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样年华(1-3全)》第 20 部分

  功能 和 功能!杨阳说:“我就觉得你今天不对劲,居然主动打扫起卫生来,不是准备入党吧,想让我替你写报告———那我可不会,搞点儿歪理邪说你可以找我。”
  我说:“我是一个有觉悟的公民,怎么能搞歪理邪说,我就是想找你借点儿钱。”
  杨阳问:“借多少?”
  我说:“越多越好。”
  杨阳掏出身上几张面额不超过十块的纸币和面值一毛以下的钢镚儿。
  我说:“这点儿不够,你再找找。”
  杨阳说:“都在这儿,连我的晚饭钱也给你了,我这就上床睡觉,免得饿得难受。”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杨阳说:“要不我再去趟健身房,给你凑点儿钱。”
  大三的时候,杨阳上课从不带书包,偶尔带个本,更多的时候什么都不带,就人出现在课堂上,然后又立即在点名后消失在课堂上。但每当我们约好课后去健身房的时候,他总是背着书包,哪怕是班会,也包不离肩。原来是为了背走健身房里的杠铃片,好卖了钱喝酒。
  杨阳的这一行为,直接导致了我校力量型健美爱好者在想加重杠铃的时候,无片可用。学校三天两头买来新杠铃片,杨阳三番五次背走杠铃片,一学期下来,杨阳别的地方的肌r没练出来,肩膀的肌r格外发达,都是背杠铃片背的。杨阳的动作,神出鬼没,无论看健身房的老师怎么睁大眼睛盯着,杨阳总能满载而归,并于次日喝得酩酊大醉,为此,健身房安装了监视器,并将镜头对准杠铃片,还派一个人二十四小时守候在监控房。开始杨阳并不知道装了监视器,进了健身房,走到杠铃片前,一手拿起一个掂了掂(太轻的他不拿,卖不了多少钱),然后假装练习蛙跳,在原地蹦了几下,如果没人注意,就拿着杠铃片蹦出健身房装进书包了,却突然听到头顶有机器的响动,抬头一看,一个监视器正照向自己,下面的红灯一闪一闪,杨阳并没有惊惶失措,毫不在意地又跳了几下,然后放下杠铃片,一脸平静地走到垫子旁,做起仰卧起坐。从健身房回来后,杨阳说:“是我加速了学校现代化的进程。”但这可苦了校园情侣,学校不仅在健身房装了监视器,还在所有角落和隐蔽处也安装了,无论走到哪里身处何处,只要没出学校,便逃脱不了镜头的监控,这使得那些心急火燎把本该在床上进行的事情找个旮旯就解决了的男女生们失去了隐秘家园,以前张超凡下了晚自习走出楼门,总能听到教学楼顶传来浅吟低唱的女声,轻灵婉转,好似天籁之音,自打安了监视器,这种缥缈动听的声音就消失了,张超凡坚信,曾经听到的,是外星人的呓语。
  被杨阳顺手牵羊的东西,不止杠铃片,还有饭馆的扎啤杯。有一次同学过生日,我们在饭馆喝了不少扎啤,那天张超凡也在,他是下了自习背着书包直接过来的。吃完饭我们回到宿舍,张超凡打开书包准备背单词,却发现里面装着一个扎啤杯,对此大惑不解。杨阳拿过杯子说:“趁你不注意,我装进去的,觉得拿回来喝水不错。”张超凡终于琢磨过味儿:“我说回来的路上怎么感觉书包这么沉,还以为越吃越没劲儿。”从此大家对杨阳有了新的认识:不仅手到擒来,还能借j生蛋。
  那个扎啤杯先是被杨阳用来喝茶,但容量太大,每次要抓一大把茶叶才能沏出味道,太浪费茶叶,于是改成饭盒用,可以盛六两米饭,菜放底下,饭打上面,可扎啤杯是玻璃的,透明,回宿舍的路上,被同学看到底下的r菜,人人都要铲上一勺,回到宿舍只剩六两沾着菜汤儿的米饭了,一气之下,杨阳又把扎啤杯当成刷牙缸子,因为以前喝扎啤喝惯了,每次拿起扎啤杯放到嘴边,都要喝下里面的y体,刷牙的时候不习惯,把水喝进嘴里没吐出来,统统就着牙膏沫子咽进肚子,弄得胃一阵一阵地疼,最后只好把扎啤杯放到书架上,任它在
  那里落土。后来杨阳被学校开除,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这个落满尘土的扎啤杯,觉得扔了可惜,要留给我们作纪念,我们也没什么用,让他自行处理掉,他说:“既然能把它拿回来,我也能再给它放回去。”于是在杯底做了记号,又放回饭馆。后来我们去那家饭馆吃饭,再次看到这个杯子的时候,眼前便浮现出身手敏捷的杨阳的形象。
  现在杨阳又要重c旧业,我说:“你忘了,健身房可都装了监视器。”
  杨阳说:“这也没什么的,最近我算想明白了,想在监视器下面干点儿什么事儿并不难,可以站在监视器后面,用帽子或衣服把它蒙上就行了。”
  我说:“算了,咱们都是成年人了,就别干那些事儿了。”
  杨阳说:“要不你再等等,我下周回家取生活费。”
  我说:“我记得你上周才回家取了生活费,也没见你花天酒地啊,钱都哪儿去了?”
