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法卫星上的家族》第 11 部分

  “死了。”他停住,盯着黏y人,“怎么死的?”
  “正如你告诉亨特曼先生的那样,在这个星球上进行着一场战争,战争中死了人。尽管很幸运,到目前为止死亡的人很少,但是大量死亡的可能性极大。我们最后看见玛丽·里特斯道夫时,她和那三个神秘主义者,也就是所谓的神圣三人同盟搅在一起,陷入了他们在天上令人作呕的精神病心象描述。因此我建议我们乘小艇去甘地镇,三人同盟的主要鼓动者,伊格纳茨·莱德伯就在那里,活着。‘活着’是个很合适的词。他活在习以为常的肮脏中,活在他的猫们、妻子们、孩子们中。”
  “但是莱德伯永远也不会——”
  “精神病人就是精神病人,”黏y人指出,“永远也不要真正信任一个狂热分子。”
  “说得对。”查克急躁地说。
  很快,他们就在去甘地镇的途中了。
  “我真的不知道,”黏y人沉思着,“为了你,我应该希望你怎么做。从某种意义来说,你会过得更好一些,如果她——”
  “那是我的事。”查克打断了它。
  “对不起。”黏y人后悔地想,他无法从他的冥想中去除其中忧郁的弦外之音。
  小艇继续前进,发出嗡嗡声。他们两个之间没有再说什么。
  伊格纳茨·莱德伯把一堆已经存放得变了质的煮面条放在他那两只黑脸宠物山羊面前。他抬起头,看见一只小艇降落在棚屋旁边的小路上。他喂完了羊,端着盘子悠闲地回到他的棚屋里。各种各样的猫满怀希望地跟在他后面。
  他走进房子里,把盘子扔在水池中堆积如山的碗碟上。他停了一会儿,看了看那个躺在那些用来搭饭桌的木板上的女人。然后抓起一只猫,再次来到屋外。飞船的到来当然并没有让他感到惊奇。他已经看到了它的幻象。他并不惊慌,但也没有自鸣得意。
  两个形体从小艇里出来,其中一个是人,另一个是一个没有固定形状的黄色物体。他们艰难地穿过丢弃的垃圾,朝莱德伯走来。
  莱德伯对他们说道,算是打招呼:“你将满意地听到,就在此时此刻,阿尔法人的战舰正准备在我们的世界登陆。”他微微一笑,但是面对着他的那个人并没有笑。当然那个黄色的大块头也没有可以用来笑的嘴巴,“那么你们的任务,”莱德伯有点心绪不宁地说,“已经完成了。”他并不喜欢那个男人表现出来的敌意。他以他那神秘的心灵感应的d察力看见,那个男人怒火中烧,一团红彤彤的不祥的光轮悬在他头顶。
  “玛丽·里特斯道夫在哪?”那个人,查克·里特斯道夫说,“我的妻子,你知道吗?”他又转而问身边的木卫三黏y人,“他知道吗?”
