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带她走,我是不会放过你的。”贺兰修的声音猛然一凛,对上陵王与寐思。
“你走,我不会随你走的。”她挣脱开他钳制的手。
陵王站在那儿,看着她转身,一步步地朝案几倒下的灵位走去,那身影中透着几分决绝的冷然与疏离。
“你是要留在这里?还是准备找个时间自我了断?”
“这些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你还记得当初我允你进圣华以殿的那一刻,你承诺过我什么?只要一夜时间,你必定随我回去,你的承诺,没有做到。”
“我的承诺,早因那一场大火而消逝……”她背对着他,静静地凝着那灵位。
“好,就算是林汐筠已经与独孤珏烧死在那场大火中,那么凤訾汐呢?林汐筠走了,你必须将凤訾汐留下。”陵王的一句话让她有些诧异,有些可笑,“林汐筠不就是凤訾汐吗,林汐筠死了,凤訾汐又何曾会留下?”
“与独孤珏双双死在圣华殿的人是林汐筠,那个前世爱上自己哥哥的林汐筠,而凤訾汐并不爱独孤珏,她是我独孤羿的妻子,今ri我放弃登基到绝杀楼来,为的就是找回我迷路的妻子。”他一步步地朝她走去,眼中不再是淡漠的冷傲,而是坚定的情意。
“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如今我爱的人是凤訾汐还是林汐筠,那里我不懂你为何要这样问,因为林汐筠不就是凤訾汐吗?可后来圣华殿的那一场大火让我明白了,我现在爱的人是凤訾汐,林汐筠于我是就是过去,那一个永远的遗憾。”
“我爱的那个在王府中高傲与世无争的凤訾汐,我爱那个时而倔强时而天真的凤訾汐,我爱那个与白鹤追打笑得无忧无虑的凤訾汐,我爱那个聪明睿智看透世间权欲纷争的凤訾汐,我爱那个靠在我怀中默默流泪的凤訾汐……”
她依旧看着灵位,可是他的字字句句却清晰地传入了耳中,听进了心中,字字句句令她地动容。
是的,难道这些话不是她一直都想要听到的吗?在皇宫,在陵王府,在匈奴,她一直最不愿意做的就是替身,更不愿意被人当作替身……虽然林汐筠就是凤訾汐,可是今生她做的是凤訾汐呀!
陵王就立在她身后,与她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之遥,“所有人都知道凤訾汐就是林汐筠重生,唯独我不知,是我爱林汐筠不够深,还是我的眼中只有你凤訾汐呢?”
她听到这里,猛然转身,正对上他那双几分迷惘,几分殇然的眸子,“你……”她想要说话,可是这个字方吐出,喉头间已经是一片哽咽,还有那浓郁的酸涩。
她一直在寻找着一个答案,谁才没有真正当她是替身,而今,却是这个曾经伤她最深的男人一直没有当她是替身。只是那个转世后的凤訾汐,那个没有过去的凤訾汐。
“倾国倾城媚百生,六宫粉黛尽无名;马嵬山下魂飞去,至今明皇长恨情。”他低声的吟念出声,“你还记得这支签文吗?也许它真是一段诅咒,可是一切都过去了,不会再发生了。訾汐,随我回去好吗?”
“你今ri对凤訾汐说的一切,那么置林汐筠于何地?”她问。
“曾经我放弃了林汐筠,成全她与独孤珏,如今我依旧成全。可是凤訾汐,我不会再放下了!”他像是在对所有人宣告一般,“今ri,无论如何我都会带你走。”
话到了这个地步,贺兰修亦是冷笑出声,身上散发着冰冷的杀意,“独孤羿,你可知你现在所在之地是绝杀楼,任是你身后有千军万马,我只要一剑便能将你了结。”
“那便试试?”陵王的语气一凛,顿时七名身披铁甲,面无表情的人冲了进来,牢牢的将寐思与陵王紧紧包围住,“贺兰修你有七星,我便有七死士,再加上外面的千军万马,你觉得谁的胜算更大?”
“若是你真想就在这绝杀楼内争个胜负,我会奉陪到底。”
“我跟你回去。”寐思淡淡地声音突然响起,同时也制止了一场即将燃起的战争,“两个本该在战场上逐鹿天下的男子,若是只在绝杀楼内厮杀,任是谁都会有遗憾的吧。”
“你真的要随他走?”贺兰修猛然转头对上寐思空dong的眼睛,“还是你为了避免一场厮杀,被迫跟随他走?”
“你错了,我是心甘情愿随他走的,因为他那句,寻找迷路的妻子,是,我是该回家了。”她看也不看贺兰修,只是深深地看着陵王,“此生,能找到一个从未将我当做替身的男人,那才是我最终的归宿。”
“你最终的归宿不是皇宫,而是田园归隐!”贺兰修的厉喝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其实你到如今跟他走,只是为了保独孤羿,是不是,你怕他在绝杀楼会有个万一,你还是免不了俗,做不到看破红尘,终究还是被俗世间的纷繁琐事而缠绕着不得而出。”
她不说话,只是强自咽下喉头的酸涩,随后只听见贺兰修的声音再次传来,“既然是你最终的选择,我也没有资格再留你,你们走。”
“走吧。”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陵王牵起了她的手,看着贺兰修,“你会是个好对手,我们战场上见。”说罢,便带着那一身鲜红喜服的她一齐离开,空留下喜堂内那无尽的悲哀。
第十七章:绝路
坐在巴车内,听着铁蹄声声震撼着心灵,仿佛击碎了心中最后一丝柔软,陵王就坐在她面前,一路上他们之间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相对无言地坐着。随着马车的颠簸,她一直垂着的眼睑微微一颤,终于开口了,“如今只剩下你与贺兰修的战争了,放我走吧。”
“到如今,你还是要走?”
“诚如贺关修所言,皇宫并不是我的归宿。”
“那你说此生能找到一个从未将你当做替身的男人,才是你最终的归宿?”
“你知道的,当时的情况如此危险,我只能这样说。”
陵王看着正垂首低语的她,沉默良久,才缓缓道,“到如今,你还是在担心我的,又为何要走呢。”
“不是担心你,而是担心中原的江山。你如今的地位是赔尽了那么多人的xing命而得到的,若你就这样轻易的丢了,他们死都不会瞑目的。”
“訾汐。”他执起她的手,却被她避开,手中温暖突然一空,他有些怅然若失,看着她的皮子中闪耀着点点光辉,最后变成一抹落寞,“半年。”
不明白这“半年”二字到底是何意,这才仰起头,对上他的瞳子。
“我只要你的半年时间,到时候是走是留,我绝对不会阻拦。”他顿了顿,又加上一句,“我独孤羿说过的话,向来算话。”
她看着他肯定的眼神,沉默着,侧首揭开马车的锦帘一角,遥望那越走越近的皇宫,红墙高瓦,似乎又要进入那个深宫了。
只是,半年,他为何要的不是两个月、三个月,却只是半年。
独孤羿看着她沉默不的脸se,也没再说话,听着马蹄声声,飞快地卝近了那座皇城,风中飘散着几分沉重地压抑。
突然间胸口一阵绞痛,心跳的猛烈,喉头间涌现了一抹血腥之感。
可是她却硬生生地将血全部咽了回去,半年,希望她真的能撑的过半年。
只要没有用内力,她应该勉强能够撑下走吧。
一个将死之人,已经不再有什么东西需要去执着了,死亡,自由,爱情?
于她再无gan系……
若这是一条绝路,那就让她在这最后半年安危度过吧,兴许这只是凤訾汐最后一点点的追求了。
绝杀楼再次趋于平静,重新掌控在贺兰修的手中,可看着这么多年来复仇所达到的目的,心中竟然没有开心,也没有满足。
匈奴,金城,绝杀楼皆掌握在他的手时,这份强大的势力足与中原抗衡,可是心头却隐隐有一种失落,还有几分担忧。
“主上,您不该放他们走的,而且她的身上亦中了毒。”冰舞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可以撑一段时间的,她不懂武功,不会使用内力,所以……”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颤动了一下,“明知道宫蔚风中了毒,在却难逃,却还是要给他补上一刀,不过是为了避免他落入我的手中,对其加以折磨凌辱。说她无情,却又有情。说她有情,却又如此无情。”他轻笑一声,眼中闪烁着几分锐利。
“主上觉得,她如今随陵王回宫,是否存在着什么目的呢?”
“目的?还是再护着独孤羿罢了,她本就有死之心,可独孤羿却硬要带她回宫,最终挑起的不过是我与他的厮杀……若是她随独孤羿离开,便能放下那自我了断之心,那也罢,也罢。”
“主上您似乎变了许多,前世你从来不会为他人着想的,而今生你却能看透许多,是死过一次后都能看透世间红尘吗?”
贺兰修笑了笑,沉稳的目光投向那蔚蓝的天空,“也许罢,有时候你会发现自己一直执着的东西到最后得到了,却不如想象中满足。好像遗漏了些什么,再也找不回来了。”
冰舞听到这时,有些动情地上前一步,握起他的手,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主上,今后,让冰舞陪在你身边好吗?陪你一齐打这江山,赢这天下。”
贺兰修出奇的竟然没有甩开她的手,任她轻轻地握着。
“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而你遗留了两世的心,是否也该有个归宿呢。还是你最终都不想有个归宿,想追寻那个你永远得不到的东西?”冰舞蹈家手又紧了几分。
他侧首,看着冰舞满眼凝泪,脑海中浮现的是前世冰舞陪在身侧的点点滴滴,当年他从来不觉得这分陪伴算个什么东西,而今再世为人,却懂得了……
也许正如冰舞所说,死过一次的人对这世间的尘世皆能看透,这世间还有什么东西比死更可怕吗?他想不到。
冰舞看着沉默的他,心中有种恐惧,似乎他就要离开了一般,那么虚无,就算是面对这半壁江山竟然也再无那份昭昭野心,有的只是疲倦。她倚入他的怀抱之中,环着他的腰际,“主上……”
贺兰修不说话,任她抱着,自己的目光却再次投向那蔚蓝的天际,也不知在想些何事。
那遥远之外,青魅的嘴角含着苦涩的笑意而凝望主上的冰舞,黯然垂眸。
冰舞,你不知飞蛾扑火正如现在的你吗?
冰舞,为何你总是执著于这份你得不到的东西,却始终看不到我?
这天下,终究还是个未知数呀。
殊不知,中原,匈奴,金城,绝杀楼,不过是一段绝路,世间尘世权谋不过是泡沫虚幻,一场空。
第十八章:绿光漫舞
就在她进宫的第二ri,陵王……独孤羿登基为帝了,可是她仍旧感觉不到登基的喜庆,她被安置在西宫的兰香楼,里边很安静,很安静,就连宫婢都只有一个,其实她是明白的,独孤羿此次是mi密带她入宫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乱臣之后,她早该死的。
只不过,所有人都认为,她已经烧死在圣华殿了,与独孤珏一起。
听说,圣华殿自从那场大火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去打理过,那儿成了一座废墟,独独留下的只有那凤台,还有那耀的人眼睛都睁不开的金阙,而独孤羿似乎也没有打算要重修圣华殿。
自此,那儿便再无人迹,凤台金阙也就此荒废在那儿。
在兰香楼内,她一待半个月便过去了,独孤羿却始终未踏入此处一步,想必是刚刚登基繁琐之事多了吧,不来此处她到也乐得清静。更希望这半年能快些过去,半年,对她来说是多么遥远的一个词语,似乎她已经没有命活到半年之后。
近来,她似乎愈发贪睡了,常常睡到ri上三竿才起来,对着镜子一照, 恍然发觉自己的脸se惨白如纸,毫无血se。而她也不爱走路了,只想坐着,就这样一直坐下去,直到天黑,便又可以去睡了。
是毒在攻心吗,所以她再也没有气力乱走乱跳,成ri提不起一点j神。
兰香楼内唯一的宫婢叫红红,她的xing格很恬燥,常常可以在她耳边讲上一时辰都不嫌累,可听在她耳中却像是催眠曲一般,不由地便会渐渐地打瞌睡。但是有了红红,她对宫中发生了什么事倒是大致地清楚了许多,却也忽略了许多。
夜里,用过晚膳她便早早地上床睡了去,几乎就是片刻的光景她便已经沉沉地睡了去,夜幕渐渐低垂。
更漏声声,在那静谧无声的黑夜中似乎一阵风过,吹得帷帐翻飞,同时也惊醒了她。可是闯入眼中的却是满屋子那漫天飞舞的萤火虫,一点点,一簇簇,如黑夜中碧绿的光影,美的点亮了这孤寂的黑夜。
她的思绪顿了顿,眨了眨眼,看着漫天翩飞的荧光,恍如在梦中。用力撑起身子,探手想要接住一只萤火虫,它却飞快地溜走,盘旋而上。
她情不自禁地下榻,赤着足走至屋子的最中央,顿时绿光四散,不一会儿又盘旋在她的身子周围。
这是梦吗,若不是梦,在这秋ri中又怎会出现萤火虫?
她的目光满是疑惑,最后终于在隐隐的绿光深处看见了一双眸子,在绿光中忽明忽暗,她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秋天找到萤火虫,便会愿望成真。”独孤羿站在那绿光萦绕之下,遥遥地看着她,轻声说道。
她个出手,感受着被绿光包围的舒心,心中蓦然闪过一末怅然。
“你有什么愿望?”他问。
“我,来生可以找到他。”她的声音低弱,气若游丝,仿佛没有一分气力。
“萤火虫一定会帮你把这个愿望带到的。”他的眸子中闪过几抹温柔地笑意,这并不像她所认识的独孤羿,她所认识到陵王永远都是只会将情绪隐藏在内心最深处,永远让人捉摸不到。
“给了你半个月的时间,许多悲伤应该淡了一些吧……”他渐步上前,轻轻地来到她身边,顿时大部分地区绿光萦绕着他们二人,将他们之间的光芒点亮,虚幻缥缈如梦境,风中四下萦绕着无数的绿光将他们紧紧包裹着,像是点亮了他们全身,耀hua了人眼。
她轻轻地低下头,避开他的眼睛,“如今你刚刚登基,应该多放些心思在朝政的吧,我还想多安静安静。”
“我会让你永远都这样安静的,你会在兰香楼,永远不会被人打扰。”
“不要忘记你我的约定,只是半年而已。”
独孤羿笑了笑,也不接下她的这句话,只是伸出手接住几只萤火虫,几只的萤火虫顿时萦绕在他的手上,绿光点点,“你喜欢吗?”
“谢谢。”
“非要如此生疏吗,我们是夫妻。”
“在陵王府,你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子,亲手让我在休书上画押,如今却说我们是夫妻,如今的你究竟存着什么心思?”
