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狩附和的点头,“那船不太像有人的样子,锚也没下的随浪漂流,战小姐该不会在那上面睡觉吧?”
粲然还未来得及回答,上隳咻的又飞了回来,连声咆哮:“快回岛,快!”
两人张口结舌的瞪着斯文温和的主上,那温和英俊的面孔已经扭曲得像个恶魔了。“到底怎么回——”
轰隆一声,海洋深处突然传出沉闷的爆炸,原先平静的海面,巨浪骤然爆掀。
西狩和粲然忙抓住栏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听见上隳嘶吼起来:“不——”然后他一个纵身,径自往华西岛飞去。
第七章6
他亲眼看着她毁了他的岛。
那柄泛着可怕寒意的巨刀,那道鲜艳的娇小身影,那飞扬的两束乌黑长发,就在她刀落刹那,让他无法想象的她的力量轻而易举的摧毁了他的岛。
他一点也不在乎华西岛,叫他担心得要发狂的是她就那么拖着刀,像个迷路的孩子站在岛上,仰头不知道看着哪里,也不知道要逃的呆呆的等于自杀的站在那里!
海洋因为岛屿的爆裂已经开始形成可怕的旋涡,一旦被卷入黝黑冥海深处,不可能会有任何人能逃脱。
光是看着海水涌上她的足畔,他就已经吓得肝胆惧裂。
飞冲过去,一把转过她,“绯君,你听我说,我不是——”
她转过来的小脸的神情吓到了他。
她看着他,大眼瞪得圆圆的,眼里大滴大滴的泪珠滑落,悲凄的小脸让他恐惧的想起她的母亲,那种心碎至死的人才会有的神情,老天,他做了什么?!
他慌乱而害怕的解释一切,絮絮叨叨的想向她说清楚一切,同时用力拖拽她,想把她扯离这个离毁灭只有一线之隔的岛屿。
可她无动于衷,似乎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似的,双脚动也不动的仿佛钉在了地面上。
他又惊又怕,他到底伤她多重?
为什么?他想保护,他想捧在手心里用尽一切去疼爱的女人,却是他伤得她最深?
“绯君!求求你,离开这里,无论你要怎么样都好,求求你。”他惶恐无比,发现自己使尽全力想制约住她,却根本影响不到她分毫,她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她眨也不眨的瞪着她,泪一直在流淌,让他心越来越痛,也越来越惊慌。
“求你了,绯君,求求你……”翻滚咆哮的海浪拍湿了他整个背,可他不敢回头去看海啸汹涌到什么程度,他努力想移动她,却根本得不到任何效果,“我求你了,绯君,就听我这一次好不好?绯君,我爱你,我爱你,别这样对我……”他绝望的握紧了她冷若冰的小手,心痛无比。
忽然的,她伸出小手,迟缓的抚摸上他的脸。
他一怔,不敢妄动,“绯君,你……”
她流着泪,嫣红的小嘴微启,天籁般的嗓音轻易夺去了他所有的注意:“我爱你。”
他猛然狂喜,她说她爱他,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原谅他了?是不是——
突然,一道守护结界包围住他,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她一掌挥出,将他整个人击了出去。
他被吓得魂飞魄散,看着她独自一人立在那逐渐淹没的岛屿上,他拼命的向她的方向挥出守护结界,却每每在触及上涌的海浪时,消失至无。
他守不住她,他的结界守不住她!他连自己最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住,他空有一身防护法力到底有什么用?!
猛烈的撞击和粲然西狩的大叫传入耳内,“主上!”
真吓人,怎么主上是自己飞出去的,却是好象被人扔回来的?还砸歪了桅杆,撞出一道深深的裂纹。
他回来了?那绯君呢?绯君呢?“绯君!”
眼见上隳狂吼着纵身就要往翻天巨浪里扑去,西狩和粲然吓得连忙飞冲上去,死死扯住他。
“主上,别找死啊!海底火山爆发了也没关系,没人在岛上啊!”用力抱住他的腰身,西狩大吼,企图盖过莫名其妙掀起的滔天大浪的咆哮,将理智灌入疯了似的上隳脑中。
“主上,您冷静啊!”粲然惊吓得尖叫,死搂住他的一只胳膊,就算迎面劈来的大浪浇得三人尽湿也不敢放手。
“绯君,绯君!”上隳疯了,在看到华西岛缓慢的被可怕海洋旋涡吞没时,他明白了她所有的用心!她没有原谅他,她知道他在骗她,可她还是毁了空无一人的华西岛,为了不让空岛引起海之君的怒火,为了给他留下后路,为了他!
