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云龙吟》第 61 部分

  程宗扬笑道∶“我看萧兄也不比我大多少。”
  “我都二十七了。马上就该二十八,然后二十九、三十……一下就老了!”萧公子一边说,一边露出懊恼的表情。
  环佩轻响,打扮成丫鬓模样的小紫捧着茶进来。她低着头,一副羞颜难开的俏态,小心把茶水放在萧公子面前,细声细气地说∶“公子,请用茶。”
  小紫的容貌堪称绝美,声音更是诱惑力十足,那位萧公子自从她进来就看得眼都直了,再被她娇柔的轻轻一唤,三魂顿时飞了两魂。
  小紫抿嘴一笑,轻轻退了下去。萧公子盯着她纤美的身影,直到她人影消失良久,还魂不守舍。
  程宗扬肚子里暗笑,小紫那丫头就是个妖精,要骗这种呆鸟,还不是手到擒来。他客气地举起茶盏∶“萧公子,请用茶。”
  萧公子不辨味道地尝了一口,然后长吐了一口气。“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蓬梢头二月初……如此佳丽,天生绝色,此情此景可堪入画!”
  那个萧公子倒是一点都不虚伪,当着程宗扬的面赞叹不已。脸上露出憧憬的神情,似乎还在回味刚才惊艳的一幕。
  程宗扬略微用力地放下茶盏。“不知萧公子前来,有何指教?”
  萧公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客人的身份,有些尴尬地放下茶盏,咳了一声,然后笑道∶“敝姓萧。”
  程宗扬不客气地说道∶“刚才已经指教过了。”
  萧公子张开折扇轻轻蝙着,一边有些嫌热地拉开绸衣的领子。程宗扬目光一跳,看到他颈侧白皙的皮肤上刺着两个剑拔弩张的墨字∶有种!
  程宗扬心里纳闷,六朝人刺青的不少,可这个翩翩公子竟然把“有种”两个字刺到脖颈上,看来真的很有种。
  萧公子摇着扇子,微笑道∶“萧遥逸。”
  程宗扬霍地站起身,神情古怪地打量着这个年轻公子。星月湖八骏里,怎么还有这匹花俏的小马驹?和谢艺差别也太大了吧?
  谢艺临终前留下话,让自己把小紫送到星月湖,还给了自己三个名字∶王韬、孟非卿和萧遥逸。岳帅死后,星月湖也随之退隐,程宗扬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们。幸好云苍峰帮忙,云氏商号遍及六朝,程宗扬只略微放出些风声,没想到星月湖的人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萧遥逸合起折扇,收起脸上的笑容,缓缓道∶“艺哥呢?”
  程宗扬盯了他一会儿,转身捧起堂侧案上一只木匣,放在萧遥逸面前。
  “这是谢艺的骨灰。”
  萧遥逸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只木匣,半晌才道∶“艺哥,你死了,怎么才这么一点啊……我以前说过,你们谢家最寒酸了,没一口好棺材,等你死了,我要给你打一口金丝楠木的上好棺材……孟老大为这还饿了我一顿……可你为什么这么少啊……”
  萧遥逸抱着木匣,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程宗扬等了一会儿,把一只木匣推到他面前,“这是他的刀。”
  “我不要!”萧遥逸叫道∶“艺哥的刀谁都不能碰!妈的!”他眼睛变得血红,嘶声吼道∶“谁杀了我三哥!萧爷砍死他!”
  程宗扬苦笑道∶“萧公子冷静一些。”
  萧遥逸嘴巴咧了咧,终于忍住哭声。
  程宗扬慢慢把谢艺临死的一幕告诉他。萧遥逸俊雅的面孔抽动片刻,忽然把折扇往桌上一甩,摔得粉碎,一把挽起袖子破口骂道∶“黑魔海!我干你亲娘啊!”
  萧遥逸风度翩翩、举止斯文,怎么看都是个世家贵公子,可一发起火来,满口粗话乱飘,活脱脱就是个老兵痞。他足足骂了半个时辰,才恨恨不已地住了口,红着眼拿起盛着谢艺骨灰的木匣。
  “程兄,”萧遥逸沙哑着声音道∶“我这会儿心里难受,一睁眼就想流泪,什么事都做不了,待晚间再来向程兄当面赔罪。”说着他又流下泪来,艺哥就这么走了,孟大哥还不知道呢。下个月他来建康,我可怎么跟他说……”
  说着他捧起木匣,嚎啕大哭着离开。
  常说魏晋风流,率性而为,程宗扬算是亲眼目睹了一例。这萧遥逸就像个孩子一样,说哭就哭,说骂就骂,说走就走,没有一句废话,一点都不做作。潇洒是够潇洒,但自己还有一桩要紧的事要和星月湖商量,看来只有等到晚上了。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几个月才终于有了一个家,不用每天一睁眼就在路上奔波,这才像是人过的日子。
  程宗扬伸了个懒腰,然后一拍桌子,叫道∶“小紫呢!”