“我以为,那些事你能谅解的。”
“算了,往事我不想要提,我很累,想睡了。”她感觉到那浓郁的疲惫,有气无力地说道。
“最近听红红说你很容易疲劳,身子不舒服?”他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的模样。
“我没事,休息一下j神就会好,最近贪睡了些。”她一步步地朝寝榻走去,击碎了盘旋在身上的绿光,当她坐上榻后,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一般,“谢谢你找来秋天的萤火虫让我许愿,我有这一个愿望便已足够。”
“过去的你还是放不下吗?”
“我真的很轻了。”
最终,那静谧无声地屋子中陷入一片沉静,唯独剩下那空中漫天飞舞的绿光,丝丝缕缕,缭绕地纷纷扰扰,四周都拥簇着无尽的哀伤。
那一缕轻轻地叹息,像是击碎了此刻的沉寂,屋门被拉开 ,最后又关上。
她躺在衾枕之上,缓缓闭上了眼,一抹晶莹的泪珠沿着眼角滚落,空白的脑海中顿时闪现了无数的画面,最终幻灭。
第十九章:悲欢
皇宫内夜晚的月se格外凄凉,看在人眼中凄迷里散发着几分冰凉,自从那夜独孤羿离开之后,他又有好一段时ri没有来了,隐隐约约觉着这个宫廷中似乎弥漫着一股血腥之感,她很明白,一个帝王的登基便意味着朝廷中将要弥漫起腥风血雨。
一朝天子一朝臣,独孤珏的势力已经成为过去式,然后面临的只有杀戮,独孤羿虽然不是血腥残暴之人,可手段之雷厉风行却会造成朝廷中的动乱。
这几ri从红红口中断断续续地也听见一些风声,六部尚书有一半皆被免职,贪污、结党营私、扰乱朝纲等罪名,条条都是重罪,在场子官员们没有一人敢对这个处决有异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独孤羿将前朝的党羽除去,扶植自己的势力。
“当今皇上真是厉害,整治的满朝再无人敢出来说一句话,想必这天下在皇上的统治之下愈发繁荣昌盛的吧,红红敢保证,皇上绝对会是一个明君……”红红说起独孤羿时,眼中满是钦佩与向往。
“难道独孤珏就不是一个明君吗?”她冷不丁的脱口而出的话让红红怔了一下,这才答道,“他只不过是空有野心无谋略的残暴之主罢了,更何况,他还是一个野种……”
“啪”!
那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了这个黑夜,红红捂着脸,看着眼前那个冰冷如霜的她,一时竟哑然无语。
“即使他如今已崩,我也不容许人如此侮辱他。”她一字一句,冰冷入骨。
“天下人都是这样说的,你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吗?”红红不甘地辩驳着。
她的脸se僵住了,原来,天下人都是这样传的吗?独孤珏,那你当初所有的隐忍与付出,都这样付这东流,甚至留下了一世骂名吗?
“看来姑娘很关心独孤珏的事。”红红将手由脸上取下,白皙的右颊上有一个鲜红的五指印。“皇上如今将你一个藏在兰香楼,独留红红一个伺候,可见你身份的不一般,更能发觉皇上对你的不同。”
她不再说话,收回那冰冷的目光,重新坐回石凳上,沐浴着夜里的清风,还有那溶溶地月光。
“不置可否,如今的皇上确实比独孤珏做的出se,从他整治的手段,还有满朝文武对他的折服便可见。宣王已队,如今只剩下最后一个安王了……”
你错了,不是独孤羿比独孤珏做的出se,而是独孤珏没有时间罢了。她在心中默默地说,突然像是听到了什么一般,惊诧地看着红红,“你说安王?”
“安王已被革权,押入死牢,不ri将斩首示众。”
“为什么?安王不是皇上他的至胶吗?为何要如此待他?”
“看来你知道的真的不少,想必你也知道安王与皇上早就渐渐背道而驰了吗?红红掌听宫人说起他们之间的矛盾,似乎从皇上还为陵王这时,曾有一名小妾名凤訾汐,据说她在进宫之前曾与安王有婚约,却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了陵王的小妾室。后来,这凤訾汐却不知因何事惹怒了陵王,他不顾凤訾汐有孕在身,硬是卝她喝下堕胎药……自此安王对陵王心存芥蒂,从而与之截越走越远,几乎成了陌路之人。”
红红的话就像一剂毒药,听到她心中不由地一阵一阵地疼痛,她以为那段往事她早就埋在了内心最深处,可当听见旁人那般云淡风轻地说起时,她还是会颤动。
原来,依旧是那么痛。
“那此次安王犯了何罪,惹怒了皇上?”她问。
“安王与皇上的嫌隙似乎是皇上登基那一刻开始的,登基大典那一ri,安王没有到场,就连一句解释也没有。后常常缺席早朝,一上早朝却又处处针对皇上,字字带血,几次引得皇上勃然大怒。就在数ri前,有人举报安王私下结党,欲反皇上登基无名,罪证昭昭,安王也当朝供认不讳。这罪,当诸!”
她猛然弹起,头上一阵晕眩,险些没有站稳,红红欲上前扶她,却被她军开,“我要见皇上。”
“姑娘你的脸se似乎不太好,还是先进去休息吧……”
“现在就去告诉他,我一定要见现在见他。”她的表情极为坚定,红红也不敢怠慢,立刻转身奔出兰香楼。
她似乎等了很久很久,遥遥地望着那条路,空荡荡地始终没有一个人出现,就连红红都没有再归来,唯有她一人傻傻地站在原地痴痴地凝望着那条路。
她想,也许独孤羿知道她要见他的目的,所以不肯来见她,不愿意听到她为端木矍求情的声音。
直到午时三刻,她终于撑不住那疲惫地身躯,带着无尽地沉重一步步地转身走进屋中,才推开门,便觉一阵风过,卷起她的衣袂飞舞。一个悄无声息的影子与自己的影子重叠而上。
她停留在门扉上的手一僵,随后转身,对上独孤羿的目光,在月光的照映之下显得熠熠生光,充斥着无限的光芒。
“听红红说,你要见我。”独孤羿的声音依旧平淡如水,“有何事?”
“想必红红都详细对你说了吧。”
独孤羿的脸se黯了黯,“果真是要为端木矍求情来的?”
“可你明知我是为了他求情,还是来了,不是吗?”她的目光中闪烁着几分苦涩的笑意。
“只是许久不见你,想来这儿看看你最近过得可好,你的脸se比上一次似乎又憔悴了许多。”他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端木矍一直都是你的朋友,从很多年前开始,他就是你唯一的朋友。”她与他似乎在说着一个毫不相gan的问题。
“今夜我只想看看你,不要和我说那些朝政之事。”
“你觉得,你与端木矍之间所存在的事,只是朝政的关系吗?”
独孤羿的声音彻底消逝不见了,最后只剩下耳边传来那萧瑟地清风,徐徐吹来,一片沉寂。
“如今你身为皇上,也请求你念他是兄弟,放过他。”
“那他背地里谋划反我之时可有当我是兄弟?若真当我是兄弟,就不会如此不给我面子!”
“你觉得他没有当你是兄弟吗?若不当你是兄弟,就不会为了你的大业针凤訾汐选送进宫。也许是他有私心,想要摆脱凤訾汐,但是他确实为了你将他的未婚妻送入宫中。为了你的大业,亲手设计将凤訾汐推上龙床,你可有想过他当时做这些的感受?你的眼中只有你的仇恨,你的大业,却忽略了许多许多……就像你曾为了自己的忠义而忽略了林汐筠为你所付出的一切。”
说这到里,她的泪水凝满了整个眼眶,却是强忍着。
双膝一弯,跪倒在他面前,独孤羿立刻一退了几步,冷眼瞪着跪在他面前的人。
“端木矍纵使有千百般不足,也不过是因凤訾汐而起,若你要处置,请先处置我吧。”她仰头,对着他的眼睛,表情闪烁着决绝。
“你就如此舍不得他?”他近乎于咬牙切齿地问,却没有得到她的回音,猛然拂袖转身,大步朝廊外走去。
“独孤羿——!凤訾汐只会求你这最后一次了,不是卝你,是求你。”她的声音很虚,很颤,“就当你是补偿曾经亲手杀死的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他的手,猛然握拳,转身正要说话,却发觉那个跪在廊前的女子,嘴角已渗出血迹,一滴一滴地沿着嘴角角直滚在那洁白的衣衫之上,仿佛怎么都止不住一般。
他愣了一下,立刻大步上前,将那即将倒地的她拥入怀中,“訾汐,你怎么了!”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有些颤抖,“你欠了凤訾汐很多很多,所以你必须还,我求你不要杀端木矍,因为我不想你再后悔。就像当初在午门的我,到至今依旧在悔恨中成长……我一生错了太多,不想再有人因我而死,只求,只救在有生这看,尽我绵薄之力保诠一些人……也为自己赎罪……”
他搂着她,看着怀中仿佛即将要离去的人,心中划过一阵阵锥心的疼,好像……她真的就要在下一刻离他而去一般,前所未有的恐慌填满了整个心间。
“答应我好吗?这样我就有借口不再去恨你,不再恨任何人,带着一颗纯净地心远离这个地方……来生,做个无忧无虑的人,不再投身帝王之家……”
“我答应,我不杀他,不杀他……”他说到此处,喉头间似乎有几分哽咽,猛地将浑身是血的她横抱起,厉声冲外头吼道,“传御医!”
她得到了他的话,心中似乎真的放下了,轻了许多许多。
倚靠在他怀中,看着他那焦急的面容,那苍白的脸上隐隐扯出一抹弯弯的孤度。
原来林汐筠一直想要得到的,却被凤訾汐得到了……
她该开心,还是悲伤?
第二十章:得失
金城
那个遍地繁华的地方,贺兰修负手立在楼上,俯视着党内的冰雁翩翩起舞,一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让人捉摸不透。
他一直摆在身后的手上紧紧捏着一封信,信上的字不多不少,正好一句话:解药拿来,条件随你提。
三ri前已经有一封信传到他手中,上面写着“解药拿来”而这一次,他多加了一句“条件随你提”
从这封信上,他明显能感觉到独孤羿的愤怒,以及求解药的心切,看来寐思在他的心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既然能看出她的价值,为何还在犹豫,一颗解药便能换得随便提的条件,很值得不是吗?只要他能与独孤羿耗下去,便能将他的冷静土崩瓦解。他相信,这封信上的字数也会越来越多,可是他gen本没有那份忍耐限度,如今的他并非只是重了一般的毒,而是随时可能丧命的毒……
他有时间继续陪独孤羿赌下去吗?用她的生命?
冰舞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手中紧紧捏着的信,似乎也看出了他的犹豫,她的心头似乎也紧了紧,上前一步来到他的身边,“主上,您不能心软,如今的时势来看,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独孤羿他已经在信上让你随便提出条件了,您只需要再等几ri,还会有更好的……”
“冰舞,你不知有些事若是做的太过,只会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贺兰修冰冷的目光,转身对上她的目光,声音微微闪过愠怒。
“其实这只是个开始,您可以再等等……除非是主上你在心软,你在舍不得。”
贺兰修看着她,似乎也在思量着她这句话,久久都没有说话。
而冰舞却是惨然一笑,“主上,得失,取舍,不过在你一念之间。冰舞不想再多费唇舌去劝你,主上您自己好好想一想吧。”说完,她黯然回首,离开了此处。
而贺兰修则是依旧凝望着堂内,心中闪烁着无限地怅然,深沉的目光凝望着某一处,静静出神。
在那略显凄凉的屋内,御医有些颤抖地跪在地上,感受着皇上的怒火汹涌,已经整整四ri了,身为御医的他已经不眼不休地守候在床榻上的女子身边,四ri来她仍旧在昏迷不醒着。而皇上,早已怒火,严令他一定要将她治好,否则罪不容恕。
可是他却迟迟查不出她所中之毒,似乎无se无味,只明白这里面蕴含着重是一种致使的毒药,他翻遍了所有医书,愣是找不到任何方子可治她的病。
此时,屋内弥漫着无限的冰寒之气,皇上y冷地立在榻边,深深地凝视着那个面se苍白的面容,恍惚间,似乎瞧见她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有即将要醒来的迹象。
他的心念一动,可随即却黯淡而下,“陈太医,你可以退下了。”
他一听皇上这话,内心顿时松一口气,起身,正要离去,又闻皇上的声音淡淡地却含着极度地危险气息而传来,“这几ri兰香楼内所发生的事,朕不想有第四个人知道。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微臣明白。”他立刻应声,后得到皇上的示意,便逃似的离开了此处。
也就在此时,床上的人儿终于还是渐渐地转醒,目光环顾着四周,记忆像是一下子便涌入了脑海中,猛然由床榻之上弹坐了起来,便感觉到胸口一阵疼痛。那份疼痛似乎疼入骨髓,让她的思想清醒了许多,蓦然转眸,却瞧见独孤羿的背影,一步一步地朝桌案旁走去,而红红则是站在桌案旁看着一步一步走来的身影,突然有一种感觉,皇上似乎一瞬间老了许多。
独取羿一步步地来到桌案旁,执起笔,红红立刻上前研磨,沉默着看着目光有些犹疑的皇上,难道他在做什么决定?
他看着桌案上那白皙的纸张,也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沾了墨,然后在纸上疾笔写下了什么,而红红研磨的手也渐渐变慢,最后停滞不动。只是呆呆地望着皇上在纸上写下的字。
寐思也缓缓从床榻之上爬了起来身,虚浮着脚步,一步一步地朝桌案走去,直到立在桌案旁那一刻,独孤羿已经写完,将毛笔搁置而下。
她就与他隔着一张桌案,面对面地站着,她垂首,凝望着那张纸上的字,即使是倒着摆,仍旧一眼便能看出他写的是什么。
——给我解药,条件随你提。
“端木矍死罪已免,活罪却难逃,革去王爷之位,终身幽禁王府,永不复出。”独孤羿看也没有看面前的她,只是一边说着一边将信折起,随后取出信封将其装入内。
她看着他的举动,心中也不知闪过了什么,只觉得酸酸的。只是探出手,将独孤羿手中那已经装好的信夺下,然后扯出一个笑,“条件随你提,你可懂,这意味着什么?”
“谅他贺兰修也不敢提出什么极为过分析要求。”他瞅着她那血se尽褪的脸se,仿佛下一刻便会被风折断,就此殒去一般。
“若是要城池,要财物,要粮,要兵……你又当如何,难道你真的要给他?”她的手紧紧捏着那封信问。
“中原的势力并不会因这一引起因素而被打倒的。”他硬是将信从她的手中抽出。
看着那被他夺回去的信,她一字一句地问,“若是我告诉你,就连贺兰修都没有解药呢?”