“绯君!”他看到那庞大的洋流旋转着,吓得心神惧裂,“不要,绯君,我求你不要!”他看不见空中飞舞的她,那她一定没有离开而是留在了岛上沉入了海底,天哪!
“绯君!”用力甩开手臂上的拉扯,他听而不闻粲然的痛呼,一步又一步挣扎到船舷边,腰间沉重阻力叫他不假思索的以蛮力拽开束缚,听不见西狩的大吼,听不见骨折的清脆,在身上的约束一空后,他毫不犹豫的跃入汹涌的海洋中。
“老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追上来跳入船上的妃色、炽殷和都灵异口同声的大叫。
粲然呻吟的努力想自摇摆的船舷边爬起,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她的前额破了个大洞,鲜血汩汩流得她满脸血红的无比吓人。
西狩垂着硬生生被折断的双臂,惊恐的吼道:“主上跳海了!”
都灵首先咆哮起来:“他找死啊!”海之国三岁小孩子都知道大海啸时下海等于自杀,更何况是这样可怕庞大的海洋旋涡,那旋涡深处的黝黑是根本无人能返回的幽冥黑海!
“主上喊着战小姐的名字,他喊着绯君!”西狩满眼慌乱和不可置信。
这回狂吼出来的是妃色和炽殷。“主子?!不可能!”妃色冲到船舷前,面孔死白的瞪着海洋中那个恐怖的旋流,“不可能!”
炽殷同样无法相信的连连摇头,猛吼道:“我回岛带军过来布阵稳海,妃色,你留在这里!”说着纵身冲回战舰那边火速回赤焰岛。
都灵随即转身,“我回都灵岛带人过来帮忙。”瞥一眼粲然和西狩,补充一句:“顺便把医生也带来。”
天高的海浪翻腾飞扬,小船儿无助却幸运的只是在巨浪中上下翻滚,并未被卷入远处海洋深处庞大的旋涡中。
可船上每一个人的心都冰凉得已经坠到那漆黑的旋流深处。
第八章1
8
如果世界上有叫后悔的药,他会不会吃?
如果时间逆转,回到当初她昏倒在他面前的那个早上,他会不会把事情想得简单一点的直接向她说明白一切?如果在他们短暂的相处时光内,他清清楚楚的跟她解释他的为难与对华西岛的责任,那么现在会不会就不会发生这所有的噩梦?
那么现在会不会,她依旧会站在他面前,笑靥如花,黑眸美丽得像全世界最纯净的黑水晶?
就算现在有可能是她的挥刀相向,或大军进攻华西岛,那也是他千万乞求的。至少,她完好,至少,她活着。
至少……有呼吸,有血肉的活着。
茫然注视着面前波光淋漓的蔚蓝大海,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在这儿盯着这片曾经是华西岛的海域有多久。
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
那时因华西岛的毁灭而引发的海啸巨流旋涡中,他被赶到的赤焰岛军团及都灵岛岛民强制的救回船上,赤焰岛军团训练有素的所有法师布下强大的安置结界,强行让大海恢复平静,然后无数兵士潜入深海,寻找绯君。
什么也没有。
华西岛的所在区域像被人强力摧毁了一般,除了深海中无人能及的冥海黑暗世界外,海洋这一块曾是华西岛的海域什么也没有。没有鱼,没有海草,没有海妖,没有海怪。整片海域成为了大海中突兀的死海海域。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赞叹海之国第一战姬的力量如此超乎想象的强大,大家只能默不作声的一遍又一遍的下海寻找。
他找得最凶,不要命的在海里来回潜游,甚至疯了似的拼命想潜下那黝暗的冥海禁区。
日子一天天度过,希望一天天渺茫,然后赤焰岛的法师感受到了那寒冰黑海深处海月冥刀的存在。
冥刀离体,若非是主人主动放弃,那么只有一种可能——绯君已魂上九天,不再存在于这世间。
所有人都沉寂了,只有他仍然不要命的往黑暗冥海靠近,无人能劝阻,直至他的身体终于撑不下去了,被黑海的阴寒所伤,大病了一场后,他才终止了自杀的行为。
从那一刻起,他便留在了这片曾经是华西岛的海域上,无论日出、日落、刮风、下雨,皆站在船舷边,一个人静静的不言不语的凝望着波澜的海面。
从前,他不明白绯君为什么可以安静得一整天都不说话。他以为那是因为她不快乐,所以千方百计的逗她开口说话,逗她笑,他天真的以为,只要她说话了,只要她笑出声了,那么她一定就是开心了。
如今,他才明白,从一开始的不愿说话到现在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其间蕴涵了多少心伤碎痕。很多事,很多时候,不是张开嘴就可以说出来这么简单的。
所有的压抑情绪在脑海里翻转、盘旋,说出来并不是发泄的渠道,反而会让自己更难受,到最后只能闭上嘴,任那阴郁一遍又一遍的啃蚀着心脏。
他的痛,他的悔,他的悲,他的恨,无言的沉痛,压在心里,聚在肩头,他说不出口,也无法说出口。
要怎么样才能减少他一分痛楚和悔恨?
