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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时年没多说什么,抱着人走了,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这位章先生入住章园还不到十天,平日里大多在外面奔忙,极少在园子里走动,也就用早饭的时候偶尔会陪着老爷子出现,园子里的很多人之所以认识他,也是因为他和老爷子回来那天,好多人都去大门口迎着了,但至于这位的脾气秉性如何,从来没接触过,谁也无从不知晓。
出了这件事,其他孩子的情绪也受了些影响,几个看护带着孩子们继续到别的地方玩,剩下的几个就围在一起商讨对策。
有个年轻点的藏不住事情,就先开口说,“没想到这个叫冒冒的孩子真是这位章先生的养子。”这次园子里住地人多,各种小道消息层出不穷,关于陈安修和章时年情人关系,就有不下十几个版本,有人信誓旦旦地说亲眼见过他们是住一个房间的,有人真情实感地叙述亲耳听过孩子喊爸爸,还有人言之凿凿地说撞见过章时年和陈安修在园子里拥抱亲吻,但小道消息之所以叫做小道消息,就是当事人没在公开场合承认过的或者得到证实的,可这次不一样,这一次在场的有这么多人,这和公开承认也不差什么了。
另一个年长些的就说,“既然已经是事实,别在这里讨论养子不养子的了,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先前没看好冒冒的那个看护就开口说,“因为这点事不至于辞退吧?如果真要大张旗鼓地追究,未免有点太小题大做了,就算我们有失职的地方,但我看那个孩子也没受伤,起来的时候都没哭。”
年长些的看她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孩子的事情可大可小,就算是这件事真的惹怒了这位章先生,人家也不会自降身份来和他们理论,自有下面的人会察言观色,代为处理,至于结果,就端看这人的分量和事情的严重的程度了。不过这园子的事情一向是族里在打理,那孩子又是养子,或许不会很严重?但愿吧。
下午四五点,园子里回来的人不多,章时年抱着冒冒回去,路上除了帮佣,其余的也没遇到什么人,冒冒这次可能是委屈大了,大爸爸哄了一路,进到老爷子院子的时候,他还在抽抽搭搭地哭。
陈安修和章时年是一起回来的,不过回来的时候赶上老太太在找耳钉,她的一只耳钉不小心掉在书房的地毯上了,老人年纪大了眼花看不清具体掉在什么地方,陈安修就留下来帮她找了找,所以章时年才一个人过去接的冒冒。
冒冒哭着被抱进来惊动了全家,陈安修也顾不上老太太留他喝茶了,拔腿就往外跑,冒冒一看到他,又扑到他怀里抱着爸爸的脖子呜呜地哭。
陈安修看他眼睛都哭红了,衣服上脑袋上还沾着土,心疼坏了,抱着拍拍说,“冒冒,这是怎么了?你和爸爸说说。”
“打我,打我。”
陈安修一开始就疑心他被欺负了,现在听他这么说,就更加确信了,给他擦擦脸上的泪问,“冒冒不哭,谁打的你?”
“他们。”
冒冒也不会表达是谁,但陈安修一听他们,心里腾地一下就窜火了,冒冒说他们肯定就不是一个人打的,老爷子不是说许默成带着出去的吗?大人带着还让孩子被人打了?冒冒如果大点,他就不说什么了,可冒冒才两岁,身边哪能离开人?
随后进门的许默成道歉说,“陈先生,这件事确实是我的疏忽,是我没把人照看好。”
老爷子开口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一直在外面跟着的吗?”
许默成又把事情简单叙述一遍。
老爷子责备说,“你也太不小心了。”
章时年把让人准备的热水和毛巾都拿了过来,“孩子们打架而已,许叔也没带孩子的经验。”
既然是孩子打架,陈安修倒也不好说什么,但心里憋气,既然有看护在,冒冒怎么会被两个大孩子联手打了?“冒冒不哭,没事了,没事了,爸爸在这里呢,以后爸爸带着冒冒,谁也不敢打冒冒了。”
“家家,爸爸,家家。”
冒冒说的家家当然不是指章园里的那个小院子,而是他们在绿岛的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
老爷子接了章时年拧好的热毛巾,准备把孩子抱过来亲自给他擦擦,冒冒是被摁在地上的,身上到处沾了土,在路上的时候,章时年已经拿手帕给他擦过,不过手帕是干的,很多土就没擦下来,所以现在整个人看起来还是脏脏的,“冒冒来爷爷这边,让爷爷看看他们打你哪里了。”
冒冒扒在爸爸怀里不下来。
老爷子伸手摸摸他的后脑勺,“冒冒要回家了,不在这里陪爷爷了吗?”
冒冒抽泣了两声,趴在爸爸肩上说,“不要爷爷了。”
孩子无意中的一句话,把老爷子打击坏了,相处这些天好不容易培养出这点祖孙感情,被冒冒一句话打回原点了。
冒冒不给爷爷抱,最后还是章时年接过去的,他给冒冒擦擦爪爪,又擦擦脸上的泪水,擦到下巴那里的时候,冒冒扭着头不让擦,他察觉有异,抬起冒冒的肉下巴看看,下巴到脖子那里明显被抓了,好几道的红印子,有两处都被抓破皮了,他刚刚路上只顾哄冒冒,也没检查太仔细。看来他们不光是压着冒冒的手脚,还在冒冒挣扎的过程中还打了他。
陈安修也看到了,强忍着怒气没出声,借口要给冒冒换衣服,带着人先走了,但章时年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不到晚饭时间,章七树就把下午在场的七个看护一并打发了出去。
晚饭过后,两个打人孩子的父母过来道歉,章时年对他们没印象,听他们介绍,拐拐弯弯的还挂着些亲戚关系,章时年无心应付他们,略聊了几句,就客气地把人请走了。
陈安修回去给冒冒洗了澡,医生也来看过,其他地方都没什么大碍,就是脖子被抓破了,大腿那里可能被用膝盖顶着了,淤青了一大块,陈安修抹点药给他轻轻揉揉,“这里还疼吗?”