独孤羿一愣,看着她。
“所谓的解药,是解那些有心存活于世的人。于那些无心活下去的人来说,只是毒药。不要把信胶出去了吧,皇上,让我安心度过这最后的ri子好吗?”她的声音有几分恳求。
最后的ri子?
独孤羿在心中重复着她说的话,心中的酸楚渐渐流露于心,看着她平静的表情,心中的话却还是咽了回去。
深深地凝视着她,点点头,“好,那朕今生就放你,放你追随独孤珏而动去。”
“但是——”他的声音蓦然响起,“我希望你能将你剩下的ri子,胶给我来安排。”
听到这里,她的表情僵了僵,却还是颔首点头,应允。
……
而那个才踏出兰香楼,没走几步的陈御医却被人猛地拦下,在黑夜中,那个身穿银se盔甲的男子面sey冷地望着他,冷道,“陈御医这是去哪呢?”
“你,你是何人!”陈御医的脸上闪过几分惊诧,还有微微地恐惧。
那人冷冷一笑,“陈御医莫担心,不过是元妃想请你去坐坐罢了。”
“元妃?!”
第二十一章:取舍
秋末,有些寒气卝人,她愈发嗜睡了。
昨ri醒来,红红告诉她,她已经一动不动地整整睡了一天两夜了,她以为出什么事了,可是却能感受她身体起伏那微弱的呼吸。她试过叫唤她醒来,可是她却没有任何动静,也就不敢打扰,只是一直守在床边等待着她慢慢转醒。
披着一件风衣,漫步在兰香楼的幽静小道,望着树木那萧索的红,万物逐渐凋零的凄楚模样,心中不由地又压抑了几分。
她想,也许过不了多久,她便会一直睡下去吧。
独孤羿就伴在她身边,陪着她用那无限缓慢的步伐走着,这几ri他常常抽空来到兰香楼陪伴她,他们之间的话很少,几乎不曾说过什么,有时静静地相对沉默,有时静静地行走感受天地间的风清。
红红不知何时手中持着一只风筝,堆着满脸甜美的微笑奔至他们面前,“皇上,今ri秋高气爽,您与姑娘不如去放风筝吧。”
独孤羿接过她手中的风筝,风筝引着我,在秋风的吹打这下欲翩翩飞舞,“你闷了这些ri子,也该放松放松了,不要总是嗜睡了。”
看着他手中的那个风筝,是一对鸳鸯,耳鬃厮磨地胶缠在一起,暧昧不明,她点点头,“嗯。”
后来,他们来到兰香楼后院的一块空旷之地,迎着秋末那暖暖地骄y,迎着风放起了风筝,寐思立在原地,遥遥凝望着独孤羿他扯着风筝的线在旷野之奔跑着。他的发丝随着风而摆动着,几缕挡在眼前,却没有拂开,那双深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风筝的走向。
待风筝稳定下来,他才奔至她的身边,将那风筝递至她的面前,“你也来吧。”
她低头,似乎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接过了,随后在原地轻轻扯着线,红红却是上前推拒着她,“姑娘跑起来呀,这样风筝才能飞的越高越远。”
听到这里,她的心念一动,也不顾身子的虚弱,放开步伐便奔跑了起来。
在那满满阔野之上,她的发丝舞动,裙裾飞扬,放线的手也越来越快,笑容似乎还夹杂着几分向往。
她想,若自己能变成风筝,便也能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不知奔跑了多久,她终于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将风筝递还给独孤羿,双腿再也承受不住那份虚软,朝那草地上会了下去。
独孤羿将风筝胶给红红,目光却是俯视着坐在地上的她问,“开心吗?”
“嗯,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我想要自己能够变成一个风筝,那么就能飞的更高更远。”她的声音虽然虚弱,可语气中却充斥着无限的笑意与轻松,似乎真的非常开心。
他也于她身边坐下,与之并肩仰望着天空的风筝,对着红红道,“不要停,让它飞的越高越好。”
萧瑟地秋风拂过,那缓缓地风吹打在他们二人身上,有一种平静而安宁的感觉。
两个似乎都在瞬间沉默了,良久,独孤羿感觉到肩膀上传来一个重量,不由地侧首凝望。她不知何时已经睡着,双眼紧紧闭上,微弱的呼吸仿佛随时可断。他的手由她身后环在她的肩膀上,似乎在喃喃自语般轻声道,“我会让你飞走的,訾汐。”
红红一边放着风筝,时不是地还调转头望着皇上的表情,那么孤寂,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皇上。
“那边有消息吗?”独孤羿问。
“暂时还没有。奴婢觉得皇上您还是太过冒险,任贺兰修随便提条件,万一他……”红红还是格外担忧,几ri前皇上虽然表面上答应姑娘也不将信给贺兰修,可最终还是瞒着她mi密将信送至了金城。
她一直了都不敢相信,皇上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做这么多,她很好奇这个女子到底是谁,身份就像一团谜,被皇上隔绝在宫中,似乎极为保护她。
“你懂何为取舍吗?”独孤羿出奇地问道。
“那皇上如今是取,还是舍?”
取,舍。
也许他自己也是不懂的,就像当初他gen本不懂得,为何要那么愤怒的卝她喝下堕胎药,更理不清自己对她到底存着什么样的感情。
前世错过了林汐筠一次,今天又错过了凤訾汐一次,他似乎一直都在错过着。是因为自己一直的退让和懦弱吗?
也许今生,真的该放手了,不能再次铸成悲剧。
……
搂着早已经沉沉睡去的她回到屋中,如今她一眼过去,似乎任何人都唤不醒她,他很怕,有昭一ri再也唤不醒她……
“皇上!”红红突然激动奔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封信与一个青瓷应战瓶。“金城来消息了。”
独孤羿立刻接过她递来的那封信,拆开一看,里面竟然空无一字,他愣了许久这才将目光投放至红红手中的青瓷小瓶上。
“这应该就是解药。”红红道
顿时,独孤羿恍然地笑了,可眼中却全无一丝笑意,“原来一直在取舍的人不止我一个,他也在取舍。”
红红听了这话,似懂非懂。
他将青瓷小瓶中的药倒出一颗,然后便喂入她的口中,“待她醒来,放她出宫。”
红红一愣,站在原地看着皇上那越走越远的身影最终消逝在眼眶之内,喃喃自语道,“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取舍吗……”
第二十二章(二十三章):不是结局的结局
伴随着那一声声地轻咳,床上的人儿渐渐转醒,迷离的眼瞳像是有一层白白的雾笼罩着,让她看不清此时此刻身处何地,只是闪烁着浓郁的不解,凝望着头顶那漫天的白,深深地将她笼罩其中。一瞬间,她仿若生存在梦境之中,如梦如幻,似真似假。
她是不是已经离开那个人世了,如若不然,为何她会觉得身子如此轻飘,仿佛如隔云端一般,全身轻飘飘的。就连胸口那份时不时的锥心之感都不见了,唯独剩下的是胸口间那清凉的舒爽之感。
可是为什么不是在黄泉路上,这次她一定不会躲避鬼差,一定不会加首望乡台,只会静静地喝下那碗孟婆汤,安心的投胎。可这又是什么地方,天堂吗?耳边像是有细微的声音传来,她侧耳倾听,隐隐约约听见一些声音,渐渐地她听出来了,是红红的声音。
那朦胧的眼睛也清明一片,闯入眼眶的头顶那漫天的帷帐,一时间hua了她的眼。
原来……她还活着。
“姑娘,你醒了。”红红的声音很是平静,丝毫不见起伏。
她的眸子转投在红红的身上,“我这一回,又睡了多久?”
“姑娘放心,今后你再也不会沉睡下去了。”红红的话很轻,还透着几分怅然。
她不解地看着红红,还是混沌不堪的脑海中没有任何思考的情绪,只是瞅着她。而红红呆呆地站立着,看着床上的她,心中闪过讽刺。
“不论你的几份为何,但我看的出皇上对你的不一般,有些话我这个做奴婢的没有资格说,可是我忍不住看着皇上为了你付出了那样多,却被你如此无视。你在一心求死,你gen本没有活下去的欲望,可是皇上却在费尽心机想要唤醒你活下去的欲望。”
“你可还记得那夜里屋中那漫天的萤火虫?那一只只全部都是他亲手捉来的,皇上生xing冷漠,什么都不喜于形,为你做的也从来不说出来。那漫天飞舞的萤火虫得不到你的感动,那么他为了能让你活下去,让贺兰修随便提条件之事难道还不能令你感动吗?”
寐思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迷离的目光看着红红,“不是说好了,这封信不送出去的吗?”
“若是没有送出去的话,如今你还有命活着同我说话吗?”她冷笑,笑中有太多令人看不清楚的情绪。
“他将信送出去了?那我现在是已经服下了解药吗?那贺兰修的条件又是什么?”她立刻问。
“贺兰修是命人送来了解药,可是却没有提任何条件。皇上看到那空无一字的信,只说了一句:原来一直在取舍的不止我一人,他也在取舍。”红红转身,朝那半掩着的窗边走去,双手一推,将那窗狠狠地推开,顿时凉风吹了她满身,一阵萧索的意味笼罩在全身。
“皇上这句话也让我懂得,贺兰修亦对你是难以取舍,所以才有了那空无一字的信,其实依如今的形势来看,皇上也未尝不可对你施以反利用的手段,以你的xing命来牵制贺兰修。他们二人比的不过是谁更狠,可是二人都没有利用你……是他们不够狠吗?反之,他们心狠的手段天下人早有耳闻,但是他们却不愿意利用女人,可能是不屑的吧。他们骄傲,他们想要在战场上赢天下,他们是真英雄。而你,却始终不愿清醒,面对这世间的残酷,你还想要逃避什么呢?”红红的字字句句就像是一针见血般,直击她的心头。
寐思垂首,凝望自己的指尖,只觉得胸口酸酸的,有几分苦涩的意味萦绕于心间。
那几分颤动的心悸袅袅升起,最后化作一缕青烟飘散,“如今的我早已经不知自己是谁,我只想解脱,远离这尘世间的纷扰。死,是我最好的结局。”
“皇上吩咐了,待你醒来,便放你离开。”红红笑了,嘴角暗几分浓郁的自嘲。
“他真的要放我离开?”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明显掩藏着几分不信任。
“不要怀疑,皇上一言九鼎,说要放你走便会放你走。钱财,马车早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不ri你就可以离开。”
可在这时,寐思却沉默了,离开这深宫皇权的纷争不是她一直以来的夙愿吗?她也为了这所谓的自由,一直在执着,可如今为何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呢?
心,真的已经死了吗?
否则又为何会不开心,还是她的求死这心依旧不曾变过?
“虽然不知你离开了是否会选择继续活下,但是红红想对你说的只有一句,学会珍惜。”
“珍惜?”她喃喃自语,似乎在想着那珍惜二字的真正含义。
“不止是珍惜你的生命,还有一直陪在你身边爱着你的人。”红红猛然回首,上前几步,便轰然跪在她的面前,“虽然皇上放你走了,可是红红看的出来,皇上舍不得,他是真的非常爱你。我求你不要离开皇上,因为只有你,才能让皇上有冷漠以外的情绪。”
寐思看着她那动情的模样,呆滞地坐在床上,脑海中空白一片。
“红红是一介奴婢,本无权gan涉你们的事,但……”她和话突然哽咽在喉头间,泪水滚落,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语。
“但你爱他,对吗?”她替红红接下了话,嘴角那苦涩的笑意渐渐浮上了嘴角,“可是你不,我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否则,皇上又怎么会将我藏在这兰香楼,不为外人道呢?”
红红的双手撑在地上,含着泪水看着她,恍然明白了许多。
“皇上今后,也就劳烦你照顾他了。”她缓缓从床上起来,上前将跪地的红红扶起,“他虽然生xing淡漠,可却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他曾经肯为了自己的哥哥,而死守着一个诺言,放弃了他的爱情。他更可以为一份责任与愧疚,做出了极有可能会悔恨终身之事。”她云淡风轻的谈起独孤羿,却是那么的轻松自如,仿佛在说一件与她无关之事。
“他常常会为了朝政之事熬到深夜依旧不愿去睡,累了便会闭目养神片刻,不出一柱香的时辰又会惊醒,继续处理未完的事。可是你若是能为他送上一碗莲子羹,他喝完便能入睡。”
“在他烦闷的时候,他会失踪,让任何人都找不到他。那时不用急,去一趟灵山,便能找到他,因为那里的葬汐筠郡主之地,虽然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他喜欢喝dong庭碧螺春,浓郁甘醇,鲜爽生津,可消除疲劳。他不喜欢吃甜食,偏爱辣食。他沉思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若惊了他的思绪很有可能会挨板子的。”
“他喜欢白鹤,因为白鹤如他的xing子一般,绝世独立,仿若天外谪仙……”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渐渐消逝,脑海中浮现的是当年在陵王府内,她举着扫帚追打白鹤的场景,顿时脸上失笑。
“你,怎会知晓这么多……”红红问。
她怎么知晓这么多……
她也想问自己一句,时隔多年,依稀记得如此清楚呢?
“因为……”她的声音顿了顿,“因为我曾经爱过他。”
话音一落,门扉猛地被人推开,秋末的寒风卷起屋内帷幔飘舞,二人齐目朝门外望去,独孤羿不知何时竟已站在门外,那死寂的面容,满是风霜。
那一刻,三人相对,静谧无声。
红红猛然出声,“参见皇上。”
“你退下。”独孤羿的声音不冷不热,却暗藏几分y凉之感。
待红红退下之后,他们二人仍旧伫立在原地,就那样静静地相互对望着许久,无人说话,四周再次陷入一片静谧,可空气中却没有渗入那份压抑之感。
“没想到,时隔多年,你依稀记得如此清楚。”独孤羿的声音暗哑地响起。
“你说是因为曾经爱过我,是否今生,真的无爱了?”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既然我都能放下,你独孤羿也一定能够做到的。”她笑着看他,此时此刻心中的恨,早已淡了,仿佛再也感受不到一分一毫的波动。“前世,在我跃下凤台的那一刻才明白自己真爱的人是独孤珏,今生,在独孤珏却将远离我的那一刻我才发现了自己的真心,来生,我不会再错过了。而你,今生已经屡次错过,请不要再伤害你身边那些爱人的人,让自己后悔。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了就再也难以挽回。”
“正因为我不想再错过,所以我才要留下你,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那你拿什么留下我?我的微分早就不能为人知,难道你要一辈子将我困在这兰香楼?”
