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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仲海返京后便向众人提起卢云之事说他不愿再留京城已然返乡去了。伍定远听了自是闷闷不乐卢云与他交情非小两人之间相识虽然不久但多历艰辛患难想不到他竟连一声道别也无便已自行离去说来还真叫人伤心。
秦仲海又向柳昂天禀报请他不必再为卢云洗刷什么冤情此案已然自行妥当。柳昂天等人自不晓得秦仲海假扮土匪一事一时甚为讶异不知他是行贿还是施压怎能三两天就解决此事?秦仲海听众人来问却只笑而不答。
过了几日秦仲海托人到刑部打探消息果然那县官吴昌已送上新的囚犯名册替换想来卢云的案底自当更新终于还给这名凄惨书生一身清白。
过不数日皇帝下命将秦仲海调入大内当值秦仲海向来是个大粗胚举止言行多有犯忌众人都为他忧虑。秦仲海笑道:“看你们怕得老子是去升官又不是去跳海有什么好担忧的?”
柳昂天多年为官自知宫廷内险恶斗争极多听他这般说话似有轻视之意当下骂道:“你还敢掉儿郎当?皇宫虽不是血肉横飞的沙场但其中暗潮汹涌之处绝不比前线上来得轻松!你可给我多多小心了!”秦仲海嘻嘻一笑口中称是心下却毫不在意。
这日已到进宫之日宫中援引往例派了名小太监上府相迎便请秦仲海进皇城报到。这小太监名唤小六十二三岁年纪乃是薛奴儿手下他出宫前便听说这个虎林军统领是个火爆脾气更与自己上司不睦一路上便着意伺候不敢稍有违背。
二人走入皇城秦仲海见四下都是庙堂建筑宏伟之至不由得多看几眼。他过去虽是朝廷的五品游击将军但平日多在前线打仗甚少回京面见皇帝是以这皇城仅是第二回进来。若非两年前皇帝五十大寿下令百官朝贺恐怕至今还没机会入宫。
那小太监见他不熟地形便沿路解说。他指着四方皇城道:“启禀将军咱们北京城共分四道墙外城、内城、皇城、宫城可说城中有城墙里有墙光是宫城就有百五十里长宽北是玄武门东是东华门西是西华门南面是午门也就是咱们禁城的正门。”
秦仲海嗯了一声忍住了哈欠眯着眼道:“蛮好的。”
那小太监没留意他的神色只带他穿过午门又道:“咱们现下从午门朝里去便会见到一条大水那是金水河再来是金水桥然后才是奉天门、奉天殿。这大殿也就是俗称的金峦殿那是皇上受朝贺用的地方。”
秦仲海听得烦躁不堪却又不便说话只往地下吐了口痰。小太监说得兴起哪管他瞌睡连连怪模怪样当下又指向另一侧笑道:“这奉天门的左侧呢也是一处门叫做左顺门右侧呢叫做………”
秦仲海猛打了个哈欠大声道:“右顺门。”
小太监大吃一惊颤声道:“你……你怎么知道?”
秦仲海抓了抓脑袋懒懒地道:“若在奉天门的屁股后头就叫做屁顺门是吧?”
小太监颤声道:“奉天门没有屁股。”秦仲海打了个饱嗝心道:“这小鬼也真怕我这当口可别欺侮他省得进宫里给薛奴儿数说那可真没意思。”当下不再多言。
那小太监见他面色不善自也不敢再说只将秦仲海领到文华殿躬身道:“一会儿薛副总管便会过来请秦将军稍等片刻。”说着连连鞠躬这才敢告退离开。
这文华殿乃是太子读书的地方每年春秋两季皇帝更会在此举行经筳与讲官研讨四书只是秦仲海出身草莽识字不多哪知这许多典故?他望着空荡荡的大殿心中只是愁闷想道:“想我秦某人何等英雄谁知沦落到这鸟皇宫来与没鸟的太监为伍真个是虎落平阳了唉……老子操他奶奶个雄……”他这人生性粗鲁便连叹气也要来个操满心无聊间自找了张椅子坐下翘起了腿在那儿唉声叹气。
他正自叹息忽听一人道:“敢情你就是秦仲海?”这声音又尖又冷颇带些高峻的意味。
秦仲海站起身来回过头去只见一名胖大的太监走向他来这人身子异常雄伟竟比秦仲海高出一个头秦仲海体型本已魁梧想不到世间还有人长得这般高大不禁讶异。
那太监居高临下冷笑道:“怎么样?土包子进宫可是怕了?”
秦仲海嘿嘿一笑尚未答话那太监已摆了张冷面举起拂尘朝秦仲海指了指道:“你第一回进宫事情不懂道理不知便须谦恭自卑多问多学。前三殿、后三廷东西六宫大明、承天、端、午、奉天五门每个地方都有不同规矩从今日开始你可得用心学着、看着、记着懂了吧?”他见秦仲海面色惨然冷面便道:“方才你走了一圈想来也记了不少地方吧?说几个来听听。”
秦仲海生性凶猛如何忍得这等僚气?便想:“看这王八的模样八成来寻晦气的看爷爷把他活活气死。”他打了个哈欠道:“是记了几个地方皇帝、皇太后、皇爷爷拉屎的地方全瞧过了。只差皇太子、皇太妹、皇太龟撒尿的处所没瞧见一会儿咱再去看看。”
那太监面色铁青怒道:“你说话好生无礼给我检点些了!”
秦仲海讪讪地道:“公公这是什么话?听你这么说好似皇上不用拉屎似的?要知咱们皇上文武仁德好生圣明你却把他说成不拉不撇的怪物这日后传扬出去可是毁谤当今的大罪哦!”
那太监大怒挥舞手上拂尘大声道:“你放什么屁!不怕我揍死你么?”说着踏步过来他身材魁梧至极行走之间彷佛小山移动一般。
秦仲海有意捉弄便假作害怕神色哀声道:“这位公公好高的身材啊您这等英雄体魄可别打我啊!”
那太监见他怕了当场冷笑道:“看你也不算笨倒还懂得拍我马屁!要真给我揍了保管一拳就死!”
秦仲海假意谄媚陪笑道:“是啊!公公这般高大想来世间无敌手吧?”
那太监更见得意笑道:“没错!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比我高的!你日后想在宫里混可得多多巴结我!”
秦仲海嘻嘻一笑道:“公公这般雄伟身材净身时定是多费了不少功夫吧?一共割了几刀啊?”他见那太监脸色青全身颤抖便笑道:“我说错了么?莫非你是银样蜡头枪只长了个空大个?不过轻轻一刀挥过你老哥便就了帐?”
那太监气得脸色惨绿一声尖叫便往秦仲海掴去秦仲海轻轻一闪那太监登时打了个空秦仲海好整以暇眼见一旁茶几上摆了些果子当即拿了几个嘴里便吃了起来。
这果子是用来增添殿内香气之用秦仲海却给拿来吃了那太监看在眼里如何不怒?霎时喝道:“好大胆!那不是给你吃的东西!”怪叫一声又冲了过来。
秦仲海吃得只剩个果核笑道:“不是给我吃的?那是给你吃的啰?”说着随手一塞将果核塞入那太监的嘴里跟着耳光一轰伸脚踹出已将那太监踢飞出去。
那太监正要摔个狗吃屎忽然一只手伸了出来这人手法轻盈毫无霸气靠着只手之力便阻住那太监胖大的身躯。
秦仲海见来人武功高强急看过去只见这人年岁甚老神色却是和蔼可亲正是东厂总管、京城十二监之的刘敬。
秦仲海在华山见过此人行事的手段知道他眼界手段都是不凡此时来到定有深意秦仲海咳了一声拱手便道:“末将秦仲海见过刘公公。”
刘敬打量他几眼微笑道:“果然是虎一样的男子好威风好厉害。”
秦仲海听出他话中的嘲讽之意当下嘿嘿干笑道:“刘公公过来这里可是有何吩咐?”
刘敬微笑道:“咱家没什么事只是专程来看看你的。”
秦仲海哦地一声道:“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刘敬微微一笑道:“昔年天下有三分曹刘孙、魏蜀吴任谁也是不让谁。秦将军熟读史书定当知道这些往事吧?”