  “在这里。”小紫笑盈盈出来。
  程宗扬板起脸,“过来!陪主子到书房百~万小!说!”
  小紫做了个鬼脸,和程宗扬一同到内厅的书房。
  在玉j巷安顿下来,程宗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秦桧去书肆买了一大批书回来。六朝书肆沿用古老的经史子集四部分类法,他把经部和子部放在一边,只挑选记载六朝历史的史部,以及有大量笔记的集部两类阅读。
  一买书,程宗扬才知道家有万卷那得是大富人家才能办到的壮举。一本书最便宜也要一个银铢,好的更是以金铢论价。像他买的《六朝事要》,足足花费了一百枚金铢。换算下来,足够买一台像样的轿车了。
  程宗扬靠在椅上,拿起一卷《六朝事要》随手翻着。这部书有二百卷,自己刚看到赵鹿侯力挽狂澜,拯救秦国。接着是高祖刘邦创建汉朝。程宗扬惊奇地发现,吕后乱政一节居然没有,取而代之的是吕氏家族三盛三衰,直到五十年前还接连出了三位皇后、五位大将军,把持朝政,风光无限,被公认为汉朝第一世家。
  这部《六朝事要》并非正史,大多是摘抄前人笔记,合缀成书,内容精芜不一,程宗扬却读得妙趣横生,就像猜谜语一样,看着那些似曾相识的人物,做着一些南辕北辙的事情。
  有了赵鹿侯和岳帅的前车之鉴,程宗扬看谁都像穿越者。比如王莽,礼贤下士,仁义过人,篡位后颁布了一整套不靠谱的制度,有些文科男眼高手低,自以为是的风范。
  强人也有,比如汉武帝,建立了一支强大到超越时代的骑兵,把五朝包括北方的草原帝国都打得服服贴贴,被尊为天子。可奇怪的是,程宗扬隐约发现,他们似乎都不能跳出历史的束缚,最后都被历史强大的潜在规律所同化,成为历史的一部分。
  在书架上最醒目的位置上还放着几本书。这些书印刷低劣,错字连篇,偶尔有两本附有c图,水准也惨不忍睹,价格也最便宜,类似于地摊读物。事实上它们正是这个时代的地摊读物——几本预言书。
  一些笔记上关于这些书籍的评价大多是刻薄的嘲讽和讥笑,还有一些状似善意地指出,这些书的作者很可能受过某种刺激,以至于精神出现问题,应该算作病人。更多的评论者则毫不客气地直斥这些作者钱迷心窍,纯粹以编造文字来哗众取宠,除了供人笑骂,毫无价值。
  以程宗扬的眼光来看,这些作者中起码有一个具备历史学教授的资质。他那本只印了一百多本的《六朝史实剖析及对未来发展的深度思考》,简直就是一本历史教科书,叙事准确,资料详实丰富,甚至有事件发生的时间,但这只是以程宗扬的标准来看。
  作者在书中大胆预言,汉亡于黄巾,所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可汉室依靠魏武王平定了黄巾叛乱,依旧在洛阳的未央宫继续它的统治。他言之凿凿地声称一个叫安禄山的人将会重创唐国,但谁都知道安禄山是唐主最信任的将领,并且认唐主为义父。他还说……
  程宗扬拿起那本书,笑道∶“会之,你瞧。”
  秦桧一目十行地看过那节关于宋国的预言,苦笑道∶“会之何辜,竟与此人同名同姓。”
  “他可是宋国未来的丞相,秦兄有没有兴趣到宋国谋个一官半职,看这番预言会不会落到你身上。”
  秦桧正容道∶“会之不才,若见着此人,必拔刀相向。”
  程宗扬合书大笑道∶“这种j贼,人人当而诛之!难怪秦兄会义愤填膺。”
  秦桧半是玩笑半是劝解地说道∶“这些书都是妄人所作,公子若是有意,不如选几本经部名卷来读。”
  “免了。”程宗扬摆了摆手,“我又不想考什么秀才。只是无聊的时候随便看看,打发时间。”
  秦桧肃然道∶“公子如此好学,博闻强记,手不释卷,果然是非常之人。”
  程宗扬笑道∶“你这样拍马p,小心真变成书里那位秦丞相了。”
  秦桧赧然道∶“公子教训的是,会之知错了。”
  一只纸鸢飘飘摇摇飞来,程宗扬回过头,看到小紫正把自己重金购置的书籍一页页裁下来,很认真地折成纸鸢。
  “死丫头!你要造反啊!”
  小紫把拆散的书页往空中一撒,“一点都不好玩!”
  “想要好玩的是吧?”程宗扬朝秦桧使了个眼色,后者一笑,会意地离开书房,还顺手把房门带上。
  程宗扬像一只流着口水的大灰狼朝小紫去,一边尽力和颜悦色地说∶“小紫啊,你看外面的花开得多好啊……”
  “这里的花好小啊。小紫想找片花瓣当席子都没有。”
  “小一点才好嘛。外面的花都开这么艳……”程宗扬吸着口水笑道∶“小紫啊,你的小花苞什么时候给我开呢?”