他曾经想杀了了所有让她不快乐的人,可如今却显得这般的幼稚可笑,竟然是他让自己最爱的女人受伤最重!他捧在手心里百般疼爱怜惜的女人啊!
有时仰望蓝天和白云,他猜,若是看在绯君眼里,会是什么样子?有时他看大海波涛翻滚,他猜,若是看在绯君眼里,又会是什么样子?有时夕阳美得让他看得痴了,他好希望可以告诉绯君他的感受,有时面对日出,太阳跃出水天一线的刹那万丈光芒,他好希望绯君能在他身边分享。
张开双手,空空如也。
他掌中曾那么幸福的握住过她冰凉的小手,他的手心曾那么幸福的兜住过她若玉的面颊,他指腹曾那么幸福的轻抚过她嫣红的唇瓣。
他曾经那么幸福的拥有过她,可如今,空空如也,除了透明的悲与悔,他什么也没抓住。
人生短暂,有人穷尽一生也寻觅不到渴求的另一半。他曾紧紧拥在怀里,却让她自指间流逝,他以为他是聪明的,到头来才发现他有多蠢。
他的愚蠢和自以为是陪上了她,陪上了他唯一的心、唯一的爱。
他身后是西狩、粲然、景夫人与她的丈夫。四人默默站了很久,久到粲然的眼又开始湿润,景夫人难掩心痛。
终于,景夫人上前了一步,低道:“去沿海的陆地上问问消息吧,海洋的浪潮变幻莫测,绯丫头定是让海神给送上陆地去了,才没法在这儿找到。”
她怕呵,她怕绯丫头真的不在了,儿子也会就这么死去,毫无生气的样子,叫她看得心惊胆颤。每一回来,都看到他在船舷边发愣,与他说话他也听不见似的不理不睬,就连吃饭都越来越少,和活死人有什么两样?
他削瘦了太多的高瘦身子缓缓转过来,憔悴的面容上带着一贯的温和微笑,很慢很沙哑的,他自绯君出事那么久以来,第一回开口说了话:“我真羡慕绿妃。”
在寻找不到绯君后,他送绿妃回了陆地上的绿之国。
送绿妃回去的时候,他才知道绿妃有个同样等待了她多年的情人,而绯君显然就是她和她情人的孩子。
这些年下来,绿妃流不尽的眼泪是为了她的情人而流淌,她的沉默是在无言的思念她的情人,相思已成狂,无以言喻的爱恋与思念,甚至让她忽略掉自己的孩子,只沉浸在自身的悲伤中,不言不语。
直到听见母亲的建议,听到母亲口吻中无法掩饰的心碎和苍老,他才发觉自己和绿妃是多么的相象。他厌恶绿妃的自私,却不知不觉中也同样封闭了自己,拒绝所有人的靠近。
那一刹那,他好羡慕绿妃。
她能任性的抛弃世间的一切,能不理会自己亲儿的乞怜,只是一味的让哀伤笼罩自己,尽情的去让自己疯狂,让自己沉沦,让自己毁灭。
可他不行,他无法忽视亲人的心痛,无法做出任性自我的毁灭举动,他甚至哭不出来,也不能痛快的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称做苟活,还是因为潜意识的他相信绯君还活在人世间?
无论原因如何,他离开了,前往海洋边缘的大陆城市国家,去寻找有关绯君的任何有可能存活的机会,却自我放逐,去流浪。
作者留言 继续恶搞结局:上隳去流浪的途中不但没找到绯君的尸体,还不小心误食了有毒蘑菇,结果导致食物中毒,客死他乡,真是惨啊……所以说,大家看到森林里的蘑菇时,一定要对照可食用蘑菇图鉴仔细辨认,千万不要学习小兔子,什么都吃,那是很危险的,切记,切记……
第八章2
陆地上,沿海的国家大大小小有数十个,因为绯君是绿之国人,万一她获救,很有可能会第一个前往绿之国。所以上隳最先到了绿之国,由南往北一一寻觅,甚至在大陆的南部反复走了好几趟,还在绿之国的沿海寻找了很久,皆未有绯君的消息。
绯君的父亲也派出大量的人马协助,可一无所获。在最终确定绯君不会出现后,上隳拒绝了绯君父亲的主动帮忙,独自沿着海岸线北上,来到了世界五大强国之一的帝之国。
时间飞快而过,他依旧什么也没找到。就在他打算继续北上时,听说了帝之国的祭拥有寻找人的法术,并未多想,他跟随四处游历的商旅,来到了帝之国的国都。
让他失望的是,祭并非普通的相术法师,而是帝之国的高级官宦之一,不是普通人可以见得到的。
退回一侧暗巷中,沿着墙壁慢慢坐下,他疲惫的闭上眼,打算休息一会儿,再返回沿海往北的旅途。
蓦然,一道清清脆脆的女声划破了暗巷的寂静,“啥?华西岛在数年前就被人炸掉了?”