冒冒自己也低着头看,“疼。”
陈安修给他吹吹,“那冒冒以后多吃点饭,等你长大点,就去打回来。”
冒冒两只爪爪在床铺上使劲拍了拍,“打啊。”
“恩,打,别人打你,你这么打回去,对了,后天哥哥就来了,这下该高兴了吧?”
冒冒马上就坐不住了,扑腾着两条光溜溜的胖腿就要爬起来,“得得,我得得。”
陈安修伸手去抓他的腿,“别动,别动,你哥哥后天才来呢,你着急什么,刚抹好的药都让你蹭没了。”
父子两个在床上边抹药边说话,谁也没注意老爷子来了,章时年倒是看到了,刚要出声,老爷子朝他摆摆手,在门口略站了一会就和许默成走了。
*
许默成是老爷子的秘书,当然不可能事无巨细地向章时年禀报,但在老爷子面前就不一样了,他把当时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地和老爷子重新讲述了一遍。
当听到那句没家教的时候,老爷子的手指在桌面上扣了扣,微微笑出声,“默成,算起来,我有多少年没回来了?”
“有八年了,上次还是把勉之先生的骨灰送回国那次。”
“八年,是很久了。”久到足以让很多人忘记这里的真正主人是谁,“明天帮我下帖子,请族里的几个长辈来我这里喝茶。”
许默成试探地问了一句,“老爷子是想?”他看老爷子之前的意思似乎是等祭祖过后缓缓图之的,他以前就听老爷子说,家族历史绵长,是好事也是坏事,坏事之一,就是陈旧的规矩太多,就拿给孩子上族谱这事,吨吨冒冒的出身来历实在不好解释,大家族最是要脸面,给私生子上族谱这种不光彩的事情,族里肯定会有很多人站出来反对,就算以前有例外,也是记在当家夫人的名下,尚且可以遮遮丑。陈安修作为男人,章家是绝对不可能让他上族谱的,时年又明确拒绝其他女人登记在他妻子的位置,这样一来,吨吨冒冒上族谱的事情就难上加难。
上族谱在现代很多人看来也许没什么,但对于出身章家这种大家族的老爷子来说,宗族,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血脉繁衍,更是一个家族意志的传承,老爷子这一支到时年这一辈就这么一根独苗,如果吨吨冒冒上不去族谱,他们这一支在章家族谱上就算是断了,这是老爷子不想看到的。
“和他们讨论一下我那个没家教的小孙子,规矩是人定的,能破例一次就能破例第二次。”
关于这个,许默成知道老爷子指的是什么,当年慎之先生早逝,夫人身体受损无法再生育,族里曾经提出过从旁支过继一个给老爷子,按照老规矩也确实是这样的,过继同宗,但老爷子没应声,直等到时年出生,才把时年要了过来。因为这事,族里很多老人都不满意。不满意太正常,在老一辈人的眼中,外嫁女的子嗣就是外人是其一,其二少不了的就是利益之争。
内地解放前后,大量章家人出走海外,只有老爷子这一支选择留了下来,虽说早期华人在海外创业也不易,但老爷子这一支留在国内,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章家当时的目标太大,上面的人希望章家做表率,下面的人盯着章家的举动,老太爷带着一家人如履薄冰,左右权衡,步步小心谨慎,五六十年代,家里的企业和财产更是陆续以各种形式上缴国家,老爷子后来讲起这一段,倒没多说什么,毕竟选择留下来就有已经有了这方面的考量。
云之小姐当年不能做主的婚姻尚且不说,但慎之先生的早逝是老爷子心中多年不曾抹去的痛苦,据事后的调查,慎之先生刚开始得病的时候仅仅是感冒引起的肺炎,就因为当地医疗条件的缺乏和外在的各种因素干扰,最后才导致的死亡。
夫人更是在怀孕四个多月的时候,遭人批斗毒打至昏迷,自此流产身体大伤后,终生无法生育,至于老爷子,作为当时急需被打倒的老牌资产阶级代表人物,所遭受到的各种批斗折辱更是不可能少,虽然在上面人的干预下,最终对章家的批斗得以在三年后停止,可无法挽回的悲剧已经造成了。老爷子他们付出这么多的代价,也不是没有回报,老爷子在国内外显赫的声望,章家这一支扎在国内稳稳的根基,从上到下经营多年深厚的人脉资源,这都是出走海外的章家人所不不具备的。
章家传承多年,历来家风还算清正,但这并不能代表彼此之间就不存在竞争和纷争,特别是在这种大家族里,牵扯到的利益深广,就更容易出现明争暗斗,所以等国内局势稳定,海内外的章家人陆续恢复联系后,得知了老爷子这边的情况,族里就有人提出了过继的事情,不过在付出这么多,失去这么多后,有人要来坐地收割成果,老爷子又岂能同意。第一次和族里的矛盾就这样产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的有点辛苦,主要是被上一章的留言吓到了,真没想到稍微一虐冒冒,激起那么大的民愤,我一直就在想要不要这章让章爸爸拳打八方,好给冒冒出出气,让大家也跟着出口恶气,可是我实在想象不出那个美妙的场景,决定还是按照大纲来,恶气没出来,你们砸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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