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扬越来越感受到她的寂寞,自己那会儿的举止不只是唐突,把人家精心布置的曲水流觞毁了,简直粗鲁到令人发指,这个瑶小姐却没有生气,也许很久都没有外人来过与她说话了,此时对着一个陌生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程宗扬说完鲸须,又打开另外一只木盒。那木盒四四方方,里面装着一块琥珀色的不规则物体,体积约拳头大小,像一块脏兮兮的泥土,貌不惊人。
程宗扬把它拿起来惦了惦,大概有一斤多重,瞧不出是什么东西。看着瑶小姐殷切的眼神,程宗扬遗憾地想∶祁远这会儿要在,肯定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他放下那块东西,随手摸了摸鼻子,忽然闻到手指上一股异香。程宗扬心里一动,从衣下的背包中拿出火摺用力摇亮。
那东西燃点极低,火苗刚递过去,便腾起一层细微的蓝色火焰,一股浓郁的异香随即飘散开来,将整座小楼都染得香气扑鼻。
龙涎香!程宗扬终于敢断定,这就是来自海洋深处的龙涎香。
云丹琉对这个瑶小姐还真好,这么大一块龙涎香,大概要价值几倍重量的黄金才能换到。
真的好香……
瑶小姐轻轻说了一句,然后软绵绵倒了下去。
程宗扬连忙扔下龙涎香,一把扶住她。瑶小姐脸色雪白,口鼻间只有一缕游丝般微弱的气息。
程宗扬试了试她的额头,手掌彷佛摸在雪上一样,一片冰凉。
第七章§调教
程宗扬回到住处,把马鞭丢给秦桧,风风火火闯进后院。
这会儿正是下午最热的时候,小紫没有在房间待着。程宗扬找了半天,才在假山后面找到她。
那丫头正在午睡,她倒会找地方,假山后的树荫下有一块青石,她便躺在上面,一双木屐也放在石旁。
小紫身上盖着一片芭蕉叶,一条雪嫩的手臂伸出来,指上戴着紫色的水晶戒指。翠绿的蕉叶和白玉般的肌肤交相辉映,让人怦然心动。
对谁心动都好说,对小紫心动那是找死。程宗扬粗着嗓子叫道∶死丫头!太阳都晒到p股了,还不起来!
小紫闭着眼睛,口齿间带着浓浓的睡意,软腻地说道∶程头儿,你好烦哦……
小紫翻了个身,一条雪白的小腿从蕉叶下露出,微微蜷起。程宗扬抓住她的光洁小腿,用力摸了两把——先占点便宜再说。
死丫头,快起来,我带你去见个人!
人家要睡觉……
睡个p啊。我还不知道你是属夜猫子的,一天睡一个时辰就够了。你知道我去见……
不就是孟非卿吗?我才不愿意见他呢。
咦,你还真明白。他可是你老爸最铁杆的手下,一会儿见面,说不定会封个大大红包给你。你难道不想要?
小紫像是没有听见,她细声呻吟道∶程头儿,你摸得人家好舒服……人家p股也想让你摸摸呢……
程宗扬收回手,冷笑道∶以为我傻啊!上次你让我摸,结果扎了我一手的刺,这会儿又来玩这一手!
胆小鬼!小紫掀开蕉叶,露出雪嫩的圆臀朝他摇了摇,然后飞快地跳到一旁披好衣服。
程宗扬一阵眼晕,还没看清,那死丫头已经穿戴整齐,让他只剩扼腕的份。
小紫吐了吐舌头,笑道∶程头儿,我去玩那个道姑,你要不要看?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闲吗?程宗扬板着脸道∶最后问你一遍,孟非卿你见不见!
不去!
木屐声格格传来,每一声都彷佛踩在心头,带来火烙般的恐惧。
灯光一闪,映出地上那条未曾动过的麻绳。那妇人冷笑道∶怎么不死了?这娼窠里出个烈女那该多光彩!