  黏y人传递出它的思想:“是的,里特斯道夫先生。”
  “你的妻子,”伊格纳茨·莱德伯点点头说,“干了坏事。她已经杀了一个曼斯人而且还——”
  “如果你不把我的妻子交出来,”查克·里特斯道夫对莱德伯说:“我就把你劈成碎片。”他朝圣徒前走了一步。
  他有些焦虑,抓起猫,爱抚着它。“我希望你能进来喝一杯茶。”
  接下来他知道的就是他仰面躺倒在地上,他的耳朵鸣叫着,头隐隐震动。他费了好大劲才挣扎着坐了起来,感到头昏眼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里特斯道夫先生打了你,”黏y人解释道,“在你的颧骨上面打了一拳。”
  “别再打了。”莱德伯扯着嘶哑的声音说。血流到他嘴里,他把它吐了出来,坐起来,揉着头。没有幻象事先警告过他这个情况。真不幸,“她在屋子里。”他说。
  查克越过他,大步向门走去。他猛地拉开门,走进屋里。
  莱德伯总算挣扎着站起来了,摇晃着站在那儿,然后,拖着身子跟了进去。
  在房子的正房,他停住了。那些猫自由地出出进进,在他旁边跳跃着,奔跑着,吵闹着。
  查克向床上那个熟睡的女人弯下腰,“玛丽,醒一醒。”他伸出手,抓住她赤l的下垂的手臂,轻轻地摇着她。“穿上衣服,离开这儿。快点。”
  代替埃尔西睡在伊格纳茨·莱德伯床上的女人渐渐地睁开了眼睛。她注视着查克的脸,然后突然眨了一下眼睛,完全清醒了。她自己坐了起来,抓起那一大堆毯子,缠住自己,遮住她那小巧而挺翘的茹房。
  黏y人小心翼翼地呆在屋外。
  “查克,”玛丽·里特斯道夫以一种镇定而低沉的声音说,“我自愿来这个房子的,所以我——”
  他抓住她的手腕,把她从床上拖起来。毯子掉在地上,一个咖啡杯弹起来,滚动着,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两只猫惊恐地从床底下冲出来,从伊格纳茨·莱德伯身边跃过,匆匆逃出去。
  赤l着光滑而苗条的身体,玛丽·里特斯道夫面对着她的丈夫,“你再也无权干预我的事。”说着,她找到衣服,拿起衬衫,然后继续翻找。她做到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镇定自若。她有条不紊地开始一件一件地穿着衣服,从她脸上的表情看,她似乎觉得旁若无人。
  查克说:“现在阿尔法人的飞船控制了这个地区。曼斯人已经打开保护屏让他们进来了。一切都了结了。在你睡在这张床上的时候,这——”他突然转向伊格纳茨·莱德伯,“这个人的床上。”
  “而你和他们在一起?”玛丽问道,语气十分冷淡。她扣上衬衫的纽扣,“而你和他们在一起。阿尔法人已经占领了这个星球,而且你要呆在这里,在他们的统治下。”她穿完衣服,开始慢条斯理地梳着头发。
  “如果你愿意呆在这儿,”查克说,“呆在阿三星卫二号上,而不返回地球的话——”
  “我要呆在这儿,”玛丽说,“我已经决定了。”她指着伊格纳茨·莱德伯,“不是和他在一起。我只在这里做短暂的停留,他也知道。我不会生活在甘地镇——它可不是我呆的地方,无论如何也不是。”
  “那么是哪里?”
  玛丽说:“我想是达·芬奇高地。”
  “为什么?”他盯着她,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我不知道。我甚至还没搞清楚为什么。但是我崇拜曼斯人,我甚至崇拜我杀死的那个人。他从来不害怕,即使是在跑向坦克而且知道他根本做不到的时候。在我的一生中,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
  “曼斯人,”查克说,“不会接纳你的。”
  “不,会的。”她平静地点了点头,“他们一定会的。”
  查克疑惑地转向伊格纳茨·莱德伯。
  “他们会的,”莱德伯也同意,“你的妻子是对的。”
  他认识到,我们两个人,你和我,我们都失去了她。没有人能够长久地占有这个女人。那不是她的本性,不是她的生物法则。他转过身,悲伤地离开棚屋,走到屋外,走向在那里等着他的黏y人。
  “我相信你已经向里特斯道夫表明了,他的努力是不可能的。”黏y人向莱德伯传递着他的想法。
  “我认为是这样的。”莱德伯冷漠地说。
  查克忧郁地出来了,他的脸色惨白,大步走过莱德伯,朝小艇走去,“我们走。”他粗暴地对黏y人说。
  黏y人,尽量快地挪动着,跟在他后面。他们两个钻进了小艇。舱门关上,小艇飞快地钻进了清晨的天空。
  伊格纳茨·莱德伯目送着它远去,然后又回到棚屋。他发现玛丽正在冰箱里摸索着什么可以充做早餐的东西。
  他和她一起准备着他们的早餐。
  “曼斯人,”莱德伯指出,“在某些方面十分残忍。”
  玛丽笑起来。“那又怎么样?”她嘲弄地说道。
  他无言以对。他的神圣和幻象这时一点也帮不上他,一点也不。
  过了很长时间,查克说:“这个飞艇要把我们带回太阳系和地球吗?”