秦仲海嘿嘿干笑当今朝廷鼎足为三江派最大其次则是刘柳两派刘敬以三国为喻用意自是借古论今秦仲海心下了然便低头不语。
刘敬叹了口气道:“当年天下情势险峻孙刘两家相合北魏再大也要祸亡无日。可那曹贼若来拉拢东吴可怜玄德再得人心也要命丧黄泉、饮恨而终这你说是么?”
秦仲海哈哈一笑道:“总管大人也姓刘该不会是刘皇叔的后人吧?”
刘敬微微一笑道:“秦将军取笑了。当年曹贼势大吴蜀两国唇亡齿寒该当戮力共进才是。谁知群小作祟两国中竟有些无知无识的愚蠢之徒只因**逞凶无端伤了彼此之间的和气这才使得三国之局烟消云散唉……真是万分可惜啊!”
秦仲海知道他在讽刺自己行事粗暴便只嘿嘿干笑不言不语。
刘敬低叹一阵跟着张头晃脑左右探看道:“不知秦将军法眼锐利有无见到这等无知之徒啊?”
秦仲海心道:“有就是你老子。”嘴上却道:“公公教训的是贵我两派和气为贵日后仲海若遇上这等无知之徒定会将他揪出惩戒绝不宽待。”
刘敬哈哈一笑道:“希望将军记得今日的话啊!”
两人正自说话却听见一个尖锐至极的声音传来道:“是谁那么大胆居然敢打大宝?”这声音难听尖酸自是薛奴儿来了。
秦仲海微微一奇:“大宝?”随即明白这“大宝”不是别人正是方才那高大太监的名字。果见那大宝脸上留着秦仲海的五指印哼哼唧唧地站了起来大声道:“都是那姓……姓……”
他正待要说猛见刘敬朝他一瞪那大宝吓了一跳便自住口。
薛奴儿一拐一拐地走将过来却是被罗摩什那枪打坏了腿此刻尚未复原他怒目朝秦仲海一瞪尖声道:“大宝!是谁打伤了你?跟干爹说!”当时太监无子有时便收小太监为义子甚且取宫女为妻也算聊胜于无了。这大宝便是薛奴儿的干儿子。
大宝瞪了秦仲海一眼没好气地道:“我脚下一滑踩到了一团臭不拉稀的狗屎摔了个头晕脑胀真个倒楣透顶。”他口中这般说眼睛却直瞅着秦仲海。
秦仲海抓了抓头心道:“这大宝骂我是狗屎。”
忽听薛奴儿嘿地一声往大宝头上就是一拳骂道:“混蛋东西!走路也不看地下!再说这文华殿归你打扫你不去清理狗屎怎地还怪旁人?你一会儿给我去查找出是哪位妃子养的狗乱拉屎!咱们可要重重责打!”
那大宝身材虽高这一拳还是给薛奴儿打在后脑勺上只痛到骨子里了。
秦仲海心下暗笑口中却道:“薛公公可别阴天打孩子我等你好久了咱们有些正经事要谈吧!”
薛奴儿双眉一轩叉起了腰尖声道:“你才等了这一会儿便那么不耐烦以后怎么在宫里当差啊?”
刘敬见他两人又拌起嘴来当下笑道:“你二人不要胡乱火有话好好说咱家先走一步了。”他拉着大宝身影一闪便离殿而去。
薛奴儿见刘敬走远登时冷笑道:“秦仲海我等这天好久了嘿嘿你总算落入咱家的手里了。”说着摩拳擦掌露出凶狠的神气。
秦仲海斜目看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道:“昨晚真的没睡好整整赌到半夜薛公公若没别的吩咐我这便下工回家啦!”
薛奴儿气得脸色惨绿心道:“这宫里几千个侍卫哪个不是怕我怕得要死谁知却来了这么个无赖子今日定要把规矩跟他说个明白日后也好管教。”
他张大了嘴正要出言去骂却见秦仲海抓了个果子又自喀喳喀喳地吃了起来口中含浑不清地道:“这果子味儿不坏脆!是在东华门的果子摊买的吧?一个多少钱啊?”
薛奴儿气急败坏大声道:“宫中第一条规矩不准乱吃殿里的东西!”
秦仲海啊地一声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不知这果子不能吃实在不好意思。”说着大嘴一张便将口中嚼烂的果肉胡乱吐在地下跟着咻地一声将果核远远丢出。
薛奴儿气得面色紫厉声道:“宫中第二条规矩不得乱丢果皮纸屑!”
秦仲海歉然一笑忽地咳嗽一声已然运起一口脓痰。薛奴儿大惊失色叫道:“第三条规矩不准随地吐痰!”
秦仲海哈哈一笑随手找了只花瓶便往里头吐去薛奴儿哀号一声惨叫道:“第四条规矩不准污损宫中器材!”
当下两人一个做、一个说转瞬间秦仲海便听了七十来条规矩。
整整骂了一个上午秦仲海才领到令牌服饰那小太监便又过来引他去了虎林军的营寨。那虎林军地位不低正式名称叫做虎贲左卫向来与金吾前卫、羽林右卫、府军后卫一同镇守皇城名义上虽归京卫都指挥使管辖其实多自行其事从没把指挥使司放在眼里。
虎林军平日多在西角牌楼一带歇息那小太监引他到附近忽然不敢向前行去秦仲海一奇问道:“怎么啦?迷路了么?”
那小太监心惊胆战摇头道:“这些御前侍卫好…好可怕我……我不敢过去将军你自己去吧……”
秦仲海也知御前侍卫多是豺狼虎豹平素里专干恶事但他能征惯战是刀头里滚出来的男子怎怕这些跳梁小丑?当下笑道:“有我在这儿你怕什么?”说着连声催促那小太监面色犹豫但听得秦仲海口气渐渐不耐只有硬着头皮前去。
两人走了一阵已然到了西角牌楼却不见半个卫士在此。秦仲海心下纳闷问道:“可是咱们走错地方了?怎没见到半个人?”
那小太监也是不解茫然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平常都在这儿的啊?”
秦仲海见左右无人便提气叫道:“有人在吗?”喊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出来秦仲海见牌楼下有扇小门当即举脚去踢那小太监惊道:“将军不要乱来!”话声未毕秦仲海早已一脚踢下那门登时轰然倒下。
大门一倒门里立时冲出一人只听他暴喝道:“***混蛋是谁在这里捣蛋?”那人满面胡须神态甚是凶恶他见到那小太监登即喝道:“你爷爷不是说过了!你只要敢来这里便要给打咱们一人打一次屁股!你怎敢再来还踢你爷爷家的门?***!不想活了吗?”
那小太监甚是害怕双手捂住了屁股颤声道:“不是我……不是我踢的门……”
那人冲了过来恶狠狠地道:“还敢说!”
却听一人笑道:“你别欺侮小孩子这门是我踢的。”那人转过头去霎时便见到秦仲海当下喝道:“你是谁!”
秦仲海笑道:“快叫弟兄们出来你们的顶头上司来了。”
那人奇道:“什么顶头上司?我怎没瞧见?”
秦仲海伸手往自己一指笑道:“招子放亮点你以后的老大便是我啦!”
那人笑得直打跌道:“却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可曾把过尿了?”
秦仲海微微一笑便往门里走进那人举手拦住喝道:“你干什么!虎林军的窝是你随便闯得的么?”
秦仲海随手一扭使出擒拿手的招式已将那人手臂抓住跟着往上翻转重重一压那人啊地一声惨叫求饶道:“好汉饶命!别扭断我的手了!”
秦仲海笑道:“我只是替你把个尿而已瞧你叫的。”他伸手一推将那人押了进去。
那小太监甚是惊骇叫道:“秦将军!你小心点他们很凶的!”
秦仲海却只一笑迳自走入门内。只听里头呼喝连连一人叫道:“***!不知死活的臭小子自己来送死啦!”跟着有人冲向门口伸手将门板扶起已将秦仲海堵在房门内凶暴叫喊声不绝于耳:“咱们怎么宰杀这畜生啊?是清蒸还是红烧啊?”