  “哦!”小紫拉长声音,恍然大悟道∶“你是想给小紫开苞啊。”
  程宗扬把她到角落里,狞笑道∶“总是推三阻四,我看你今天还能往哪儿跑!”
  小紫眨了眨眼睛,柔腻的娇声道∶“小紫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呢。程头儿,我帮你宽衣好不好?”
  程宗扬心里发狠∶“死丫头,今天不管你玩什么花样,都绝放不过你!”
  小紫倒没玩什么花样,而是很乖地蹲下来帮程宗扬解开衣带。
  裤子一松,怒胀的阳具立刻跳了出来。在南荒还有凝羽、小香瓜可以泄火,可二女一留一走,虽然身边多了小紫这个小妖精,却是看得着,吃不着。
  这一路程宗扬结结实实当了一个多月的和尚,到现在还没开过荤。此时嗅到小紫柔柔的体香,程宗扬欲火大动,恨不得这会儿就把她的小花苞开了。
  小紫扬起脸,甜蜜地看着他,“程头儿……你可要心疼小紫哦……”她一边呢哝着,一边温柔地把裤子从他脚上取下来。
  程宗扬光着下身,阳具怒挺,y笑道∶“小丫头,你还等什么呢?”
  小紫柔声道∶“程头儿……云老爷子来了呢……”
  程宗扬一愕。小紫抱起他的裤子,弯腰从他腋下飞快地钻了出去,一闪身就掠到门后,接着拉开房门,笑靥如花地脆生生道∶“云执事你好,主人正在书房等你呢。”
  云苍峰笑道∶“好好。程小哥,让你久等了啊。”
  一股寒风吹在无遮无掩的p股上,程宗扬脸都绿了。
  云苍峰讶道∶“程小哥,你这是做什么?”
  程宗扬精赤上身,上衣缠在腰间,用衣袖打了个结,正坐在书案后拿着一卷书册聚精会神地看着。听到云苍峰的声音,他才抬起头哈哈笑道∶“让云老哥见笑了。没想到建康天气这么热。哈哈哈哈。”
  程宗扬夸张地拿书册褊着风,口中道∶“云老哥请坐,恕小弟书卷在手,不能行礼了。”
  “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云苍峰笑着让到一旁,招呼后面的人进来,“程小哥,你看这是谁?”
  一个穿着法衣的年轻术士踏进书房,施礼道∶“清浦见过公子。”
  程宗扬原以为来的只有云苍峰一个,场面虽然窘迫,毕竟是老熟人,厚厚脸皮就过去了,没想到他还领了人来,不禁越发难堪。
  那术士直起腰,笑道∶“公子别来无恙?”
  “易勇!”程宗扬叫道。
  在白夷族取到灵飞镜,易勇就与两名护卫先行返回建康,没想到今日又在这里见面。
  程宗扬苦笑道∶“大家都不是外人,就恕我不能起身吧。”
  化名易勇的林清浦皱起眉头,忧形于色,“建康气候未必热过南荒,难道公子身上的蛊毒还未清除干净?”
  “那倒不是。实在是不方便起身……”
  被那个死丫头摆了一道,连裤子都被骗走,程宗扬实在难以启齿,只好厚着脸皮打哈哈。
  云苍峰与他经历生死,早已熟不拘礼,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一边道∶“清浦,你也坐。”
  林清浦双手相握,郑重其事地向程宗扬施了一礼。“当日之事,还未向公子道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程宗扬问道∶“那镜子用着怎么样?”
  林清浦笑而不答。
  云苍峰呵呵笑道∶“大家都不是外人,直说又何妨。程小哥知道易彪等人的身份吗?”
  “北府兵的军士嘛。好汉子!”
  “不错,他们都是北府军的精锐。但去南荒之前,他们是临川王的护卫。”云苍峰知道程宗扬对六朝内情所知不多,解释道∶“临川王是先帝第三子,持节都督六州军事。”
  “原来是一位掌握兵权的王爷。”程宗扬道∶“这位王爷要灵飞镜做什么?不会是打仗的时候观察敌情吧?”
  林清浦与云苍峰对视一眼。云苍峰微微颔首,林清浦正容道∶“是为宫中一桩异事。”
  程宗扬放下书册,“他想谋反?”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历朝历代只要造反,都是杀的人头滚滚。自己好不容易才从南荒活着出来,可不想莫名其妙掉了脑袋。
  “非也非也。”云苍峰道∶“临川王为人恭谨孝悌,对帝位绝无半点觊觎之心。”
  “那他要灵飞镜干嘛?”程宗扬笑道∶“这位王爷不会是有窥隐癖吧?”
