手在那人身上又是锤又是捏。
“你会装鬼哩。”
“嘻嘻,要是男人,就美女在抱了喔!”
“讨厌!我们进屋去,这里冻死人哩。”
那山容好似没听见,她在看一个人。那个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男人——席一虫。他就是席一虫!许多人都在起劲地朝一个锅里,放油投盐,说席家长子是二百五,想自己的女人,都想得痴了。天天站到大路口等。山容先还不信。如今却是不能不信了。她用力地注视他,好似非要d穿他的r体、他的灵魂哩。席一媚兴头头地来拖她,山容突然甩手失声,“你好烦哩。”
“得罪你了?”
山容花容失色,一握嘴。
“对不起,有点不舒服。”
席一媚并非小家碧玉,肚里,天高地阔。她大咧咧地勾紧闺中密友的臂弯,相携着进屋来。一时间,香水弥漫的小闺房里,响起田震的歌声。一媚跑进跑出,忙着端瓜子、摆茶点。山容默默地坐在床头,翻开席一媚的大开本影集。见席一媚不在,她打量起房里的陈设来。这房子,收拾得十分整洁,木地板上,纤尘不染。席梦思床,显是刚刚添置的,雪白的墙壁,一看,也知是刚刚刷过。墙上,贴着数张画儿,一张是作势咆哮的美利坚健美男,一张是面部朝里的撅臀女l,那魔鬼身材,叫人气喘。最大的一张是秋天的枫林,地上,铺满了红红的枫叶。那山容竟看得呆了。朦胧中,一个男人行色匆匆地从枫林里走出来,她自己正在林中漫步。只听得一声闷响,那人跟她撞了个满怀。她本能地一抱,惊见自己扑倒在席一虫怀里。她尖叫。
“这房子是大哥动的整容手术。这墙刚刷的,床、梳妆台是刚买的。这画儿,我贴的。”
“你大哥待你好哩!”
“一虫哥最疼我了!可惜他太痴哩。”
“不是,你嫂子太绝情。”
“她要走,自有她的道理。我不恨她。”
“搞错了!你到底站哪边哩?!”
“你不知,我哥这人看守犯人一样看管她。若换是我,也要受不了哩。”
那席一媚说着,直起眼,盯着山容浪尖形的胸口,她靠拢手去,探入山容怀里。嘴里嘻嘻怪笑。
“你的比我的好哩。”
山容一拍她。
“放p!我的哪有你的好?!”
山容嘻哈作娇地转手来摸席一媚,那一媚竟昂起胸部,迎上来,她长项直起,粉脸软软地朝天后仰。一边用手撩起毛衣,“让你摸哩。”
山容只觉面部阵阵发热,她心乱如麻。生命中极少哄动的柔情从心间冉冉地升起。快得叫她不知所措哩。好在席一媚下厨房给乃乃打下手去了,她太忙,没空去推敲山容的心事。山容坐在房里,直着眼发愣。她要做一件大事。实在是这件大事她有生以来,从未做过。因此,胸口咚咚地跳个不停。若不现在赶紧做,错过了这村,后面就没店了。她找来笔,在一张卡片上,飞快地写起来。
她鹤步来到门口望风,喜见四下里无人,便蹑手蹑脚地,下楼来。她拔腿就跑,以野兽般之速度,穿过院子。她躲藏在墙角下喘息。
她甩了甩短发,径直地向席一虫走来。
她步履从容,走来席一虫鼻子底下。她微仰脸庞,大胆地视席一虫哩。她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他的味道沁人心扉。那席一虫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涨红了脸的女子。
“你哩…一个傻男人。”
她说的话细得只有席一虫能听得到。她捉住席一虫一只手。三下两下,褪去衣袖,席一虫并不粗壮的手肘,袒露在天寒地冻里。他的手很白。
山容冲着他白白的手肘,一口咬了下去哩!
席一虫低呼,两道血红的牙印赫然在目。那山容嘤咛一声,溜之大吉了哩!
目送着飞奔的女子,不知所以然。半天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哩。他发现手心里,握着一张卡片!