独孤羿沉默了,望着她那坚定的目光,不语。
“红红说,你会放我离开的,那就请你……不要食言。”
独孤羿冷着脸,静静地瞅着她出神,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扯过,大步上前,将始终伫立在原地不动的她拥入怀中。而她也没有挣扎,任他抱着自己,感觉着最后的温暖。
“我不食言,我一定放你离开。只求你离开之后,不要轻生,请珍惜自己的xing命,找个平凡的男子,度过余生……”
找个平凡的男子,度过余生?
寐思在心中重复着这句话,如今的她早已地未来没有追求,她最爱的那个人已而逝,自己又怎会再去找其他的男子呢?
独孤羿紧紧拥着她,渐渐闭上了眼睛,顿时隐藏了眼中无数的悲伤,“我错过了你两世,来生,能不能为我停留几步,我定然不会再错过了。”
可是对于独孤羿的这句话,她却没有明确的回答,只是吟念着那首《十诫诗》: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
虽然她没有答她,可是这十句话已经明显给了刀子一个答案,“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
她挣脱他的怀抱,后退了几步,对上他那双清明的眸子,笑道,“我不想三生三世都被你一人伤害。”她的话是那样的决绝,不留任何余地。
就连来世的稍作停留她都不肯给吗?原来,这就是她的绝情呵。
听到这里,独孤羿的心也硬了下来,猛然睁开眼的那瞬间,眼中已再无那份软弱,有的只是一个王者的凛厉。
“好,你说的对,既然你都能放下,那我有什么放不下。”他那藏于袖中的手已紧紧握成拳,冰冷着面容对上她含着清雅的目光,“朕放你走。”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朕”,那一刻她明白,他们二人之间算是彻底的沦为陌生的路人,二人之间再也没有任何gan系。
直到他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开……
直到夕y西下夜幕低垂……
她仍旧平静地伫立在原地,任那轻烟袅袅笼罩全身,映的满室凄凉。
当红红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脸se有些难看,还有一些忧虑,正当寐思还在疑惑之时,赫然瞧见红红身后还出现了另外一个人。
那是一张绝美的脸,那白皙而美艳的脸上无不充斥着柔腻,任是谁看了都会动心的吧。
“姑娘,奴婢刚进来便见元妃朝兰香楼走来了……”红红的声音很低,她明显感觉到,即将有一场大事要发生,心中一颤一颤的。
“原来皇上也喜欢金屋藏娇呀。”元妃含着娇柔的笑意一步步地近,与寐思面对面的站着,“却不知,原来金屋藏的竟然是你贵妃娘娘……不,本宫该称你为凤訾汐还是林汐筠呢?”
这句话彻底震撼到红红,不可置信地看着寐思,从来没有想到过,她伺候了近一个月的女子,竟然就是那个下人传扬的沸沸扬扬的……独孤珏的贵妃!她不是早该在圣华殿那场大火中丧身了吗,为何还会活生生地站在此处……而且皇上还……
想到皇上,她突然好想一切都了然了,难怪皇上会将她藏在此处不准任何人接近,原来只是为了隐瞒她的身份,以保全她的xing命。
也算是明白了之前她为何要说:可是你不明白,我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否则,皇上又怎会将藏在这兰香楼,不为外人道呢?
原来,她注定了此生不能与皇上在一起。
“难道你还不知道,她就是独孤珏的贵妃?”元妃看着红红的表情,故作惊讶的问道。
“元妃,皇上早就有令,此处不允许任何人接近,您最好还是赶紧离开,否则皇上……”红红冷着脸道。
“皇上要降罪于我是吗?”元妃仰头大笑,笑得有些癫狂,“他敢降罪于我吗?难道他不怕将事情闹大了后,一直被他藏在此处的人身份曝光,他舍得看着自己爱的人陷入危险的境地吗?”
红红突然无话可说,只是惊诧地看着如此疯狂的元妃,自元妃被皇上收入后宫这段时间内,她一直都很安逸,很沉默。几乎从来没有闹起过任何风波,只是安心的做她的元妃,而如今她却突然来到兰香楼如此张狂,确实让她很是奇怪。
“怎么,贵妃娘娘你当初不是很厉害,手段很强吗?如今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了呢?你当初在午门揭发独孤珏那一刻的勇气呢!”她一步步地卝近,目光狠狠地瞪着寐思,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给活剥了似的。
果真,下一刻,她已经狠狠掐住了寐思那白皙的颈项,目露凶光。
红红立刻上前阻止,“你要做什么!”可下一秒已经被元妃狠狠甩了出,狠狠地撞上了桌角,摔倒在地,一口血喷洒了出来。
“没想到,元妃竟有这么好的功夫。”像是没有感觉到颈项上的疼痛,嘴角扯出淡淡地笑意。
“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元妃的手一点一点的收紧,目露杀意,“我本该嫁给主上的,可是因为那所谓的责任换了一张脸,一个身份进宫伺候独孤珏,我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我进宫的责任,就是为了当林汐筠,当一名替身!可是女人嘛,想要的不过就是个归宿,陷入了独孤珏那所谓的柔情中,虽然我明白,我与他都是在做戏,本来这辈子真的只有他对我这么好。所以,在亲手将独孤荀送入死牢之后,本来可以退场的我却选择留在独孤珏身边。独孤珏肯留我,只因为我有着一张与林汐筠一模一样的脸,可笑吗?可明知如此讽刺,我却还是心甘情愿做替身,因为独孤珏对我好,我甘之如饴。”
她说到这里,泪水一点一点的迷离了眼眶,“我很庆幸我有了这张脸,得到了无数的宠爱,得到了后宫人人艳羡的宠爱。可是自从匈奴那个贺兰婧来了这后……当我发觉那个贺兰婧就是你时,我突然害怕了,怕你会夺走属于我的的一切。其实我可以在独孤珏见到你之前就杀了你的,可是我不想杀你,因为我也想要看看,在独孤珏心中,到底谁更重要。最终,我赌输了,原来替身永远都只是替身。”
寐思感觉到元妃的手随着好说话的气力一分一分地加重,感觉在下一刻她就要窒息,永远地离开这个世上了。
当她渐渐闭上眼,等待死亡来临的那一刻,颈项上的气力突然消逝了,无数的空气涌入鼻中。双腿一软,便路坐在床榻之上。
“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容易就死吗?”元妃笑得妩媚而邪恶,微微弯下腰,勾起寐思胸前的一缕发丝,“你知道我有多恨那个使我成为替身的宫蔚风吗?可幸的是你帮我杀了他。你知道我有多恨那个依旧当我是替身的陵王吗?你知道我有多恨自己一直是你林汐筠的替身吗?你永远不能体会,一个一生都在被人当作替身的女人的感受……”
替身。
寐思在心中重复了这个词,其实,她是明白的,一个所谓的替身的痛苦。
元妃能有这般仇恨,是人之常情,没有人能怪她。
“所以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死的,我要让那些我恨的人,不管死了的还是没死的,让他们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走投无路的绝望。让独孤羿看着你走投无路,而他却无能为力的无奈。”元妃张狂的笑着,笑得如此绝望。
“你敢将姑娘藏匿于兰香楼的事说出去,皇上是不会放过你的!”红红捂着自己的胸口,虚弱地冲元妃吼着。
“我今ri敢来这里,就不怕丢了xing命!”她冷笑着睇着寐思,“我们来看一场戏吧,看着独孤羿陷入两难之境地,看着他会魏选择如何处置你。”
“你只是恨我,大可以杀我,但请你不要再搅乱这才安定下的宫廷,已经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就这样杀了你怎能泄我这么多年的愤呢?你们欠我的,我要全数讨回来!”
寐思看着元妃的模样,那瞬间仿佛看到当年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自己,当年的她又何尝不是为了仇恨而将自己卝上了绝路,亦将他人卝上了绝路。
到最终,不仅伤了他人三分,更伤了自己七分。
红红紧绷着的身躯在听见元妃的这句话时,突然间全身没了气力一般,无力的靠在桌角,看来宫廷即将有一场避免不了的风波了。
那一刻,皇宫又起纷乱。
却不知,这一次的纷乱,到最终却是,曲终人散。
“皇上——皇上——”郑公公焦急地奔入御书房,在那深秋时节,仍旧是满头大汗地奔来,“外边聚集的官员已经愈发多了,都称要见皇上。”
独孤羿坐在案前,看着手中的奏折,是六部尚书联名的上奏,奏的便是兰香楼的那个女子,内容中似乎极为肯定兰香楼内的那个女子就是独孤珏的贵妃,前朝狸猫换太子主使者林家的后人。言辞中无不慷慨正义的要求他处置这个林家后人,以正朝纲,更声称着为保太平盛世,杀了她永绝后患。
这是六部尚书头一回如此齐心的送上了奏折,而外头那些官员的求见,想必也是为了要请求他杀了她吧。
风訾汐在兰香楼一向隐mi,无人知晓,可为何却突然闹的满朝文武都知晓。
陈御医!
“皇上,您,见还是不见?”郑公公此刻也摸不透皇上的心境,有些胆怯地问。
独孤羿仍旧不说话,只是久久凝望着手中的奏折,一语不发的出神。
或许是他错了,从带她进宫的那一刻就错了,他gen本就没有考虑到若是朝廷中人知道了凤訾汐的真实身份又当如何,他该如何保她?
他只知道,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让她离开。
到最终,却落得如此两难的境地。
“皇上,奴才也不知有句话当讲不当讲。”郑公公有些犹豫地开口,可随即又改口道,“奴才有句话必须对皇上讲。”
他见皇上没有折断,便放着胆子说了起来,“皇上,如今社稷刚刚稳定,朝纲也被您大肆整顿了一番,自然有些官员心中不平,如今抓准了这件事便来了难着皇上。六部尚书都是您身边的人,却为何会同时联名上奏要求您处置那个姑娘呢,绝不会是了为难皇上,而是在助皇上处置那个姑娘。只要这件事了,便能看出到底还有多少个不听话的人,皇上正好可以一并将那些作孽扫荡gan净,自此朝纲便能稳定,更能专心致志地对付金城与匈奴。如今贺兰修的势力可不容小窥,稍有差池,中原将会陷入危境……”
听到这儿,独孤羿冷笑着打断,“是谁教你说这些话的?”
郑公公一怔,立刻心虚的低下头,底气不足地说,“是奴才自己……”
“是六部尚书他们吧,还真是用心良苦。”
郑公公猛地跪下,“皇上恕罪,六部尚书因为久久求见不得皇上,便要奴才将他们的话带到。奴才京是觉得他们的话在理,才会在皇上面前嚼了,几句舌gen……其实尚书他们确实是心系这个江山社稷的。”
独孤羿将手中的奏折放下,一步一步地走向御书房那半掩着的窗台边,从那缝隙中望着御书房外那愈来愈多的官员们聚集在外,那通明的宫灯映照在他们脸上,明显可见表情各异。
“皇上,您是个明君,断然不会为了一个女子而放弃了江山社稷的稳定吧。”郑公公叙旧不死心的劝慰着,“独孤家百年基业,不能因为一个女子而动摇。而那帮作孽们,为的就是要看您的笑话,您可不能中了他们的计呀。”
“一个江山社稷的稳定,非要靠牺牲一个女子来稳定吗?”他的声音格外低沉,在那寂静的御书房深沉而低远。
“不是江山社稷的稳定是靠牺牲那个女子,而是只有那个女子死了,皇上您才能彻底的坐稳皇位,完成景帝的心愿:灭匈奴,收金城,让天下百姓过上丰衣足食的ri子。”
灭匈奴,收金城,让天下百姓过上丰衣足食的ri子。
独孤羿听到这句话时,心中猛地一震,有多久了,他都忘记了哥哥的心愿了。
曾经哥哥要他帮助太子完成这个目标,而今要轮到他亲自完成这个心愿了,他却好像快要抛诸脑后了?
心中竟然想着放她一条生路,让她远离这尘世纷争,即使是这么多人在卝着他杀她,他心中仍旧没有动过一分一毫的杀意。
“皇上,请您三思。”郑公公苦口婆心地劝着。
此时的他置若罔闻般,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而郑公公则是跪地等待着皇上最后下一个决心。
——我想要自己能够变成一个风筝,那么就能飞的更高更远。
——我希望,来生可以找到他。
——我不想三生三世都被你一个伤害。
——这样我就有借口不再去恨你,不再恨任何人,带着一颗纯净地心远离这个地方……来生,做个无忧无虑的人,不再投身帝王之家……
——所谓的解药,是解那些有心存活于也的人。于那些无心活下去的人来说,只是毒药。
这段时间内,凤訾汐的话一遍一遍地浮现在耳边,萦绕在脑海中。
既然,她这样一心求死,那他便唯有成全她,这样既成全了她的求死之心,亦成全了他的江山社稷。
这样,他们二人都算解脱了吧?
独孤羿回神,扬起手朝郑公公挥了挥,“去吧。”
郑公公得到了这句话,欣喜的起身,奔出了御书房。
而独孤羿仍旧立在窗台那儿,看着郑公公奔出去的身影,在几位尚书面前说了几名话。顿时,以六部尚书为首,众多官员即刻调转方向,朝后宫走了去。
看着他们那越走越远的身影,独孤羿猛然转身至案边,双手朝那奏折堆积如山的桌案上一挥,顿时满桌的奏折与砚台,毛笔一齐摔在了地上,发出一阵阵声响。
狠狠地撑着桌案,盯着某一处,眼中透露着无限的寒意。
——我想逃开,却逃不开,信你就想当初信他一般。明知最终会受伤,仍不顾一切的去相信,我就是这样,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会用尽全力去坚持。你不需要给我承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从今往后,陵王府便是你的家。
当年在陵王府内的一幕幕,似乎还清晰地印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当她扑入他怀中说了这样一番话的时候,他的心是真的有过动容。他那时是想要将她当作棋子来使,可不知何时自己将心遗落在她身上也不知道。
正如当初他不知道为何,竟然会不顾自身的安危,冲到火场将她救了出来。
难道他真的要亲手将自己曾经用生命去保护的女人往死路上推?
——你欠了凤訾汐很多很多,你必须还
他是欠了她还有未出世的孩子许多许多,他今天都还没有弥补过,却又要
伤她一次吗?
——我不食言,我一定放你离开
他身为一个帝王,这句承诺今天才给的,却又要临时变卦吗,甚至要新手推她进入绝境?
若他真的为了那所谓的江山社稷而牺牲了一个自己深爱的女人,是不是会后悔一辈子呢?
不,她本就一心求死,他这么做不过是在成全她而已。
没错,他这么做只是在成全她!