  “王爷是疑心陛下在宫里被人陷害。”
  宅里都是程宗扬的心腹,云苍峰也不避讳,直言道∶“陛下如今不过三十六岁,春秋正盛,但一年前开始就未再上朝。军国大事都由其身边内侍代为传奏。临川王与陛下一母同胞,为此暗自担忧,屡次求见,陛下却置若惘闻。直到数月前,王爷才得到消息……”
  云苍峰停顿下来,林清浦接口道∶“临川王与敝宗素来交好,王爷花费重金从宫中得到消息,称一年来宫中屡有异事发生,只是无人可以探听分明。在下奉师命前来效力,但道行浅薄,未能一探究竟,因此才不得不求助于灵飞镜。幸好有程公子相助,终于不负使命。”
  原来临川王才是正主,只不过用了云氏商会的旗号。拿到灵飞镜,云苍峰南荒之行就已经结束,却因为一个承诺陪自己多走了一个来月,出生入死,这分情意也不薄了。
  程宗扬好奇地问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你们用灵飞镜看出来了吗?”
  林清浦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羊皮,双手递了过来。
  那张羊皮被硝制成白色,上面交错杂陈印着墨痕般浓淡不一的影子。
  “这是什么东西?”程宗扬接过来看了看,随口道∶“鬼画符吗?”
  “正是。”
  程宗扬抬起头,只见林清浦神情肃然,丝毫不像开玩笑。
  程宗扬苦笑着把羊皮纸递回来,“林兄要让我抓鬼,我可帮不上忙了。”
  林清浦道∶“公子能否看出上面的影子是什么?”
  “这谁能看得出来?”
  程宗扬把那张羊皮纸颠来倒去看了几遍,心里忽然一动,用手指在羊皮上擦了一下,“上面是银盐?”
  林清浦眼睛一亮,“公子好眼力!”
  这算什么眼力。银盐是最传统的显影剂,程宗扬上学时做过类似的试验。
  “这张羊皮是放在什么地方的?”
  “清浦按照公子所授方法使用灵飞镜,略有所得,便禀明临川王,在台城外找了处静室,用以观察宫内情形。”林清浦面露愧色,“却不知为何,视野一到宫内便如有浓雾相隔,无从探视。在下自忖修为不足,于是冒险潜入台城,不料却险遭不测。”
  林清浦回忆道∶“当晚是个y天,无星无月,在下刚潜入城内便听到一声异响,回头观望却空无一物。正犹疑间,一股寒意侵入肺腑,内脏彷佛被一只鬼爪扯住,翻转过来,几欲呕血。”
  林清浦脸色发白,一手抚住胸口,心有余悸地说∶“与清浦同行的还有一名护卫,是临川王的心腹亲信。他越过宫墙便突发疯颠,拔刀朝在下砍来。在下拼尽全力才保住性命,那护卫却在宫墙下举刀自刺,遍体血污仍不停手。在下狼狈逃离,回来后才发现包裹灵飞镜的羊皮上留下这些影痕。”
  林清浦说的已经尽可能平淡,程宗扬仍禁不住心生寒意。镇定了一下,他拿起那张羊皮纸。上面影影绰绰,似乎是一排蹲踞的人影,又像是奔腾的怪兽,实在看不分明。
  “林兄想让小弟做什么?”程宗扬道∶“宫里连林兄都进不去,我这三脚猫功夫就不用献丑了吧?”
  林清浦道∶“公子有大恩于敝宗,清浦自然不敢让公子冒险。只是公子天生颖悟,对灵飞镜知之甚详,还想请公子出手相助。”
  “你想让我帮你窥视内宫?”程宗扬笑着一口答应,“这个好说。”
  林清浦大喜,“多谢公子。”
  程宗扬摸了摸下巴,“皇宫里面闹鬼,听着就稀奇……林兄,你们没见着人吗?”
  “惭愧,在下刚进入宫城就退了出来,并未见到禁军。”
  云苍峰解释道∶“建康宫是一座城池,又称苑城和台城,戒备森严。内宫分左右两部分,西为太初宫,东为昭明宫,清浦是从台城北部的华林园入宫,没有遇到禁军就返了回来。”
  “难道真是闹鬼?”程宗扬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啊。”
  云苍峰道∶“程小哥为何如此笃定?”
  程宗扬笑道∶“世上的事,有结果肯定有原因。就算南荒那种鬼地方,也没有什么事是无缘无故的。宫里的宫女、太监、禁军总有几千人吧,难道就没有风声透出来?”
  云苍峰道∶“外廷虽由禁军守卫,内宫便只有宫女和太监,平时极少进出。临川王也寻访了不少人,却无人能说分明。”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云老哥,能不能查一下这一年来宫里采购的物品?”