  “绝对不会。”朗宁·克莱姆爵士说。
  “好的,”查克说,“我会找到一艘停靠在这个区域的地球战舰。我要回地球去,接受当局对我提出的任何严厉的起诉,然后和琼·特赖埃斯特达成和解。”
  黏y人说:“鉴于严厉的起诉可能包括死刑,所以你和琼·特赖埃斯特的任何和解都是不可能的。”
  “那么你说该怎么办?”
  “一些你不会做的事。”查克说:“请告诉我吧。”鉴于他现在的处境,他不会拒绝任何建议的。
  “你——啊,这很令人尴尬。我必须以适当的方式说出来。你必须劝你的妻子为你做一次全面的精神病检查。”
  过了很长一会儿,查克终于开口了:“看一看哪一个定居点最适合我?”
  “是的,”黏y人很不情愿地说,“我就是这个意思。这不是说你有精神病,这只是仅仅来确认一下你的个性在一般状况下的偏差——”
  “假如检查表明,没有什么偏差,没有神经官能症,没有潜在的神经错乱,没有性格畸形,没有心理变态的趋势。换句话说,什么毛病也没有的话,那么我该怎么办?”
  他没有过度赞扬自己,他隐隐感觉到这正是检查的结果。他不属于阿三星卫二号上的任何一个定居点,在这里他是孤独的,是一个被遗弃的人,没有一个人,哪怕是和他有一点点相似之处的人,和他为伴。
  “你一直保持着杀你妻子的冲动,”黏y人说,“这种冲动也许是一种潜在的情绪疾病的病征。”他努力使他的话听起来有点希望,但是还是失败了,“我仍然相信那值得一试。”他坚持说。
  查克说:“如果我在这里建立了另一个定居点呢?”
  “一个只有一个人的定居点?”
  “这里肯定有一些正常的人出现。那些摆脱了精神错乱的人,也许是一些从来没有得过神经病的孩子。这里的情况是,你会被归进多形态的精神分裂症那一类,直到证明你不是那样。那是不对的。”自从他看到有可能需要他留在这个星球上的时候,他就开始有了这个不一般的想法,“假以时日,他们会聚少成多。”
  “在这个星球的森林里有一座奢华的房子,”黏y人沉思着,“你住在里面,偷偷地给那些过路的行人设置陷阱,尤其是孩子。”他窃笑着,“请原谅我的话。我不应该拿这个开玩笑,原谅我。”
  查克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开着飞艇前进。
  “在你离开并找到自己的定居点以前,你要做检查吗?”黏y人说。
  “好吧。”查克说。这个问题问得不是没有道理。
  “鉴于你们之问那种互相的敌意,你能想像你的妻子会做一个准确的检查吗?”
  “我想她会的。”评价是一种例行的程序,并不带有主观色彩。
  黏y人决定了:“我将充当你们之间的调停人,在结果出来之前,你们不必再互相对立了。”
  “谢谢。”查克感激地说。
  黏y人若有所思地说:“这是又一次机会,尽管有些牵强,但是应该引起重视。这次机会可能带来很多收获,当然要做到这一点,需要花费很多时间。”他总结着自己的话,“也许你也可以引诱玛丽做检查。”
  这个主意让查克完全震惊了。他的脑子飞快地分析着,反省着。首先,不论检查的结果是什么,他都从中看不到什么好处。因为这个星球上的居民将不会接受治疗,这一点是已经决定了的,而且是在他的努力下实现的。如果玛丽在检查中暴露出严重的精神错乱——她会暴露出来的——那么,她只会保持着她的病态,并一直持续下去,不会再有精神病医师来到这里为她治疗了。所以黏y人说的“很大的收获”是指什么呢?