一向死寂如水的兰香楼内火光四起,照耀的整个兰香楼一片灯火通明,那血红的光芒仿佛如黑暗中的殷红之光,带着几分血腥。天空那皎洁的月光也不知是否因那杀气腾腾到来的官员们而吓的躲避到乌云之后,黑暗的苍穹中无一点光亮,似乎透露着几分凄寂的森然。
兰香楼的院中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卷起一阵阵尘土味,呛的有些刺鼻。
那一直紧闭的门扉亦是被人从里边拉开,那绯红的光芒映照在那那原来就无血se的脸上,更显得苍白如纸。
“兰香楼中藏匿的果真是贵妃娘娘。”后部尚书上前一步,冷笑着加重了“贵妃娘娘”四个字。
元妃亦从屋内缓缓步出,看着那将院内挤得满满的大小官员位,笑意渐渐浮上了脸庞,她不过是昨夜才找过几位尚书,告知他们兰香楼内藏匿着前朝独孤珏的贵妃,今夜就已经闹出了事吗?
“皇上有令,不准任何人踏进兰香楼一步,你们好大胆子。”红红捂着自己受伤的胸口,一步步地迈出了屋,挡在寐思面前,“即使姑娘她有罪,也轮不到你们擅闯此地,自有皇上做决断。”
郑公公上前一步,勾起兰hua指斥道,“哪来的狗奴才,竟敢对尚书大人们如此出言不逊,拖出去仗打二十!”
语罢,两名侍卫上前正要将红红拖出去,寐思却冷声道,“放开她。”
两名侍卫像是突然被她的冷凛骇住,竟就听令的松开了。
“没用的东西,滚开!”兵部尚书冷冷瞪了两名侍卫一眼,便转将目光投递至寐思的身上,笑的狂妄,“到如今,你还真的当百~万小!说是贵妃娘娘呢?你如今不过是林家的作孽,林家早因狸猫换太子之事儿株连九族,而你这个漏网之鱼,亦是难逃一死,天皇老子也保不住你!”
红红听到他这句话,像是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立刻大声道,“你们要做什么!我们要见皇上……”
“皇上?你们觉得还有机会见到皇上吗?告诉你们,今个我们就是授皇上之意前来处决她。”郑公公轻哼。
“不可能,你们一定是假传皇上的口谕,皇上不可能会——”红红的话被元妃笑着打断,“他是皇上,在江山与美人间,最终选择的是江山。也对,这天下他才得到,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的为了一个女人而放手呢。即使是难以取舍,也不得不放开。你说是吗?贵妃娘娘?”元妃的目光常常地凝视着寐思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问。
寐思的手在袖中紧紧握成拳,当她听见郑公公说,他们不过是奉了皇上之命前来处置她时,心中竟然还是闪过了一丝颤动。
也许,那可以称之为心痛。
本以为此生她早就已经心死了,本以为再没有任何可以影响她的心绪了,可是……
原来,她并不是不介意的。
她是一心求死,可是却不愿是独孤羿要她死。
“怎么,很心痛吗?原来你也会心痛……”元妃呵呵一笑,笑的极为甜美,“你看清楚了吗,再多的感情,终是敌不过那所谓的江山。被自己所爱的男人亲手赐死,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应该是比他亲口对你说,他不爱你还要痛吧?想必如今的皇上亦在无奈痛苦着吧,一个帝王,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在面前,真是可悲呀……”
“其实最可悲的并不是他,而是你。”寐思终于开口说话了,正对着她的眼睛问,“如今的你知道你想要些什么吗?你说你不愿意做替身,所以你恨那些将你当做替身的人。你恨,不过是因为你在乎罢了,既然你如此在乎却要用那么极端的手段去毁灭,从而消除你心中的恨意。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你开心吗?你真的知道想要的是什么吗?”
元妃冷冷地看着她,不语。
“就像当年我的,恨了所有人,报复了所有人,到头来连自己要什么都不知道。而皇上,他很明确的知道自己要这个江山,所以并不可悲。真正的可悲,是我们这些到最后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够了,如今你对我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你以为这样你就逃的过这一劫吗?”
“说这些并非我想逃过这一劫,只是想奉劝你,找回原来的你,找到最初的追求。可幸的是我在死之前已经找回了最初的自己,那么即使要死在我曾经爱过的男人手中,又有什么可悲呢?”寐思笑的从容而淡定,一点也不像是在说假话。
元妃却是呆呆地立在原地,似乎也在脑海中回想着自己最初的追求,是什么?
曾经她认定自己会是主上的妻子,与其一同统领绝杀楼,后来她认定自己是独孤珏的宠妃,并心甘情愿的做一名替身。可到头来,却成了独孤羿的妃,亦是一名替身。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为的是什么,主上已死,独孤珏已死,就连这个她最痛恨的女人也难逃一死了,她的恨就要得到纾解了,可为何她还是不知自己想要什么,好像心中的某一处还是遗落了,就遗落那某一处,渐渐地凋零着。
“在我充满仇恨的时候,他们只会愈发的在我身边制造着一些假象,从而更加激发我的仇恨,让我铸成了难以挽回的错误。若当时,能有人对我说这样一番话,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呢?”寐思说到这里,眼眶已经慢慢湿润。
后转眸,静静地扫视着院内那所有的大小官员,看着他们的脸上依旧是那么严肃,还有坚定不移要杀她的神se。
一步步地跃出回廊,踩着几层阶梯朝他们走去,“若我的列,真能换来这社稷的稳定,我甘愿赴死。”
“姑娘!”红红惊呼。
“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还是一个早就一心求死的人呢?”寐思站在几位尚书面前,眼眶红红的,嘴角却含着淡笑,丝毫没有即将面临死亡的恐惧,却更像是要解脱了一般的从容。
吏部尚书倒是笑笑,“既然你如此明白事理,我们亦不会让你死的太难看。来呀!”他一声令下,一名侍卫便捧着一个托盘上来,“白绫,匕首,鹤顶红,由你选。”
寐思看着那托盘中的三样东西,似乎没有考虑任何,便上前拿起那瓶鹤顶红,想必这才是最痛快的死法吧。
所有人都沉默着看寐思手中紧紧握着的鹤顶红,等待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她轻轻将瓶盖去了,举手正欲将整瓶鹤顶红一齐灌入口中的那一刻,一直沉默的红红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大喊,“姑娘!”
寐思的手僵了一下,停顿在唇边,却是勾勒出一个浅浅的笑意。
若是要问她此生还有什么遗憾的话,应该就是临死前,不能见到独孤羿,不能亲耳听见他对今ri之事的解释。
“凤訾汐!”又是一声厉喝,彻底止住了她的一切动作。
所有人闻声纷纷让出一条道,恭敬地退居两侧,“参见皇上!”
独孤羿大步朝她走去,还没站稳步伐,便一手将那瓶鹤顶红拍打出去,顿时,那瓶鹤顶红摔在地上,倾酒了一地,一阵阵刺耳聪目明焚烧之声传出,还冒出了浓郁地白烟。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皇上的举动,包括寐思。
“皇上这是何间。”寐思感受到右手有着那仿佛快要断裂的疼痛,可见那和刻独孤羿用了多大的气力挥开她的手,打落了那瓶鹤顶红。
“你不能死。”独孤羿的话惊了在场所有的官员,同时一些暗暗躲在深处的官员心中却是一阵冷笑,终于还是克制不住了。
对于独孤羿这句话,寐思有那么一刻愣了愣,未曾想到,在这关键时刻他竟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皇上,处置这林家作孽本就是您默许的,为何您却……”郑公公立刻上前,颇有着急的意味。
独孤羿不说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其实,我本就一心求死,皇上亦正好借hua献佛,随了满朝文武的心意处决了我,亦成全了我。”寐思淡淡地说。
“你的一心求死与朕为了江山社稷而杀你,本就不是一个意义。所以,朕不能杀你。”他深深地吐纳了一口气,继续道,“况且朕一诺千金,说了会放你走,便不会食言。”
听到此处,寐思的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划过一般,喉头有几分哽咽,那原本酸涩的眼眶愈发难受,感觉眼前有一层白白的雾气笼罩着她的眼眸。
“皇上三思而后行——”兵部尚书高呼一声,身后百官即刻响应,纷纷跪地高呼,“皇上三思而后后——”
那声声呼呼,响彻了整个兰香楼,那孤寂的苍穹上不断回响着那声声震撼的余音。
“朕已经想的很清楚了,若有人还敢多加阻挠,朕定不饶恕。”独孤羿的声音字字铿锵有力,不容任何人质疑。
“皇上初登大宝,朝纲未定,前朝独孤珏的党羽在背后纷纷谋划算计着,其野心昭昭不言而喻。如今皇上却要保独孤珏的贵妃,保早该随着林家而诛连的女人,天下人必然认定皇上是个沉迷于女se的昏君,更给了那些有心之人一个话柄,使皇上成为众矢之的。可这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当年午门惊变,死了她的父亲,圣华宫大火,死了她最爱的男人,以及亲姑姑,更因狸猫换太子而诛连了她的九族。这份仇恨不共戴天,皇上你留下这样一个女人在身边,无非是留了一把随时刺向你的匕首,即使皇上您能保证她不伤害你,满朝文武也不会同意她留在你身边的。所以皇上,您今ri必须处置她,以定满朝文武之心,以定天下百姓之心。”
兵部尚书记言辞侃侃,句句正中要害,无不让人信服。
“若朕,不杀她,你们又当如何?”独孤羿的一句话终止了百官的窃窃私语,皆是一阵沉谧地瞅着皇上。
“那臣等便长跪不起,直到皇上肯下决心杀了她为止。”
“你们是在卝朕?”独孤羿冷笑。
独孤羿这句y冷的话响起时,寐思仿佛忆起多年前的一幕幕往事。
——你是在卝朕?
——除非皇上不想要这上皇位。
——那朕,便不要这个皇位!
不可以的,当年的一幕幕不能再次上演,她不能再次成为一个千古罪人。
就在此时,那个身受重伤的红红,亦是一步一步地走至皇上的跟前,跪倒,“奴婢,也请求皇上……杀了姑娘。”
寐思垂首,看着一直匍匐在地的红红,明显感受到她在说这句话时的颤抖,原来就连红红也发觉了事态的严重xing。
“你们是想重演当年三军卝迫明于赐死杨贵妃的那一幕?”独孤羿的话没有惊了百官,却独独惊了寐思。
脑海中似乎浮现了当年在万安寺所求到的第九十九签方:
倾国倾城媚百生,六宫粉黛尽无名;
马嵬山下魂飞去,至今明皇长恨情。
原来,此签应验的便是此情此景。
“皇上,记得几个时辰前,我所呤的《十诫诗》吗?”寐思咽下了喉头间的酸涩,用力卝回眼眶里的泪水,使自己的眼眶能够清明一些,能够更加看清楚独孤羿的表情,“第十最好不相遇,这样便可不相聚。你知道后面其实还有两句,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救生死作相思。”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救生死作相思?”独孤羿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两句话。
“在这之前,我以为你真的要因江山社稷而杀了,那一刻我是心酸的,因为要杀我的人是我两世曾爱过的男人。可后来很清楚,只有我死,才是最好的结局,我不怪你。可就在我要喝下那瓶鹤顶红之时,你却出现在我面前,挥手打碎那瓶鹤顶红,你说:你不能死。”她的泪,又填满了眼眶,蒙了她的视线,“其实当你说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我便已明年,此生就此离开人也已无撼,谢谢你,在我死之前能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听到了你的解释,真的一切都已不重要了。”
她眨了眨眼,想要再次卝回泪水,可是那溢满眼眶的泪水却滚落了下来,如一滴滴晶莹地珍珠,悄无声息地划落。
“犹记得当年在万安寺一名道士为我解签,他给了我三句话,第一句:浴火凤凰,还魂重生;第二句:今生仍旧是一段孽缘;第三句:有舍才有得。我一直理解错了意思,以为今生如凤凰转世,苦苦追寻着今生这一段孽缘,只有真正舍得了那段孽缘,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她苦笑着,一步一步地后退着,看着独孤羿的面容似乎又模糊在自己的眼中,“直到今ri我才真正悟透了这三句话的意思,是说今生的一切情缘皆是孽缘,只有舍得了今生,才能得到来世,如凤凰般,浴血重生。”
话音落,她探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起那托盘上的一把匕首,没有任何犹豫,便朝自己的心脏部分狠狠地c了进去。
独孤羿呆呆地站在原地,在匕首刺进她胸口的那一刻,眼睛一闭,再次睁开之时,那腥红的血已经溅了满地,笼罩了一地狰狞。
他迅速奔上前,俯下身将她那摔倒在地的身躯紧紧拥入怀中,她身上的血亦是沾染了他满身龙袍。
龙袍染血,是为不吉。
郑公公想要上前提醒,却被兵部尚书拦下,“郑公公,目的达到了,一切都罢手吧。”
郑公公闻言便止住了步伐,望着兵部尚书那略带忧虑的脸庞,心中不解。
可兵部尚书却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径自先行离去,渐渐地,百官们也随之而离去,空留下兰香楼那满院的凄凉,尘土民间文学飞扬,笼罩了在场孤零零的几个人。
红红依旧一动不动的匍匐在地,可那始终低垂着的脸上,早已被泪水湿了一片。
元妃依稀伫立在原地,那迷离的眼眶直勾勾地注视着院中那躺在独孤羿怀中的女子。
寐思那苍白的脸上再此时看来gan净极了,那无限的病态之美像是重现了当年林汐筠的风化绝代,而那眼中暗含纯净天真的情绪却宛如当年的凤訾汐一般无二。
“一个女人,一生可以喜欢很多男人,可真爱的那个只有一个,而你就是我最爱的那一个,从最初到现在,最爱的那个人是你……可你的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早已将我对你的爱,伤的碎了满地。是独孤珏……在我每次悲伤难过的时候,陪伴在我身边,不离,亦不弃。”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他的胳膊,仿佛怕自己的话还没有说完,下一刻就会远离这尘世。
“他于我,是哥哥……我不敢爱,更不敢背弃了我与你之间的爱,我怕玷污了爱……虽然我们之间的爱情,你早就背弃。我们两一直都有缘,却始终无份……而我与独孤珏一直有份,却始终无缘……”说到这里,她痴痴地笑了,“人世间总有这许多的无奈,其实本可以改变,却退缩了……你答应我,来世若找到了我,请放过我……”
独孤羿拥着她的双臂又紧了几分,却不说话,只觉得心头很堵,很空,好像整个人都没有气力一般,找不到任何支点。
“我们都是爱情里的囚徒罢了,我们的情,错过了便是错过了……放下吧……”她的声音愈发低弱,那沉重的眼睛强撑着自己最后一丝意识,“待我死后,请不要保留我的……尸骨。将,将我火化成灰……带出宫……洒入湖中,随波逐流……好吗?”