  云苍峰一愕,旋即抚掌道∶“好主意!宫里所需物品大都由敝商会承办,我立刻让人清点帐簿,列出清单。”
  程宗扬笑道∶“云老哥,我开这家商号可要抢你的生意了。”
  一谈到生意,云苍峰便像换了一个人,豪兴大发,朗声笑道∶“天下生意尽多,柴米油盐的利润未必会比宝号菲薄。”
  程宗扬从殇侯那里带回来十几驮的货物,全是金玉珠宝类的奢侈品,其中有几件珠玉足以引人注目。另一些就是带回的龙骨、龙鳞,先交由云苍峰变卖。
  虽然打定主意要设立一家商号,程宗扬却不急于开张,一面先看看市场行情,另一面还想等祁远的消息。秦会之和吴长伯虽然干练,但都不是做生意的材料。要嘴上来得,还能察颜观色、让客人满意,商号这位掌柜非祁远莫属。
  “客人请用茶。”小紫托着茶盘进来,娇声细细地说。她微微低着头,雪肤玉颜、娇美无比,声音更是宛如清歌,令人心动。
  林清浦到白夷族便返回,还是头一次见着这个小妖精,怔了一下,才双手接过茶盏,喝了口滚热的茶水,竟浑然不觉得烫。
  程宗扬用书案挡着下半身,一点不敢乱动,只怕不小心走光,把自己的脸面丢个干净。这会儿看到小紫,不禁恨得牙根发痒,板着脸道∶“云老哥,建康城的人市在什么地方?”
  “程小哥是想买几个奴婢吗?”
  程宗扬哼了一声。“这贱婢性子顽劣,我打算把她卖掉。随便换两个钱也比白吃饭养着她强!”
  小紫眼睛一眨,眼眶立刻充满泪水,”且声道∶“公子不要奴婢了吗?奴婢知道错了,求公子不要卖掉奴婢……公子让奴婢侍寝,奴婢一定乖乖听话,再也不敢跑了……呜呜……”
  此言一出,程宗扬脸色由青转红,再由红转青。连一边的林清浦都禁不住替他尴尬,埋头拿着茶盏,装作没有听到。
  云苍峰知道小紫底细,不会轻易被她迷惑,但看到程宗扬衣衫不整的样子也信了几分。他经验老道,拿起茶盏饮了一口,解围道∶“这是武陵春吧,好茶好茶。”
  程宗扬这会儿只想把小紫捆起来,再找块抹布塞到她嘴里。他一拍书案,厉声道∶“死丫头!胡说什么呢!给我滚!”
  小紫像被吓住一样,捂着脸小声抽噎着退开,小手抬处却得意地朝程宗扬扮了个鬼脸,把程宗扬气得半死。
  小紫虽然离开,程宗扬的尴尬却一点没少。云苍峰笑道∶“建康禁止公开贩卖人口,不过私下交换奴婢也是人之常情。城中有几个会所有此类交易,程小哥若有兴趣,老哥带你去看看。”
  程宗扬干笑道∶“也好,也好。”
  三个人闲谈几句,约好使用灵飞镜的时间,云苍峰与林清浦便起身告辞。程宗扬却叫住云苍峰∶“老哥,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云苍峰停下来,“谁?”
  “萧遥逸。”
  云苍峰不禁莞尔。“原来是小侯爷。”
  侯爷?那小子还是有侯爵的贵族?
  “萧遥逸是萧侯爷嫡子,人称小侯爷。萧氏昔年平定孙恩之乱,立下不世之功,受封为少陵侯,家世显赫。这位小侯爷虽然出身世家,却性喜斗j走马,为人荒唐。城中人都知道这位小侯爷大错虽然不犯,小错却是不断,因为冲撞城禁,多次受到萧侯爷申斥。”
  看到程宗扬神情发怔,云苍峰道∶“程小哥如何知道这位小侯爷的?”
  程宗扬发怔是没想到萧遥逸竟是这种纨绔子弟,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是追随岳帅的星月湖八骏?莫非自己上当了?可他如果是冒充的,为何只拿走了谢艺的骨灰?而且他的举止,丝毫不像作伪……
  程宗扬暗自捏了把冷汗,幸好自己当时没有揭破小紫的身世,如果萧遥逸真有歹意,也不是无法补救。
  星月湖之事,谢艺一向讳莫如深,连云苍峰也未曾明言。程宗扬只好打了个哈哈,“我只是听说这个人,有些好奇。”
  云苍峰笑道∶“那位小侯爷人物风流,堪称一时俊彦,只不过行止荒唐,常常是城中人说笑的谈资。若论人品,倒是不坏的。”
  送走云苍峰,程宗扬从书案下爬起来,揉了揉发酸的膝盖,在肚子里骂了小紫一万遍,才用上衣包着p股到后面去找衣物。
  华灯初上,一行人来到宅前。萧遥逸此行与上午单独来访大是不同,前面四名护卫开路,后面十几名仆役提着灯笼,打着火把,牵着黄狗,背着雕弓,还有几个胳膊上架着鹰,手里提着鸟笼,鞍旁挂着酒囊、箭矢,一行人鲜衣怒马,浩浩荡荡,兴师动众。
  程宗扬正怀疑他会不会来,看到这阵势不禁吓了一跳∶“小侯爷,你这是要出门打猎?,”
  萧遥逸戴了一顶玉冠,两缕乌亮的鬓发从耳畔长垂及胸,更显得面如冠玉,风流局傥。他眼睛还有些发红,脸上却若无其事∶“打什么猎啊。我这人怕黑,人多了好壮胆。走吧,程兄。”
  “公子。”秦桧把坐骑牵来,躬身施礼,却用眼神示意程宗扬是否要带几个人去。
  程宗扬接过缰绳,微微摇头。他想探探这位小侯爷的底细,带的人多反而不便。
  萧遥逸在马上弯下腰来,一只眼俏皮地眨了眨,笑道∶“程兄,你那位美婢不带上吗?”
