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崖边坠落》温热的雨滴

  2.
  我想当时的我一定很难看,沉睡多年再次醒来,我甚至连开口说一句完整的话也都做不到。
  但渡舟却一点也不嫌弃,他的手掌拂过我的眉眼,我愣愣地大张着眼,睫毛刮蹭到覆盖在双眼之上的丝锦,让我难以接受地闭上眼。
  渡舟的手指像是蝴蝶般落在我的脸上,顺着鼻梁触碰到我的双唇,我动了动嘴唇,试图发出声音,可却只能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唤。
  「你……醒了?」他的声音如山涧流泉般洗涤着我的双耳,就在这一刻,世界上的声音朝我杂沓而至,大到近在耳边的紧张的喘息声,小到窗外的蝉鸣和鸟叫声,各色各样的声音涌入耳中。
  这些声音就像是黑暗的世界中突然出现的缤纷色彩,我能回忆起黄鹂艳丽的羽毛、躲在树上的蝉身上薄如轻纱的翼。
  我聆听着,想象着那些画面,有些重获新生般的喜悦,然而我的听觉太过敏锐,让我产生了些许不适感。我抽回被握着的那只手,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许是睡得太久,我有些茫然,我缘何会在此地?又为何双眼不能視物,口不能言,耳不能听?
  伴随着茫然而来的是愤怒,是对自己无能为力、无法改变的愤怒。
  渡舟像是感受到了我的愤怒,伸出双臂将我搂抱在怀中,手掌自后背环绕按在我的肩头,他的身体和我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
  这是一个极为亲昵的拥抱。
  它成功地让我再一次怔愣住了,甚至忘了那些对自己的怒意——它们在这个拥抱之下土崩瓦解,很快消失无踪。
  下雨了么?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打落在我的肩头,将我的衣袍浸湿了一片。
  什么时候雨是温热的了?这可真奇怪。
  这般想着,拥抱着我的渡舟像是一只受了伤的野兽般,身体颤抖地压抑着喉间的呜咽,我像是意识到什么般抬起手谨慎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这是我唯一一次感受到渡舟的情绪波动,自那之后,渡舟再也不曾在我面前失态。
  他告诉我他名叫渡舟,我在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尽管发不出声音,我亦然是极为欣喜的。
  这两个字似乎对我有着特别的含义,光是含在嘴里不说出口就能让我感到愉悦。
  亦如现在——
  「渡舟。」我开口唤着他的名字,脸上不自觉带着些笑意。
  「我在这里。」
  渡舟好听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伴随着一阵水波荡漾的声音和他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从这些声响之中我便知晓他方才的离去是为了什么。
  渡舟约莫会是一个很好的医者,他丝毫不嫌弃我身上的脏污,大到煎药问诊,小到擦身如厕,他都照单包揽。
  他似乎很喜欢给我擦身——喜欢烧一桶温热的水,将我的衣衫褪去,用软和的毛巾浸入水中,再一一将我袒露在外的身体擦拭干净。
  每当这时他总是很好说话,我也不知道缘何,但并不妨碍我在这时提出一个个任性的要求。
  他总是带着宠溺般的口吻一一满足我那些无理又任性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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