华西岛?他动也没动的依墙而坐,有些意外,早已成为历史的华西岛,怎么现在还有人感兴趣。
一道清凉男声随意应了声:“嗯。”
另一道大刺刺的男声则道:“是啊,听小道消息说,是海之国传说中的第一战姬亲自轰掉的。啧啧,听起来,本事和你有得比哦。”
海之国第一战姬……他泛出个苦涩的笑。才区区几年,已物是人非,昔日多响亮的称号,如今却成了一道传说而已。都是他的错……
“传说中的东西有什么可信的,现实中的才要把握珍惜才对。”清脆的女声满是懊恼,“见鬼了,居然连岛都被炸掉了,那我要去哪里找解药来解这该死的华西岛的毒啊?好不容易才判断出是华西岛才有的剧毒。”
他猛然掀开双目,明知道完全没有与他所寻找的绯君有任何相同的关联点,他的心仍是剧烈的跳动起来。撑起身,他沙哑的开了口:“请问,是哪一位中了华西岛的毒?”
暗巷深处安静了一会儿,走出一个身形魁梧的寸头绿眼男人,一个适中高高身材的蓝眼男人,一个娇美灵气惊人的红衣小女人。三个人的眼里都盈满了好奇,上下打量他。
“奇怪了,这年头的乞丐随便抓一个出来都能当大夫?”寸头男人一双翠绿的眸子,口吻直率却完全没有恶意。
蓝眼男人望了眼天,干咧了咧嘴角,没吭声。
眉心一粒鲜红的朱砂痣的红衣女人则眨巴着一对大大的琥珀色灵活眼眸,笑嘻嘻的说道:“哪一个中了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中了什么样的毒,中了哪里的毒,这才能对症下药。”
他知道这些年下来的流浪和无心打理让他衣着褴褛,沧桑又风尘,脸上蓄了胡须也从未介意过的让人看起来的确会退避三舍。可他仍不放弃道,“请问是什么样的症状?中毒有多久了?是男是女,长相如何?”
绿眸男人眯上眼,一个侧身将红衣女人挡住,“除了海之国的人,能比我高的都不是好东西。”他已经算是个头一流了,竟然这个脏兮兮的乞丐比他还高半头?还瘦得不成人形的样子,有病吧?
蓝眸男人不动声色的同样侧身将红衣女人给遮挡住。
红衣女人倒哈的笑了起来,从两个高大的男人中间探出个脑袋,“是位小姐,她不能听也不能视,什么时候中的毒不知道,五年前救起来的时候,她已是这个样子。”
五年前救起来——他激动得上前一步,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她、她……”有可能么?天哪,天哪!“她——”
“她什么她?”绿眸男人挑起一道粗眉,开始不耐烦,“如果你口吃,可以用笔写下来,我识字。”
他不理绿眸男人的无心之语,急切的呼吸了好几下,才开得了口:“她是不是长得像洋娃娃一样小小的,头发很长很长,身高到我这儿,眼睛是漆黑色的,声音冷冷的?”天哪,天哪,天哪,天哪——
红衣女人笑弯了眼,推开碍事的两个男人,脆脆的嗓音活泼悦耳动听,“不用再跟老天爷打招呼啦。你问的人,在我那儿,长得像洋娃娃一样小小的,头发很长很长,身高到你那儿,眼睛是漆黑色的。不过我可不知道她的声音如何,从来就没听她说过半句话,指不定是个哑巴也有可能。”
是绯君!
是绯君!她是绯君!
