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争个病退,在家里装疯卖傻,有的还吃屎喝尿,希望逃出升天……
丽娘点头,低声说道:“洁儿,我一身武艺,如果护不住你的爹,我也就不用活着了!”
我皱眉:“丽娘,你还有个不到一岁的孩子!”
丽娘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会把他托付好的。”说完她不等我答话,匆匆走了。
我们府中没有了访客。院子天天静悄悄的,只有那几个孩子的嬉笑声在冬日的干枯的花木间飘来飘去。
一个来月后,新年到了。这个新年,府中冷清异常。与上一年的热闹成了鲜明的对比。没有歌舞升平,没有鼓乐喧天,没有什么前来拜访之人。我们一家人和钱眼夫妇,李伯,冬儿的父母等摆了几桌宴席。
钱眼说京城最热闹的是谢府。几乎所有的王公大臣都去给谢审言拜年。车马阻塞了几条街道。谢审言与谢御史分院相处,互不来往。去拜年的人只到谢审言的院中,造成了一半府邸挤得水泄不通,另一半无人问津的奇景。
爹说听其他朝臣议论,谢审言被频繁地招入宫中,和皇上形影不离,共度年关,观赏歌舞,参加各种祭神拜祖的庆典。他是皇上登基后如此亲密信赖的第一人。
我对谢审言的思念成了一把钝刀,时时刻刻地在我心头磨刀霍霍,让我觉得痛,可又痛不死。
令我惊讶的是,许多完全对立的情感可以同时存在,还一样强烈:空虚而充实,失落而振奋,伤感而狂喜,绝望而希望……
我非常想抓着人大喊:“我爱上他了!真太好了!”同时大哭:“苦死我了!我真受不了了!”但我知道没有人有这样的承受能力,就是他们不把我关起来,从此像对个疯子那样对我,也是不可避免的了。
忽然发现我一直不知道神经官能症和精神分裂症的区别是什么,所以也没办法给自己下准确的判断。
现在才知道食不甘味夜不能寝是怎么一回事。每天,好像有一小团火苗,在我体内燃烧着,把我的舌头烧成了根木炭,什么味儿都吃不出来,我一天天衣带渐宽;这火苗还把我的脑袋烧成了一锅浆糊,什么也想不清楚,还愣睡不着觉!想起谢审言那时瘦成那个样子,也说他睡不好觉,我不禁暗中盘算:看来他付出过的,我都得一点点补上,好像有一处天平,要求双方受苦的份量均等,谁也别想占了便宜。
我用尽全力保持住表面的平静,在对孩子们的照料和与他们的嬉闹中,冷却炽热的思念。
才体会到,真正的艰难,不是挥师一拼,你死我活,而是大敌当前,按兵不动。真正的考验,不是一时的坚持,而是日复一日的等待,漫长的时间,如皑皑霜雪,覆盖山野。
我一遍遍告诫自己,当我无力行为时,只有安心静观。命运的河流将载着我顺水而下,焦灼于事无补,只会平添烦躁。
……
又一个多月后,我们知道了太后想招谢审言为驸马的消息。
说来,我们是从我们根本没有想到会此时来我家的人身上得到的这个信息。
这天,我抱着言言,与丽娘,哥哥夫妇和钱眼夫妇都和爹在会客大厅里,钱眼向爹汇报些财产处理的情况。本来爹根本不管这些事情,但他现在虽然还是那副慈悲为怀的样子,我们却都知道他心情不好。他每天一下朝,我们就和他聚在一起,拿些小事来烦他。哥哥新婚之际,也不常出府。大家在一起,即使爹不说话,我们几个年轻人,你一句我一句,半开玩笑半正经,倒也热闹。
有人传报说贾成章贾大人和其子贾功唯公子来拜会时,我们大家都愣住。哥哥皱眉说:“这一年来,那贾功唯对我家屡屡出手,不知为何现在到来?”
丽娘说:“我们都在旁边听听吧!”
我让杏花抱了言言避开,和丽娘,哥哥冬儿还有钱眼都挤进了一旁的小厅。关了门,每个人都坐好,屏住声息。
听着那贾氏父子进了门,与爹寒暄了几句,他们都落了座。
那老一些的声音应该是贾成章的,他笑着说道:“太傅大人,可知皇上要开前朝未有之先例,设一商部,专司兴商理商之务?”
