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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将糖果送到家,陈安修他们担心路上遇到雪也没多停留,略说几句话就回去了,可是到家直到洗漱完上床睡觉,也没见天气预报中所说的小雪,第二天陈安修将冒冒送到建材店,说起这事了,陈爸爸说夜里起来给炉子添煤的时候,见着飘了几个小雪花,没多会就停了。
“我还以为一点都没下呢,原来还下了点,看来这天气预报有时候还挺准的,真是小雪。”就是也未免太小了。
建材店晚上没人,为避免出现意外,店里的炉子都是傍晚走之前熄了,早上过来重新生,陈爸爸开始先填了些容易着火的玉米骨头和碎木头,这会见火苗大了,他边往里添煤边和陈安修说话,“看今天这天还是不行,说不准这两天真要下场大的。”
陈爸爸外间在生炉子,陈妈妈嫌到处都是灰,就带着冒冒躲到里屋去了,此时听到陈爸爸的话,就在里面回说,“也该好好下场大的了,今年都快过完了,这冬天还没正经下场大雪呢,地里都快干死了。”
陈安修看看外面这天,是阴地挺厉害的,这会风也渐渐地起来了,吹地后窗外封着的油纸呼打呼打响,“今天彬彬在家里陪奶奶吗?”昨天彬彬的路考结束了,之前也没怎么练过,竟然一次就过了,也算是碰着运气了。年前紧赶慢赶考完科目三,科目四就是年后的事情了。
“早饭后,你三婶也过去了,还给天蓝带了床新被子,说是天意他们单位发的,说起来天意那单位福利还真是挺好的,上个月天意拿钱过来的时候,不是捎了一条烟过来吗?说是从他们单位上拿的,不贵,那外国牌子你们也不认识,我看那包装应该也不会很便宜了,彬彬去考试的时候,我就让他拿了两盒给他们教练,也不知道他们教练是怎么认识的,说是商场里卖三十多一盒呢。这么算下来,那条烟也得三百多。”
陈爸爸说到这里,陈妈妈忍不住插话说,“你爸爸可是破天荒地沾了他侄子的一次光,就一条烟,打昨天开始,都不知道对着多少人夸过了。逢人就夸他侄子给他买的好烟,你怎么也不说,六万块钱借了一年多了,就还回来五千呢,就光看着别人给你的那条烟了,那六万块钱存银行里,光利息一年也不止三百。”
仗着陈妈妈在里屋看不到外面的情形,陈爸爸朝着陈安修努努嘴,小声说,“你看你妈,又开始了。”
陈安修就抿着嘴笑,妈妈就是有事没事爱唠叨两句,倒也没其他的心思。就是天意不知道给东西,这钱不也是得往外借吗?
陈妈妈现在耳力不比从前,她是没听见他们的对话,但想也知道他们此刻在想什么,“怎么?我什么地方说错了?”
“没,没,你哪有错的时候,咱家你说的话都是对的,我们爷俩这不是听着吗?不过天意这事,他又不是欠着咱一家的钱,他大姑家,他舅舅家,他都欠着不少呢,好歹壮壮和望望的那三万,他三叔都早早地给了。天意刚工作,今年又添了安安,他们能攒下什么钱,能还点是点,咱家也不急着那些钱用。我这不是觉得天意越来越懂事了吗?这孩子们啊,就该在外面多见见世面,多接触人。”陈爸爸看炉子里的火烧上来了,摇摇炉子杆,又添些煤炭进去。
陈妈妈懒得和他抬杠,而且她心里也清楚壮壮爸爸是从心眼里盼着这两个侄子好的,望望这一辈,加上壮壮,也不过就是四个男孩子。他就希望这兄弟四个都好好的,能相互扶持,彼此倚仗,怎么说这堂兄弟就算是顶近的关系了,壮壮和望望这俩不省心的就不说了,天意性子弱一点,但秉性还算是敦厚,如今结婚生子工作也安稳。就是这天齐,唉,也不知道刘雪的妈现在是死是活,前两天搭别人的车到市区买东西,有人无意中漏了一句,说是天齐被讨债的堵在医院里打了。她还没和壮壮爸爸说,这事怎么说啊,除非他们能拿出钱来将那债窟窿给填平了,要不然说什么都没用。
冒冒自己在床上玩了会小汽车,可能累了,就不大愿意玩了,从床上站起来忽地趴到陈妈妈背上,“奶奶。”