他感觉到头嗡的响了起来,瘦高的身子晃了晃,靠上了一边冰冷的墙壁。他垂下眼,张开双手,缓缓的抬起,捂住面孔,哽咽出来。
天哪,绯君,她还活着,天哪。
第八章3
他曾以为,他和她已天人永隔。尽管情感上绝不接受,可理智上他知道,就算法力再高强的人也无法在海底呆上一整天、一个月甚至是一年。只是那时他不死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绯君,他绝不承认她死了,也绝不允许任何人举行她的葬礼。
可现实中,只要一个人消失在了大海中,十成十的把握是找不回来的,更何况海月冥刀的出现。那时,他的心其实也死了。
离开海洋到陆地上寻人,其实只是不想让家人亲眼看着他的崩溃。
在陆地上辗转的搜索任何有关绯君消息的时候,他很麻木,没有任何期盼,只是按照直觉和本能的一座座城市追问寻觅。
找不到是意料之中,可他会一直这么漂泊下去,找寻下去,穷尽一生,来做为对绯君的赎罪。在死亡到来之前,他不敢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不敢去见九泉之下的绯君,他怕就算成了亡灵,绯君的魂魄也避他而不见,那他死了会比活着更痛苦。
潜意识的,他以为绯君已魂飞魄散,直到他亲眼见到她。
她站在那里,双手向前伸,摸索着身前的竹林,漆黑大眼微垂着,洋娃娃般精美的面孔没有表情,两束乌黑的发已经很长很长,几乎垂到了她的脚踝。整个人很慢很慢的朝侧里移动着飘忽的碎步。
可她是活着的!
他怔怔的看着她好久好久,久到胸口的剧痛告诉他需要呼吸,久到他以为他站在那里看着她已经过了一辈子的时光。
双眸酸涩,他困难的抬起脚,慢慢轻轻的走过去,就怕吓到了她,就怕她见了他会转身就跑,就怕那只是他的幻觉,就怕有那么丝声响,她会在他眼前消失无踪影。
无声的靠近,立在她面前,他觉得自己好象在做梦一般。
她活生生的站在这里,那么的娇弱美丽,仿佛一尊精致绝伦的工艺瓷娃娃,可她是活的,会移动,有呼吸,是活的。
她的双手自竹子一根根的缓慢摸过来,在触及了他胸膛时,整个人一愣,慢慢仰起了小脸。
“绯君……”他低头看着她,眼睛刺痛却不敢闭上,就怕真的是梦,一闭上再睁开她就不见了。缓慢的,迟疑的,他伸出颤抖的双手,捧住她小小的冰凉脸蛋,“绯君。”
她面无表情,小手抵在他胸口,却没有反应的任由他动作。
“绯君……”他沙哑的声音打着颤,大手哆嗦却动作轻柔的由她的小脸向下滑到她细小的脖子,在感觉到她脖子上脉动时,他终于双膝一弯,紧紧的抱住体温冰冷的她,埋入她项弯中,无声的哭泣起来。
老天啊,她是活着的!
远远的庭院那一头,红衣女人抓抓下巴,困惑的问:“她只是看不见听不见,不代表闻不到吧,那男人的味道实在不好闻,怎么还傻愣愣的让他抱?干吗不一掌巴过去?”
她身边的绿眼男人同样不解的挠挠脑袋,“会不会连嗅觉也失去了?”
蓝眼男人翻了个白眼,“谁知道。”
他们身后突然加入另一道低沉的嗓音:“怎么回事?”
红衣女人头也不回的耸肩,“好象是分离十年的父女感人大相认吧。”低头看看冒到她腿边的两个双胞胎小孩子,仰起脑袋望向身后出现的俊美男人,“我没见你对你孩子这么深情过。”
俊美男人一头丝锻般的乌黑长发飘逸及地,他似笑非笑,“十年前你才十三岁,哪儿来的孩子让我现在表现深情?”
绿眸男人的低叫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看!那乞丐昏倒了!”
啊?他们原来找来的不是大夫,而是另一个病胚子?