他点头表示应允。
她问,“你一直当我,是,凤訾汐……是真话吗?”
他点头。
“能不能再喊我一声,訾汐?”
“訾汐。”一句话脱口而出,顿时喉头一片哽咽。
听到这声呼唤,她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却是那么虚弱无力,却是最美的笑,“谢谢你……曾经给了凤訾汐一个,一个最美的梦……那些伤,那些痛……”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隐匿于唇中,再也听不见。
突然觉得一直仅仅撰着他胳膊的手不知在何时已经没了气力,无力的垂下身侧。
而他,仍旧紧紧地抱着她那渐渐冰冷的身躯,一声声地呢喃着,重复着,“訾汐,訾汐……”
而怀中那个女子却如睡着一般,挂着浅浅地笑意,倚靠在他的怀中,那么安详。
黑暗的苍穹笼罩着整个皇宫,兰香楼的院中片片枫叶随着萧索的秋风飘落覆盖了满园的凄凉……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救生死作相思。
……
金城繁华,处处歌舞生平,笙箫无数,醉人眼眸。
“王,咱们就和中原来一声硬碰硬的大仗吧,如今合金城与匈奴的势力,未必敌不过那新登基为帝的独孤羿呀。”一名面貌粗犷的男子站起来,那声音在歌舞长虹平的殿内格外响亮。
而四下也纷纷响应着,都称该如此。
贺兰修举杯,将杯中之酒一口饮尽,邪魅的目光扫了满殿将士一眼,“难道在你们眼中就只有打?那胜算以能有多少?”
“不打怎知不会胜?”
“没有把握的仗,本王绝对不会轻易冒险。这可是两国人的xing命!”贺兰修将酒杯狠狠地放回桌面。
“可是王,那什么时候才会有把握打赢这场仗呢?”
“你们除了逞匹夫之勇还会做些什么,如今我们刚占领金城这个富庶之地,他们对于城主是谁gen本不介意,因为他们有钱。那个即使我们占领了金城,也并没有深入到金诚,唯有真正c控了金城,我们才有胜利的把握。你们却被眼前的假象冲昏了头脑……”贺兰修的声音凌厉,伴随着轻扬的歌舞笙箫却显得格格不入。
顿时,周遭无人再说话,唯有殿中央那起舞的舞女,还有那轻扬而悠远的笙箫之声。
就在此时气氛渐渐冷凝之时,一个侍卫突然冲了进来,禀报着,“王,中原传来消息!”
贺兰修再次为自己斟上一杯酒,头也不抬地道,“讲。”
“就在两个时辰前,中原的百官一齐卝宫,要求独孤羿杀贵妃。”
贺兰修倒酒的手突然顿住,那壶中之酒倒满了酒杯,甚至溢出了酒杯,打湿了满桌。
他猛然仰头,狠狠地望着那侍卫,“你说什么!?”
那冰寒刺骨,且带着浓郁杀气的声音响起,那歌舞笙箫仿佛也意识到此刻贺兰修的怒火,当下便停了下来,整个大殿内空寂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两个时辰前,六部尚书联名上奏,请求皇上杀了那个一直隐匿在兰香楼的贵妃,也说是那个早已被诸九族的林家后人。”
“说下去。”
“后来百官到兰香楼,卝独孤羿定要杀了她,否则社稷难以稳定。后来……后来她拿起匕首,便在所有人的面前自尽了。”那侍卫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回荡在四周,响起回音无数。
而贺兰修,则是看着那名侍卫,久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那目光,看的侍卫心中发毛,头越来越低,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下一刻就要掉脑袋了。
此时冷凝的气氛,就连在座的大将位都受到了影响,一个个亦不敢开口说话。
……
贺兰修漫无目的地在黑夜中的小径中奔走着,秋末的风拍打在他脸上,有一种要窒息的疼痛。
她……
自杀了?
他不信,不信。
就在数ri前,独孤羿还了了她们解药,任他提任何条件。
解药送过去了,她却自杀了?
若早知会有今天这一ri,当初他为何要无条件送出解药,大可以向独孤羿提出用解药换寐思的条件。
可到最终,他所得到的竟然是一句自杀了?
突然间,他停住了步伐,那黑暗将他笼罩在那漫漫黑夜中,他的情绪仿佛一时间达到了顶端,大笑出声。
笑得,有些癫狂。
秋风萧瑟,无处话凄凉,风中四下笼罩着无尽的悲伤。
独孤羿站在龙船的尾端,迎着萧瑟的北风,那轻扬地发丝随着风而摆动,迷住了他的眼眸。
他的手中捧着一个骨灰坛子,时不时抓上一把,朝那湖中洒去。
雪白的骨灰,随着风而飘散着,荡漾在湖面上,显得格外凄凉。
往事的一幕幕,仿佛历历在前,午夜梦回之时,依稀是她浑身是血地倒在他怀中的模样,成为今生永远的伤痛。
倾国倾城媚百生,六宫粉黛尽无名;
马嵬山下魂飞去,至今明皇长恨情。
这句签文,ri日夜夜都停留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若他知道,原来这只签方所预见的便是当ri的那一场景,他断然不会带她进宫。
至少……至少不用亲眼看着她死在他面前,却无能为力。
红红站在不远处,迷乱着眼眸,望着皇上那深沉而悲恸的目光,心中也不由地闪过一阵又一阵的疼痛。
自从姑娘离开之后,皇上并没有意志消沉,就连一滴泪水都没有掉落,或许有落泪,可她却从来没有见过。
皇上依旧是那个雷厉风行的王者,做任何事都是果断的,不带任何感情。
皇上似乎没有因姑娘的死而改变,可是他的越是不悲伤,就越奇怪。
害得朝廷上下个个忧心忡忡,琢磨着皇上是否会在下一刻翻脸无情,将他们一个个处置了。
而今ri,皇上没有带任何随从,只带了她一个人上龙船,将姑娘那火化的骨灰洒入湖中。
其实姑娘的骨灰早就火化好了,可是皇上却一直将其摆放在寝宫中,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过要抛洒骨灰之事。尽管很多大臣觉得将骨灰放置寝宫极为不妥,却也不敢擅自提出异议,生怕皇上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下一刻便会抓着一个人便开刀。
今ri皇上不知怎的,突然就提出了抛洒骨灰之事。
看着皇上面对这碧波荡漾的湖面,那如死水般的目光,她恍然明白,这些ri子皇上不是不难过的,而是习惯用那冷漠去假装他的不在意。
当独孤羿将最后一点骨灰洒尽后,仿佛整颗心都空了,他唯一能拥有的东西,也都全数离开了他。
十诫诗……
来世,你就真的那么不想再遇见我吗?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他一声轻咳,手没有拿稳那骨灰坛子,“咚”地一声沉入湖中,溅起无数的水hua,而他的咳嗽声愈发重。
红红立刻上前,看着有些摇摆不定的皇上,“皇上您……”她的话还没有脱口而出,只见皇上一声重咳,一口腥红的血便由口中喷洒而出,一些洒在船的边缘,一引起洒入湖中。
“皇上!”红红惊呼,仰首看着皇上,赫然见他眼角一滴泪水滚落,还有他那嘴角的鲜血,顿时显得他如此沧桑而颓废,眼中那展露无疑的悲伤显而易见。
原来,皇上不是不悲伤的,只是一直在忍着,忍着……
也唯有此时此刻,才能将他的情绪显露出来……
“皇上您难道忘记姑娘临终前对您说的话了吗?错过了便是错过了,放下吧……”红红用力支撑着皇上那摇摇欲坠的身躯,她从来没有见过皇上如此,她一直以为皇上是个无心的人,唯有那江山帝业才是他最终的追求。
可今ri看见皇上如此,才发觉原来皇上也是一个xing情中人,为了一个女人。
“放下?又岂是说放,便能放的下呢?”独孤羿嗤嗤地笑了,脸上的泪痕依稀可见,“为了哥哥 嘱托,朕对所爱的女子退缩了,造成了她们死。为了那个已死多年的她,却伤害了另一个她,包括那未出世的孩子。如今为了这江山社稷,朕依旧造成了她的死……这么多亏欠,在朕如何去放下!”
红红的泪水亦悄然滚落,默默无声地听着他说的话,字字句句,那么深情。
头一回,她是那么羡慕姑娘,能得到皇上如此情深,想必也能死而无憾吧。
独孤羿仰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朦朦一片白茫茫地,让他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的晕眩。
訾汐,这碧海蓝天,你的夙愿,总算是在人生最后一刻得到了。
你们都离朕而去,空留朕一个独守这帝业江山吗?
诗云:
春情只到梨hua薄
片片催零落
夕y何时近黄昏
不道人间犹有未招魂
银笺别梦当时句
密绾同心苣
为伊判作梦中人
长向画图清夜唤真真
……
敬元元年,冬,中原
帝,赐楼丞相之女楼香雪金册凤印,封为帝后,赐“端敏”号,母仪天下。
革陈太医这职,推出午门斩首。
废元妃之封号,紧闭小黑屋,永不释放。
吏部侍郎,张将军,白御史,李学士,陈大夫等一gan数十名官员,革职胶刑部查办,最终证据确凿,午门斩首示众。
朔元元年,冬,金城
废匈奴、金城之称号,二国统一,称“金国”,修王自立为帝。
帝,废帝后之位,自此六宫无后。
敬元二年,冬,中原
端敏皇后喜获麟儿,帝赐名“锦”,册为储君,大赦天下。
朔元二年,冬,金国
琬妃喜获帝女,帝赐名“悕”,册羽曦公主,普天同庆。
今年冬晶的雪来得似乎特别早,刚入初冬,这白茫茫的大雪便笼罩了整个安王府,树上银装素裹的,令人看了便觉得有几分喜庆之se。毕竟这安王府已沉寂了许久,自两年前安王被终身幽禁王府,永不得复出之后,安王府内仿佛在瞬间冷清的如一座死府,府内走的走散的散,如今留在身边的人也就只有他的妻子,兵部尚书之女郑婉儿。
自从安王被终身幽禁之后,兵部尚书便数次到安王府内要接回自己的女儿,可是郑婉儿却死活不同意回府,决意要陪着安王在府内共度余。兵部尚书当即气红了脸,一怒之下便与郑婉儿断绝了父女关系。
郑婉儿此等情意,是端木矍从来未曾想到过的,沦落至此,竟然还有一个女人肯默默地陪在他身边,过着如此清苦的ri子,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如何能承受的了。
不离不弃,说的正是此情此景吧。
“爷,你看,下雪了。”郑婉儿拉着端木矍的手奔至咽廊边缘,遥指府内那白茫茫的一片。
端木矍陪伴着她,伫立在廊前,一同赏雪。
北风轻轻地呼啸而过,割得他们脸上硬硬生疼,沁凉的空气中弥漫着无尽的薄雾之气,吸在胸口中是那样清爽。
“婉儿,陪在我身边,你觉得委屈吗?”端木矍遥望着那洁白的雪hua,熙熙攘攘地飘散在整个府邸。
“此生能伴在夫君身边身边,乃婉儿之幸。”郑婉儿说到这句话时,脸上满是浓郁的笑意,活泼纯真之se尽显,这两年来的清苦似乎gen本没有对她造成任何的影响。
“你永远都是如此乐观。”看着婉儿那纯真,有那么一刹那,他好像看到了那个他许久都不曾想起的女子,曾经的她不也是同婉儿一般,有着如此纯净的笑容吗?好像永远都没有任何事能引得她发怒,只会偶尔耍耍小xing子,闹闹小脾气。
“端木矍接旨!”一声呼唤让他们二人调转过头,凝望着那大步而来的一名侍卫,他的步伐很愉,踩在厚厚的积雪之上咯吱作响。
端木矍与郑婉儿就站在原地,也不下跪,只是等着那侍卫宣读着圣旨。
那侍卫对于他不下跪接旨也没有多加刁难,打开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端敏皇后喜获麟儿,为感谢天恩,大赦天下,钦此。”侍卫说完便将圣旨递给端木矍,“端木矍,彼此这座府邸皇上也要收回,收拾下你们的东西,即刻离开吧。”侍卫的口气十分强硬。
“明白了,我们会尽快离开的。”郑婉儿立刻点头,脸上的笑意也渐渐蔓延出来。
“端敏皇后?他立后了?”端木矍出声询问道。
“自是要立后的,否则也不会大赦天下,你们真是走运了,才幽禁两年。你们也是福大命大,本该是斩首之罪,愣是让皇上给改成幽禁之罪,到现在又大赦天下……”他低低地感慨了几句便转身踏雪而去。
端木矍则是看着手中的圣旨,嘴角透着苦涩地笑。
其实当初他也不明年,不何斩首之罪会被叛成了监禁之罪,难道是独孤羿心念着相胶多年的兄弟?
……
他们能带走的东西也不多,唯独就那几件衣裳,所剩无几的钱财与首饰。
出了安王府的大门,端木矍转身凝望着府邸那因多年未清理而陈旧的牌匾。
“怎么,舍不得了?”郑婉儿背着包袱,含笑问。
“毕竟待了半辈子了,突然要离开,确实舍不得。”他苦涩一笑,最终还是转身,不再看那牌匾,与郑婉儿一前一后朝那条热闹的大街上走去。
两年未踏出府中一步,突然觉得原来外边的空气是这样的新鲜,让人留恋。
难怪身在宫廷的女眷们都向往着摆脱深宫,寻找属于自己的自由。
踩着那“吱吱”的雪hua,一路上,二人都没有再说上一句话,只是静静地走着,各怀思绪。
“说起当年百官卝宫,真可谓是京城轰动呀,如今皇上为了皇后产下麟儿大赦天下,看来当初的那段情殇往事已经慢慢淡忘了,帝后同心,咱们中原定然有好ri子过了。那金城皇帝却是空设后们,朝纲必然会有动乱,中原拿下他们指ri可待!”那一声声高昂的声音字字句句清晰地传入耳中,吸引了端木矍的目光,不由地停步伫立,在人群之后遥望那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着的说书人。
“百官卝宫?这话从何说起?”有人出声发问。
“外地来到不是?两年前百官卝宫之事真可谓是朝野轰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然是多年前的往事了,却还是成为多人茶余饭后感慨的话题。客官司你想听,我不妨再说一次……”他把弄着手中的折扇,便开始娓娓而道。
“两年关,一夜之间六部尚书联名上奏皇上,百官求见于御书房外,为的就是请求皇上杀一个女人,以定朝纲社稷。皇上却为了保那个女子,险些与百官产生冲突……”
有人突然打断,“这些其实我们都知道,就是关于那女子的身份,众说纷纭呀,你倒是说说看,那女子是何身份?”