  黏y人觉察到他飞快的思想,解释道:“假如你妻子被检查出具有癫狂型精神分裂症的某些特征。我对她的分析可能很外行,而且很明显她对自己的分析也会是一样。对于她来说,认识到这一点,认识到她是一个癫狂症患者,就像霍华德·斯特劳或者那些坦克手一样,就意味着她要面对一个事实——”
  “你真的相信那将使她变得顺从一些,不再那么自信了吗?”很明显,黏y人对人类的天性并不是十分了解,尤其是对玛丽·里特斯道夫的本性,更不要说另一个事实是,一个癫狂病人和佩尔人一样,他们的观念中没有自我怀疑,他们全部的情感结构都建立在一种确信的感觉上。
  如果黏y人天真的观点是正确的话,那将是多么简单啊,如果一个精神严重错乱的人,只要一看到检查结果就会理解和接受他的精神失常。上帝啊,查克沮丧地想。如果当代精神病学已经证明了什么的话,那就是:仅仅知道你是一个精神病人并不会让你变好,就像你得知自己有心脏病并不会给你带来一个健康的心脏一样,甚至更糟。
  实际上,相反的情况更有可能。由于那些和她在一起的定居点伙伴的强化作用,玛丽的病情会永远维持原状:她的癫狂倾向会得到社会的认可。她有可能最终沦为霍华德·斯特劳的情妇,也许甚至最终取代他成为家族最高议会的曼斯人代表。在达·芬奇高地,她可能会踩着别人的头顶登上高位。
  “尽管如此,”黏y人坚持道,“在我要求她为你做检查时,我会恳请她自己也做一次同样的检查。我仍然相信这样做会有些好处。不是有一句古老的地球格言——了解你自己吗?回溯到你那极受推崇的希腊先贤们,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解你自己,实际上就是赐予你一件武器,凭借它,你们这个不会心灵感应的族类就能重新塑造你们的心灵,直到——”
  “直到什么?”
  黏y人沉默了。很明显在这一点上,黏y人实际上一无所知。
  “让她做检查,”查克说,“一切就会明白的。”我们会知道谁是对的,他这么想。他希望黏y人是对的。
  那天晚上,在达·芬奇高地,时间已经非常晚了,朗宁·克莱姆爵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说服玛丽·里特斯道夫博士接受一次全面的心理检查,然后用她的专业能力,为她的丈夫做一次同样的检查。
  在曼斯人的议会代表霍华德·斯特劳那间装饰精巧的旋转式房间里,他们三个人面对面坐着。斯特劳本人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慢,冷冷地潜在隐蔽的地方,他觉得这里即将发生的一切很有趣。他坐在那里,用蜡笔快速地画着玛丽的一组肖像,这是他多种艺术和创作爱好中的一个。即使在这个纷乱的时刻,在阿尔法战舰一个接一个地在这个星球上登陆的情况下,他也没有放弃这种爱好。一个典型的曼斯人可以同时完成许多工作,是个多面手。
  玛丽看着她面前放在霍华德·斯特劳精美的手工铁木桌上的检查结果,说:“对我来说,这真是一件不得不接受的可怕的事情。但这个主意不错,我们两个人服从这些标准的精神检查程序。坦率地说,我对这个结果感到震惊。很明显,简直是不言自明,既然结果是这样,我过去应该经常去做这个检查的……”她靠后坐着,她那白色的套头高领毛衫和金属钛做的裤子使她的身体显得苗条而柔软。她拿出一枝烟,用颤抖的手指把它点着,“你没有丝毫精神错乱的迹象,亲爱的。”她对坐在对面的查克说。“圣诞快乐。”她补充道,僵硬地笑了笑。
  “你怎么样?”查克说,紧张地收紧了喉咙和心。
  “我根本不是曼斯人。实际上我刚好相反。我表现出了一种明显的激动型沮丧。我是德普人。”她又笑起来。她的微笑表现了她可嘉的勇气,他注意到了这一点。“我在你的收入方面不停地给你施加压力,那是因为我的抑郁。我有一种幻觉,好像一切都变得糟糕起来,必须有所作为,否则的话我们就会毁灭的。”她掐灭了烟,立刻又点着了另一根,对霍华德·斯特劳说:“你对此有何看法?”