  杨阳拿出一张欠条说:“昨天都让张超凡借走了。”
  我拿过欠条一看,上面写着“今借杨阳同学人民币500元(伍佰圆整),向毛主席保证,半月内无息全额奉还。”后面是张超凡的签名和手印。
  我又去找张超凡,拿着磁带对他说:“我把你的英语磁带找到了,你过了六级的话最应该感谢的人就是我,我不稀罕口头感谢,来点儿实际的,有钱吗?借我点儿。”
  张超凡说:“呸,感谢你,没门儿,恨你还来不及呢,我正想给自己找个不去考六级的理由,磁带掉床下故意不捡,现在你把它摆在我面前,让我进退两难。”
  我说:“那我再把磁带放回床底下,或者扔到垃圾桶里,帮你彻底断了这个念头。”
  张超凡说:“那不行,两者不是一个概念,磁带掉了我不捡,是被动不考试,而扔磁带,是主动不考试,我心理上过意不去。”
  “考不考试是你的事儿,现在不跟你计较这个问题。”我说,“找你是来借钱的,别说你没有。”
  张超凡说:“可我真的没有。”
  我说:“怎么可能,你昨天刚从杨阳那儿借了五百块钱。”
  张超凡说:“我给花了。”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堆传销公司的产品,“都进了货。”
  看着那一堆花里胡哨的瓶瓶罐罐,我真想教育张超凡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不要再沉迷于这类活动,但今天时间来不及,暂且留待以后。
  我又用不知谁画图的丁字尺挑着齐思新的内k去找他,说:“你不总觉得冷吗?就是因为少穿一件衣服,我在床底下帮你找到了。”
  齐思新说:“好事做到底,你帮我洗干净了更好。”
  我说:“都脏成这样了,还能穿吗?不过也得看是谁洗———你借我点儿钱,我帮你洗,洗完保准跟新买的一样。”
  齐思新说:“就怕借完了你不还,那样的话我还不如去买新的。”
  我说:“我是那种人吗?我以我的名誉做担保。”
  齐思新说:“本来都想借给你了,一听你要用名誉做担保,我又犹豫了。”
  我说:“你丫别废话,有钱赶紧拿来。”齐思新牛仔裤兜里鼓鼓的钱包已被我尽收眼底。
  齐思新掏出一张五十的给我,我说不够,他又拿回五十的,换成一百的,我说差远了,别那么抠门,然后自己去掏。
  齐思新赶紧躲开,说:“你是借钱还是抢钱,要是抢钱的话,你应该去银行,那里的钱可比我这儿多多了。”
  我说:“你包里的钱就够我用的了,我一会儿和周舟吃饭。”
  齐思新说:“我一会儿也要去见个女的,我二姨介绍的,如果看得过去,我得请她吃饭,只能借你一百。”
  我说:“要是看不过去呢?”