小太监知道这些御前侍卫粗暴残暴耳听他们口气不善想来秦仲海孤身一人定然要糟。此时房门已被掩住小太监空自心焦却看不见里头的情景。
忽听哼、哈两声跟着一阵震动牌楼上泥沙飕飕而下小太监心惊胆跳半天听不到人声他担起心来不知秦仲海是否糟了他们的毒手当下缓步走向门口察看忽然之间门口又传出一阵巨响门板好似跳了起来顿给劈出一条裂缝。小太监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退开。
过了半天却又听不到声响小太监又惊又怕他大起胆子敲门问道:“秦将军你还好吧?”话声未毕忽然一阵天摇地动那牌楼像是要给拆掉一般一时木屑纷飞小太监吓得面色青缩到了角落去。
过了良久始终没听到人声语响那牌楼也不再震荡小太监叫唤道:“秦将军!你在里面吗?”等了好一会儿却不曾听得声响小太监不知高低正担忧间忽听秦仲海的声音传了出来却是一声惨叫:“啊!好疼!别下这么重手!”
小太监一惊心道:“惨了!秦将军给他们抓起来了!我得回去向薛副总管禀报。”秦仲海惨叫连连好似再受什么严刑拷打小太监不敢再耽搁急急回去向薛奴儿禀报。
薛奴儿正在午睡忽听小太监气急败坏来报他听了情由心下大喜欲狂:“这秦仲海活该敢来我的地盘来撒野刚好教训他一番。”他伸了个懒腰好整以暇地穿起靴子慢慢在脸上扑了白粉小太监急道:“公公!要是慢了秦将军定会给他们杀了!”
薛奴儿笑道:“杀了就杀了你急什么?”他笑眯眯地走出了门便往西角牌楼行去。
到了牌楼薛奴儿眯着眼道:“你去敲门要他们出来迎接公公。”
薛奴儿生性自大又爱排场要他敲门拜访那是杀头一般难的事小太监听了吩咐只得硬着头皮心惊胆战的走到门口。他敲了两下门低声道:“请…请问有人在吗?”
正害怕间那门板忽地打开一人探头出来笑道:“有有有当然有人在了公公您找谁啊?”
小太监不知这人为何如此客气只吞了口唾沫颤声道:“我…我是来找秦将军的…”
那人往门外一看见到了薛奴儿急忙打躬作揖笑道:“原来是两位贵客到了来来来里边请。”
这帮御前侍卫行径凶暴什么时候有过好脸色?小太监吓了一跳心道:“糟了秦将军该不会被杀了吧?”他回头看向薛奴儿要看他如何示下。
薛奴儿冷笑一声这帮虎林军平日虽是凶狠无赖但他位高权重再加武艺高强这些御前侍卫便有什么阴谋自也不在眼下当下跨步走入门中丝毫不怕。小太监见长官进门便也提心吊胆慢慢朝房里走进。
走入房中只见四下漆黑一片却没看见秦仲海小太监心下害怕低声叫唤:“秦将军……你在哪里啊?”
只听房内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道:“我在这儿……”这声音甚是无力却是秦仲海的嗓音无疑猛听他又惨叫一声:“疼!别这么大劲儿!”小太监又惊又喜喜得是秦仲海还活着惊得是他气息低微定是饱受拷打。
薛奴儿冷笑一声嘲讽道:“秦仲海亏你是战场上出来的还要劳动咱家出手来救你还有脸混么?”
秦仲海听了说话却只哎呀叫疼全然不理会薛奴儿的问话。
薛奴儿听他叫得凄惨心中只感快意正想多听两句忽见一名大汉走了过来挡在薛奴儿面前沉声道:“两位既然来到此处何不舒坦一下再走?”说话间两手板动指节只弄得劈啪作响。
小太监听得秦仲海哀号不断早已全身软再看那侍卫神情凶暴吓得双手急摇颤声道:“不要……不要……”
那大汉哼地一声道:“你看不起我的手艺?”
小太监尖叫一声急急躲到薛奴儿背后去了。薛奴儿何等身分眼看有人太岁爷头上动土自是大怒不已当场一个耳光煽过喝道:“公公面前还敢卖乖?给我掌上了灯!”
那大汉给他打得七昏八素当下怒道:“不要就不要打什么人!”
薛奴儿取出天外金轮尖声道:“少废话!快给我点上灯了!否则要你全伙赔命!”
那大汉不敢再说连忙点上了灯霎时房中亮起一条大汉大剌剌地躺在一张椅上正是秦仲海他两脚各搁在一名侍卫背上两旁有人不住捶腿背后还有人使劲揉捏肩膀只听他怪声怪气地叫道:“哎呀!酸!多加点劲儿!哦!爽!”
满房侍卫围坐秦仲海身旁个个愁眉苦脸鼻青脸肿显然都给他狠狠地打过一顿。一人奔向前来满脸陪笑道:“两位佛爷是秦将军的朋友难得来咱们虎林军不如先喝口香茶泡个脚等会儿再按摩舒服一下如此可好?”这人满面胡须却是先前威吓那小太监的恶霸小太监见他如此低声下气登时惊得呆了。
薛奴儿怒目往小太监瞪去尖声道:“什么秦仲海给人抓起来了?你眼长哪去了!”说着举手挥出便要一耳光煽去。
小太监吓了一跳正要挨打猛见一人跃了过来架过薛奴儿这掌正是秦仲海。
秦仲海挡住薛奴儿的手掌笑道:“公公何等身分何必为难一个孩子?”
薛奴儿把手抽了回来哼了一声骂道:“你这混蛋不务正业给我小心点!”
秦仲海笑道:“谁说我们不务正业了?我这几个手下正在苦练鹰爪功哪!捏起来真个够味儿公公您日理万机身体定然疲惫要不要尝尝滋味?”
眼见秦仲海满脸诚恳薛奴儿想起自己风湿的老毛病不由得笑道:“我这几日肩膀酸得紧……”他忽地醒觉喝道:“你胡说什么!快给我去办正经事!”
秦仲海笑道:“公公要我办正经事么?”他忽地提起嗓子喝道:“虎林军弟兄听命!”只听满房侍卫齐声应道:“属下在!”声音如同雷震只把小太监惊得跳将起来。
秦仲海见新收的下属甚是乖巧当场大笑道:“很好便是这幅精神。”说着向薛奴儿横了一眼笑道:“我军气势如虹公公以为如何啊?”
薛奴儿冷笑道:“这有啥了不得的也好拿来说嘴?”
他嘴上虽不服气其实心里却是又惊又佩虎林军这群无赖甚是凶暴连着几个头领都给他们整得死去活来没一人干得下去不知秦仲海使得是什么手段居然片刻间便把这群侍卫整得服服贴贴一时也感好奇不已。
自秦仲海收服这干侍卫之后整日里便是在皇城中打混此地不比前线吃紧日子甚是清闲无聊秦仲海闲来无事便强迫众人习练鹰爪神功替他松动筋骨有时溜班回府便找伍定远嗑瓜子聊天但他乃是虎狼之性这种闲日只过了两个多月却把他闷得慌了。
这日天气炎热已入盛暑秦仲海闲来无事便躲到仁智殿里睡午觉。这仁智殿位在三大殿西侧乃是皇帝驾崩后停灵的所在此时皇帝正值盛年这仁智殿若要派上用场少说还要等个二十年今年宫里上下平安殿中自是安静无人纵有什么东西打扰自也是鬼非人了。只是秦仲海胆大包天战场上睡倒死人堆中如同家常便饭鬼魂过来漂荡也当轻烟薄雾来看。当下便吩咐手下要他们两个时辰后再来他跷高了脚便自呼呼大睡。
梦中正自好鱼好肉风流快活忽听脚步声响却是有人朝殿中行来秦仲海猛地醒觉寻思道:“这时候怎会有人过来这里莫非是金吾军、羽林军的人来此睡觉么?”转念一想思道:“不对这些人若要午睡多会到建极楼睡去却怎会来与我争地盘?这人定有些来头我可留神了。”
那人脚步声细碎已然行到不远秦仲海不及细想当下双足一点飞身而起躲到了大梁之上。
秦仲海伏在梁上低头往下看去只听脚步声越来越响却是一名貌美的妃子朝殿内行来。秦仲海心下起疑他见这名妃子孤身一人手上提着个篮子身旁却无宫女相随秦仲海越看越是奇怪想道:“这些妃子平日都在后宫什么时候跑到前殿来了?再说这帮女子个个娇生惯养每多有人伺候怎能一人来到这空旷的大殿?”心念及此更感猜疑。
眼见那妃子朝殿内行去秦仲海当即低着身子从梁上飞奔追过他轻功不弱此刻脚下加倍小心除非是武学高之士否则无人能够察觉。
那妃子走到一处书画之前凝目细观似在赏玩品评秦仲海双目如电见那妃子脸上神色有些紧张纤纤玉手伸向书画后头只听喀地一声好似有什么机关动霎时之间那幅墙向上升起竟然现出一处密道来!