  斯特劳答话时,语气里还是习惯性地缺少同情。“但是,你毕竟不能在这儿住下去了,你会被送到马瑟·科顿庄园去,和快乐男孩蒂诺·沃特斯以及其余那些和他一样的人在一起。”他咯咯地笑着,“你会发现他们中间有些人还要更糟。我们会让你在这儿呆上几天,但是你肯定是必须要走的。你不是我们的人。”他语气中的残暴有点减弱。“在你自愿向特普兰申请参与这个项目,也就是50分钟行动时,如果你能预见到现在的事的话,我敢打赌你会再三考虑的。我说得对吗?”他敏锐地盯着她。
  她耸了耸肩,没有回答。就在那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哭起来:“上帝啊,我不想和那些该死的德普人生活在一起。”她用低低的声音说,“我要回地球去。”她对查克说:“我能回去,但是你不能。我没有必要像你一样呆在这儿,找个合适的地方住下来。”
  黏y人的思想传给了查克:“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你的检查结果,你想怎么做呢,里特斯道夫先生?”
  “继续找我自己的定居点,”查克说,“我要把它叫做托马斯·杰斐逊1堡。马瑟2是德普人3的,达·芬奇是曼斯4人的,阿道夫·希特勒是佩尔5人的,甘地是希布6人的,杰斐逊是——”他寻找着合适的词,“诺穆7人的。那就是托马斯·杰斐逊堡:诺穆人的定居点。到目前为止,只住着一个人,但是对未来有着美好的希冀。”至少,选择派往家族议会代表的问题会自动解决的,他想。
  托马斯·杰斐逊(1743~1826):第三届美国总统(1801~1809年),他是第二次大陆会议的成员并起草了《独立宣言》(1776年)。】
  马瑟·科顿(1663~1728年):美国神职人员、作家。他的文章对马萨诸塞殖民地在神学和政治上产生极大的影响。】
  德普:意思是抑郁症。】
  曼斯:意思是癫狂症。】
  佩尔:意思是偏执狂。】
  希布:意思是精神分裂症。】
  诺穆:煮。愚早正常。】
  “你真是一个大傻瓜!”霍华德·斯特劳轻蔑地说,“没有人会去你那儿,而且与你生活在你的定居点。你会孤独地度过你的余生——从现在起6周以内你就会疯掉。你就会准备着去这个星球上任何一个定居点,当然除了你的这个。”
  “也许是这样的吧。”查克点点头。但是他没有斯特劳那样肯定。比如说,他再次想到了安妮特·戈尔丁。的确对她的要求并不多,她很贴近理性,看问题不偏激。实际上,他和她之间没有什么区别。如果有了安妮特这一个范例的话,那么就会有更多。他有一种感觉,他作为托马斯·杰斐逊堡惟一的居民的日子不会太长。但是即使是他——
  他会等着这一天的到来,不管等多长时间。他会让人帮助他修建他的定居点。他已经和佩尔人的代表,加布里埃尔·贝恩斯建立起了看上去还算牢固的工作关系,这是一个预兆。如果他能够和贝恩斯处得很好的话,那他就能够和其他几个类似的家族和睦相处。也许除了像霍华德·斯特劳那样的曼斯人,当然还有伊格纳茨·莱德伯那样不健全的、堕落的希布人,他们根本没有人与人之间的责任感。
  “我很难受,”玛丽说,她的嘴唇颤抖着,“你会来马瑟·科顿庄园来看我吗?查克,我不能与德普人在一起度过我的余生,不是吗?”