“山容,席一媚死党。福建石狮的打工妹。以下是我的e-mail地址。请你给我发伊妹儿。我有事要找你。不理不睬的话,明年本姑娘回来,须防本姑娘痛咬哩。冒犯失礼之处,海涵呀。嘻嘻。”
第四章醉行·睡美人
她在中山混这么多年,最记得那满大街葱郁的芒果树。芒果树一年四季不秃头,季季欺春。早年在南昌上大学时,吃过芒果,见那芒果像南瓜的颜色,小巧玲珑的,又像手榴弹;张嘴咬它,却像蛋糕一样,软绵绵的,是酸和甜交配成的味道。芒果来自南国广东,她相信自己有一天能亲眼见到芒果树。
她现在是一家贸易公司小小的人事部经理。公司配给她一名助手。一天到晚,为了那几个生活必不可少的钱奔波,忙碌着。时不时还要接受资本家没头没脑的“情绪放s”。
这里的世界变化太快。她下了班继续忙,忙着在一些培训部之间穿梭,这是充电。人就如同蔬菜一样,不求上进也会过时的。年轻的女助手一口一个“兰经理”地,赶着叫,却令她有些不习惯。
春节这几天,熙熙攘攘的中山市将变成一座“空城”。打工仔和打工妹十之八九回老家了。
她没有多少假期,大年三十要上班。到正月初五之间,只有短短的四天是自己的日子。正月初一,回老家的长途大巴停运。初二有车,却是初三才能到家,就是回到家里,当天下午就要启程南下的。因为从初五算起,是老板的日子,要上班。只够在家里吃顿午饭。
她有点寂寞。坐在办公室里,想起家乡一个人,一个相识多年的男人。他叫席一虫。
平时如太忙,她可以将这个名字忘掉。但夜幕降临的时候,这个名字又会三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充满她夜间的生命。
原来这个名字是躲在黑夜里的。嘻嘻,她若是能阻止黑夜来临,多好哩!
手机又响了,谁打来的呢?
手机里那个男人的声音令她百感交集,他是席一虫!
原来,在过去这样长的岁月里,花开花落,另一个她,还在苦苦地等待。等他的电话号码,等他的声音,他的消息,他的人。
那男人还在冲她说话呢,她突然挂断,拎起包,匆匆忙忙给老板打了一个电话。飞快地离开公司,回到出租屋里,换下职业套装。还好,朋友的小车还未启程。她就搭她的顺风车了。
她要回家!跟席一虫相会哩!
家乡正在飘雪。满山遍野的欺雪青松在重压之下,更有气魄。只是家乡太穷了。
她一头冲进家门。母亲睁大眼,惊喜地望着她,好似女儿脸上,开出牡丹花来了。她许久说不出话。
她三下五除二地洗发沐浴,梳洗打扮一番,穿上一套自己最喜欢的时鲜衣服。这套衣服花了两千多元呢!她丢下母亲,直奔席家。
见到席家窗子上,透出灯光,笑了笑。她口里吐着雾,飞身朝屋子奔去。
她突然尖叫,脚底下一滑,直直地扑到一件东西上。她本能地一抱,发现自己撞到那物上居然一点也不疼。用手去摸时,先是摸中一堆毛,然后一捏,捏中一块r。原来,她在摸一个男人的胡子哩!
“虫子!你怎么站在这里?人家都给你吓倒了哩!”
她直着眼细看面前的男人。
他就宛若一颗光秃秃的树,他快要冻僵了哩。
她知道,他等的不是她。他在等那个叫做梅雪妍的女人。她心里突然绞痛起来。
她使上吃奶的劲,把闷声不吭的席一虫弄进房里。真想一头拱到那胡子堆里咬一口。匆忙中,找到一瓶二锅头,她急将瓶口c进他嘴里,任他喝。见他这样作贱自己,这女子,心都碎了。
忍不住自己也喝了一口。那雪亮的烧刀子,一入口,既炸又辣。但苦味过后,就化作一股甜甜之暖流,从上往下,于全身周游了哩。好爽哦!
她全身发热,好似在秋千架上荡漾,有点飘哩。她就想什么也不顾,飘一飘!酒意直冲脑门,她的脸开始发烧了。直奔卫生间,撅臀撒n。出来看见灯下的席一虫元气已恢复大半。她赶着拿来热水和毛巾,帮他暖脚。
“呵呵,雪妍!你回来了哩!”
突见那个鬼,一骨碌坐起来,死死地抓住她大叫,半个魂都吓走了哩。
他醉了。他喊起来:“我的雪妍哩!你死哪去了!”