那妃子往外探望一阵便急急朝内行去。过不多时那墙刷地一声轻响竟又落下来。
秦仲海也是震惊不已他四下看了一阵见不再有人过来脚下一纵便往下头跃去。他走到那幅书画之前将之揭起赫然见到一个小小的锁匙孔那孔做得隐密至极好似墙上自然生出的一处破损若非亲眼见那妃子躲入暗门之后决计现不了此处的秘密。
秦仲海心道:“好小子这里定有些古怪且待我察看则个。”他贴在墙上将耳孔靠在壁上缓缓动神功便想偷听里头的声响。
秦仲海师承“九州剑王”方子敬主要承习的是一套“火贪一刀”却不曾学过杨肃观“达摩天耳”的手段此时两边隔着厚墙便仗着自己多年的内功修为竭力朝内听去。
只听那女子道:“我好想您……这么多年来我每日每夜都好想您。”声音高亢似乎颇为激动。只听一名男子叹道:“唉……这许多女人之中只有你最好……”那男子话声低沉似乎中气不足跟着是一阵搂抱亲吻的声音。
秦仲海心下一凛想道:“好啊!这妃子偷人!”他嘿嘿冷笑不知哪跑来的野男子色胆包天居然不顾九族亲友的性命安危却来这禁宫玩乐。
又听那女子道:“今日我可以多留一会儿先喝了这些热汤吧可别再瘦了。”接着传来一阵喝汤的声音。
秦仲海心下暗笑寻思道:“好小子这等虚弱了还来玩杀头的淫乐?”耳听那人大口喝汤又想:“看你前头吃补后头榨出还不一样白搭?”
喝了一阵汤后却听两人低声交谈语气又快又急秦仲海竭力听去却听不出所以然。只是那人声音着实虚弱绝非练武之人秦仲海心下暗喜想道:“还好不是老子的手下偷人不然那可会株连祸结连老子的脑袋也保不住。”
他正待再听忽然又有脚步声走来这人脚下快急却没出什么声响秦仲海心下一凛知道有高手来了当下双足一点便又飞回梁上。
过不多时只见一人匆匆走来这人面擦白粉嘴唇兀自涂得红亮正是薛奴儿到了。
秦仲海心下暗骂:“却说哪只狗子教唆通奸原来是这混蛋!这老小子哪里不好安排奸情却搞到老子的地盘来真***欠杀!”
薛奴儿守在画前过不多时竟然盘膝坐下只见他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好似在运功打坐一般。秦仲海眉头一皱此刻若要离殿却已不可得了。他心下惨然:“这老王八蛋坐在这里却要我如何出去!他两人在里头风流快活我却要蹲在这大梁上呆真是岂有此理。”
果然那对男女恋奸情热足足搞了一个多时辰只把秦仲海蹲得头昏眼花两腿酸麻想要脱身出去却又忌惮薛奴儿武功了得自己若贸然一动立时便会给他知觉当下只有屏气凝神心里千百遍地催促这对男女早些完事。
便在此时忽听外头几人奔了进来纷纷叫道:“秦老大!快点起床啦!”秦仲海心下一喜知道是属下前来寻找自己薛奴儿听得这几人叫喊当即面露杀气哼地一声便走了出去。
秦仲海见机不可失连忙从大梁跃下跟着从窗口跳了出去。
他从花圃穿身而过缓步走回仁智殿门口只见薛奴儿正自疾言厉色的数说自己手下神色甚是愤怒。秦仲海哈哈一笑假作不知情走上前去笑道:“薛公公我这几个手下又怎么啦?惹得你这般生气!”
薛奴儿脸上青气一闪厉声道:“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他们说要过来找你?”
秦仲海笑道:“我方才去茅厕出恭了公公有什么事吗?”
薛奴儿神情紧张尖声道:“那…那他们怎会说你在仁智殿里睡觉!”
秦仲海伸了一个懒腰道:“我刚拉完了屎心情不恶这才要来睡。”说着打了个哈欠便要往里走进。
薛奴儿大惊急忙拦住叫道:“走开一点!这里不准进去。”
秦仲海心下暗笑想道:“这老狗子准是没读通金瓶梅这拉线的乌龟岂能这般干法?这不是欲盖弥彰吗?该要这般说:‘哎呀这里头脏得紧咱家还得清扫打理这当口官人可别急。’***!哪有这般凶暴的龟公?”
薛奴儿见他满脸懒洋洋的神气怒道:“你干什么!我还没跟你算帐你猛瞅着我做什么?”
秦仲海嘻嘻一笑耸了耸肩道:“没事公公别生气。”
薛奴儿戟指骂道:“你这不三不四的东西巡班时私自返家已然触犯了‘大内巡查护卫查核典要’第四十二条规定;这还不说你现下又想擅自进入殿中偷懒午睡这又犯了‘仁智殿修缮置用通则’第九十六条规矩照理来说我可以扣你的饷银二十五两九钱八文你可知罪么?”
秦仲海佯做惶恐状求饶道:“请公公高抬贵手我这几个月手气不好赊了好些银两您再要扣饷我那爱马‘云里骓’还在当铺里咱可赎不回来了啊!”
薛奴儿呸了一声大声尖叫道:“快给我滚!”
秦仲海哈哈一笑搔了搔脑袋带了几名下属便走。两旁下属急忙过来问道:“老大当真缺钱用?属下还有几百两银子您若有啥需要尽管开个口……”
秦仲海随口敷衍心里却自打量寻思道:“那偷情男子不知是谁?看薛奴儿的神气这人准是朝廷要员八成还是朝中的大学士。好啊!你们这群混蛋偷人居然偷到老子的地头上了我可跟你没完。”
这夜他自回府里正想着仁智殿里的古怪忽听柳昂天使人来报说有要事相商秦仲海是柳门大将闻言之后便急忙赶去。
行到府门却巧一顶轿子停在门口柳昂天等闲不坐轿秦仲海心下明白知道这顶轿中坐的必是柳家的亲眷当下不敢造次只垂手站在一旁。这秦仲海平日虽是吊儿琅当但在柳昂天家人面前模样却是十分恭敬。
只见轿子里走出一名少*妇容色美艳绝伦一双妙目更是水汪汪的看来甚是动人。门中家丁迎了上来口称:“七夫人!”那少*妇婀婀挪挪地跨进了门忽见秦仲海垂手站在门旁霎时便转过头去腻声叫唤:“秦将军。”
秦仲海双眼视地庄容道:“蒙侯爷召唤说有事与仲海相商下官便赶来府里。不意惊扰夫人得罪莫怪。”
那少*妇微微一笑道:“你又升官了对不对?”
秦仲海连连咳嗽道:“夫人消息当真灵通我现下升为四品御前带刀侍卫在宫里当差。”
那少*妇想要说什么却又迟迟说不出话来秦仲海眉头紧皱不敢稍动。
忽听门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道:“仲海!你在搞些什么?尽杵在门口却还不进来!”这声音好生威严却是柳昂天耐不住等亲自出来察看。
秦仲海呼了一口长气如释重负道:“夫人慢走我先进去了。”一溜烟窜了进去。
那少*妇望着秦仲海的背影却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好似若有所思。
秦仲海随柳昂天进了书房只见伍定远面色铁青杨肃观唉声叹气却不知生了什么事他坐了下来问道:“干什么啊?可是大伙儿同时生了痔疮么?”