卓云君努力想维持自己的尊严,但触到那妇人的目光,身体顿时一阵战栗。
那妇人把油灯放在一旁,拿起麻绳∶贱娼!你不死,老娘帮你死。
卓云君仅剩的傲骨都化为惧意,连忙摇了摇头。
那妇人拎起麻绳,放在卓云君面前,冷笑道∶你可想清楚了。老娘这里不养闲人,你要不愿意做活,还是早些死了干净!
卓云君苍白地嘴唇紧紧抿着,良久才颤声道∶我可以卖艺。四个银铢,我唱曲能挣……
不等她说完,那妇人就把麻绳勒到她颈中。这次那妇人下手极狠,麻绳绞住脖颈竭力收紧,分明是想生生勒死她。
卓云君伏在地上,脖颈被勒得伸长。她双手紧紧抓住麻绳拼命挣扎,那妇人力气不过寻常,可自己却怎么也挣不开。
卓云君张开嘴,舌头吐出,却怎么也吸不进一丝空气。她虽然睁着眼睛,却看不到任何物体,眼前一片片冒出金星,耳中嗡嗡作响,嘴唇发紫。
挣扎中,卓云君破碎的道袍松开,一团肥白的茹房l露出来。她虽然吸不进一丝空气,胸口却拼命起伏,那丰挺的雪r在胸前一抖一抖,颤个不停。
忽然,卓云君身体一松,一股y体从身下涌出,淌得满腿都是。
那妇人松开麻绳,嘲笑道∶死娼妇!还硬挺吗?
卓云君已经彻底崩溃,她伏在地上拼命摇着头,散乱的长发下,毫无血色的面孔一片灰白,身体抖得彷佛风中的树叶。
这死丫头扮得可真像,那模样作派,活脱脱就是个心狠手辣的老鸨。
程宗扬在帘后看着,心里嘀咕道∶这才三天时间,卓云君就像换了个人,不知情的会以为是娼窠里挨过打的妓女,哪里还有半分英姿勃发、绝世高人的风采?不过,那乃子真够诱人的……
卓云君此时风度全无,刚才被那妇人勒得失禁,甚至也顾不上羞愧,就像一个脆弱的女子一样伏在地上不住啼哭。
她一团美r滑落出来,雪团般在地上微微颤抖。那妇人伸出脚,用屐齿踩住她殷红的r尖。卓云君如受电击,失声惨叫。
那妇人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拉得抬起头,然后拿起一只水瓢对着她华美的面孔倾倒下去。
冰冷的井水溅在卓云君脸上,顺着她修长的玉颈流淌,溅得满身都是。那妇人嘲讽道∶瞧你这身破烂衣服,身上又是土又是n的,还不快洗洗!
那妇人木屐松开,卓云君吃痛地抚住r尖,接着臀上挨了一脚,只好撑起身体,朝桌旁的水桶爬去。
那妇人傲慢地用门闩敲了敲木制的水桶。每次反抗都伴随的痛殴使卓云君意志尽失,她跪在桶旁,颤抖着解开破烂不堪的道服,露出光洁的玉体。
小紫的手段自己在鬼王峒就曾经见过,只用了一根细针就把苏荔制得服服贴贴,这时在卓云君身上故技重施,将这位太乙真宗的教御摆布得如同婴儿。
卓云君自己并不知道,但小紫动手时,程宗扬在旁边看得清楚。她这次用了两根细针,加起来还没有当初钉在苏荔身上的一半大,分别刺在卓云君的颈后和脊中,连针尾也一并按进肌肤,从外面看不到丝毫痕迹。
卓云君年纪已经不轻,但修道者最重养生,看上去如同三十许人。她肩宽腿长,腰身细圆,肌肤白腻丰腴,光滑胜雪,别有一番熟艳的风情。
那妇人上下打量着她,笑道∶道姑,这身子腰是腰,腿是腿,就跟画儿似的。说着她用门闩顶了顶卓云君的茹房,奶过孩子没有?
被门闩一触,卓云君就禁不住身子发颤。她忍气吞声地说道∶没有。
小紫还要戏弄,程宗扬在外面低咳一声。她哼了一声,放下门闩,哑着嗓子骂道∶臭娼妇!还不快把身子洗净!