  齐思新说:“那就算了,顶多请她喝杯水,然后就分道扬镳。”
  我说:“我跟你去,希望她长得惨不忍睹,你就可以把钱借给我了。”
  齐思新说:“你去也好,万一她是天使下凡,我一激动,请她吃了大餐,钱不够还能管你借点儿。”
  “还天使呢,拉屎的屎还差不多,你自己去吧,我不陪你闻臭味了。”我说,“看来只有去卖血了,但愿街头的献血车还没开走。”
  齐思新说:“那种地方不能去,上回我从车下路过,被一个披着绶带的女护士拦住,非要给我介绍血y知识,我正好没事儿,就跟着上了车,听她讲了一通献血有百益无一害的理论,听得头昏脑涨,觉得好像不放点儿血就有损健康,于是撸起袖子说‘抽吧’,小护士就把针头扎进我的胳膊,抽完她说了声‘谢谢’,还为我放一首《爱的奉献》,又给了我一个汉堡吃,只给一个,我吃完想再吃一个都不行,除非再献,更甭说钱了。”
  钱是弄不到了,我给周舟打电话,问不去马克西姆行不行,周舟似乎猜出我的顾虑,她说:“不行,你直接过来吃就行了。”
  22
  进了马克西姆,看见周舟正冲门而坐,对面还坐了两个人,一男一女,三人正聊得火热。我走过去,周舟看见,站起身说:“给你们介绍一下。”
  我一看那对男女,惊愕不已,竟然全都认识。周舟介绍那个男的说:“我们公司在业务上的合作伙伴,乔宇,也是咱们学校毕业的。”
  真是冤家路窄,上学的时候,我和他打过架,打完了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记住了长相。他是经管系的,比我大两级,宿舍和我们系在同一层。我们大二期末考试的时候,正是他们毕业离校的日子,那天晚上他们可能是出去喝酒了,半夜一点多回来的,然后打打闹闹嘻嘻哈哈丁零咣当地在水房冲凉水澡,吵得周围宿舍不得安宁,我们宿舍便是受害者之一。如果在平常,他们闹腾也就罢了,谁都有喝多了的时候,我和杨阳喝多了还满楼道撒n呢,而且他们马上就毕业了,吼两嗓子发泄一下离愁别绪谁都能理解,但是第二天是我们考四级的日子,觉睡不好就不可能考好,四级过不了就没毕业证。张超凡第一个无法忍受了,他为这次四级考试做了半年准备,起早贪黑,卧床尝胆,头发掉了一半,体重减轻二十斤,百~万小!说看得背也驼了,不能因为没有休息好而功亏一篑,他推开水房的门,说:“同学,你们小点儿……”话没说完,一盆水就泼了过来,张超凡吐出嘴里的水后将上句话补充完整:“声行不?”
  紧接着又是一盆水扑面而来,夹杂着他们的回答:“不行!”事后张超凡说,和这盆水一同泼过来的,还有一只袜子,正巧飞进他的嘴里,堵住了他的嘴,袜子虽然洗过,但还是能闻出它的主人一定是个汗脚。
  听到张超凡被欺负,我们宿舍的人一跃而起,抄起家伙就冲了出去。张超凡被泼事件成了一次群架的导火索,我们系每个宿舍都有人拿着家伙出来打抱不平,同心协力,向水房里
  发起猛攻。因为毕业生很少有人住在宿舍,滋事的这几个学生无人支援,他们拿起水房里的墩布在门口应战,阻止我们冲进去。但历史的车轮并不会因为少数人的阻挠而停滞不前,正义必将战胜邪恶,我们连打带踹,打退了堵在门口的敌人,破门而入。
  我和杨阳、齐思新杀敌心切,同时冲了进去,而门的宽度有限,只能容纳两人同时进入,结果三个人卡在了门框里,马杰在后面踹了一脚,才把我们踢进水房。其他人尾随而入,浩浩荡荡杀向敌人,敌人寡不敌众,抱头鼠窜,在人缝中挤出水房,跑回宿舍,我们痛打落水狗,继续追赶。我方人多势众,在气势上压倒了敌人。杨阳跑在最前面,抓住一个,两人展开r搏,齐思新也扑倒一个,骑了上去,抡开双拳,好似武松打虎,我跑到半路,拖鞋掉了,等穿上再追的时候,已经被众人挡在身后,挤不进去,只得在外围观战。马杰从床上起来的时候没戴眼镜,看不清人,只见他气势汹汹,逮着一个人拿起扫帚就拍,那人急忙喊道:“你打我干吗?!”马杰把眼睛凑近一看,原来是张超凡,于是松开手,又去抓另一个人,那人也说:“自己人自己人!”马杰贴近一瞧,被那人照着眼眶就是一拳,是敌人在诈唬。我看那人实在卑鄙,便去就近的宿舍抄起一把凳子,向那人砸去,他顿时双眼笔直,面无血色,红色y体瞬间从头上流出来。双方的动作都停止了,鸦雀无声,看着他悄无声息地倒下去。
  他躺在地上,眼睛一动不动地冲着我所在的方向看来,然后被他的同学抬去校医院。这个人,就是乔宇。
  后来我方统计硬件损失的时候,发现四把扫帚秃了苗,两个墩布掉了头,还坏了一个凳子,凳子板和凳子腿连接松动。
  两天后,我看见乔宇头上缠着绷带抱着行李回了家。
  五年后我和他再次相见,都认出了对方,碍于周舟的面子,只是点点头,没有握手。
  而乔宇身边的那个女孩我更是熟悉,周舟说:“这是乔宇的妹妹,乔巧。”
  我正觉得不可思议,不知该如何表示的时候,乔巧像初次和我见面一样,点头微笑,还说了句:“你好!”