柳昂天呸了一声道:“你说话捡些好听的!今日有大事生出来了!”
秦仲海笑道:“哦!可是你小老婆有喜了?”
柳昂天骂道:“你说些正经的好不好!我都几个儿子了还使得这般双斧砍树的花招么?”他召过韦子壮道:“请韦护卫出去巡查一番绝不可让闲杂人等行近。”
韦子壮答应一声自去巡逻。
秦仲海心下一凛这才知道事情非比寻常。
柳昂天取出一封书信交给了秦仲海道:“你先看了这个再说。”
秦仲海嗯了一声将信展了开来读道:“善穆侯征北大都督柳公昂天大人足下侯爷英姿焕威震宇内为我朝之干城数十年来北抗蒙古西破羌戎武功之胜足与我朝开国诸名臣相论方此天下……”
耳听秦仲海念得支支吾吾满头汗水柳昂天嘿了一声道:“这些全是废话你可以跳过不读。”
秦仲海松了口气往下看去又道:“吾辄念今日圣聪晦暗以致境下大乱盗贼四起死伤狼藉横毙奸杀无所不为。念其恶者江匪也。**横行日久肇庙堂之祸启朝政之危若迟不伏法我朝何能称大治、焉足称盛世?一日不除群贼则朝廷祸亡无日矣。”
秦仲海点头道:“这写信的人想要对付江充这帮匪人奸徒好来恢复朝廷公道是不是?”
柳昂天听他解释文意赞道:“不坏嘛!还能读懂这段文字!看你文学底子厚实不少该是卢贤侄的功劳吧!”
秦仲海嗯了一声自是不方便当场赞扬“金瓶梅”与“肉蒲团”之功当下继续读去:“**根基深厚事业广大鄙自知力薄势单难抗妖魔群小念明公洞烛机先深谋远虑定知厉害远近待公登高振臂四海凛然大事可期则天下幸甚!百姓幸甚!”
秦仲海再看署名念了六字出来:“东厂总管刘敬。”
读到此处秦仲海已知朝政斗争已达极致这刘敬居然开始拉拢柳昂天看来内情绝不单纯。他沉吟片刻转看众人脸色只见伍定远咬牙切齿看来甚是激动杨肃观则不见喜怒只是低头思量。
秦仲海问道:“这信是谁送来的?”
柳昂天道:“是紫云轩的弟子。”
秦仲海点了点头想来这信异常重要刘敬不放心东厂里的高手便转托琼国丈的门人弟子送来柳府。
柳昂天道:“这几日朝廷斗得好不厉害刘敬先托几个大臣上了奏章指责江充前些日子不假出宫非但自行溜到西北地方还擅自调动部队出关可说罪行重大要皇上将之究办。”
秦仲海微微颔那日他奉命出关曾在天山脚下与江充的军马相遇那时这帮人见死不救凉薄无比此时刘敬举此事秦仲海自是不感意外。
柳昂天喝了口茶又道:“皇上见了这道奏章便把江充召来当着众大臣的面把他好好质问了一番还将玉门关总兵高颜革职查办。江充输了面子自也不甘示弱连夜找人送上奏章说东厂的人贪赃枉法偷运官银出京云云现下皇上把江充的案子送进了大理寺把刘敬的案子送到了刑部两方人马全力运作都要把对方的人马整垮斗臭。”
众人脸上神色凝重都知道此次恶斗下来朝中定有无数人会因此罢官甚且抄家充军心下隐隐有着不祥之感。
柳昂天道:“刘敬老谋深算眼见江充反制有道深知此人极受皇帝宠爱只怕自己动不了他的人马还要被反将一军当下便找上了我希望我能助他一臂之力与他共同对付江充。”
秦仲海双眉一轩颔道:“看来这老太监玩真的了。”
柳昂天道:“只是刘敬这人老奸巨猾他拉我下水未必存的是什么好心八成是希望我与江充斗个两败俱伤他再来坐收渔利也是为此今日才把你找来商量。”
秦仲海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咱们两家要联手斗垮江充就好比要去抢劫一般咱们与刘敬这两伙强盗需得先说定谁来把风谁来下手一会儿再把好处分个明白免得日后分赃时打架那不就得了?”
杨肃观皱眉道:“秦将军大家都是朝廷命官请你别用这种不伦不类的比喻。”
秦仲海笑道:“好吧!那咱们就像是两群山猪现下遇上了老虎……”
柳昂天嘿地一声骂道:“你别打比方了!老把咱们说得这般难听!”
秦仲海笑道:“说实在话大家干得也不是什么好事做得难看自该比得难听。”
杨肃观道:“仲海有所不知那江充早已得知刘敬来盟一事他今早为此还亲自到府上拜访侯爷希望侯爷能转与他合作。”
秦仲海心下一惊赞叹道:“好一个奸臣来的这么快啊!”
江充老奸巨猾世所周知眼下刘敬虽想把事情做得隐密小心但江充眼线众多果然还是给他知晓此事。
杨肃观道:“江充已经开下条件了他说只要咱们助他一臂之力等刘敬被斗垮之后定会送上重礼。”
秦仲海笑道:“什么重礼?他的项上人头么?”
伍定远与江充有仇猛听此言一拍大腿大声道:“说得好!”
柳昂天朝他瞪了一眼道:“你也被带坏了。”伍定远面色一窘低头不语。
杨肃观缓缓地道:“江充亲口应允只等此次事成之后他便要让出京卫都指挥使司一职另交出西疆的兵权。让侯爷的人马接管。”
秦仲海心下一惊知道这两个职缺份量不轻柳昂天若能得手当有多番助益。
他收起笑脸沉吟道:“那咱们若帮刘敬斗垮江充有什么好处可拿?”
杨肃观道:“照刘敬信上所言我们似乎没有显著的好处。”
秦仲海点头道:“照这样来看咱们若是相助刘敬那是来去空空但是相助江充咱们还是有点甜头。是也不是?”
杨肃观点头道:“仲海之言差相彷佛了。”
秦仲海嘿嘿一笑道:“甭说这些利头了他们俩家现下玩法作弊一条命挂在大理寺一条命悬在刑部公堂若有一只给人打死了咱们总不能向死人收帐吧?现下他们俩家谁占上风谁屈下风杨郎中可曾知晓?”
杨肃观道:“现下大理寺审江充刑部审刘敬两边人马虽然势均力敌但江充多少还是占一点上风他与大理寺的几位老人交情深厚除非寺卿徐忠进亲自审讯否则江充的案子应是没事。可刘敬就吃亏不少了那刑部尚书赵政是江充一手保举的这人既受江充请托此番若不治了刘敬的罪名那是难以想像的事。”
杨肃观向来精明此刻便分析朝中局势果然是入情入理一语中的。
秦仲海摇头叹息道:“这刘敬当真傻了过去他与江充联手干掉左都御史张温现下该知道后悔了吧!这张御史若是还在想他最是正直不阿定会秉公处理。方今满朝都是噤若寒蝉之辈刘敬搬石头砸脚还能如何?我看这刘总管定要玩完啦!”
柳昂天长叹一声道:“其实不论江刘两派谁对谁错都算天下间的罪恶渊薮谁都不该相助。唉……可惜那羊皮只是一场春梦难以查出江充卖国内情念及咱们孤掌难鸣若想慢慢除去这两大罪孽派阀那是非得循序渐进不可的。”他顿了一顿重重问道:“诸位以为此次东厂与江充相争咱们该当助谁?”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都是一变。诸人相望却无人抢着回话。
柳昂天见众人安静无声当下依着柳门习惯先问官职最低者柳昂天道:“定远啊!先不论你那些江湖旧怨照你看来这次朝廷两大派相争你属意助谁?”