作者留言 恶搞又一结局:因为寻找小心肝而筋疲力尽的上某人,终于不敌自身重病,功亏一篑的在找到小心肝的刹那,嗝屁了。这个深刻的教训告诉了我们: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想干革命,首先得保证身体的健康,否则挂掉一个,地球还会减轻负担转得更快。所以,亲爱的大家,在新的一年内一定要保重哦~
第八章4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不知道自己是死的还是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醒着。
脑子里的种种记忆深刻得犹如发生在昨日,可现在她的世界却无声而且黑暗,就像身处那深幽漆黑的禁忌冥海深处。她看不见,也听不着,没有任何光明更没有分毫动静。
当她恍惚的有了神智时,她曾以为自己死了。那时,她的感觉是幸庆。死亡对她而言,应该是自由吧。然后她发现,她的肚子依旧会饿,她的口依旧会渴。于是她明白了,就算她看不见也听不到,她也仍然活着。
那一瞬间,她下意识的在寻找那温暖,寻找他,寻找那个她唯一依赖过也信任过的男人。
然后她想起了他的背叛。
她在无声的黑暗世界里沉寂了。不在乎她现处何方,不在乎她的法力尽失,不在乎剧毒一天天削弱她的生命力。她不主动寻死,但她欢迎死亡的到来。
在等死的日子里,她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她与他的一切,发现,她依然爱着他。
他教会了她什么是爱,却没教给她什么是恨。
无论他做了什么她都不恨他,只是觉得心伤得很痛,只是觉得难过得想哭泣。
母亲、海之国、君上,兄长姐姐、赤焰岛、赤焰军团、妃色、炽殷、西北海域,那些记忆渐渐淡忘,她的脑海里只留下他,只留下他与她相识相处的日子,那么的短暂,却清晰得让她记得任何一丝细节。
他对她那么的好,从未有任何人如同他那般接纳她,喜爱她,将她普通人看待,敬佩她让人畏惧的力量,甚至赞美她被视为背叛的漆黑眸色。
然后他欺骗了她。
他欺骗她,利用谎言来保护住了他的岛民。
反反覆覆,反反覆覆,她想着他的好,想着他的欺瞒,想着他的喜爱,想着他的谎言,想着他对她的爱。
然后,她发现,她还是爱着他,无论他做过什么,她还是爱着他,爱到自己都对自己苦笑的程度。
是因为太过寂寞,所以当世界上第一个人对她好,她就义无反顾的爱上了他,爱得伤痕累累,爱得到现在她还是在担心他。
空无一人的华西岛定会让海之君勃然大怒的吧?所以她为他毁掉了华西岛,为他保住了他的岛民。
他会不会感激她的所为,还是会嘲讽她的痴傻,更甚至他愤怒她毁掉了他的岛屿?
如果不是他的岛民,他是不是根本不会看她一眼,更谈不上对她那么的好?
会不会这世界上真的就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因为她而喜欢上她?会么?
昏昏沉沉,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多久,只知道她好想他,无法停止的都在想着他。
她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她想知道后来他过得好不好,她想知道他会不会担心她?她想知道他会不会一如她思念他一般的也思念着她,她想知道……他会不会来找她?
她想知道……他会不会有可能真的……爱她。
除了无止尽的想着他外,她的世界一片混沌。
直到她的双手出触及了个温暖的胸膛,才让一直半梦半醒的她的神智突然惊醒,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手心的温暖上。
好陌生又熟悉的暖意,从来不知道原来人类的体温是这么温暖的。
似乎很久以前她也曾有过这样的感受。
然后是一双好大的手捧住她的脸,那双手在发抖,可掌心却很暖很舒服。手的力道非常的轻,像是在碰触世界上最罕见稀有的珍宝一样,慢慢的向下,抚摸住她的喉咙。
在她尚未适应那陌生又熟悉的温暖时,她突然被拥入一具强大暖意的怀抱,紧接着,一颗头颅埋入她肩窝处。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感受到那温暖包裹住自己的同时,肩部却一阵矛盾的濡湿。拥抱着她的怀抱剧烈颤抖,带给她不明所以的心惊和心疼。
随后,她背后的臂弯一松,覆盖全身的暖意一凉。
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抓,扑了个空的心跳骤然加速,她低叫了起来,“上隳!”
他来找她了。
第八章5+尾声
手一直被握着,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握住她手的大掌比记忆中要粗糙了很多,可温暖不变,那股可以暖到她心窝的感觉不变,所以她知道,一定是他了。
可她看不见,也听不着。
曾经她因为身中剧毒失去了视觉,但那时她拥有探知法术,至少看得见面前他的骨骼血脉和跳动的心脏五肺,至少她听得见他低沉醇厚又温和的嗓音。
但她现在什么也听不到看不见。就算他站在她面前跟她说了什么,如果不接触到他的手,她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当她因为沮丧而想放开他时,大手紧紧的回握,握得她的手有些发疼时,她才知道他一点儿也不介意她现在的状况,而且他不高兴她离开的想法。
简单的一个动作就明了他依旧是在乎她的。这让她觉得很快乐,过去的一切怀疑和反复的询问自己都逐渐变淡消失,他的温暖的出现,让她满足。
他曾为她做过那么多的事,让她品尝到什么叫快乐,什么叫被人疼爱,他对她的好,足以抵过他对她的欺瞒。
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理解他身为一岛之主的责任心,若她是他,她也会选择保护自己的岛民,只是那时她太过伤心而忽略了他的出发点。
他的确欺骗了她,可他来找她了,这让她心满意足。
勾起手指,勾住他的大手,她闭目感受他的温暖,胸口暖洋洋的,心情喜悦又平静。
蓦的,她寂静无声的世界突然插入了一道低哑的声音:“绯君,你听得见我说话么?”