陈妈妈放下手中的旧杂志,又摘下眼镜放在床头柜上,伸手从后面将冒冒托住,背着起身说,“玩够了?玩够了奶奶背着出去看看爷爷的炉子点着没有,顺便咱喝点水。”
陈安修见妈妈背着人出来,上前过去接,陈妈妈没让,“你待会不是要去接天蓝?她今天放假。”
“她还要收拾收拾,我赶在中午之前去接她就行。”
“现在就快九点了,你到她学校差不多还得一个小时,早点过去吧,别让她等着了,家里的房间我都收拾好了,你拉她回来,直接带她回家就行,我十点多就回去了,看看做点什么菜。你小姑也说今天过来的。说起天蓝了,他们学校那校长不是小舅同学吗?你今年还过去走走吗?这也快过年了。”
陈安修知道妈妈说的是李睿华,有小舅和陆叔那层关系在,他年节上也常过去走动一下,“那个改天吧,我提前给人打个电话再过去。”毕竟不是那么熟悉,不好贸贸然上门。虽然李伯伯一家一直对他很和气,“那我先下去接天蓝。”他摸摸冒冒的脑袋,“在家里听爷爷奶奶的话,别闹事。”
冒冒现在好点了,但是让他亲眼见到爸爸走,他还是不愿意,爸爸还没转身,他就伸着手要抱,“爸爸,爸爸。”
陈安修接过来,抱在怀里亲两口,“行了,爸爸就很快就回来了,爸爸去接小姑姑。”小黏人精。
*
今年没有刘雪从中作梗,陈安修很顺利地将陈天蓝接了回来,暂时就安置在陈天晴的房间里,陈妈妈提前就将房间准备好了,床上用品更是一水都是新的。中午陈建敏来了,柴秋霞和李文文也抱着孩子过来一起吃的饭。
陈天蓝现在是在这里上学,但她年纪还小,课业也多,平时家里这些事也没人主动和她提,可这并不表示她什么都不知道,至少近期发生的大事,比如刘家的人来砸了二伯家的店,又比如刘雪因债务问题进了拘留所,这些她还是知道的,所以她吃饭的时候也只问二伯和三伯家的事情,偶尔绕不开大伯家了,也不主动提及刘雪。
她不提,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往这个话题上带,家里好久没这么多人吃饭,这难得的聚会倒也气氛和乐。就是下午陈建敏要彬彬一起回去,彬彬知道他爸爸在家,拧着不肯,母子俩在院子里吵吵了两句,到最后彬彬还是没走。
陈天蓝放寒假后没几天,吨吨的期末考试结束,也正式放了寒假。
因为想着正月里不能理发,临近年底理发店又会很忙,陈安修就提前带着吨吨冒冒去剪头发,吨吨怎么样都好,就是冒冒是个难缠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小就害怕剪头发,这次换了家新的理发店更甚,一坐到椅子上就开始闹,扭来扭去不让人碰他脑袋,爸爸抱着也不剪,最后实在没办法了,陈安修心想不剪就不剪吧。反正冒冒每次都剃光头,现在即便不剪,一个月之后也不会很长。
他们是在市区理的发,从理发店里出来的时候才四点多,天色看看就暗下来了,倒不是真到天黑的时间了,而是因为这一周都是这个阴沉沉的鬼天气,说下雪也不下,就是天天阴。看天气预报,四周都在下雪,这个省就像是被单独抠出来一样,一片雪花没飘下来。
可能头发短了,从理发店里出来,被迎面的风一吹,陈安修感觉头皮都快炸开了,他摁摁吨吨的帽子,又摁摁冒冒的,“咱回去吧,吨吨,你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吨吨牵着冒冒的小爪子跟着爸爸一起往停车场走,“这会回去除了吃饭也没什么事了,要不咱们去接我大爸爸下班,然后我们一起在外面吃吧?”
“提议是不错,但是不知道你大爸爸他几点能下班。”章时年下班也不是总那么准时的,而且有时候也需要一些应酬,那样就更不知道几点了,“我先打电话问问他,如果早的话,我们就一起吃饭,如果太晚,咱们就只能先回去了。”
上车后,陈安修给章时年去了电话,对方听说两个孩子想和他一起吃饭,没多犹豫就说可以早点下班,又问吨吨想吃什么,吨吨想吃鳗鱼盖饭和大阪烧,“我让人订好餐厅再通知你们,你们先在附近逛逛或者来公司里等?”