  我茫然地看着乔巧,不知道是否还有必要吃这顿饭,而她像和我一点儿关系没有似的,又转过头和周舟说笑。
  我怏怏不乐地挨着周舟坐下,正对乔宇。他掏出一张名片给我,似乎很客气但没有掩盖住骨子里的骄傲说:“这是我的。”
  我用食指和中指夹过名片,看也没看就放进兜里。既然主动给我名片,一定是想炫耀他的地位和身份,如果我自身处境不如他,必然会让他感觉我自惭形秽,我才不给他这个机会。喜欢给人发名片的人,无非是为了想向外人证明什么,而真正牛的人,不需要表现自己,都藏而不露,大隐于市。名片的作用是让人记住其所有者,但发出去的名片有多少真的起到了作用。想记住一个人,没有名片一样能记住,不想记住,给多少张也没用,还浪费纸张。不如给中国乡村贫困学校印课本用。
  周舟注意到我的冷漠,补充说:“乔宇现在是公司副总,也是我目前接手业务的重要客户。”
  我“哦”了一声,纯粹是看在周舟的面子上。
  周舟看我对乔宇很排斥,就解释说:“在这儿等你的时候,正好看见乔宇和他妹妹,我们
  就坐一桌了,大家一起吃热闹。”
  开始点菜,周舟先问乔巧喜欢吃什么,乔巧说什么都可以,然后周舟又问乔宇,乔宇拿过菜单,轻车熟路,仿佛颇有研究,点了几个我没听过名字的菜,向周舟推荐说很好吃,好像专门为周舟点的似的。周舟又问我吃什么,我说我想吃熘肥肠,乔巧嗓子里发出笑声,乔宇鼻腔里发出笑声,周舟也笑了,说别捣乱。我说没捣乱,我真的想吃溜肥肠,外焦里嫩,咬上一口,满嘴流油,里面再多放几瓣蒜。周舟说,说得我也馋了,下回再和你吃,这次我替你做主了,给你来一个鹅肝沙司牛排———还是周舟了解我,有r才吃得香。
  等菜的时候,乔巧和周舟聊得火热,说完明星绯闻又道时事政治,议完经济走势再论珠宝首饰,志同道合,相见恨晚,互留了电话,约定以后一起逛街游玩。我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不免感叹女人之间的友谊来得如此之快,不知是否去得也快。周舟不知实情,倒情有可原,但乔巧心明眼亮,前几天还让我放弃周舟,现在却和周舟亲得宛如一对姐妹,不知是何用意,难道她具备政治家的素质,乐呵呵地与对手坐在一起,口蜜腹剑,笑里藏刀。
  周舟和乔巧继续聊天,乔宇听着她们的谈话,偶尔参与讨论,不断把话题往上学时候的往事上引,他们三个都是经管系的,在系里流传的典故和师生趣事上有共同语言,无形间与我拉开了距离。
  我坐在一旁,一言不发,边看着路上买的报纸,边听他们聊天。我具有三心二意的能力,小学上课无聊的时候,就回忆前一天看的《变形金刚》里擎天柱大战威震天的场景,但又不能全心全意去想,怕老师突然提问,答不上来就要抄书或者替他擦黑板打开水,只好将注意力四分五裂,一部分集中在黑板上,一部分沉浸在电视里,由此练就了能一手画圆一手画方的功夫。听说毛主席青年的时候,故意去自由市场百~万小!说,练就了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不受环境干扰的本领,我就没有这个境界,如果把我放在菜市场百~万小!说,不仅能把书看了,还能把商贩们的议论尽收耳底。
  在我听来,乔宇话语之间,大有讨好周舟之嫌,以博周舟一笑为己任,如果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没有爱意,用得着这么做吗。乔宇每说完一段话,我都想付以冷笑,可是怕他听不出嘲讽之意,把驴肝肺当好心,更加得意,便没有出声,将鄙视留在心中。
  饭菜上来了,我毫不谦让,拿起筷子就吃。第一筷子就伸向乔宇点的菜,夹到嘴里一尝:“什么味儿啊,是人吃得吗!”其实味道不错,吃完第一口我还想吃第二口。
  沉浸在和周舟说笑中的乔宇还没反应过来,我又尝了他点的另一道菜,十分可口,但还是赶紧吐了出来,皱着眉头说:“这叫什么玩意儿啊,不是人也不一定吃得下去!”