伍定远听了问话登时嘿地一声恨恨地道:“江充为了区区的一张羊皮不知辣手杀了多少人!下官的同僚仵作黄济被人割去级挂在门梁那燕陵镖局满门老小八十余口人更莫名其妙地惨遭诛却!除此之外尚有知府梁知义、御史大人王宁都是先后为此被害!这一切惨事追根究底全是江充这恶人教唆的!”他站了起来大声道:“侯爷!咱们除恶务尽定须早日解决这恶徒!”
秦仲海鼓掌道:“说得对!这江充最是卑鄙无耻比那刘敬为恶更深咱们定需早日将之除去。”
柳昂天不置可否他转向杨肃观问道:“肃观意下如何?”
杨肃观沉吟良久道:“定远所言虽是有理却未必合算。”
秦仲海哦地一声道:“杨郎中有何高见?”
杨肃观道:“此时江充势大刘敬与咱们势力较小即便两派联手最多也只能与江充打个平手却未必能将他整垮到时双方两败俱伤咱们不过徒然浪费气力而已。”
柳秦二人闻言都点了点头杨肃观这话虽然不中听却是实情无疑。
伍定远却满脸气愤全然不能同意杨肃观之言只听他大声道:“江充干了这许多的恶事咱们只要抓出一件两件如何不能将他关入牢笼?”
杨肃观道:“定远有所不知大理寺要诛却江系党羽甚且降江充的官职都非难事但真要让这个奸臣判刑入狱伏罪赐死却需来个‘六部会审’那就不是件容易事了。”
伍定远心下一凛问道:“六部会审?那又是什么?”
杨肃观道:“所谓六部会审便是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尚书一同审案这完全是硬里子的人情较量咱们即便抓住江充的小辫子也未必能说服六部尚书将他定罪。”
柳昂天道:“没错现下肃观贤侄与兵部顾尚书相熟或能说动他出手相助但其余五部的尚书大人纵然老夫有些私交也不能保证他们会秉公办案。”
伍定远身为公门老将怎会不知这些人情道理?当下面色惨澹废然不语。
秦仲海道:“那照杨郎中的意思咱们却该怎么办?”
杨肃观道:“现今江充已然开出条件只要我们不应允刘敬所请他便送上两个大缺。依在下的浅见这次若能抓住这两个职缺日后便是少了刘敬他这一派的支援咱们也不必再怕江充。”
秦仲海哦地一声道:“何以见得?”
杨肃观道:“这次最大的肥缺便是京城都指挥使照我朝典章制度而言这个职位可以管辖京城所有军马上起御林军下至锦衣卫无不出其手掌只要抓住了这个职缺侯爷手握京城兵权实力定会大了一倍不止。”
秦仲海摇头道:“你这话不对。这些年来朝政大坏京城势力各相统属谁也不听指挥咱们便是抓了这个指挥使司也未必有用。”他自己是虎林军都统道理上来说也归京畿都指挥使管辖但他只知这位老兄姓许长得高矮胖瘦却是不甚明了可见一般了。
杨肃观微笑道:“典章毁坏难道便不能改好么?照在下之见只要抓住这个职缺到时咱们只要能说动兵部顾尚书再加上我爹爹与侯爷的力道定可扩大京城都指挥使司的实权此举大出江充意料之外届时他便想将职缺收回那也为时晚矣。”
秦仲海想起那日他与顾家小姐神情亲昵当即一笑道:“咱们这位顾大人平素特异独行从不与朝中三派结党看来他定是爱杨及柳了?”
杨肃观微笑道:“秦将军取笑了。”
柳昂天轻咳一声道:“照肃观的意思咱们眼下便是要与江充联手不知在座有无意见?”
秦仲海听了这话心下已是了然。看来杨肃观事先早与柳昂天商量妥当这次找他过来与会只是照会之意而已。秦仲海打了个哈欠知道自己口才有限若要辩论定然说不过杨肃观反正事不关己索性不再理会。忽然之间想起了卢云心道:“这当口要是卢兄弟还在定会有所高见我老秦自也能大闹一场了。”
他正自叹息不已忽听伍定远沉声喝道:“柳大人这事我反对!”众人闻言心下都是一凛。
柳昂天咳了一声问道:“定远为何反对?”
伍定远大声道:“侯爷!咱们若要与江充这帮奸贼联手共事甚且还要共谋分赃请问我们与奸臣有何分别?”
众人见他话说得极重心下都是一凛。
杨肃观劝道:“这只是权宜之计等将来咱们势大之后早晚还是要将江充绳之以法的。”
伍定远两眼一红眼前浮现出齐家满门惨死的模样想起凶手至今仍是逍遥法外忍不住心中一酸大声道:“我过去只是一个小小捕快杨大人说得那些高来高去的话我一句都不懂!”
杨肃观眉头一皱正要相劝伍定远却用力挥了挥手将他的话头压下大声道:“我为了燕陵镖局的案子一路从西凉赶到京城千里奔波并非是为了求官而来我……我只希望沉冤得雪还给苦主一个公道!几位大人若要与江充这奸臣联手我……我明日便返回西凉再也不必做什么制使了!”说到最后竟然一拳重重捶在桌上只听轰地一声木桌已然四分五裂崩塌在地。
当年伍定远初来京城旋即交出羊皮凡事只听柳昂天安排可说行事谨慎老实规矩。哪晓得一趟西疆归来伍定远的脾气竟似身上武功一般无端强了许多。众人不知他原来如此性烈面色都甚骇异。
秦仲海心道:“我只道定远是天生的捕快性子想不到也有如此血性。”一时心中满是佩服。杨肃观却想道:“原来定远这般沉不住气唉这关头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可怎么劝服他才好?”
众人沉默无语柳昂天更是叹气连连伍定远自知太过激动惊吓众人当下歉然道:“我…我只是不忍血案沉冤这…这才说得这种重话请大人见谅……”说着双膝弯曲竟尔向柳昂天跪倒哭道:“请大人可怜燕陵镖局满门无辜惨死万万不能和奸臣联手啊!”
柳昂天伸手扶起道:“定远所虑也不是没有道理。想我等凭什么自称是忠臣孝子?便是因为我们不与江充这干贼子同流合污唉……看来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伍定远叩垂泪泣道:“多谢大人!定远终生不敢忘大人恩德。”
杨肃观面色一变此时少了羊皮制肘江充若不能掌握江刘两派对决时机趁机坐大日后定会屈居下风但他见伍定远如此激动自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秦仲海倒是笑嘻嘻地:“没错咱们一点不急一切慢慢来等江充、刘敬他们提高价码咱们再说不迟。”
这夜聊到深夜方散第二天秦仲海哈欠连连又赶去禁城上工。他昨夜只睡了一个时辰才到禁城便往西角牌楼一钻沉沉睡着几名手下知道他懒性作都不敢吵他起来。
秦仲海正自好梦忽听外头一阵锣鼓跟着有手下冲进来急道:“老大快起来了皇上今儿个要去围猎咱们可别迟到了。”
秦仲海给属下摇醒听了情由心下一惊连忙擦去嘴角口水匆匆往外奔去只见众兄弟早已整装待只等他一人到来。
秦仲海皱眉道:“这是我第一回陪狩你们带路吧!”一名老练属下取出宝胎大弓银翎雕箭呈给了秦仲海道:“等会儿打猎时老大只管把猎物赶到皇上跟前让他一人射个痛快可别抢了他的风采了。”
秦仲海嗯了一声知道这是马屁精的把戏当下颔会意。
不多时便已赶到西苑这西苑便是由北海、中海、南海三处合成的囿场经辽金元三朝整建禁苑规模日大向为皇帝宫妃游乐之处。此时众军云集只见金吾前卫、羽林右卫、府军后卫等御林禁军都已赶到足有数千之众。
一名将领见秦仲海面生猜知他是虎林军的新任头领他有意结交当下策马向前拱手道:“在下巩正仪是金吾军的头领敢问阁下可是秦仲海秦将军?”
秦仲海一拱手笑道:“不敢正是区区在下。小可刚接虎林军没几个月只因军务繁忙尚未拜见大哥还请原宥则个。”
那巩正仪举起大拇指赞道:“都说‘火贪一刀’威仪边疆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在下真是久仰大名了!”