  带上小紫,这顿饭就不用吃了。有她在,吃饭时,房塌楼倒这种诡异的倒霉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不用管她,”程宗扬翻身上马,笑道∶“小侯爷请。”
  萧遥逸一边催动坐骑,一边道∶“程兄这匹马不错。虽然身量不大,但耳尖腿直,鼻正眼明,像是五原城出的良驹。”
  程宗扬心悦诚服地说道∶“小侯爷好眼光。”
  萧遥逸挺起胸膛,一脸自负地说∶“玩鹰走马,可是我的绝技。你瞧我这匹白水驹,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足足花了我两千金铢才买到。还有这鹰可是难得的海东青,双翅如铁,上百斤的黄羊也能一口叼起。”
  两人边行边谈,萧遥逸口若悬河,虽然有点夸夸其谈,却丝毫不惹人讨厌,就像孩子吹牛一样,让人觉得有种可喜的真诚。
  程宗扬留心看着周围的景物。建康是晋国都城,建康城却与自己想像中完全不同。整个建康并非一座完整的大城,而是由十余座互不相连的小城组成。最大的当然是皇宫所在的台城,台城以南经过槐柳掩映的御道,出朱雀门后便是秦淮河。御道两侧官署林立,宰相府却在城外单独建了一座东府城。另外还有丹阳城、白下城、江乘城……星罗棋布,就像宫城的卫星城,与城间的宅院一起,连成一片繁华都市。
  建康毗邻大江,水运极为发达,河港密如蛛网,便是海船也能直抵城中。晋国权贵的豪奢天下知名,街市繁华自不用说,就是普通行人也穿着镶嵌珍珠的丝履,宽袍大袖,风度翩然。
  “建康东西南北各有四十里,城中人口有二十八万户。称得上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富甲一方。”
  萧遥逸说这番话时,口气中并没有多少对自己所在这座城市的自豪,反而充满了嘲讽。
  程宗扬与萧遥逸并辔而行,笑道∶“萧兄似乎不怎么喜欢这里?”
  “建康锺山龙盘,石头虎踞,承平日子过久了,把人都养成了废物。”萧遥逸举起马鞭,“前面那条渠就是青溪,从城北的玄武湖注入秦淮河。城中的酒囊饭袋大都住在青溪和潮沟。”
  正说着,一群贵族子弟从巷中出来,他们身着乌衣,大袖飘飘,人物俊雅不凡。只是半数都涂脂敷粉,不过出门几步,身边还要奴仆搀扶。
  萧遥逸踩着马蹬站起身,大声叫道∶“饭桶!”
  那些贵族子弟大笑着回道∶“小侯爷,天色已晚还不早些回去,小心侯爷的鞭子!”
  萧遥逸悻悻坐下,程宗扬道∶“这些是什么人?”
  一名随从笑道∶“那便是乌衣巷了。”
  “乌衣巷?”程宗扬愕然道∶“王谢家族的子弟?”
  萧遥逸哼了一声,“这些酒囊饭袋,白白生了一身好皮囊,”说着他压低声音,“难怪艺哥不屑与他们为伍!”
  程宗扬讶然举目,萧遥逸口气虽然忿懑却刻意收拢声音,周围随从虽众,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听到。
  萧遥逸微微一笑,彼此会意,接着一扬马鞭∶“程兄,我与你试试马匹的脚力!”
  一行人扬鞭疾行,人如虎马如龙,踏破了青溪渠畔的夜色。
  越往南行,人口越发稠密。此刻正是掌灯时分,街市上行人往来如织,若不是有四名护卫在前面开路,几乎寸步难行。
  萧遥逸一抖缰绳,坐骑跃起,蛟龙般跃上河堤,冲向河滩。程宗扬骑术比他差了一百多倍,正犹豫要不要追上去,黑珍珠却被引发了好胜的性子,不等主人催动便抖擞鬃毛,追着萧遥逸的白水驹越过河堤。
  两骑一前一后,不多时就奔出数里,将那些护卫、随从远远甩开。眼前出现一条大河,月光下,青溪汇入河中,宽阔的河水邻邻闪动波光,不时有挂着彩灯的画舫楼船从河中泛过,船桨在水中划出道道静谧的波痕。
  萧遥逸一直冲到河中才勒停马匹,脚下几乎触到水面,回身笑道∶“痛快!痛快!程兄,这匹马可比你的骑术高明。”
  南荒丛林茂密,马匹驰骋不开,程宗扬还是第一次纵马狂奔。他喘着气拍了拍黑珍珠的颈子,“都是托它的福。若不是它跑得够稳,我这会儿早摔下来七八次了。”
  萧遥逸大笑着扔下缰绳,然后朝一艘迤逦行来的画舫高声道∶“芝娘!”