  乔宇的脸一下白了,也夹了一筷子尝尝。既然我已经把菜有多难吃形容到某种程度,如果乔宇反驳说好吃的话,只能说明他很没有品位。知道我是何居心后,乔宇的眉头皱得更紧,让周舟和乔巧反而觉得果然难吃,便也不再去尝。
  既然先前夸下海口,说菜如何好吃,现在又不能肯定,乔宇不得不说:“今天这菜做得确实不是很好,让他们再做一遍。”看来他并不知道:好吃是因为火候、配料、色泽俱佳,所以才好吃,回锅后,最佳状态便被打破,好吃也变得难吃。
  菜第二次端上来的时候,乔宇怕我尝完不由分说再次定论,不等我拿起筷子,就让周舟先尝。周舟吃了一口,说:“咸了,酱油味儿太重。”
  我吃了一口,搁学校食堂这种味道我完全可以接受,但这次决不容忍:“我靠,能咸死谁。”赶紧放下筷子拿起水杯一通猛灌加重效果。
  乔宇说:“我就不信有那么咸。”说着也尝了一口,咂咂嘴,“是有点儿,让他们再做一遍。”
  我说:“做多少遍也是这味儿,正常人谁点这个菜啊,一听菜名就恶心。”
  乔宇火了,面目狰狞,如果不是出于身份的顾虑和怕西服袖子开线,他很可能就出手了。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无所顾及,来者不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和乔宇剑拔弩张,乔巧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周舟打圆场,在桌下碰了我一下:“凑合吃吧,是我选的地方不好,下次你请我吃顿好的。”
  23
  结账的时候,服务员拿着消费单来到桌前,目光询问谁来买单。我看着别处,视而不见,乔宇接过账单,问刷卡行吗,服务员说可以,他便掏出卡。作为在场的男士,我并没有和乔宇抢,如果他是假积极的话,把账单给了我,我就成了真傻。
  而周舟没有让乔宇结账,她和乔宇在此问题上争执不下,就像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共产党和国民党争夺革命领导权,都要自己承担。最终因为周舟更加坚定,乔宇就放弃了。我很高兴周舟没有给乔宇这个表现的机会。周舟把钱给服务员的时候,乔宇对她说:“以后我再请你。”好像国民党并不甘心事情就此结束而设下圈套。
  出了马克西姆,乔宇问众人:“找个地方再坐会儿吧,要不去唱歌?”更主要是向周舟寻求意见。
  我对周舟说:“我回学校了。”
  不等周舟回答,乔宇巴不得我走,假惺惺说:“一起玩吧,三个人也是唱,四个人也是唱。”然后对周舟说,“那咱们去吧。”
  周舟说:“我也不去了,明天还要上班。”我对周舟就像和我结成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总站到我这一边而沾沾自喜。
  乔宇非要开车送周舟回去。周舟说不用,自己打车走。乔宇执意要送,周舟不好再拒绝,便答应下来。乔巧说她回学校,和我顺路,正好可以一起走。周舟坐在后排,摇下车窗,和我们再见。
  车开走的时候,我听见乔宇对周舟说了一句:“后排颠,你坐前面来吧。”周舟回答说,“不用了,我坐什么车都不晕。”
  看着车开远,乔巧大笑起来,手舞足蹈。
  我说:“你在大街上这么笑,留神被人当成精神病。”
  乔巧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没想到吧。”
  我说:“没想到什么?”
  乔巧说:“周舟就是我哥正在追的女孩,我看这个未来的嫂子还不错。”
  我说:“你觉得可能吗,周舟能喜欢你哥?”
  乔巧说:“你觉得我哥和你谁更有优势?”
  我说:“别拿我和他相提并论,他和我根本就不具备可比性。”
  乔巧说:“对,好歹我哥也算个准成功人士了,你呢?”
  我说:“我是担心日后不思进取,所以故意没让革命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乔巧说:“大言不惭的话谁都会说。”
  我说:“不信你就等着,看是我在周舟这片阵地c上胜利的红旗,还是你哥小人得志。”
  乔巧说:“我哥怎么你了,你对他不依不饶的,嫉妒吧,十月革命的时候苏联无产阶级对待有钱人家也是这种态度,以后你再说他坏话,我跟你急!”
  我说:“我跟你哥不仅在周舟问题上誓不两立,之前有过历史恩怨,上学的时候我们打过架。”
  乔巧说:“我哥脑袋是你打的?———他上学的时候就打过一次架!”
  我说:“那也怨不得我,是你哥他们先扰民的,还用洗过袜子的水泼张超凡,事后张超凡刷了三天牙,用了一管牙膏,才算消灭了口臭,牙刷都秃了。”
  乔巧说:“你们的过节儿是你俩的事儿,我不管,咱俩的问题怎么办?”