秦仲海听他说得真诚饶他是条硬汉此刻也不禁偷偷欢喜笑道:“贱名何足挂齿倒教大哥见笑了。”
两人坐在马上各自闲聊秦仲海见巩正仪相貌堂堂举止极具气度一时甚感心仪;又见他见闻广博对宫中上下事情颇为了解当下更是没口子的请教。
两人正自谈说忽听一名宦官朗声道:“众官伏地皇上驾到!”跟着远处人声喧哗传来阵阵猎犬吠叫之声看来御驾围猎的大队已然到来。
巩正仪见皇帝便要到来急忙拜伏在地秦仲海自也随他下拜此刻千名侍卫不论羽林金吾、还是府军虎林霎时无不跪在地下口中大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仲海官职不到无须参与早朝是已过去仅见过皇帝一次。他口中跟着众人念着一阵心中却无甚恭敬之意寻思道:“***每个万岁还不都活那几岁而已万岁一声夺寿一岁真个阿弥陀佛呜呼哀哉了。”
秦仲海趴在地下心中不停讪笑忽觉一旁巩正仪猛往他身上挤来秦仲海向来警觉察知有异急忙抬头猛见一名黄袍男子低头看着自己这人也不甚老约莫五十岁上下秦仲海心下一惊明白此人便是当今圣上他方才胡乱咒骂皇帝可别给觉了当下神色尴尬一时不知高低。
皇帝自没察觉自己给人咒骂当下温言微笑问道:“你就是秦仲海?”
秦仲海连忙拜伏在地口称:“末将秦仲海叩见圣上天颜!”
皇帝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你很好在西疆替朕争面子朕很高兴。”
一旁将领见秦仲海有机会与皇帝攀谈无不露出艳羡神情。秦仲海胡乱拜了几下道:“末将得陛下金口称赞实乃毕生荣华。”
皇帝微微一笑不再多说吩咐将领道:“难得风和日丽朕今日兴致甚佳大家这就走吧!”
秦仲海正要爬起忽然一人急急走来靴子却正好往他脸上踢来这脚虽然不重却正好踢中秦仲海的脑门秦仲海大怒猛地抬头去看却见那人正是锦衣卫的统领安道京看来他心存妒嫉之意立时便来招惹。
秦仲海狂怒之下伸手便往腰刀摸去一旁巩正仪急忙拦住沉声道:“这些小人见不得你好你可千万忍耐。”
秦仲海怒气勃翻身站起却见江充大摇大摆地从后行来身上却也穿着猎装对秦仲海直是视而不见跟着大批锦衣卫好手也从秦仲海身边走过个个神情张狂秦仲海心道:“等出宫之后老子不打死你们一两只便跟你龟孙子江充姓。”
过了一会儿一名面目慈祥的老者走到他身边正是刘敬身旁还跟着薛奴儿等太监。刘敬往秦仲海瞄了一眼见他面色铁青两手握拳当即笑道:“忍一时争千秋。”
秦仲海嘿地一声冷笑道:“刘公公那么能忍何必还与江充斗得难分难解?”
刘敬眨了眨眼嘘了一声道:“咦?秦将军说的话好生奇怪?我与江大人乃是至交好友什么时候有过争执了?”
秦仲海见他脸上闪过一阵狡猾神色心道:“这两大奸臣果然是老奸巨猾个个都是沉得住气的奸雄我可不能露出马脚了。”当下压住火气也是哈哈一笑道:“是啊!大家都是替皇上办事还分什么大小?公公这番提点真是叫仲海大开眼界了。”
刘敬见他现学现卖便笑道:“是啊!难得秦将军少年气盛却也领悟得这番道理。”
二人说话间皇帝已然翻身上马刘敬拍了拍秦仲海的肩头笑道:“你快些过去吧!保护圣上可是你的职责哦!”秦仲海微一颔便自追了过去。
蹄声隆隆数千军马便朝城郊猎场飞驰而去金吾卫当先开路羽林卫守卫右侧府军卫后方警戒秦仲海率领虎贲卫众多手下紧紧跟随皇帝左侧。那皇驾正中却见大批锦衣卫、东厂高手随行保护。
秦仲海看在眼里心中便想:“这世间若有人想要暗杀皇帝只怕难上加难了。”以这等雄壮军容观之武功便是到了宁不凡、卓凌昭这等地步也近不了皇帝身前三尺。
秦仲海正自观看却见江充、刘敬等人都围绕在皇帝身旁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却正聊得兴起秦仲海微微一凛心道:“外敌易与家贼难防。要干掉皇帝老儿根本不必硬碰硬的蛮干只要像江充、刘敬这样的大臣那是随时随地都可以赏他一刀的。”
只听远远传来江充的声音笑道:“皇上今儿个为何兴致如此之高?可是有什么美事么?”
皇帝笑道:“江爱卿问得好!朕这几日看了文书知道银川受封为汗国太子妃可汗又极是疼爱银川。朕看她有个好归宿自然心头愉悦。”
江充谄笑道:“皇上果然是天生仁爱文武圣德公主能得这般父亲真是羡煞天下多少女儿家。”
皇帝哈哈大笑道:“你就是这张嘴甜!”说着叹了口气摇头道:“这话要是由银川来说朕不知有多开心。”言语之间似乎别有所思。
刘敬微微一笑劝道:“皇上别烦恼了。若是想念公主不日便修书一封请公主随同夫婿一游中土一来慰劳公主的思乡之情。二来皇上也好提点这个女婿一番教他些做人处事的道理。”
皇帝遥望天际叹道:“还是刘公公懂朕的心事。”说话间众人已然见到一只兔子皇帝登即拍马向前追了过去。
秦仲海打了个哈欠心道:“看这两人斗得好不厉害每句话都是在讨皇帝的欢心。不过还是这刘敬老谋深算三两下便把江充这兔崽子比了下去。”转念又想道:“这两人也真是有法子自己的案子还押在朝中候审却还跟皇帝出来打猎像个没事人一样。”
皇帝举弓搭箭刷地一声便将兔子射倒在地众人立时欢呼叫好看来这皇帝膂力不弱也是个生性好动之人安道京急急向前将那兔子拾了起来。
众人赞叹声中只听江充大声赞道:“皇上弓箭娴熟武功凡真个是天下第一!”
秦仲海心道:“不过是射只兔子这样若能算是天下第一老子我不是凡入圣成为五百年来第一高手了么?”
这一路追赶下去一遇大型野兽众将立即将之驱赶到皇帝身前好让皇帝尽情享受乐趣。秦仲海听那江充满口马屁刘敬也在那里陪话解闷一时只觉无聊透顶也是昨晚与杨肃观等人谈得太晚此刻忍不住睡眼惺忪竟在马上打起瞌睡来了。
秦仲海正自好睡任凭“云里骓”随着大军前行迷迷糊糊间好似大军越奔越远过了宫城已到城郊。秦仲海哪管这许多只顾着睡天幸“云里骓”是匹勤奋宝马不似主人这般懒只一路奔驰倒也没落队。
秦仲海正自好梦忽然有什么奇异吼声远远飘来低低沉沉听不真切。秦仲海内力浑厚虽在睡梦中仍能察觉周遭异状。他听了怪声心下忽起异感急忙睁开双眼侧耳去听只闻极远处传来低沉的吼叫声秦仲海吓了一跳赶忙站到马背上眺头看去猛见远处树丛中趴着一只猛虎那虎身长一丈体型壮硕堪称世间罕见正隐在林里歇息。
秦仲海大吃一惊急忙去看皇帝心中更是一寒只见皇帝远远脱队他胯下黑马名唤“乌云带雪”神骏非常此刻纵蹄疾奔正朝那猛虎行去。秦仲海此刻身在大队左侧距离皇帝足有半里之遥心下着急异常却也无法阻止。
皇帝兀自不察危险只回头笑道:“哪个先追上了我朕便赏他宝剑一柄!”他驾马一催黑马嘶鸣一声往前一纵又是十来丈远近已在猛虎身旁不远。
安道京等人武功不弱此时也觉猛虎隐藏纷纷叫道:“有大虫啊!圣上快走啊!”只是两边隔得太远皇帝听不清楚兀自伸手招耳笑道:“你们说什么?朕怎么听不见?”