  一个红衫的丽人从舷窗探身出来,扬起丝帕笑道∶“原来是小侯爷!快些靠岸。”
  萧遥逸显然是这艘画舫的熟客,把缰绳扔给小厮,让他在沙滩照看马匹,自己和程宗扬一同踏上画舫。
  那个叫芝娘的丽人摇摇摆摆迎上来,笑道∶“小侯爷,今日有空来河上散心了。”
  萧遥逸笑道∶“两日不见,芝娘又水灵了。这是我的好友程公子,听说你舟上的佳丽冠绝秦淮,特意前来拜访。”
  “小侯爷又替芝娘说了大话,若是程公子不满意,说不定还拆了奴家的画舫呢。”
  芝娘向程宗扬福了一福,抿嘴笑道∶“程公子一表人才,难怪刚才灯花爆了两爆,原来是应在小侯爷和程公子身上。”
  芝娘将两人迎到舟上。画舫分为两层,上面一层是一个两丈宽的通间,极为宽敞,四周雕梁画楝、珠帘翠幕,虽然不是十分豪奢,也别有一番雅致。
  萧遥逸嘻笑几句,然后道∶“我和程兄还有几句话要说,你先去备上好酒,整治几样精致的小菜,一会儿送上来,让我和程兄把酒言欢。”
  芝娘一笑退下,把船楼留给他们两人。
  建康把椅子称为胡床,用的人还很少。画舫里临窗摆着两张小几,坐具是锦边茵面的象牙席。萧遥逸随意地坐在茵席上,从袖中取出一柄洒金折扇,轻轻扇着,意态从容,举止潇洒。
  程宗扬笑道∶“小侯爷有意甩开随从,想必是有话要说。”
  萧遥逸舒了口气,“程兄这么明白,大家就能少说很多废话了。”他合起折扇,注视着程宗扬的眼睛,慢慢道∶“那位姑娘,是岳帅的后裔吧?”
  程宗扬没有答是,也没有答否,而是笑着反问道∶“萧兄怎么看出来的?”
  萧遥逸神色黯然,“艺哥好几年都没有回过星月湖了,我们都知道他在做什么,可谁都没有帮他……”他揉了揉眼睛,勉强笑道∶“那位姑娘身上有岳帅的影子。艺哥到南荒是去找她的吧?”
  程宗扬笑着岔开话题∶“我听说贵派生意做得也不小。”
  萧遥逸何等聪明,一听就知道程宗扬对自己的身份还有怀疑。
  “程兄谨慎些是应该的。我们星月湖不是什么帮会宗派,大家都是岳帅身边的人,岳帅离开后不愿分开,才聚在一起。大哥孟非卿,二哥侯玄,谢艺是我三哥,我排行第八。说实话,我们这些人里,会做的生意没几个。只不过手下的兄弟都是军士出身,能吃苦,所以才办了船行和车马行。另外大哥、三哥、四哥和五哥都喜欢蹴鞠,又在晴洲办了家鞠社。”
  “不是临安的吗?”
  “你说七星社?”萧遥逸苦笑道∶“艺哥可能没跟你说。由于岳帅的死因,我们八兄弟分成两派,二哥侯玄、七哥王韬,还有我认为岳帅并没有死,四哥斯明信、五哥卢景和六哥崔茂认定岳帅已死,发誓要报复岳帅的仇人。因为这样,四哥和二哥闹的不说话。艺哥在晴洲伤了心,才远走临安加入七星社。”
  程宗扬问道∶“你认为岳帅没有死?”
  萧遥逸眼神一瞬间变得锋利无比,彷佛出鞘的利剑,决然道∶“见到岳帅遗体之前,我绝不信岳帅已经过世!”
  萧遥逸神情激昂起来,“岳帅生前已经没有敌手!宋主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儿,岳帅兵权在握,又立下大功,谁能撼动他的地位!宋主一封诏书,岳帅就慨然赴死,以为岳帅是傻的啊!我萧遥逸绝对不信!”
  这个世界里,岳鹏举的宿命之敌秦桧正在自己手下办差,听萧遥逸的口气,高宗还是个r臭未干的小儿,即使以宿命论,岳帅也不该死。
  程宗扬摸了摸下巴。“也许岳帅对那位宋主忠心耿耿呢?”
  “忠心个p!”萧遥逸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岳帅当初差点把宋主的母后收为姬妾,后来觉得名声不好,才没有大张旗鼓的娶韦太后过门。”
  程宗扬又惊又笑,“还有这种事?那位韦太后答应吗?”