说书人神mi笑笑,捋捋胡须,“那女子自然不是一般人,她曾是前朝那冒牌皇帝的贵妃,这倒是让我想起了红颜祸水四字呀,也难怪百官卝宫,不论如何都要请求皇上杀了贵妃。这一幕是不是很像当年唐玄宗与杨贵妃,三军不动,誓杀贵妃——”
端木矍一步一步朝人群中走去,仿佛听听漏了一个字。
“那最后呢?皇上是否真的杀了贵妃?”又有人问道。
“那女子倒是个深明大义之人,见皇上不肯下令杀她,自己饮下了鹤顶红,自此香消玉殒。”
“我怎么听说是用匕首自杀的呢?”
“不对呀,我可是听说皇上为了保住这基业,亲口下令杀了贵妃。”
“我听说是有人一箭设杀了她。”
顿时周围像是炸开了锅一般,不断有着不同的声音讲述着他们所听到的故事。
“哎呀,都别争了,怎么死亡有什么重要的呢,重要的是,她确实死了,成功的避免了中原一场政变。”说书人赶忙压下那愈说愈烈的争论声。
那繁杂的争吵声,却似乎再也传不进端木矍的耳中,他只觉耳边一片空白,仿佛什么都已听不见,唯独剩下那说书人最后的一句话:那女子倒是个深明大义之人,见皇上不肯下令杀她,自己饮下了鹤顶红,自此香消玉殒。
“爷,爷。”是婉儿在呼唤着她。
他像是没有听见般,僵立在地,置若罔闻。
她看着他那苍白无血se的脸,眼眶也渐渐泛红,“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
他终于有了反应,缓缓转身看着她,却又不像是在看她。
“你获罪进狱的当ri我去求了父亲,可是父亲却对我说无能为力,皇上下定决心要斩你,无人可以改变他的决定。后来皇上却突然改变了主意,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她顿了顿,“方才听说贵妃她……算算ri子,我便猜想,是贵妃她保下了你的命。”
他像是听见了,却又像是没有听见,只是手中的包袱划落在地,他弯下腰去捡,却捡了几次都捡不起来。
她看到此处便弯下腰,替他将包袱捡起,苦涩地看着他,“爷。”
“我们今后找一个小本生意做做,这样应该能维持生计。”他的目光有些呆呆地,却突然说着与此刻毫不相gan的话题。
“嗯。”她顺着他的话则应着。
“我们,走吧。”他将包袱背起来,牵着婉儿的手,一步一步地踩着厚厚的雪hua,朝大街的深处走去。
也许,没有人看见,但是婉儿看见了。
就在他弯腰去拾包袱的进修,有泪水滴落。
诗云:
谁念西风独自凉
萧萧黄叶闭疏窗
沉思往事立残y
被酒莫惊春睡重
赌书消得泼茶得
当时只道是寻常
……
番外
第一章
金国,朔元二年,我出生在大雪纷飞的冬季。
那一年是金国与中原矛盾最为尖锐的年代,宫阙之中始终弥漫着那令人压抑的气息,我的出生为这死气沉沉的宫阙中带来了几分鲜活的生气。
我的父皇,他为我取名“悕”封羽曦公主,普天同庆。
父皇有好几个女儿,却唯独封了我为公主,这让我很是奇怪。常常倚在母亲的怀抱问她为何,她确实笑着摇摇头,也不答话。
只有乃娘看着我费解的眼神,才会告诉我:因为你叫贺兰悕。
那时,我并不明白贺兰悕这个名字与我被封为公主有何区别,直到后来,我才深深明白,贺兰悕这个名字,意义是多么的深远。
我的母亲是金国最得宠的琬妃,名叫冰舞,人人都赞她绝se倾国,可是自我有记忆以来,就没有见过母亲笑过,永远都是那样冷冷的一副面容。
正如父皇自我出生那一刻起,就没有抱过我一般,
父皇抱过每一个皇子皇女,却独独没有抱过我。
每回站在一旁,瞧着父皇搂着他们,我的心都会暗暗地失落,难道父皇不喜欢我?
而乃娘看着这样的我,总会含着几分酸楚上前几步,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呢喃着说:可怜的公主。
听着乃娘说的话,我却没有哭,更没有觉得自己可怜。
我总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因为我有母妃的疼爱,更有父皇曾经亲口册封的“羽曦公主”四字,我觉得自己并不可怜。
只是不知,父皇为何不抱我。
乃娘知道我喜欢读书,便与看守书房的公公打好胶道,常常给我偷偷弄几本书来看。
可那次被母亲看到了我的书,却是愤怒地将书狠狠丢掷在地,并对乃奶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今后不准让悕儿再碰任何一本书。
可乃娘却说:公主自幼对书有特殊的喜爱,更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娘娘万不要剥夺了公主的这一点乐趣。
经过屡次的争辩,母亲终于还是对乃娘妥协了,这世上似乎只有乃娘敢这样对母亲说话。
在我印像中,母亲是特别严厉的,每ri清早便会有许多宫嫔向母亲请安,母亲那冰冷而具有威严的声音不断回响在寝殿中,周遭的宫嫔皆不敢答话,只是暗自垂首,默默听训。
乃娘常常会搂着我叹息着:何苦将自己卝入绝境,何苦……
我隐隐感受到这宫廷的血腥之感,空气中还流动着几分不安的气味。
那ri,我从园中采了一大束杜鹃hua,小跑着进母亲的寝宫,想要将那杜鹃hua送给母亲,却在门外隐隐听见了争吵声。
“娘娘,您何苦如此折磨自己,折磨公主,您可知这些年来,公主没有一个朋友,就连别家宫嫔的皇子皇女听见公主的母妃是您时,都四散开来,不敢与之玩乐,若不是还有老奴,公主的童年又该如何渡过?而且你这个做母妃的,从公主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没有对她展露过笑颜,您的所有心思都在皇上身上,苦苦挣扎这么多年,您得到了什么?”
“本宫如何待她,不需要你来过问。”
“可她毕竟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因为她叫贺兰悕。当年皇上为她取名悕,独独为她一人封号,看似无比尊贵的殊荣,可在本宫眼中却是天大的讽刺,你要我如何对她展露笑颜,我做不到,每次看到她,我的心中都有一股浓郁的恨不知不觉地涌上心头……”
我呆呆地站在门外,那不高不低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我耳中。我的年纪虽小,可是隐约也懂得母亲口中那个“恨”是什么意思。
“羽曦公主!”一个宫人轻呼一声。
只见殿内两个身影转身朝我望来。
对上母亲那惊诧的双眼,我手中的杜鹃hua一时没有拿稳,顷刻间洒了一地。
“公主!”乃娘一声惊呼,可我已经转身奔出了宫中。
我跑的很快,gen本不顾身后传来乃娘那急切的呼唤声,头上的发饰也因我奔跑的速度而摔了满地。
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知道要跑,离开这个令人压抑的地方。
更希望这只是我做的一场梦而已。
我盲目奔走,却狠狠撞上一人,因承受不住那份疼痛,我狠狠地摔坐在地。
那一刻,眼冒金星,只能傻坐在地朦胧地仰望着那个被我撞着的人。
天空中,骄y似火,笼罩了那人一身金黄,尤其是他脸上的冷意,与此事的暖se一点也不和谐。
“羽曦公主!”他身后的宫人一声惊呼,便上前将摔坐在地的我扶起。
“父皇。”我低声呼唤了一句。
在我的印象中,很少与父皇这样近距离的相对,即使有过,他的目光也从来不会落在我的身上。
那一刻,他那双眼睛看着我,一时间我竟然手足无措。
“你就是羽曦公主?”父皇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似乎都快要记不起还有我这个女儿一般,竟然是那样的陌生。
“回父皇,是儿臣。”
“怎么哭了?”他又问。
我立刻抬手去抹脸,顿时,整个手心一片冰凉,我竟然落了这么多泪。
“公主……”一路追来的乃娘呼声渐近,在瞧见皇上的那一刻,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猛然跪倒,“老奴参见皇上。”
“你是如何照顾公主的,竟让她如此不成体统的奔了出来。”父皇训斥着。
一直低着头的我可以看见此时身上的狼狈,那衣衫早已因奔跑而显得有些凌乱,孤独固定发丝的发饰不知何时已经掉落,乌黑的发凌乱地垂在脸颊两侧。
“老奴知罪,求皇上恕罪,老奴今后定然好好照顾公主”说罢,她便弯腰将我抱起。
我伏靠在乃娘的肩上不敢挣扎,就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声,总觉得父皇的眼神是凌厉的。
在乃娘将我带离此处的那一刻,我偷偷地抬眼,瞅了眼父皇,却发觉他的目光正直勾勾地瞅着我,彷佛要看穿了我一般。透着丝丝寒意,还有我看不懂的情绪。
猛然低垂下头,避开父皇的眼睛,心中却怦怦直跳。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胸口冲破而出一般。
不可否认,父皇是个极好看的男子,没有那y柔之美,却有着王者霸气,让人看了都会不自觉地有一种距离感。
乃娘抱着我回到宫中,母妃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只留下一声空叹,黯然转身离开。
看着母妃的身影,我只觉得眼角的泪珠依旧凝结在眼眶中,看着她萧瑟的身影,隐隐有些酸楚之感油然而生,突然间觉得曾经一直高高在上的母亲是那样孤寂,也许只有她自己心中明白她到底想要什么。
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而乃娘对着我,也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任何解释。
只是搂着我说:公主,忘记娘娘的话吧,其实她也是十分疼爱你的。
看着乃娘那略微苍老的脸上,我的心中有些空dong,也不知道是我太过伤感,还是因乃娘的话伤感,我心头一酸,又掉下了泪。
母亲那些话依稀飘荡在我耳边,竟然是那样清晰且深刻,直到我长到十二岁,曾经那些年少不堪的记忆仍旧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而我的xing格,好像也因为当年那一场无端的话语,变得愈发沉寂,终ri待在宫中,也不喜踏出。
仿佛,这么多年都与世隔绝,ri日与书相对。
乃娘总会催促着我去别的宫中,与皇子皇女们走动走动,还总说我若是再继续与书为伍下去,指不定哪ri就成了书呆子了。
我却也只是笑笑作罢,依旧终ri与书为伍。
这些年,我再也没有撒娇地往母亲怀中钻,总觉得,字那ri起就和母亲有了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鸿沟。
而父皇,似乎已经好多年没有见到了,听说父皇忙着与中原的战事,早就已经焦头烂额了,gen本没空理会我们这些孩子们……
而父皇好像一直以来,都没有十分宠爱哪一位皇子皇女,倒是册封了我,却对我不闻不问。
而皇后之位,依旧悬空,到如今,已经整整十二年了。
第二章
我十四岁那一年,金国发生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原的主帅大败金国主帅完颜无极,顿时金国陷入了一场水深火热的地步。
那一ri,父皇在寝宫内召集了所有的皇女们,我也在其中。
时隔多年再见父皇,发现他仍旧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他的身边坐着的依旧是母亲,那么高高在上,面无表情。
可是,当父皇的目光掠过她的那一刻,她的脸上却是无尽的笑意,温柔而令人舒心。
我从来没有见过母亲这般笑意,当我还想要捕捉的时刻,她的脸se再次沉寂了下来,因为父皇的目光已经没有再停留在她身上了。
原来,能让母亲笑的人,只有父皇一个。
“金国与中原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十五年,就在不久前,金国大败,十万大军惨败而归,这可算是一个致命的打击。现如今,朕要从你们中选一人送入中原的皇宫,成为独孤羿的皇妃。”
父皇那极具威严的话在殿中响起,所有的皇女们都冷冷地抽了口气,全都将头埋得低低地,也不敢抬头看父皇,生怕她们的目光一对上父皇的眼睛就会被抓去,进贡给中原的皇帝。
中原皇帝独孤羿,他虽为一国之君,可年纪少说也有四十五岁,而父皇的女儿,年纪最大的也不过是十四岁的我。
任是谁都不会想要将自己的大好年华葬送给那样一个老头儿吧,况且那深宫大院,敌国千里,未必能够鼎力在那后宫,只怕是要任人宰割。
父皇的话说完,殿内安静地出奇,皇女们就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气氛顿时冷凝到了极点。
而我的目光却与高高在上的母亲对上了,她的目光仍旧是那样冷冷地看着我。
直到后来,我都不明白,当初是有着一股什么样的力量在牵引着我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步地走到殿中央,缓缓拜倒,“儿臣愿意去中原的皇宫,成为皇妃。”
我细腻而声音在此刻静谧无声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响亮,我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递在我的身上,可我却仍旧低垂着头,等待着父皇的发话。
可是,许久许久,我都没有得到任何的答应。
我才抬起头,正对上父皇那双别有深意的眼瞳,他看着我的目光中似乎闪烁着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你可知成为独孤羿的皇妃,所意味着的是什么吗?”父皇问。
“儿臣明白。”我答。
“那你为何还要站出来主动请求去中原?”父皇又问。
“为了母妃。”
“为了母妃?”父皇带着疑惑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儿臣只求父皇能够重设后位,立母妃为后。”此言一出,四周再次响起抽气之声,而我,则看见母亲眼中那份惊诧,似乎gen本没有想过,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可父皇也是静静地坐着,一双j明地目光瞅着我,也不说话。
“父皇的后位一直虚空,对朝政有着严重的影响,儿臣求父皇立后是有私心,却也是为了金国长远考虑。儿臣不希望嫁入中原只是昙hua一现。”说到此处,父皇已经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地迈下那九重阶梯,一步步地走向我。
我看着他那渐渐卝近的身子,双拳已渐渐握紧,手心里渗着几分冷汗,总觉得父皇给我的感觉是那样的压迫。
“你嫁入中原,只有这一个请求吗?”父皇停在我跟前,俯视着我问。
“是的,儿臣只有这一个心愿。”
我的话说完,只见父皇缓缓侧身,摇摇凝望九重阶梯上的母亲。
此刻的我因为父皇挡在身前,便也看不到母亲的表情,我猜想,母亲一定在笑吧。
父皇看着她的时候,她才会有那么温柔的笑意,皇后之位,是母亲一直都期望的吧。
“好,那么朕就封你的母亲为皇后。”父皇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回响在大殿,铿锵有力,却又透着几分伤感。
我立刻叩拜道,“谢父皇。”
可迟迟没有听见母亲的叩谢之声响起,而大殿,仿佛就在那一瞬间沉寂而下。
封后,本该是一场令人欣喜之事,可到最终,为何却听不见任何喜悦之声,唯独有那满殿的静谧,仿佛就此沉淀永世……
后来的几个月,我都没有见到母亲,我想,如今的母亲也许在准备着封后大典之事吧。
乃娘却看着我,不知不觉地落下泪来,看的我心中一阵揪心,“乃娘,哭甚?”