爹的声音:“倒有耳闻,但皇上尚未与我言谈。”
贾成章说:“那三位新臣已得皇上的口谕,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爹半晌不语。
贾成章一笑说:“太傅大人日理万机,这些事也许入不了耳。”他这些话,全是反讽,字字是针,我听着皱眉。
爹还是没有说话,那贾成章又说道:“太傅大人可知皇上要让谁来缔建这一重要部门?”我们大家心中都知道了会是谁,爹还是不出声。贾成章笑出声说:“太傅大人真是神机妙算,大概早已料到,才请了谢大人来赴令公子的喜宴。的确,皇上已经定下由谢大人开始着手建立商部,上至政策条例,下至人员安排,都要经谢大人之策划。皇上登基以来,无人得此重用!”
爹沉得住气,就是不说话,贾成章耐不住,终于又开口:“谢大人这么年轻有为,不仅皇上赏识莫加,太后也十分喜爱。”
外面沉寂。我们侧厅里,大家的眼睛都看向我。我使劲咬住牙,才抑制住了一声叹息。
忽想起高中时我们去颐和园游园,大家在昆明湖划船。波光涟漪的水上,游船逡巡往来。我们的船和同班的另一条船,说好了并肩一路,划到石舫。可那天,微风起,水波轻扬,不知为什么,我们就是没办法划到一起去。只好在一湖破碎的万寿山的倒影里,无奈地看着另一条船,越离越远……
贾成章大叹一声说:“太傅大人,和您说话就是爽快!我向您全说了吧!那日太后宣我入见,对我说她喜爱谢大人的风采卓识,要招谢大人为长公主的驸马。长公主在年关祭奠之时见过谢大人,对太后的意思已示顺从。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妹妹,皇上爱之甚深。加上皇上一向孝敬太后,想来不会违背太后意愿。太后说听大家传言谢大人对董家小姐情有所系,会客厅的墙壁上高挂一幅鸭蝶戏猫图,下属“审玉言洁”四字,傻子也会看出是含着谢大人和你家小姐的名字。平时,一遇人提结亲赠妾之事,谢大人就起身背手,画下面壁不语,直到来人告退。久而久之,无人再敢提及此等事宜。在外面,谢大人从不承花酒之请,其他宴间如有女子亲近,谢大人推辞不成,就离座而避,人都说皆因董家小姐以善妒出名……可前些时候谢大人得了姻缘玉笔,并没有迎娶董家小姐,人说盖因谢大人之父谢御史大人不允亲事。太后说父母之命,不可违背,谢大人知书守矩,情不逾礼,是纯孝的典范。为让谢大人收心,太后让我私下传个信儿,太傅最好在这一两个月内把董小姐聘出去,不然的话,形式大概于太傅大人不利,甚至……”
我的手里出了冷汗。
爹依然不说话,逼得贾成章只好接着说:“太傅大人,大家都看出皇上对太傅大人不同以往,想来此时没有多少人能为太傅大人帮这个忙。但你我共事十余载,我对太傅大人一向敬佩。我与太后近切,可为太傅大人尽言,有事时,请太后出面,荫护一下太傅大人。”
爹还是没出声!