太大的惊讶,让她猛的抬起头面对声音的来源。一下子,所有的声音都灌入耳内,呼吸声、心跳声、衣服摩挲声、风吹树叶声,好多好多她以前从不曾注意也不曾放在心上的声音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啊——”她甚至在自己张嘴的时候听见自己轻轻的低叫声。
他在帮她解毒?“上隳?”她抓紧手中的他,急切的想确定真的是他。
“是我,绯君。”他低沉的声音多了丝沙哑和沧桑,可依然是他。“绯君。”他的手臂勾到她背后将她用力纳入怀里,“天哪,绯君,绯君!”
她想笑,可大滴大滴的泪却涌了出来,只因为他嘶哑嗓音里饱含的感情,有悔恨,有心怜,有疼惜,有赤裸裸的爱怜。他依旧是爱她的,虽然他欺骗了她,可他依旧是爱她的!
曾经有过的怀疑、不安和胡思乱想一扫而空,他是爱她的!
“别哭,求你别哭。”他的声音一下变得慌乱和心疼,“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求你别哭了,让我的心好疼,绯君。”他的吻不断落在她的眼角,想吻去那泪似的,“我爱你,我爱你,绯君,无论我害你有多伤心,无论你再哭泣,我也绝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
听着他强势的誓言,她笑着流泪,抱住他很瘦的腰身,她仰起小脸,对着他的方向,小声道:“我也爱你,上隳。”
他的呼吸哽住,好久,才猛然抱紧她,抱得好紧,像是要把她镶嵌入他怀里,他颤抖的埋入她瘦小的肩窝,沙哑着开口,“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不骂我?绯君,你这个小傻瓜!”
她感觉到了颈项边的湿润,这一回她知道,那是他的泪。静静环抱着他的腰,她在他背上轻轻抚摸,心疼又快乐,“把我的眼睛治好吧,我想想看看你。”她从未见过他真正的模样,除了他温暖的体温,她只知道他有一副好嗓音,她很喜欢。
他全身僵硬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下了决心似的语气很破釜沉舟的不顾一切道:“就算我长得不符合你喜欢的标准,我也不会放开你的。”
她几乎失笑了,印象中自信从容的他竟然会说出这种话,真是……诡异。
直到她双目复明,看清楚了面前的男人时,她才明白他话语中的诡异由何而来。
这个男人非常的高,她是知道的。但她不知道的是他很瘦,瘦得不成样子,衣服空荡荡的挂在他身上,活像衣服底下只是一副骨头架子。
记忆中,他的声音和谈吐让她猜得到他应该很年轻,可她万万猜不到,面前的男人浑身透露的味道竟是疲惫、沧桑和苍老。
他的头发不是她回忆里曾触摸过的修理贴顺的只及后颈,而是很长的坠到了后腰,刘海长得几乎遮住了双眼,发色是黑的,却夹杂了不少银丝,让他看起来更显老态。
他从面容轮廓可以看得出昔日的斯文英俊,剑眉直而飞扬,鼻梁挺直,唇瓣很薄,带着抹温和却有些不自信的笑弧,但面颊凹瘦,肤色黝黑,像是个经历无数沧桑的中年人。
她缓缓抬起小脸,望入那双眼眸中。
他有一双她见过最美丽的蔚蓝双眸,就像是晴天里最深邃的大海的颜色,没有一丝杂质和瑕疵,可以叫人看上一整天都不会觉得厌倦。那双细长深沉的蓝眸里透着温柔和眷恋的光芒,还带着丝迟疑及不安。
那刹那,她的心疼极了。
伸出小手,置入他温暖大掌中,她轻轻问:“你找了我多久?”
他曾是那样不可一世的自信,无比的从容优雅,而且年轻气盛,可眼前的他,疲惫又苍老,这都是因为她么?