我不是雪妍,我是兰兰儿哩!她心里一个声音在响。可是他死死地抱住她,哭起来了!他一哭,她就什么都忘了。迎了上去,他们在宽大的床上,缠作一团…。
寒雨潇潇,兰母第三次敲响爱女的房门。已是上午十一点,女儿还睡在床上不起来。女儿最近几天,超级睡,十足贪床哩。也不起来梳妆,蓬头乱发。饭也吃不下,有时,看到女儿的眼睛核桃样肿。她睡觉不分昼夜,把被子盖着头,直睡得天昏地暗。看她气色,又不象有病的样子。问她,也只有一句话,“我要睡觉。我好累好累。我要休息哩。”
兰母没法,只得洗好一篮子大个的苹果,还去买来牛奶、甜食等,一大堆放到女儿床头。女儿果然没病,她饿了一伸手,抓到什么就吃。吃够了,复又昏昏睡去。房里,电话机的电话线她也拔了,手机也关了。兰兰儿自那一夜和席一虫发生“非常事件”,当晚回来,就开始做睡美人哩。半夜里,她的房间会在夜雨声中,突然大亮,她从被窝里跳下床,找到钥匙,打开锁着她半生秘密的抽屉,拿出一摞旧信,认认真真地看。看够了,就坐着发呆。呆腻了,她就戴上耳机,听韩虹的一首歌《那个冬季》,眼泪稀里哗啦地,掉下来。她独自啜泣——来自灵魂深处的眼泪,好似闷闷地,等待了一个世纪。纸篓里的面巾纸越垒越高了。白天,来了朋友,她授意母亲出面佯称她本人不在家,避不见人。有天夜晚,房里发出一股焦味来,兰兰儿在烧信件,还有席一虫不多的几张相片,她一并投入火中,席一虫留在她世界里的实物真迹,一霎时灰飞烟灭哩。
兰兰儿这个春节就在呼呼大睡中度过了哩。
大年初一,一大早,绵绵细雨下起来。这样的冷天,无端地令人伤感,叫人发愁。
有一扇门终于开了,有一个人终于出来了哩。
一大早,起来做饭的兰母错愕地盯着响动的房门,盯着从里头出来的人。足足有一分钟,她呆在当地,她手里端着一瓢水。兰兰儿梳洗毕,就坐在梳妆台前打扮。今天,她着一袭亮丽衣服,唇上涂胭脂,身上喷香水,粉嫩的脖子扎上了丝巾。
她第二次出来的时候,真是出水芙蓉样,美不胜收哩。
院子里,现出一辆摩托,下来一个大面庞的帅哥。这是追了兰兰儿五年之久的a。
半个小时后,院子里又现出一摩托,下来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学教师。这是追了兰兰儿四年半多一点的s。二十分钟过后,院子里又添一辆摩托,这一辆,是众摩托中最贵、最豪华的。下来一个英俊的瘦高个,他是跟兰兰儿同在中山上班的q。他居然不着雨衣,淋雨而来。兰兰儿感动地暗中奖给他一个秋波。q是一位有心计、懂得花心思的男青年。他在即将抵达兰兰儿家前,把车停下,脱掉雨衣,折起放入后座“百宝箱”里。他溜到山谷中,找到一泓清水,捧起水,将头发搞湿。这水,那样地冻人,他也顾不得了。
第五章 酸女·泣男
大年初二,满天y霾。宜祭祀祈福,求嗣纳财,忌出行。
春节一过,梅雪妍的归期过了期。席一虫完成了这次的诺言,不用等人了哩。只是等了这么久,到头来没有一个结果,真得很折磨人啊。席一虫都快愁死了哩。
山容打电话来,说,有个喜欢他小说读者,是女的。极想会会他,问他有兴趣否?席一虫是无极农场小小的农场主。山林里的生活很艰苦、也很寂寞。他就添了一台二手电脑,闲时上上网,把自己写的小说贴到网上去。现在,知道有人喜欢看,不管怎么讲,都是令人兴奋,是大好消息哩。
他绝早起来梳洗,摆弄剃须刀刮胡子。已经许久没刮毛了,这面上的毛,跟草一样,长得到处都是哩。今天他特意打了一款花领带,头发喷嗜喱水,梳得滑溜、整齐。兰兰儿打电话来。席一虫问她有什么事,她闷闷地不说话。就告诉兰兰儿,今天他要进城去见一个人。兰兰儿挖苦他说:“你要见的是女人吧?”