  “岳帅决定的事,哪儿有她说话的分。不过岳帅那段日子有一半时间都在宫里住。直到韦太后肚子大了才搬出来。”
  程宗扬心里一震,“岳帅还有个女儿?”自己怎么这么倒霉,王哲托自己照料岳帅的后人,原来以为只有月霜一个,现在不但多了个小紫,还蹦出来一个没听说过的女儿。月霜是想杀自己没杀死,小紫是自己想上没上成,这两个已经够自己头痛的了,剩下这个鬼知道还会出什么妖蛾子。
  “可不是嘛。”萧遥逸颓然道∶“岳帅三个女儿,一个被王哲王大将军在军中抚养,一位就是这个没有名分的小公主,岳帅死时她才三岁,可能宋主觉得脸上无光,把她藏起来,后来就没有听到她的消息。还有一个,我们刚刚才知道是在南荒。”
  “艺哥离开星月湖的时候,骂我们可耻,让岳帅的子裔飘零四方,对不起岳帅,骂的一点都没错。可王哲执意不给,我们也没办扶。韦太后生的又不知下落——我们也不是什么都没干,我和五哥还去找过韦太后,可一问她就哭,我们总不好对岳帅的女人动刑吧。最后这个……”
  萧遥逸说着忽然离席,对程宗扬深施一礼。
  程宗扬连忙道∶“这可不敢当。能在南荒找到小紫都是谢艺的功劳,跟我没什么关系。”
  “程兄客气了。我是谢公子的人品,”萧遥逸叹道∶“岳帅这个女儿美貌绝伦,程兄却能相守以礼,小紫姑娘至今还是完璧之身吧?程兄如此光风霁月,令小弟佩服得五体投地。”
  程宗扬眼圈差点红了,萧遥逸如果不提,他还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高尚。这事不是自己够君子,实在是小紫太狡猾……
  程宗扬抹了抹眼睛,大度地说道∶“这一路确实是千辛万苦,不过都是过去的事,就不用再提了。”
  萧遥逸笑着挤挤眼睛∶“程兄这一路和尚当得够辛苦,今晚定要让程兄好好乐上一乐。芝娘。”
  芝娘在下面娇滴滴应了一声。“小侯爷,酒菜来了。”
  小婢捧着酒菜上来,放在案上。
  萧遥逸道∶“这种小盏如何尽兴?换大盏来!”
  不多时,小婢送来大盏。萧遥逸屏开小婢,亲手给程宗扬斟酒,一边笑道∶“芝娘的画舫在秦淮河只能算平常,达官贵人去的画舫都是三五层高的楼船,我不惯里面那些娼妓拿矫作态,写写诗弹个曲就用一晚上,花了上百银铢,连手都碰不着,还自称风雅。我当不得那种冤大头,还是在这里自在!”
  这位小侯爷果然是个趣人,程宗扬不由抚掌大笑。
  萧遥逸扯开衣领,豪气万丈地说道∶“程兄,今晚我们不醉无归!”
  程宗扬也不推辞。他拿起酒盏,目光从萧遥逸颈中扫过,不由一顿。
  萧遥逸脖颈上刺着“有种”两个字,上午自己只看到萧遥逸的侧颈,这会儿才发现“有种”后面还有几个字,连起来是一句话∶“有种朝这儿砍”!
  那几个字书法不算上佳,但写得飞扬跋扈、狂气十足,“砍”字最后一笔还被勾画成一把滴血快刀的形状。配上那句话的口气,很有种兵痞的无赖风采,与萧遥逸这种公子哥的风流之态反差极大。
  程宗扬一见之下,禁不住放声大笑,指着萧遥逸的脖颈道∶“萧兄怎么想刺上这句话?”
  萧遥逸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脖颈,“我到星月湖那年才十岁,岳帅让我住在他贴身卫士的营帐里。那天我一进去,就看到六七个老兵正在玩一种纸片,他们都精赤上身,脖颈、胳膊、大腿、后背都带着刺青,嘴里骂骂咧咧全是粗话。有个脸色y沉的汉子打输了,二话不说,拿刀就在胳膊上划了一道,鲜血淋漓,可真把我给吓住了。”
  “我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不小心放了个p,被个大胖子狠瞪一眼,差点吓得我n裤子。后来一个粗豪的汉子过来,问我是不是萧遥逸,我说是,他说他叫孟非卿,是这群人的老大。”
  “孟老大跟我说,这些人都是岳帅军中的好汉,我这样白白净净像个丫头片子可不行。我说那怎么办?他说你也刺个青吧。有个肩膀上刺着骷髅头的汉子就过来,说他叫谢艺,皇图天策出身,军里就数他字写得好,连岳帅也比不过他,然后替我写了这句话,让人替我刺到脖子上。”
  “不对啊,”程宗扬道∶“谢艺身上没什么刺青啊?”
  “可不是嘛!”萧遥逸眼圈一红,委屈地说∶“等我刺完,那帮家伙都哈哈大笑。原来他们听说我是个公子哥,故意摆出阵势来吓我。他们身上的刺青全是假的,都是拿墨写上去的。那个大胖子是侯玄,脸色y沉的汉子是斯明信,他划那一刀也是假的,弄的是j血。结果八个人里就我有刺青。”
  程宗扬大笑道∶“谢艺也会捉弄人?”
  萧遥逸悻悻道∶“他还说自己字好,其实字最好的是七哥王韬,他们太原王氏书法是家传的,真让他写这个六个字,起码值六百银铢,我也不用哭了。后来我找个机会,趁晚上把他们有胡子的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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