“不去公司了,冒冒又不老实,我们先去附近超市买点东西。”在路上走的时候,陈安修就有点奇怪,怎么今天路边这么多卖花的,大冬天的也不嫌冷,但他也没多想,直到进到超市里,看到入口处摆放的那个最显眼的巧克力和玫瑰花台子,还有上面打出来的情人节快乐,他忽然反应过来今天是情人节。其实真怪不得他迟钝,他这辈子好像没正经过过情节人,以前上学时候太纯洁,这种敏感的节日,只敢做贼一样偷偷塞盒巧克力给梅子,玫瑰花什么的,摸都没摸过。后来和章时年在一起,竟也一次都没过过。
“爸爸,你不会真的不知道吧?你就一点准备都没有?”吨吨看他爸爸顶着那巧克力台惊讶的表情,再次确定他爸爸是真的不知道今天是情人节。
“这种节日有什么好过的,傻子都知道今天买花和巧克力纯粹浪费钱,平时比这便宜多了。”他一时没注意压低音量,结果他刚一说完,就感觉周围的温度下降地有点快,原本在台子周围挑选巧克力和玫瑰花的甜蜜情侣,这会眼刀子不要钱一样向他投射过来。这其中也包括两个正在包扎花束的超市工作人员。
陈安修干笑一声,赶紧带着两个儿子逃离这是非之地。
镇上有超市,其实也没太多可买的,陈安修自己买了点日用品,又给吨吨冒冒买了点水果和饼干之类的就差不多了,排队付账的时候陈安修看队伍挺长的,就让吨吨先带着冒冒到外面的休息区等,等两个孩子一走,他故作不经意地到巧克力台子那里晃了一下,那工作人员可能还记得他,见他过来,眼神不由就带了两分警戒,就怕再说什么拆台的话。陈安修不是没感觉,但是只能装作没感觉,他的眼睛在各个品牌的巧克力盒子上转了一圈,最终选择一款盒子不大,但价格一点都不便宜的。
工作人员见他真是过来买东西的,眼神终于温和下来,其中一个还热情地问,“先生,要给您夫人买束花吗?我们可以根据您的要求现场包扎。”光看外表,真想不到这位先生竟然有个十几岁的儿子。
“不用了,谢谢。”
陈安修提着东西出来的时候,将那盒巧克力压在了最下面。
他在排队的时候就接到了章时年的电话,说是餐厅已经订好了,并告诉了他们准确的地址,陈安修听着店名很陌生,但是位置还是清楚的。他开车过去,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停车场有店里的小弟代为泊车,进店确认了预定,有引领带他们去二楼。可能今天情人节的关系,店里的上座率不错,有五六成的样子,大多是情侣,看那穿戴,应该还是些经济条件不错的情侣,这日料店,光看着位置和装修,就知道饭菜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可等他上到二楼,并准确找到章时年的时候,现在的情形让他有点傻眼,因为这家日料店在海边,二楼的视野要比一楼更好些,所以二楼的上座率也比一楼更好,几乎没有空座位,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章时年对面那个女孩是谁,而且是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子,也就二十出头,容貌秀丽,姿态娇俏,看那样子不是大学生就是刚出社会的新鲜人,她就坐在章时年的对面。虽然章时年只是态度冷淡地在翻阅手中的杂志,但挡不住人家姑娘热情,又是帮忙倒茶,又是指着杂志封面不知道在说什么,他甚至看到那个姑娘的手指不经意地擦到章时年放在杂志的手。
他看到章时年轻微地皱了下眉,似乎要开口说什么,但最后竟然什么都没说。
陈安修将冒冒抱起来,附在冒冒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冒冒开口,“是爸爸。”陈安修又和他咬耳朵,冒冒还是坚持,“是爸爸。”
儿子靠不住,陈安修决定直接上,他将冒冒暂时交给吨吨,他掸了掸衣角,抬脚过去,走到那桌旁边了,他略一躬身,对着章时年喊了声,“爸爸。”
章时年对面的女孩倏然抬头,看他的眼神和看神经病大概差不多。这人看着有二十六七了,即便再小点,二十四五,但看她对面这人也就三十五六吧,除非十岁就能生儿子。
听到他突如其来的称呼,章时年的眉心明显也跳了一下,但他仍不动声色地合上手中杂志,淡定抬头,“什么时候过来的?”
章时年这一开口,神经病不是陈安修,而是坐对面的女孩子了,她失态地惊叫一声,先是盯着章时年,又颤抖着手指指着陈安修,“你,你,你们……”最后霍地起身,碰翻了茶水也没不顾,拎着自己的小包飞奔下楼了。
服务生不明情况,赶紧过来收拾,只可怜跟着陈安修过来的引领员,似乎也吓地够呛,但心理素质还算过硬,略微愣了一会就反应过来了,不过临走的时候,眼神还是忍不住地在章时年脸上转了两圈。大概怎么也不明白一个有这么大儿子的老头怎么保养成这样的。
等服务生收拾完,陈安修一屁股在章时年对面坐下来,“刚刚那是谁?”
章时年气定神闲地说,“不认识。”
“那怎么和你坐一起了。”
“说是没空位,暂时坐一下等朋友。”
鬼才信,二楼没位置,一楼有啊,退一万步说就是认定二楼的位置了,想借座又不是只有章时年这里有空位,“人家小姑娘想吊个金龟婿,可没想要个老头子,她今晚大概真会做噩梦的。”
章时年抿下唇角,“你这么高兴?”
“我为什么不高兴?”敢觊觎他的人,如果不是个小姑娘,就不光是吓唬一下了事了。不过这中间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章时年见他瞎乐,低头的时候眼中掠过一丝笑意,对方并不高明的搭讪,他起初没太在意,等到赶人的时候,安修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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