  “你刚才说——”他说。
  “我只是不能回到地球去了,因为我病了,因为那些检查表明我病了。”
  “当然,我会很乐意去看你的。”他说。其实,他希望把多一点的时间花在其他定居点上。通过这种方式,他不仅可以使霍华德·斯特劳的预言落空,还可以做许多别的事。
  “当我下一次孢子化的时候,”黏y人将自己的思想传递给他,“就会繁殖出大量的自己。我们中有些人会很乐意住在托马斯·杰斐逊堡。而且这一次,我们不会再去焚烧汽车了。”
  “谢谢,”查克说,“我很高兴和你们在一起,你们所有的人。”
  霍华德·斯特劳那嘲弄而癫狂的笑声充满了房间,这样一个想法好像唤醒了他那玩世不恭式的快乐。然而,没有人注意到他。斯特劳耸耸肩,又继续他的蜡笔画。
  屋外,一艘战斗飞船的减速火箭器冲上天空,飞船老练地降落下来。阿尔法人搁置了许久的对达·芬奇高地的占领就要开始了。
  查克·里特斯道夫站起来,打开前门,走到黑暗的夜晚中,仔细地看着、听着。他独自站在那儿,吸着烟,听着飞船越来越低地降落在地面上的声音,直到最后归于永恒的静寂。这些战斗飞船重新起飞的话会是在很长时间之后了。在霍华德·斯特劳的前门附近的黑暗里徘徊时,他强烈地有这样的感觉。
  突然,他身后的门打开了。他的妻子,或者更准确地说,他的前妻,走出来,关上门,站在他旁边,没有说一句话。他们一起听着阿尔法战舰降落时发出的喧哗声,欣赏着天空中火红的痕迹,每一道都萦绕在他的脑海里。
  “查克,”玛丽突然说道,“你知道我们必须做一个重大的事……你也许还没有考虑过,但是如果我们打算在这里定居的话,我们得想办法把我们的孩子们带离地球。”
  “对呀。”实际上他已经想到了,他点点头,“但是你想在这里抚养孩子长大成人吗?”尤其是戴比,他想。她极端敏感,生活在这里,无疑她将学会这里大多数精神病人的反常的思想和行为模式。那会成为一个大问题。“
  玛丽说:“如果我有病——”她没有说完,没有必要担心,因为如果她有病,戴比应该已经在家庭生活的小圈子中受到了精神疾病方面的影响。如果对孩子能够产生伤害的话,那么伤害已经形成了。
  查克把烟扔到黑夜里,揽住他妻子的小腰,把她拽到自己身边,吻着她的额头,闻着她头发上温暖而甜蜜的香气,说:“让孩子处于这种环境中,我们是要冒风险的。也许他们会为这里的孩子做出一个榜样……我们可以让他们上这里正常开课的公共学校。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冒这个险。你认为怎样?”
  “好的。”玛丽冷淡地说。然后她又打起精神,说:“查克,你真的认为我们有机会吗,你和我?为我们的新生活打下一个好的基础……我们可以长相厮守?或者我们仅仅是——”她打着手势,“仅仅是重新回到我们原来充满仇恨和怀疑和诸如此类的生活中?”
  “我不知道。”他说。那是实话。
  “骗骗我吧。告诉我我们能够做到。”
  “我们能够做到。”
  “你真的那么想,还是在说谎。”
  “我——”
  “所以你没说谎。”她的声音很急迫。
  “我没说谎,”他说,“我知道我们能够做到。我们都还年轻,我们的日子还长,而且我们不像佩尔人和曼斯人那样顽固不化。是吗?”