卓云君垂下头,撩起清水,在桶旁一点一点洗去身上的污渍。
小紫笑道∶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白白吃了那么多苦头。道姑,你既然不想死,便好生做个娼妇。
卓云君脸色苍白地抬起头,颤声道∶不,我不……
那妇人沉下脸,拿起门闩重重打在卓云君腰间。卓云君惨叫一声,合身扑倒在地。黑暗中,那具白腻的r体痛楚地抽动着。
那妇人一连打了十几下,卓云君吃痛不住,连声哀叫道∶不要打!不要打了!好痛……
死丫头,你还真有点手段。程宗扬一脸兴奋地说道∶还不赶快把她叫出来,大爷干完好去办事!
程头儿,你好急色哦。小紫带上房门,把卓云君的哭泣声关在房内。
她不是已经答应了吗?程宗扬道∶算你赢了。嘿嘿,这贱货上了床,一看是我不知道会不会羞死。
小紫皱了皱鼻子∶她这会儿都吓破胆了,就是上了床也和死鱼一样,有什么好玩的?我原来以为她能撑到第五天呢,谁知道她这么不顶用。
今天程宗扬过得很郁闷。那个瑶小姐说着说着突然昏迷过去,让自己手忙脚乱,好不容易确定她没有生命危险,把她放在卧室的榻上,自己溜回去赴宴,连和自己新得的那小侍女调情的心思都没有,匆匆散了席就和萧遥逸一道离开。
说起来之所以瑶小姐会昏迷是因为自己跟她说话的时间太久;之所以说话的时间太久,是因为自己毁了人家的曲水流觞;之所以毁了人家的流水曲觞,是因为自己撒了泡n,之所以撒了泡n,是因为在躲避云丹琉;之所以躲避云丹琉,是因为自己在江口被云丹琉劈过一刀,都跳到水里还没能躲开;之所以没能躲开,是因为自己受过伤;之所以受伤,是因为卓云君拍了自己一掌,差点儿连命都让她拍没了;之所以被她拍一掌,是因为她觊觎自己的九阳神功口诀!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被一个丫头片子得狼狈不堪,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这贱人!
幸好老天有眼,让她落在自己……和小紫手上。如果不狠狠干她一回,把自己吃的苦头加倍补偿回来,不但对不起自己,也太对不起老天了。
可那死丫头明明已经把卓贱人收拾得服服贴贴,还不肯让自己上,说还没有调教好,玩起来不尽兴。
尽兴?只要能干到这个贱人,自己已经够尽兴了,难道还能干出感情来?
程宗扬恼道∶不让我干,你废什么话啊!难道就让我旁边干看着?
小紫笑吟吟道∶好不好看?
程宗扬明白过来∶死丫头,又来耍我!他咬牙道∶小心我看得火起,把你的小p股干成两半!
小紫羞答答道∶程头儿,你好粗鲁……说着她依过来,娇声道∶人家最喜欢这样粗鲁的男人了。来啊,谁不干谁是雪雪。
雪雪是萧遥逸送来的狮子狗,这几天小紫有了卓云君这样一个好玩具,没顾上逗雪雪玩。
程宗扬板着脸喝斥道∶知不知道我很忙啊?谁和你一样,天天白吃饭!连个臭女人都摆布不好!
小紫呵气如兰地说∶一说到跟人家上床,你就跑,一点都不男人。
我都男人一百多次了,结果连你这死丫头的p股都没摸到。这事儿不能提,一提就让人肝肠寸断。程宗扬重重哼了一声,端着架子转身离开。
临走时又想起来,回头板着脸道∶家里新来了几个侍女,这会儿会之正给她们安排住处。你没事可别去欺负她们。
一辆马车停在宅前,赶车的是个陌生汉子,没有看到萧府的人。
程宗扬上了车,萧遥逸埋怨道∶大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不会是趁这会儿工夫,把那个新收的侍女给用了吧?