贾成章等了好久,又出声道:“我的犬子贾功唯对董家小姐一向心仪,太傅大人如果有意,我家可遣媒人前来,七日内下聘,两月之内迎娶。这样,我去见太后,告诉她太傅大人知道轻重,已经执行了太后的旨意。我再竭尽全力为大人美言,必可保住太傅大人一家。”
我心跳如乱锤抨击,看顾众人,大家脸色黯淡,惊惧难掩。想起贾功唯那淫虐辱人至死的传言,我平生头一次有了自杀的念头。
爹终于叹了一口气说:“当日,我承了先皇的旨意,辅佐皇上治理朝政。现在皇上已然成年,宏才大略,令人臣服。我已完成了先皇的嘱托,于心无愧。近年来我常感不适,必是老之将至矣,谁能知道我命如何。我家小女蒲柳之姿,实在不能与大人的公子相配。我感激贾大人对我的一片好意,日后有机会,我定报答。”
爹一开口,就把该说的都说了,后面还存了些威胁,但听来是那么无力。
贾成章一笑说:“太傅大人何出此言?本是我想尽些心意。这年月,谁能知道有什么样变化。当初那谢大人不也是一夜成奴,被卖在市场,得了你家小姐的‘照看’!也许你家好心有好报,也有人到时候那样救人危难,助人消灾呢。”这其中的威胁和反话谁都听得出来,我看了看大家,哥哥少有地凝眉,丽娘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爹又不语了。安静了好久,那贾成章最后又笑道:“太傅大人繁忙,我等告辞了。”
爹起身道:“恕不远送了。”
贾成章连道:“不必不必。”贾功唯也说了声告辞,他们出门走了。
我们大家听着他们远了,才从边厅里出来。爹坐在案前,脸色一如以往,慈悲得像庙里的菩萨坐像。
我们纷纷在爹身边附近坐了。我是不是该牺牲自己,保全一家人?谢审言应该明白我,他曾赠出了玉笔,人命关天,爱情也不能建立在亲人的鲜血上!我颤抖着声音说:“爹,如果……”
哥哥打断说道:“审言在我家受尽折磨险丢性命,又放弃玉笔,成全了我和冬儿的婚姻,你不能负他!”哥哥转脸看着冬儿说:“冬儿,你我成亲不满三月,我可以出一纸休书,如果我家出事,你就示人休书,也许得免。或者,我现在就休你回陈家,如此就保下了我们的血肉。”我才知道冬儿怀孕了。
冬儿抬头安闲地说:“我嫁给了你,自然要和你生死在一起,孩子也不会和我们分开。”她说得稀松平常,像在说该吃什么饭。她转头看着我说:“姐姐,我对你说句真心话,我宁可先死了,也不愿看着你的哥哥另娶她人。谢大人对你的心只比我重,你不能伤了他的心。”
爹轻叹道:“不必如此悲观,你们难道忘了谢审言在公堂上给你们玉笔时所说之语?”
哥哥思索着说:“他让我敬谢皇上天恩浩荡,说我们从此缔结良缘,永受皇家庇护!”他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看着爹,又看着我。
爹点头说道:“高祖所遗玉笔所保佑的夫妻,怎么会受任何刑责。”
我吓得心跳错了节拍,哥哥结结巴巴地说:“既然太后都知道审言心中所系是妹妹,那么皇上也必然知道。皇上如审言所求,赐给他玉笔,让他娶了妹妹,就保护了妹妹……”
爹叹息,连丽娘都回过味儿来了:“老爷!皇上当初是想下手了呀!”
爹闭目一叹:“谢审言当时何止救了清儿夫妇……”
我强行微笑着说:“既然当初皇上有护我之心,这次,也不会……我们是朋友,也许我和他见个面,求个情,这事儿就过去了……”
爹睁眼摇头:“不可,此时情形暧昧,不同那时。谢审言要被招驸马,你向皇上为我家求情,太后又有让你嫁出之意,皇上也许以为你怨谢审言绝情,自己也想嫁入皇家!”
爹转头对在丽娘说:“你身怀上乘武艺,当能自保,就带着澄儿,出去游历一下。”
丽娘立刻说道:“我绝不会!”
爹摆手说道:“你不要只想着我,你要想想我们家的血脉,不要让我有后顾之忧!”
不等丽娘再说话,他看着我轻摇头说:“洁儿,你怎么不懂,谢审言已残伤至体,他绝不能迎娶公主,否则将是欺君之罪!他上次拒婚,就是自毁声誉,这次,不知他会干出些什么举动。他现在的身份显著,若是激怒了皇上或太后,后果不堪设想。他身在险中,我家怎能釜底抽薪,把你嫁给他人?!”
我才明白这对谢审言不是好事,他有可能惹祸上身,不禁更加哆嗦。
哥哥不由得出言说:“那贾功唯知道审言的隐情,他曾在餐馆把那事情尽力告诉大家……”
钱眼少有地插话道:“这是圈套啊!如果谢大人拒婚,或许会惹怒太后,若说出详情,必牵连老爷,给皇上一个口实。如不拒婚,就是欺君之罪。”
爹点头说:“我甚至怀疑是他们让太后起了这个心思,当然他们不会留下痕迹,必是让太后觉得是自己的意愿。这是一条好计,即打击了谢审言,又顺水推舟地除去了我,可谓一石两鸟。”
丽娘问道:“当初谢公子为了拒婚,把自己的事弄得人尽皆知,为何没有人透露给太后?”
爹又叹道:“谢审言是皇上所重之人,那些空穴来风,谁敢妄言?大家又都知道他心有所念,想他必是有意拒婚才用了那些托词。知道真相的只</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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