席一虫傻傻地反问:“怪了,你怎么知道哩?”兰儿一听,生气了,“啪”地挂了电话。席一虫知道她就是这性子,也没放在心上。胡乱扒了几口饭,就去杨树下等山容。
粗大的杨树下,停着一辆女式摩托,席一虫正得意自己先到哩,不想倏地从杨树背后蹦出一个人来。正是山容,她满面都是笑。她笑着说:“席一虫!你迟到八分钟。该不该打哩?”
这女孩不由分说,抓起他的手,拉开架势,手落下时,却轻轻地放来。听见山容说:“算了,打坏了没人心疼你,不划算哩!”
一不小心,两只手就碰到一起,席一虫心里一动,意识到什么哩。他把手收回来。男女间的事,往往一不小心就发生了的。
不由地微微一哂,他很多个日子,想笑笑不起来哩。他觉得,面前这个女孩子真逗人。细看之下,他又觉得,山容跟梅雪妍长得极其酷似。特别是她的声音,跟梅雪妍一样。甜甜的,如同出谷黄莺。他看山容的眼神,竟有些异样了哩。
“再看,就计时收费了。”
席一虫哈哈一乐。再看山容,那低首红脸的儿女模样,煞是可人。他拦下一辆挤满了客的小巴,冲山容说:“我不善摩托,不好意思坐你的,你自己骑来吧!汽车站见哩!”说罢上车,山容明白了怎么回事时,席一虫已不见影。小巴绝尘而去。她气得拿脚去踢树哩。
山容最先到汽车站。她心里不平衡,她把车子停到车站斜对面的银行门前,自己躲进银行里去,透过玻璃墙,朝汽车站口张望哩。
不一会儿,那只鬼出来了。他站到车站口,眺望着来路等她哩。见到期待中的男人在等自己,那山容岂能不虚荣心大大地充满哩?她心里兴头地喊:“就要你等哩!好好等吧!等死你!”约摸有半个钟头挨过,山容方偷偷笑着,骑车趋到席一虫背后,下车猛地一拍他肩膀。那蹲在地上沉默的席一虫倏地跳起。因腿部血路不畅,发麻发僵,一时站立不住,竟一p股跌坐到地上,引得路人目光齐聚,那山容赶紧敛容,扶他,甚是亲密状。山容软施硬磨,可席一虫就是不肯坐她的车,他要压马路步行。山容竟不生气,她欣赏他说一不二的个性。她先到市政广场等他,然后二人一齐登上快活王子食城的二楼。
山容要了一个包间。席一虫问她:“她什么时候到?要不要打她手机。”
山容不答,静静地,看服务员倒茶,端上瓜子。直到服务员带上门,出去了,她才轻描淡写地说:“她早就到了哩。”
“在哪里?”
“就坐在你面前,跟你说话的这个人。”
席一虫惊讶地瞪着她。样子像是她姣好的脸上,开出一朵花来了哩。山容一笑,一抿嘴,兰花指一扬,悠悠地道:“上当了?可我并没骗你哩。”
“你没骗我。是我没想到哩。”
“今天请你来,我有两个目的。一来,我要告诉你,我喜欢你的小说;二来,我要你一个人为我饯行哩。”
席一虫的眼睛瞪得很大。表面上,他不动声色,他面容严肃、正经。十足地像柳下惠的后代。只有天知道,他肚里,早已喜得开花哩,哈哈。山容一番话完,右手支颐,双眸黑如点漆,竟毫不忌惮地盯着面前这个人。初五,她要回公司去上班,她要将这个男人的英容笑貌刻到心里。服务员拿着菜谱进来,山容一气点了六个菜,还要了一瓶精装白酒。席一虫愣愣地注视着她,她一副柔弱可抱的样子。他极想拥前去,亲近她,给她一个宽厚之肩膀依靠。席一虫并不善饮,可他是个死要面子的人。越不能喝,他越要喝哩。他装出此中行家的样儿,打开章贡王,先给自己倒满三杯。
“第一杯,祝贺我认识了你,你认识了我。我是个没脸的人。多谢赏脸哩!”
“第二杯,多谢你喜欢鄙人涂鸦的小说。”
“第三杯,祝你一路顺风,爱情事业双赢。”
三杯酒下肚,席一虫之面部,已是如同春日曝晒下婴儿之脸蛋样,红朴朴哩。他眼眶里,漾着亮亮的水。山容识趣,她不是那种不惜抓住一切机会奚落人、要男人下不来台的无聊女子。她紧抿着小嘴儿,呼来服务员,要服务员打开热空调。她脱下时鲜外套,露出一层乌溜溜的半透明长袖纱衫来。顿时,她粉颈长项、胸部之肿起频频发出无言的讯号。山容二话皆无,也给自己倒满三杯。她酒到杯干,表现煞是爽快。席一虫的眼球,已是瞪到最大。
零号包房里,一男一女并不??隆6嗷埃?皇悄阋槐?10乙槐?兀?蠛却笠?o?怀婷魇怯渤牛?盖疲?阒??延行┳?晃攘恕k??胝腋龅胤剑?上吕础
他没有躺下来,他哭了起来!