他的眼圈红了。握住她的小手,置到唇边爱恋的亲吻,他沙哑的回答:“不久,一点儿也不久。”
她落泪,投入他怀里,感受不再宽厚结实的胸膛,哽咽的笑了,“你骗人。”
他将珍爱的吻印上她的发顶,低哑道:“我没有骗你,也不会再欺骗你任何事。真的不久,只是做了一场噩梦,找到你了,就醒了。”
尾声
心爱的人找到了,于是他牵着她去向主人道谢和辞别。
红衣的女人叫疑天,俊美长发男人是她丈夫,两个还不及她腰部的双胞胎小孩子是她孩子,绿眼的玄森与蓝眼的越沚是她好友。
当听说她是来自海之国时,疑天和玄森立刻撇开对于他们并非是父女的错愕,而是兴致勃勃的要求她放下一下海龙来看看,就当是救她和养她这些年的报酬。
反对的是两个小的双生子,两个小东西惊恐的退到他们的爹身后,齐声认真大叫:“母亲请不要再胡闹了!”惹来疑天的翻白眼和俊美男人的低笑不止。
越沚倒是比较纳闷的询问:“海龙和水龙有什么区别么?”在场的除了两小的,都见识过水龙,对属性同样为水的海龙有什么可兴奋的。
“当然有!”疑天和玄森当他白痴看,“海龙是咸的,而水龙不是啊!”
……原来是用尝的来区别的?
当又听说其实来自海之国的她其实真正的身份是绿之国人时,兴冲冲的疑天和玄森顿时失望无比,也不要他们什么报答,干脆的直接送他们走了人。
“他们说当初他们是随便在海滩上捡到我的。”马车内的她依偎在他温暖到怀中,小手与他的大手交握。
他拥着娇小的她,合着眼的神情很是放松,“等回到我母亲的岛上,我们邀请他们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吧。”
她弯出个笑,低下头去看他粗瘦的大手,“好。”另一只小手滑过那上边一道道略深于肤色的伤疤痕迹,她闭了闭眼,眨掉突然上涌的酸涩。
他包着她凉凉的小手,沙哑道:“我们悄悄的回岛上去,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过一辈子好不好?”
双眼的视线朦胧起来,她笑着抬手用手背抹掉泪花,被他温柔的转过身,面对他温暖的笑容,她让他轻柔的帮她拭泪,轻轻回答:“好。”
他笑得好开心,疲惫和苍老一扫而空,柔声道:“让我爱你、怜你、宠你、疼惜你一辈子好不好?”
她笑得好美丽,抓紧他的手,感觉那暖洋洋的温暖,她小声道:“好。”顿了顿,大声了一些:“好!”
the endthis 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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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1/2:48am
后记
星期二晚上牙疼,当时第一个想法居然是骷髅头上那两排白惨惨的牙齿骨骼——很是感叹啊,若非我会牙疼,那么我不会思考任何一个骷髅头上的牙齿也曾经疼过——是不是有够无聊的?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体会到能安稳睡觉的可贵,那天晚上折腾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半不支倒地的时候,很是感叹以前对自己能安眠的不珍惜,并且发誓,若能让我安稳睡觉,那么我将不再抱怨邻居家院子里刺眼的灯和房友比我还晚睡早起的热闹。
boss说每个人都会牙疼的,可我是第一回疼到想哭的地步,仅只是“想”而已,还没真正到流眼泪的地步,但已经受够了。抱住自己的那时我把各地的信仰神圣词语全部念了一遍,本人没有粗口的习惯,若在这个时候还诅咒,我估计我的牙齿会由一颗遍及整整32粒的全部造反,以表示本人该刷牙的预警。
当然,在这种时候说脏话还是成语文言文都没什么关系,因为痛得已经不光是一枚小小大牙的问题,而是蔓延到了下颌、耳朵和后脑。
两个字很简单的可以形容这场灾难:“要命。”
那时在玩游戏,牙齿越来越疼的让我皱眉,不再有心情玩下去的索性关灯睡觉,时间是1点半,然后躺下不到十分钟的跳起来,捂住右脸颊开始回忆我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接下来的十分钟开始坐立不安。
然后想到阿娘曾经提过的方法。于是把自己当实验品的不怕死的尝试开始。事实证明我的确很不怕死。先是刷牙,没什么改善;然后按摩,结果是很疼;再是涂云香精,满嘴受不了的辣苦,麻木减轻了疼痛,本以为结束了,关灯继续睡觉,谁晓得噩梦才正式掀开序幕。
云香精的味道在五分钟后散掉,疼痛卷土重来,而且有加剧的势头,当时有点慌,按照自己的推测,既然云香精都能用了,那么风油精试试没人说不可以吧?不敢往里边倒,只好抹在牙齿外边的脸上,附加非常温柔的按摩(其实那时牙齿已经痛得不敢去碰了)。结局很惨痛,不但牙齿依旧疼痛难忍,连脸都开始痛起来,火烧似的,为什么以前涂太阳穴时没这种下场?
整个下颌开始疼了,跳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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