  “咱俩什么问题?”我说,“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咱俩现在什么关系?”乔巧说。
  我说:“好朋友———如果你愿意认我当哥,我也能承担起照顾你的重任。”
  乔巧说:“之前的事儿怎么办?”
  我说:“不是结束了吗,往事已赴红尘。”
  乔巧说:“你以为这是小孩过家家呢,说不玩就不玩了。”
  我说:“那你说怎么办?”
  乔巧说:“既然你心已去,我也不再阻拦,只是应该有个分别的仪式。”
  我说:“不用那么复杂吧,我就讨厌走形式。”
  乔巧说:“一点儿不复杂,现在就能解决,我要你再吻我一次,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我嘴上说:“不过分。”心里想:如果真能从此一刀两断,就是两次也不过分,更大的牺牲我也愿意付出。然后张开双臂,和乔巧相拥街头,深情吻别。
  突然“喀嚓”一声,乔巧用手机把这一情景照了下来。
  我推开她:“这是干什么?”
  “留个纪念。”乔巧说,“这是我的初恋。”
  24
  许巍又出了一张专辑,叫《每一刻都是崭新的》,我买来送了周舟一张。我希望和周舟也能开始崭新的一刻。在歌词页的背面,我给周舟写道:“还记得九八年我们一起去nasa迪厅看许巍的现场演出吗,半夜两点我骑车带你回学校,看见立交桥底下有卖卤煮火烧的,我吃了一大碗,你吃了一小碗,第二天我拉了一天肚子,你拉了半天,晚上见面的时候我们不约而同地告诉对方———你瘦了。现在,许巍出了第四张专辑,变化很大,就像我们,也都不同于当初,但是我依然喜欢他的音乐。爱上一个人,很难再改,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对许巍如此,对你,更是如此。”
  专辑给了周舟后,她听完发来短信:“很久没有听你唱许巍和你自己的歌了,什么时候再唱给我听?”
  周舟答应和我重新开始。当问到她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时候,她说平时上班,休息日去欧洲各个国家玩,买张火车票就能玩遍欧洲。我说我问的不是这个,周舟说我知道你问的是什么,我一直没有男朋友,有人给我介绍欧洲帅哥,但一看到他们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生长的毛发的时候,我就做好了和他们只能成为普通朋友的打算,我不想找个男朋友还是人类直立行走以前的样子。周舟又问我你呢。我说我也一直唱着单身情歌等待着你的归来,周舟说就没喜欢上哪个女孩或哪个不开眼的女孩喜欢上你,我听了一颤,厚着脸皮说,我心里就一个位置,你始终坐在那里,你不离开,别人进不来,而且还真没碰到不开眼的女孩。
  我问周舟,当一个男人遇到了多年前的女朋友并始终深爱着她,而这个女人还依旧独身并且对这个男人不是很讨厌,他们之间是否还会发生一些故事呢。周舟说,那要看这个男人的表现了。
  在一顿确立两人关系的饭后,我和周舟的手又拉到了一起。我继续在学校复习,距离考试的日子已经不到两个月。周舟白天上班,晚上下了班来学校陪我在教室百~万小!说。
  现在教室和三年多以前比起来,有了很大变化。
  前后门都换了防盗锁,原来的门缝大,用学生证一捅就开,晚上教学楼清场后,常有男生兜里装着各种卡片,手上拉着女朋友,来捅教室的门。第二天教室开门后,经常能看到几张桌子拼成一张床,个别时候还能在旁边的椅子上发现内衣内k和计生用品,估计是昨晚进来的学生睡过了头,听到有人开门,便仓惶逃跑,顾不得打扫战场。
  椅子后面也印上了校名和教室号,免得学校的椅子越来越少,学生到齐了还要站着听课,为学生不来上课创造了客观条件,而老师回答起他家那些和学校一模一样的椅子从何而来的时候愣说是自己买的。
  桌子也换了,铁皮桌膛改成了空隙极大的铁丝桌膛,以防学生往里面乱扔东西,夏天清洁工打扫卫生的时候,经常掏出食品袋、包子皮儿、矿泉水瓶、牙缝里抠出的r丝、煎饼掉下来的葱花儿、鼻涕纸,有时还有一些会飞的和蠕动的昆虫。但这招并不是很管用,学生依然可以把废弃物塞在暖气后面,清洁工又很懒,只负责面儿上的事儿,顾及不到卫生死角,所以一到冬天供气的时候,暖气后面就会飘出阵阵葱花儿味。
  以前的桌面是深色的,刷了清油,现在为了防止学生作弊,改成浅灰色,在上面写字一目了然,考试也多了一个环节,学生把书和笔记放到讲台后,暂时不发试卷,老师要先溜达一圈,检查桌面上有无深色文字,发现后就严处。每张桌子上还都贴了一张不干胶标语:“保持桌面清洁,营造整洁环境”,有人在后面加了一句话———那你丫还乱贴!