“老奴,心疼公主呀——”她为自己抹下泪水,哀声叹道,“您心知娘娘她……可却为了她,而牺牲了自己的幸福。”
“我不是为了母亲,我是为了金国。如今金国的形势迫在眉睫,父皇唯有向中原低头,请求和亲来化解这一场浩劫。”
“可公主您才十四岁,中原那皇帝都已年近五十……”她说到这里,眼眶一酸,刚止住的泪又滚落了下来。
我上前,轻抚乃娘鬓角那hua白的发丝,轻笑着,“为了金国,牺牲我一人又算什么呢?”
“娘娘得女如此,早该满足的。可她却傻傻地追求着她得不到的东西,老奴一定要说说她……”她说着正要往外走,我忙拉着她,“乃娘,不要和母亲吵,她即将成为皇后,如今是大喜,可不要在封后之前闹出什么乱子,触了霉头。”
乃娘听到我说的有理,也不往外走了,哀声连连。
“只要母亲能幸福,金国能保全。”我喃喃着,遥望窗外那万里无云的苍穹,嘴角勾勒出淡淡地笑意……
后来那天我听到一个消息,是乃娘兴冲冲地奔进来告诉我的,说是关于我与中原皇帝和亲之事被独孤羿拒绝了,后来不知父皇与独孤羿又谈了些什么,独孤羿仍旧不同意我入宫为皇妃。
最后却为太子召了一门婚,将我赐婚给太子贺兰锦为太子妃。
原本该去中原为皇妃的我顷刻间摇身沦为太子妃。
也许正如乃娘所说,我该高兴的,太子毕竟年少,比起中原那老皇帝算是好太多了。
可是我却连强颜欢笑都装不出来,嫁给皇帝还是嫁给太子,于我有什么区别呢。
都是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罢了……
婚期定在三ri之后,正好是母亲封后的ri子。
夜里我成试穿着明ri便要穿上远嫁的喜服,正穿好,宫中竟然迎来了父皇,那个从来没有踏入我宫中的父皇。
周围的宫人惊讶地跪了满满一地。
而我,就站在宫内,看着父皇步履轻盈地朝我走来,那面容看不出喜怒。
待他进入我的寝宫中时,他屏退了在场的宫人,我们二人置身在那被满目喜帐的红而笼罩的屋中,金黄的火光笼罩着我们。
“不知父皇驾临,有何事?”我有些担忧地问。
“你很怕我?”他那一双深沉的目光被耀眼的火光而笼罩地金光熠熠,那么明亮。
“儿臣不敢……”我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父皇走近我,顿时将我面前的光芒覆盖住,黑压压地一片笼罩了我全身,只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感觉他伸出手,我以为他要打我,反设xing地向后迈了一大步。
而父皇的手却僵在半空中,看着我的目光竟然有着……痛?
为何,父皇看着我会有痛?
还是我看错了?
“父皇你……”我的声音才脱口而出,他朝我又迈了一步,那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最终还是落在了我的左肩。
隔着那血红的喜服,他似乎在抚摸着什么,而我却是一片惊诧。
父皇竟然记得我肩上有胎记吗?
“悕儿。”他的一声亲昵地叫唤,让我喉头一颤,哽咽无数,好像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唤我的名字。
“从未想过,来世你竟然会成为朕的女儿,朕心中的苦,你能体会吗?”他说着一些话,让我似懂非懂,难道父皇喝醉了酒?
“朕冷落你,尽量避免遇见你……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朕可以坦然接受这个事实,可每回见你一次,便会痛一次。”他眼中的悲伤愈发浓郁。
那一刻,在我的眼中,父皇身上再也没有那份威严,他就像一个正在伤心难过的父亲,只是一个平凡的父亲。
“父皇……”我想说些什么,却被父皇那突然变得y沉的目光给骇住,顿时,满腹的话语都不再敢说下去。
他看着我,那目光很复杂,我不懂。
终于,他将一直停留在我左肩的手收回,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猛然越过我,就要出屋。
感受着他那渐渐远行的步伐,我的心中有个声音在敲打着我,让我叫住他,有些话若此刻再不说,那将再也没机会说了。
于是,我鼓起勇气,转身呼喊了一声,“父皇,到如今,您还是一点疼爱都不愿意给我吗?”
他的步伐顿在原地,却没有回头。
“自我出生那一刻,到如今已经整整十四年了,你没有抱过我一次,是否在你心中早已没有我这个女儿的存在。你可以抱任何的皇子皇女,却惟独不抱我,那你又为何要给我那个所有人都艳羡的公主封号?母亲不喜欢我,就连父亲你都对我漠不关心,其它皇子皇女都对我敬而远之,父皇您可知这些年来我怎么走过来的?”说着,我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滚落了满脸。
“明ri就是儿臣出嫁之ri,到最终,您还是连一个微笑,一个拥抱都不肯给儿臣吗?即使您再不喜欢这个女儿,可我为的是这个金国而远嫁,却还是换不来你的任何关注吗……今ri一别,儿臣也许就再也见不到父皇了……不过好像这么多年来,我见过父皇的次数也是寥寥可数……”
父皇的身子缓缓转了过来,他的眼中赫然闪烁着那闪闪而晶莹的泪光,看着我,像是想要深深地印刻在心中一般,那么认真。
最后,他满目的哀伤转化为一抹轻轻地笑意,是那么真诚。
他一边朝我走来,一边呢喃着,“十五年了,却还是那样死心眼,其实朕早该放下的。朕希望你能在今生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当他来到我面前时,张开双臂,轻轻拥我入怀。
“悕儿,这些年,父皇对不住你。”
靠在他的怀中,感受着那份我一直梦寐的温暖,因为他的这一句话而恸哭出声,“父亲。”
“是的,朕是你的父亲,悕儿你是朕最疼爱的女儿。”他的声音暗哑着,还有着几分颤动,“不要怪父皇这些年对你的冷落,朕也卝不得已。”
我在他怀中点头,泪水倾洒了他胸前的龙袍,“儿臣不会怪父皇的,在离开之前能听见父皇的这些话,此生无憾了。”
那一刻,天地间一片猩红,那淡淡地烛光摇曳在满屋绯红,有着无尽地祥和。
而那所谓的放下与放不下,似乎在今ri,全数放下了……
出嫁的那ri,我没有再见到父皇,可是能有那夜父皇的拥抱与微笑,我已无遗憾。
驾着鸾车,不快不慢地辗转出那条长长的康庄大道,直卝宫门。
我轻轻地掀起锦帘,回首望着那气派的宫殿,远远望去,竟然看到了母亲的身影。
母亲伫立在那儿,遥遥与我对视,我看不清楚她的目光,可是却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悲伤。
今ri,不是母亲的封后大典吗?
我的思绪愣了愣,可随后却笑了,探出身子,朝母亲挥着手,“母妃,保重。”
母亲依稀站在原地,痴痴地凝望着我。
而我的泪水也模糊了视线,随着马车越走越远,母亲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最终看不见……
第三章
马蹄声声,伴随着春ri的绵绵清风,那一支长长的送亲队将我乘坐的鸾车,拥簇着出了金国城。
出城前,无数的百姓纷纷于两侧围观,口中喊着:那就是要去中原和亲的羽曦公主呀,也不知是福是祸……
那感慨之声,不绝于耳,我却充耳不闻。
闭目,感受着马车的颠簸,脑海中依稀浮现着母亲站在那长长的大道上,默默地注视着我的模样,其实母亲能在封后之ri前来送我,我已经非常满足了。
至少,我的出嫁换回了我的父亲母亲,如此也不亏呀……
嫁人,迟早是要嫁的。
夜,愈发深沉,不知不觉竟然赶了一天的路程,长长的队伍进驻一间客栈内,不大不小的客栈正好容下了所有的人。
客栈内灯火通明,送亲的士兵们围成几桌大口大口的吃着晚饭,而我则单独一桌,穿着那繁复的喜服用晚饭,却是食不知味。
陪嫁的丫鬟叫凤舞,她伺候在一旁,轻声禀报着,“公主,今个赶了一天的路程,约摸还有三ri我们就可以抵达中原的京城了。”
我不说话,仍旧小口小口的吃着。
突然,感觉到我有什么东西在扯着我的衣袖,我疑惑地低头,只见一个长的活灵活现的小女孩正扯着我那长长曳地的衣袖。
“不得无礼!”凤舞冷声斥道。
“不要吓着她,不过是个孩童罢了。”我出声提醒,只见那小女孩一点儿也不怕生,手仍旧拽着我的衣袖,“姐姐,你的衣服真好看。”
听到这里,我不由会心一笑,“你将来也会穿上的。”
“真的吗?”她眼睛一亮。
“慧儿!”一声惊呼,我仰头望去,只见一个少妇忙奔了过来,搂起小女孩就后退几步,连连道,“民妇的小女不懂事,小姐恕罪。”
“你的孩子很可爱,叫慧儿吗?”我依旧含笑,对上那女孩水汪汪地大眼。
“姐姐,我叫婷慧,端木婷慧。”她的声音甜腻动人,纯真无邪。
“端木婷慧,很文雅娴静的名字。”没想到这荒郊之处的客栈老板娘竟能取出这样一个文雅的名字,我不由地再次打量了这名少妇。
面容清丽而gan净,美艳中透着沉稳的风华,不像是民家女,反倒是有股子贵气。
“小姐这一身喜服,看来是要出嫁?”少妇宠溺地揉了揉女儿的发丝,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是的。”
“是要嫁去中原?”一个浑厚而爽朗的声音亦在客栈内响起,一名中年男子步履缓慢地朝我这儿走来,我认得,他是这间客栈的掌柜的。
“掌柜从何得知?”我笑问。
他却是停在我的桌前,也不经允许便于我的对面坐下,“早前听闻金国的皇帝因淮北大战惨败,为了保全金国而向中原低头,请求用金国身份最高贵的羽曦公主来和亲。哪知中原的皇帝却不愿纳妃,只将金国的羽曦公主召为自己的儿媳,为太子妃。算算ri子,最近该就是公主嫁去中原的ri子了。正好,这长长的一大队伍进驻在我的客栈,我便猜想,你就是金国的羽曦公主吧。”
对于他如此j炼而简洁的话语便将一切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她不禁有些起疑他们的身份,却还是笑着说,“看来羽曦公主和亲之事,早已闹的人尽皆知,即使是荒郊之外的客栈都知晓了。”
一边说着这话,一边打量着面前的男子,他脸上那浓郁的笑显得他狂放不羁,那一双近乎完美的眼瞳是那样的清晰,让人不知不觉便会沉醉在其中,想忽视都不得。
“难得,中原自十四年前太子降临后就很少有这样大的喜事了,公主嫁入中原可心甘情愿?”他又问道。
“历来和亲有哪个公主是心甘情愿的?”
他哈哈大笑,“公主可真是个会说真话的女子,可幸的是你不是嫁给独孤羿,而是他的儿子独孤锦。”
听到他如此放肆地称中原皇帝与太子的名字,我不禁暗暗生疑,却不多加询问,只道,“这是自然,嫁年轻的太子总比嫁给那老头儿好。”
我的这句话让正在哈哈大笑的掌柜脸se一僵,有那么几刻的沉静,随后他轻轻地笑了起来,“老头儿……竟然有人称独孤羿叫老头儿。”他像是听到了一个十分好笑的笑话,可眼中却有几分苦涩,“算算ri子,他也年近五十了,是老了……没想到,时间一晃竟然过了十多年,我也老了。都是老头儿了……”
听着他那渐渐伤感的声音,还有那些话语,让我有一种错觉,他似乎与中原的皇帝是旧识。
“爷……”少妇轻唤了一声,男人起身,从她手中接过自己的女儿,亲昵的搂在怀中,然后回首望着我道,“那就不打扰公主用膳了。”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转身离去时的身影,我有那么一刻是羡慕的,低声唤了句,“等等……你们是……”
少妇回首,巧笑嫣然,“公主,我们是谁并不重要,但是我却知夫君他十分想念京城的那人……若您有机会见到皇上,请帮夫君传达一句话,多年不见,兄可安好?”
“婉儿!”男人低声斥道,却没有怒意。
少妇却像是没听见一般,继续道,“不用问我们的名字,只要皇上听见这句话,便会明白的。”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我的心中也有那份凄凉之感源源不绝地涌入胸口,点头而应道,“有机会,我一定会带到的。”
“终究,还是婉儿你最懂我。”他笑着,轻轻执起她的手,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离去,看在我眼中竟然是那么的感动。
世间最幸福的ri子,应该就是如他们一家三口一般,即使ri子过的平淡,却也是最真实的感动。
心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敲打过一般,几分哽咽猛然袭入喉头,红了眼眶——
在客栈内休息了一夜,翌ri便早早地动身,准备赶路。
在我正欲迈上鸾车的那一刻,端木婷慧兴冲冲地朝我奔来,用那略微稚嫩的声音喊道,“姐姐,姐姐……”
“怎么了?”我问。
“爹爹和娘亲要慧儿将这个送给您,祝姐姐幸福。”她将手中的同心结递给我。
我接过,望着那个同心结,脸上堆满了笑意,“慧儿一定要替我谢谢你的爹爹与娘亲,慧儿你长大了也会幸福的。”
“嗯。”她用力地点下头,眼睛依稀含笑。
我上了鸾车,望着手中的同心结,苦涩一笑。
同心结,结的是互有情意的夫妻,而我与太子,这个同心结又有何用。
但愿,我与他……真能同心。
可是,互为敌国后人的两人,真能同心吗?——
当那长长的送亲队伍抵达了中原的京城,远远便有一支军队站在城门口迎接,隔着鸾车的锦帘,只听见一个清脆的男音响起,听起来是个年少的男子。
“臣奉皇上之命,迎羽曦公主进宫。”
我不答话,只是隔着锦帘看着那个少年,身桌一袭雪白的衣衫,笔直地伫立在那儿显得有几分仙人之气。
送亲队伍随着他的人马带领,走在京城那繁华的大街之上,如我出金国那一刻般,城中依旧围了许多百姓,纷纷想要朝里看个究竟。
我目不斜视,直勾勾地看着那个越走越近的皇宫,心中闪烁着无限的复杂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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