秦仲海见情势不妙若再拖延下去皇帝别给老虎一口咬死了当下驾马急冲他的座骑名唤“云里骓”那日曾大战西疆番将也是匹宝异非常的名驹此时拍马纵出自是势若飞箭转瞬便赶上了江充等人口中更是大叫:“皇上小心!有大虫!”
秦仲海吼声如雷皇帝登时听觉他听到附近藏有猛虎只吓了一跳正要驾马退开猛听右侧草丛里传来一阵喷气的声响皇帝侧头看去那草丛里果然躲着一双黄澄澄的虎眼正向自己恶狠狠地瞪视。
皇帝大吃一惊叫道:“大虫!”他拍马一驾叫道:“快走!”当下急急冲出逃命忽然左“呜哇”一声大吼又有一只猛虎窜出原来此地竟有双虎埋伏!
那“乌云带雪”虽是神骏但眼见双虎在前如何不怕它嘶鸣一声竟然人立起来皇帝给这么一掀顿时摔落在地。
“乌云带雪”吓得慌不择路迳自往草原深处逃去只把当今天子留在地下。
皇帝跌在地下只见双虎嘶吼一声缓缓朝他爬来虎口大如血盆虎爪锐利似刀若给抓上一爪咬上一口必是血肉横飞的惨祸。
皇帝吓得面无人色颤声道:“谁来救朕?”
此时刘敬、薛奴儿等东厂人马在右江充、安道京等锦衣卫好手在左都是救驾不及御前侍卫更是远远落后只见左猛虎狂吼一声便朝皇帝扑去便在这生死刹那猛听一阵枪响那猛虎已然中枪摔落在地。众人急看只见江充手上举着一柄火枪枪口轻烟直冒想不到在此生死关头竟是这奸臣开枪救驾。原来他那日见罗摩什用的一手好枪心中生羡便向他要了来没想到竟能建此大功。
皇帝见左猛虎势头一缓机不可失当即冲向东厂众人双手连挥叫道:“救命啊!”但右猛虎却完好无缺一见皇帝奔跑又激了兽性当场扑了过来。
江充见猛虎直追皇帝只吓得他全身冷汗当下急急填充火药又开了一枪原先中枪那头猛虎给这么一激登时狂怒转身便往江充扑去。江充大吃一惊喝道:“搞什么!”想要举枪再射却没了火药安道京见势头不妙连忙挺刀去挡。只是那虎实在勇猛异常身上中枪兀自乱抓乱咬安道京刀法虽然厉害一时却也拾掇不下。
锦衣卫众人给猛虎乱缠登时慌成一片。刀枪齐上直往猛兽身上招呼。
另一头猛虎却是毫无伤只见它凶猛狂啸仍是一股脑儿往皇帝扑来皇帝全力奔跑口中连连大叫道:“救命啊!救命啊!”他脚下一跌摔倒在地那虎四足一点转过身来阻住皇帝的去路只挡在他与东厂诸人之间。
只听猛虎仰天狂啸血盆巨口咬出看来这一咬之下便能将当朝万岁活活咬死。
秦仲海此时驾马飞驰仅在百尺之外眼看皇帝命在旦夕他全身冷汗急叫道:“薛奴儿!快快丢出你的‘天外金轮’啊!”谁知薛奴儿好似成了痴呆竟是一动不动。
秦仲海见不能再拖顾不得误伤万岁爷当下举起宝胎大弓刷地一箭射出长箭飞去只听呜哇一声吼叫那虎已给射中了后腿鲜血四溅中那虎微微一顿但随即凶性大仍一拐一拐地朝皇帝咬去。
便在此时只见金光一闪东厂人马中飞出一只金色圆盘直往猛虎砍去秦仲海心下一喜这薛奴儿终于出手了料来猛虎虽然凶狠却是难挡武林高手的一击。
他细看金轮的去路心中却又一惊这金轮的去路有些奇怪按这劲急的路数来看只怕斩死猛虎之后也会把皇帝一同斩成两截秦仲海又惊又疑眼看自己已在皇帝驾前不远当下双足一点便从马背上飞了出去要将皇帝抱在怀里。
只听呜哇一声惨吼果然那猛虎已给金轮切成两半但那金轮力道不竭仍往皇帝腰间砍来这下子若要砍实了只怕皇帝便要给当场腰斩秦仲海嘿了一声轻抒猿臂便要将皇帝抱在手里忽然之间一阵人影闪过电光火石的刹那那人快了秦仲海一步已将皇帝抱走秦仲海见这人身法好快后先至急看面目却是东厂总管刘敬。
那金轮远远飞出跟着在半空中一绕又转回薛奴儿手中。秦仲海心下暗骂:“这老小子搞什么险些把皇帝害了他怎地出手这般重?”他转头看去只见薛奴儿脸色铁青口中念念有辞好似心中有鬼。
秦仲海见了他的脸色更感怀疑:“不对薛奴儿武功高绝出手怎能如此莽撞?难不成他别有图谋?”想起薛奴儿近日举止怪异心下更是猜疑不定。
转头看去那刘敬抱着皇帝远远奔开惶恐道:“圣上可曾受了伤?”
皇帝倒在他的怀里回头看着断做两截的猛虎他只知猛虎追咬连连却不知自己方才差点死在薛奴儿手下连拍心口道:“没事朕没事……”
刘敬嘘了口气正要再说却听江充远远叫道:“大胆薛奴儿你竟敢行刺皇上!快给我拿下了!”
皇帝身无武功虽不知他险些死在自己人手里但那江充何等眼尖自已看出薛奴儿那招险恶异常差点便把皇帝杀了锦衣卫众人驾马直冲而来已将薛奴儿团团围住。
皇帝闻言一惊转头看向刘敬道:“薛副总管要行刺我?这……这从何说起?他方才不是出手救了我吗?”
刘敬脸上闪过一阵青气却不打话他侧目看去江充已奔到近处当下一咬牙提声喝道:“左右来人薛奴儿出手不知轻重惊扰了圣上快将他拿下了!”
众人闻言无不大惊薛奴儿更是全身颤抖放下了金轮呆呆站在原地。东厂诸太监见总管也要擒拿薛奴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秦仲海等大内侍卫见变故连连也都呆了。
眼看锦衣卫快步奔来薛奴儿喃喃自语他双膝一软自行跪倒在地拜伏道:“臣救驾急切一时出手太重还请皇上重重治罪。”
他语带哭音跪地磕头连连请罪。刘敬也是面如死灰想来他管教手下不力此番也要受责。
皇帝从刘敬的怀中挣扎站起他走上前来凝视着薛奴儿脸上神情极是不忍好似不信薛奴儿会来害他。
江充走向前来提声喝道:“把这姓薛的给我拖下去看看他还有没有同伙!”说话间瞪着刘敬满面都是肃杀。
皇帝摇头道:“江卿且慢动手!”
江充急忙劝道:“薛奴儿穷凶极恶用心歹毒皇上切莫放他过去啊!”
皇帝道:“薛副总管向来忠心耿耿绝不会下手来害此事纯是意外不必追究。”
江充嘿地一声凑头过去急急朝皇帝耳旁低声述说。秦仲海运起内力细细去听但两边隔得远了站的又是逆风位却只听得“琼贵妃”三个字。
皇帝听了江充的一番谗言后霎时身子一颤他低下头去叹道:“唉!好吧先把薛副总管监下了问过详情再说。”
江充大喜道:“圣上英明!”
秦仲海心下起疑寻思道:“这是怎么回事?皇上本来无意治这薛奴儿的罪但怎么听了江充一番话之后却尔变卦?究竟江充说了什么厉害谗言?我可要查个明白了。”
锦衣卫众人架起薛奴儿喝道:“走啦!”
夕阳西下晒在刘敬与薛奴儿身上只见他二人遥遥相望薛奴儿口唇忽地一颤似是欲言又止安道京伸手往薛奴儿背上一推喝道:“还看什么!快走吧!”
眼看薛奴儿便这样给押走了刘敬忍不住叹息一声似乎有着深深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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