  既然抄桌子不方便,抄在窗帘上老师就注意不到了。等考试进行到一半,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可以顺理成章不慌不忙地拉开窗帘,用余光将窗帘上的文字搬到考卷上,走出考场后眼睛一定要往另一侧多看看,以免眼球转不回来。但此法只适于靠近窗户的学生,坐在别的地方的学生,只能另辟蹊径,比如考前踩着椅子抄在吊扇上,不会的时候,假装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思考,突然便茅塞顿开,趴在试卷上把刚刚看到的抄上,然后再仰起脖子冥想,又猛然间豁然开朗,如此反复,直到答完试卷。不过该方法只适用于寒假前的考试,七月份的考试,电扇一直开着,每分钟几百上千转,越看越晕。
  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天热有天热的作弊方法。可以把公式抄在前面同学的后背上,因为气温高,他撩起上衣是很自然的一件事情,但一定要让他在出汗前撩,晚了的话,等汗流下来,字就全花了。这种方法也有局限性,仅适用于前面的同学是男生,要是女生掀衣服,一是她不敢,二是即便她敢,老师也会立即将她逐出考场,送到教导处进行思想教育,但坐在女生后面的男生自有办法,可以将纸条塞到女生的头发里,伺机取出偷看,好在班里女生没有剃板寸和秃瓢的。
  周舟现在负责公司在中国大陆长江以北地区的业务,能顶半边天了,工作压力大,疯狂阅读和经济管理有关的书籍。看着周舟面前的一摞书,我就想:勤奋和漂亮并不成反比,就像懒惰和丑陋也不成反比甚至在某些时候还成正比一样,有些丑得不能看的女人,对生活丧失了信心,破罐破摔,自暴自弃,比谁都懒。而周舟,只能用精益求精来形容她。
  有一次我正和周舟在教室百~万小!说,走进来一对情侣,女生个子不高、短头发,脸上长了许
  多青春痘,男生瘦高,有点儿文弱。走到课桌前,他用手轻轻摸了一下桌子,翻过掌心看了看,皱起眉头,从书包中掏出一卷手纸,撕下一块,在两张桌子上擦来擦去。擦拭了许久,男生将那块卫生纸扔进桌子,又撕下一块擦椅子,最后取出一沓报纸,分别铺在桌椅上,然后才和那个满脸青春痘的女朋友坐下,这一套动作长达五分钟之久,我也因观看了全程而浪费掉生命中宝贵的五分钟。使我不解的是,为什么这个男生不能容忍桌椅上的灰尘却可以忍受繁星般长在女朋友脸上的青春痘。这时我留意了周舟的脸颊,头脑中忽然涌出一个词语———冰肌玉骨。
  好看,只是周舟的优点之一,其最大优点就是,不挑拣儿。也就是说,不事儿。我愿意和这样的人做朋友,更愿意这样的人做我的女朋友。
  上学的时候周舟的英语就很好,又在外企工作了三年,英语对她来说跟母语差不多了,我不懂的地方可以问她。现在我的英语水平起伏不定,做模拟题的话,如果不是蒙的,阅读四十分怎么也能拿二十八分,丢掉的十二分里,有两分因为笔误,两分因为马虎,可是一做历年真题,如果蒙的话,分数还能高一些,要是不蒙,完全凭自己实力去做,顶多拿十六分,其中四分还是因为笔误,本来要选错误答案的,结果看串行了,一不小心把正确答案选上了。周舟帮我分析了原因,真题的问题设置远远难于模拟题,迷惑选项太多,陷阱比比皆是,一不留神就折进去,我把出题人想得过于美好,万万想不到他们那么y险,有那么多损招儿,正常人是做不到这个程度的。
  据说出题人多是一群中老年男女,他们或许有过婚姻破裂的不愉快经历,或许因为在晋升教授的道路上屡屡受挫而丧心病狂,或许正在经历更年期精神分裂症,总之,这是一群心理极度y暗并具有变态倾向的老家伙,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通过考试虐待学生而获得快感之上,在出考研试卷这件事情上,他们充分展示了人性的y险。可以想象,他们坐在一个y暗的角落里,前赴后继,绞尽脑汁,每出一道题,都要对学生面对此题时的反应进行一番幻想,当学生们抓耳挠腮、举步维艰、不知所措、一筹莫展的表情甚至掏出硬币猜正反面以决定答案的举动在他们头脑中渐渐浮现出来的时候,嘴角便会掠过一丝j笑,认为该题出得十分成功,然后信心十足地盘算下一道题怎么出才会让考生做题的信心受到更巨大的打击。