  “是的,”玛丽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和那个波利女孩安妮特·戈尔丁比起来,你肯定你更喜欢我,是吗?说实话。”
  “我更喜欢你。”这次,他没有说谎。
  “阿尔佛逊拍的那张调情照片中的女孩怎么样?你和那个叫琼什么的……我的意思是说,你的确和她上床了。”
  “我还是喜欢你。”
  “告诉我为什么你喜欢我,”她说,“像我这样又有病,脾气又坏。”
  “我说不清。”实际上他根本解释不了,那是一个谜。但是事实如此,他感觉在他心里那就是一个谜。
  “我祝你在单人定居点好运,”玛丽说,“一个男人和一群黏y人。”她笑起来,“那将是一个多么疯狂的群落。是的,我确信我们应该把我们的孩子带到这里来。我过去常常想我是这么——你知道,与我的病人这么不同。他们是病人而我不是,现在——”她无言了。
  “区别并不是很多。”他为她做了结语。
  “你对自己没有这样的感觉,是吗?这就是你我的不同之处……毕竟,检查表明你没问题,而我不是。”
  “那只是程度的问题。”他说,他确实这样认为。在对她的仇恨和谋杀冲动之后,自杀的冲动又驱策着他,但是通过那个普遍承认的检查程序得出的正式图表表明,他的检查结果令人满意,而玛丽却不是。他们之间的区别是多么微小啊!她,他,还有阿三星卫二号上的所有人,包括傲慢的曼斯代表霍华德·斯特劳,都在为了内心的平衡,为了内心的顿悟而奋斗。那是所有生命造物的自然趋向。希望永远存在,也许甚至——但愿不要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对那些希布人。尽管很不幸,对于那些甘地镇的人们的希望实际上是很渺茫的。
  他想:对我们地球人,这些刚刚移民到阿三星卫二号上的人来说,希望也很渺茫。然而——希望仍在。
  “我已经决定了,”玛丽声音沙哑地宣布,“我爱你。”
  “好的。”他高兴地同意。
  突然,黏y人结束了平静的状态,他敏捷清晰的思想进入了他的脑子:“既然现在是对自己的行为和思想忏悔的时刻,我建议你的妻子把她和邦尼·亨特曼短暂的风流韵事抖落出来让大家讨论。”他更正着自己的话,“我收回‘拿出来讨论1’这个说法,这是一个非常让人不愉快的说法。然而我保留我的基本观点:她如此渴望你得到那个高收入的工作——”
  在英语中,“laythe table”字面意思是“躺在桌子上”,还有一个意思是“提出来讨论”。因为玛丽曾躺在桌子上睡觉,所以黏y人表示要收回这个词。】
  “让我来说说吧。”玛丽说。
  “请吧,”黏y人同意,“如果你有所疏漏的话,我会再开口的。”
  玛丽说:“我和邦尼·亨特曼有一段非常短暂的风流,查克。就在我离开地球以前。那就是全部的情况。”
  “你有所保留。”黏y人反驳她。
  “要说细节吗?”她怒气冲冲地说,“我必须要说究竟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我们——”
  “不是这个。是你和亨特曼关系的另一个方面。”
  “好吧,”玛丽无奈地点了点头。“在那四天里,”她对查克说,“我告诉亨特曼,你想要杀我。凭借我在婚姻破裂方面的全部经验,凭借我对你个性的了解,我预见到如果你自杀失败的话,你会杀了我的。”她沉默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告诉他。也许我被吓坏了。很明显我不得不告诉什么人,而那时候,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
  所以不是琼。知道这一点后,他对整个的事情感觉到好多了。同时对于玛丽的所作所为,他无法责怪她。奇怪的是她没有去找警察。显而易见,当她说他爱他的时候,她说的是实话。她舍弃了一次伤害他的机会,而且是在最危机的时刻。这使得她获得了新生。
  “也许在我们在这个星球居住期间,我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玛丽说,“就像是黏y人……我们已经来了,而且我们将添丁进口,直到我们变成一个军团,变成这里的多数。”她以一种奇怪而娇柔的方式笑起来。在黑暗中,她无拘无束地靠着他,多年以来她从来没有这么过。
  天空中,阿尔法飞船还在出现。他和玛丽都沉默着,盘算着怎样才能把孩子们从地球接来。他清醒地认识到,那可能会很难,也许比他们迄今为止干过的任何事都棘手。但是也许亨特曼组织的残余分子会帮助他们,或者和黏y人做生意的无数个地球人或外星人也会帮助他们。这些可能都明显存在。还有已经渗透进中情局的亨特曼的特工,他以前的老板杰克·埃尔伍德……但是埃尔伍德现在被关起来了。
  无论如何,即使很不幸,他们的努力失败了,就像玛丽说的那样,他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这些孩子会补偿他们失去的那些孩子。这是一个好兆头,一个不能忽视的兆头。
  “你也爱我吗?”玛丽问,她的嘴唇贴近他的耳朵。
  “是的。”他真诚地说。然后他说:“唉呦。”
  没有任何提醒,她咬了他,几乎撕裂了他的耳垂。
  对他来说,这也是一个兆头。
  但是他说不清楚这会是个什么样的兆头。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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