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醒了应该送去学校,或者医院隔离室,为什么在我这?”边城无法理解。
这么小的孩子觉醒,作为哨兵学不会自己铸造屏障,作为向导学不会控制自己的神力,不应该送去隔离室的吗?
就这样由着他?
秦法摊手,“你没发现你呆的这个病房就是隔离室吗?”
边城:……?
红眼睛的男孩抓着边城的被单,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之前一直护着他,他总觉得呆在你旁边才安全,死活不肯走。医生说可能是留下了心理阴影。何况他刚刚觉醒成为哨兵,情绪也很危险,就先让他跟你一段日子,反正你伤不轻,也是要住病房的。”
秦法解释着,“你就当他是个摆件就好。”
男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泪滴滴答答地流下来,扑在边城的被子上,泪水把被面都弄湿了,委屈的不得了,他哽咽着,喊着爸爸妈妈,却是俯**抱着边城的腿在哭。
哪有这样的摆件?边城一时手足无措,他看看男孩,又看看秦法。
秦法翘着腿嘎吱嘎吱吃水果。
“你、你不管管?”
秦法毫不在意,“也不是第一回了,天天哭,你管他那么多做什么。哭够了自己就会停下来。”
边城终于知道男孩眼睛为什么这么红了,眼球通红,看着哭的都快哭出血来了。他被哭闹声吵得心烦,何况脑袋还在嗡嗡的疼,心下难烦躁,恼火起秦法的话,“哭瞎了怎么办!”
秦法无动于衷,“那就让他瞎。”
这可不是什么饿肚子这么简单的事情。
他向来知道秦法这人冷心冷清,此刻却依旧拧着眉,有些难受,“秦法,你说的是人话吗?”
“不然你让我怎么办?”秦法皱着脸,绑着绷带的手指抓着吃了一半的苹果,忽然没了胃口,“没了双亲这种事又不是掉了根糖果这么简单,难受不是很正常的吗?憋着才会出问题吧。哭够了才会往前看,我要是他……哦,不对,我要是没了父母,我会高兴的恨不得放鞭炮庆祝个三天三夜。”
“他不是你。”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我。身为一个男哨兵,如果他连这点事都过不去,还不如哭死算了。”秦法嘲讽道。
边城深吸一口气,摸了摸小孩脑袋,“他毕竟还小,哭了这么久,你也不知道哄哄他。”
“我为什么要哄,他是跟着你的,你自己哄不行吗?”
门外敲了两声,护士在门外提高生育提醒道,“病人需要安静的环境休息,不要吵架。”
男孩的哭声似乎能让人心里的怒火燃的更烈,吵得人脑壳疼,吵得人满脑子都是哭声,根本没法思考。边城都能听到自己的太阳穴在跳,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我现在用不了神力,你作为女孩子,就不能稍微懂事些……”
边城话还没说完,秦法忽然站起来,踹翻了椅子,阴森森地盯着边城。
好吧,他踩雷了。但他心里也有气,两人一站一坐互不妥协。
两分钟后,秦法干脆离开了,她走前狠狠地摔上门,似乎在发泄着怒气。
边城揉着鼻根,“别哭了,听到那个家伙说的话了吗,再哭就要瞎了!”他在床头柜扯下一张纸巾,直接按在男孩红彤彤的脸上。像落下一枚听话符,男孩不哭了,扯下纸巾,只是一抽一抽打着嗝,一时半会还停不下来。
还挺乖。
男孩努力睁开肿红的眼皮看他,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换了那身小西装,穿着小号的病号服。这么小的哨兵。论身量,他还不到边城胸膛。也不知道今年几岁,生的这么小。
边城自己还是个病人,神力消耗过大,还是直接凝实来挡住哨兵的自爆,脑仁里时不时突突的痛,只想好好睡觉休息。
可他还是用所剩无几的耐心,把这团包子拉上床,裹在一床白棉被里,轻轻拍着他后背,“别哭、别哭,乖,陪我睡一会儿。”
男孩把脸埋在他怀里,抓着他的病服,委屈巴巴地喊着,“爸爸妈妈……”
“乖,没事的。”
“血、都是血,我好怕……”
“醒了什么都好了。”
“呜——”男孩扒在他胸前。
边城摸着他的头,尝试着平复他的情绪。挤出的丝丝缕缕神力钻进男孩的太阳穴。良久,他在他头顶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对不起。”
他神力难好,为了观察住了半个月医院,男孩也跟了他半个月,然后就被送到了哨兵学校。
哨兵学校接所有觉醒的哨兵,按年龄分级,家境不好的也会给予补贴。何况小男孩的父母留下的遗产也不少,还能避开那些如蛆亲戚的骚扰,也算是个好去处。
只是他家在c市,原本是父母带来a市探亲的,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还得送回c地的哨兵学校去。他抱着自己的腰,死活不肯走,缠着赖着,好像把父母那点儿眷恋都压他身上了,脸蛋贴在他身上,哭的死去活来。
来接他的哨兵老师见他小,念他身世可怜也没有催促。
反倒是秦法见他磨蹭了半天,实在不耐烦了,拎着他领口打算直接把人拖上车。小哨兵一嗓子嚎的震天响。
边城拉着他的手,把他送上车的后座,“行了,别哭了,也不嫌丢人。”
男孩小声抽噎着,“我还小,不丢人。”他抬起眼皮去看边城的脸色,小心翼翼扯着边城的袖子,提出一个大胆的请求,“边城哥哥,你不能和我一起去吗?”
“我家在这里,不能和你回去。”
“那,我们还会再见吗?”男孩吸了吸鼻子。
边城沉默了,男孩抓着他的手温度很高,轻轻地抖了下,实在可怜。他那时像是隐隐预感到了什么,反握住男孩的手,肯定道,“会再见的,我们会再见。你好好照顾自己,我们一定会再见。”
车子在远离,驶向远方。
车上的男孩一直回头看他,满眼都是他,依依不舍地隔着一层玻璃窗,向他挥手,无声地说着再见。可边城知道,男孩的世界远比他所想的更大。他只是在丧亲时、在情感最薄弱的时候,遇上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可以让他依靠的人而已。
少年少女站在路的一端,目送男孩远去,直到再也看不到。
路上荒无人烟,只剩下他们两个。秦法抱臂站在那里,似乎不是很理解,她歪了下头,“不过相处了几天,你们居然感情这么深,真不可思议。”
“时间和感情没有绝对性的关联。”边城看着远方,“认识多年的朋友,理念不合,最终分道扬镳的也多的是。”
“你说得对。”秦法在他旁边,忽然笑了。她青涩的脸短短数秒间长开了,变得越发冰冷,身高也在长。直到最后她的眼里没有了燃烧的温度,只剩下一片漠然。他听见她的神体吐蛇信子的声音。
烛火照在她的侧面上,看了多年的脸一下子变得无比陌生。“就像我和你。”她说,然后举起了手里的匕首,匕首上沾了血液。
边城骇然,他若有所感地低头,却看到自己身上在滴答滴答流着血!
他在梦中梦里惊醒,陷入了一层又一层漩涡里。
站在圆心里,白色的空间里,黑色的圆就在脚下,直径不断延长,延长……
黑沉一片。
天已大亮,鸟鸣声醉耳。
边城翻了个身,浑身被阳光暖洋洋地笼罩住,驱散了一切梦里带来的不适,带来隐隐约约的光感。昏沉的脑袋在柔软的枕头里醒来,什么梦都烟消云散了。
明天入职,今天可以休息。
这么想着,他用被子蒙住脑袋,侧身继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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