  为了平时加强残酷的训练,我给出版社写了一封信,说模拟题出的不好,没有设置陷阱,道路太平坦,没有创造实战演习的机会,和真题的狂风暴雨比起来,太风和日丽了,希望他们出的模拟题最好变态一些。出版社回信说,姜是老的辣,和那些老家伙比起来,我们体现的是人性美好的一面,再说我们人生阅历有限,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太孙子的招儿也不会,才刚刚上大三,估计还没你岁数大。收到回信,我立即将所有模拟题书籍卖了废品。
  考研班还在上,但看不见乔巧了,人失恋后的举动都差不多,躲避。马杰曾经看上一个女孩,那个女孩的宿舍在学校南区,吃饭也在南区食堂,马杰为了能多看她几眼,每次开饭前,都不远千米,骑着自行车从北区穿越校园去南区食堂吃饭,起初我们并不知道他不辞劳苦的真实目的,还以为是南区的饭好吃,后来我们半个月之内在北区食堂吃出三种爬行昆虫和两种飞行昆虫后,决定告别北区食堂,问马杰南区食堂有什么特色菜。马杰说,千万别去,那儿比北区的还难吃,有时候不仅能吃出虫子,而且还是活的。我们问那你为什么总去,
  他说那是因为秀色可餐,然后说明缘由。我们听完建议他不要再做旁观者,该上场了,要不过几天就有别的男生和她一起吃饭了,马杰说不急,再等等。结果没几天,他又出现在北区食堂,问他为什么,他说真让你们的乌鸦嘴说中了,那个女生现在已经和男生用一个碗吃饭了,我就是饿死,也绝不去南区吃了。
  不知道该不该把和乔巧的事情告诉周舟。不告诉,心里不安,总担心乔巧像一颗埋藏的炸弹,会在某一天突然爆炸。告诉了,又怕排雷过程中失手,加速它的爆炸。而如果不去管它,就那么搁着,说不定一辈子也不会炸。
  这天我和周舟正在教室百~万小!说,她的手机突然在桌上振动起来。周舟拿着手机走出教室,片刻又回到座位上,说:“乔宇打的,一会儿要给我送合同来。”
  我问:“你们的合作已经谈妥了?”
  周舟说:“还没有,只是合同的初稿,还需要双方的老板看过后再决定。”
  我说:“那就让他给你发邮件,何必亲自送来。”
  周舟说:“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他说他们公司的网络坏了。”
  我说:“总有修好的时候吧———他是不是别有用心。”
  “着急用,明天合同就要拿给老板看,今晚我得先过一遍。”周舟笑着说,“吃醋了?要不你和我一起出去拿。”
  “那倒不用。”我把目光转移到书上,心里仍不是滋味。
  周舟说:“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大概半个小时后,周舟的手机又振了,是短信,乔宇到了。周舟说:“我去了。”
  我点点头:“嗯。”
  周舟说:“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让他知道我有男朋友他就死心了。”
  我说:“我还背单词呢,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不值。”然后继续百~万小!说,装作并不当回事儿。
  估摸着周舟已经出了教学楼,我也起身离开座位,走到教室门口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往脚下一看,一根电线正像绊马索一样悬在地面上方十公分处,电线的尽头,是一个学生正在使用笔记本电脑。
  现在教室里用笔记本的学生越来越多,这些人进教室后的第一个动作通常都是,先放下书包,掏出一个接线板,c在教室前面墙上的c座上,然后把接线板拉到第一排课桌,如果不够长,有人会在接线板上再接一个接线板,有人则会把桌子往前搬搬,所以每间教室的第一排和最后一排靠近角落的座位都特别抢手,第一排课桌上总会摆着一个笔记本,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总是坐着一对正在亲热的男女。
  这些使用笔记本的学生中,很少有计算机系的,因为编程是他们每天都要干的事情,但很多学生不务正业,越是学计算机的,就越不用电脑(玩游戏除外),背着笔记本满楼道窜的,都出于同一目的———摆酷装,看哪个教室女生多就进哪屋,然后自我感觉特别洒脱地拉开笔记本包的拉锁,一只手拿出无论是自己买的还是借的笔记本,重重地放在课桌上。打开电脑后,顶多玩会儿windows自带的游戏,或者看个flash,也不乏有人看毛片儿。一次一个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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