山容呆呆地,看着沉声哭泣之席一虫。眸子,也满是动容的泪花。她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哭泣。男人有心事不好跟人讲,只是闷到心里。包房里的气氛,顿然冷寂。二人默坐良久。席一虫擦了一把面部,突然,从座上跃起,大步流星地急步出包房。山容以为,他要去洗手间,便默然地从包里掏出化妆镜,往唇上抹了抹口红,穿上外套,去收银台结帐。待她几步走出包间,惊见,那席一虫正站在收银台前接过收银员递来之找零。
“虫儿,怎么能让你…?”
下面的字,她没有喊出口。大厅里,食客太多,人多耳杂。此时大厅角的一张条形桌上,坐着一个女人,她是兰兰儿哩!一个英俊高大的男人,陪她一起吃饭。他便是故意把头发弄湿的q。兰儿神情落拓,眼睁睁,看着席一虫掏钱结帐之后,步履不稳地,独自下楼,扬长而去。一个年青高挑的靓妹子一跌声追出来。兰兰儿面上陡然失色,她咬牙暗道:“好!好!原来也是个花花肠子哩!”
路上,一个乌发飞扬的女子骑着快车在追一个人!她口里焦急地喊,“虫子!虫子!”可是,那虫子搭坐的摩托更快、更极速哩。
第六章 轻抚·对镜
无极农场座落在一片山林里,从水泥路边拐出,走上十几米就到。但见,一大片墨绿之柚子树,在饱饮了一顿瑞雪后,长势好似更雄哩。半山坳里,现出一排红砖房子,房子对面,是一排长长的猪舍。一个短头发的中年妇人,正从猪舍里,忙进忙出。那是席一虫的母亲了。山容减速,缓缓地驶入无极农场。一头硕大的狼犬发出慑人的吠声,正想伸爪,扑上,那中年妇人忙忙地一声断喝,狼犬遂摇头摆尾进屋去了。
“伯母,一虫在家吗?”
“一虫哎!来客了哩。”
显见猪舍里,众猪皆已饿,众猪嘶哑的嗥叫声和脆响的咀嚼声,此起彼伏。山容且不紧着寻席一虫。她走到一间猪舍,笑盈盈地朝里张望,一群小猪你推我搡,挤在食槽前大嚼。挤不进来的,竟顽皮地人立而起,一个猛子,将身躯架到猪兄妹身上,哼哼连声地埋怨。
“嘻嘻,伯母,你养的猪好肥哦!”
“姑娘笑话哩,平时都是虫子照看。家中有老人,我脱不开身。得闲时我才能过来帮个手。”
“我叫山容,您就叫我容儿吧。我是一虫高中时十分要好的同学!”
山容说着,脸上不由一热。她自己也想不到,她居然也学会撒谎了。她跟他才认识几天呀。
“虫子这些年不走运。一天说的话,数得出来。他心里的事,也不跟我们说。我真怕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哩。”
“他这么有出息!把这里搞得红红火火!您还担心什么呀!”
“就你嘴甜。容儿你进屋去坐,这里脏哩!”
“伯母,我不是娇生惯养的人,这里一点不脏呀!”
山容一席甜话,让席母好生受用,这女孩子冰雪聪明,又会笑。席母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她眼里都是笑哩。山容进到席一虫的卧房里,见他倒床睡了。便拉过一张藤椅,坐到床前看席一虫睡相。竟发现他直冒冷汗,正疑虑间,席一虫突然跳起,赤足朝屋外急奔。山容追出来时,那席一虫正嗥叫着吐秽物。她居然不闪躲,弯下身子,轻抚他背部。她知道人生世上,呕吐是最苦之事。席一虫示意她走远点,她直摇头,反而挨他更近哩。她身上的香水味幽幽地飘出来。她双手轻抚着他的背部,见吐得差不多了。便起身,进屋,一言不发地端来一杯温水,给他漱口。又打来热水,用毛巾帮他擦脸。然后搀扶席一虫进屋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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