真上了那就好了,自己这一肚子火气也不至于没地方泄。石胖子人虽然不怎么样,出手却大方,除了雁儿,把那两个奉酒的侍女也一并送来。左右是要杀的,不如做个人情。这些姑娘落到他手里算是糟蹋,程宗扬也没客气,一并留了下来。
程宗扬叹了口气∶哪儿有闲工夫啊,我连她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呢。
萧遥逸肃容道∶如此也好,等程兄回来就可以一箭三雕了。说着挤挤眼,金谷园的侍女都是精心调教过的,保你明天腿都是软的。
少来。程宗扬道∶我正头痛呢。我让会之把那几个侍女都安排到中庭附近,外面是跟我在一起的几名兄弟,大家进去出来相熟了,说不定还能凑成几对。可惜……程宗扬长叹一声,狼多r少啊。
萧遥逸纳罕地摇着扇子∶程兄这念头够诡异的。平常人家对这种事都只怕防得不严密,内宅和外院绝不来往,你倒好,还特意让他们毗邻而居,生怕他们不勾搭成j?
程宗扬也觉得纳闷∶你这想法才奇怪,按你的意思,我应该把这那些侍女都收了,自己左拥右抱,外面却放着十几个精壮的光g?不怕他们啐你啊?
萧遥逸看了他半晌,然后拿扇子指着他叹道∶我这会儿才明白,原来你把那些下人都当成兄弟。若非我萧遥逸在星月湖混过才知道程兄这分心意,换成张饭桶、石饭桶他们,还不把后槽牙笑掉。
这些贵族世家主仆之间泾渭分明,不过站在程宗扬的角度,别说吴战威和小魏这些出生入死的弟兄,就是秦桧和吴三桂,自己也没把他们当成仆人看待。
萧遥逸啧啧叹道∶程兄果然够义气。不过你既然存了这分心,还有什么头痛的?把这几个侍女一分不就完了。
开玩笑。程宗扬道∶你也得问问女方愿不愿意吧?
萧遥逸愣了半晌,最后颓然道∶你赢了,你说我萧遥逸怎么就瞎了我这双狗眼,没看出来程兄你是圣人呢?
程宗扬苦笑起来。晋国世家大族奴仆成群,谁会去理会一个婢女的心思。但对自己来说,男女平等、自由恋爱,这些不是那么容易就扔掉的。
萧遥逸揶揄道∶程圣人,往后小弟可不敢再叫你去喝花酒了,免得坏了你的道行。
少罗嗦,这个还堵不住你的嘴?
萧遥逸立刻闭嘴,双手接过程宗扬递来的龙牙锥。
乃乃的,真家伙啊!萧遥逸叫道∶我还以为你蒙人呢!
那枝龙牙锥比王处仲的长了少许,萧遥逸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兴奋地恨不得往自己身上捅一下试试才过瘾。
孟老大呢?
萧遥逸恋恋不舍地收起龙牙锥,在车板上敲了敲。车夫扬起手腕,鞭子在空中一抖,啪的一声脆响,两匹马立刻同时起步。
鹏翼商号的车马行在建康有两家分号,萧遥逸道∶但孟大哥来建康,一直住在玄武湖。
玄武湖在城北,湖水与宫城相邻,面积远比后世广阔,因在燕雀湖以北,又称北湖。湖水来自钟山北麓,由于玄武湖是晋国训练水兵的地方,专门开凿青溪与秦淮河相连,即使战船也可以从江上直接驶入湖中。
那车夫一言不发,娴熟地驾着马车赶到湖边,然后两人丝毫没有停留,随即换乘小舟,朝湖中一处浅洲划去。
玄武湖有十几处泥沙淤积的沙洲,此时芦苇生得正盛,小舟悄无声息地划入湖中,随即被茂密的芦苇遮蔽。
c舟的汉子与车夫相仿,一头寸许长的短发,筋骨结实如铁。六朝人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论男女都蓄发。这舟子却把头发剪得短短的,彷佛受过髡刑的犯人。
萧遥逸看似荒唐,心思却七巧玲珑,他一眼瞧出程宗扬疑惑,说道∶岳帅军中都是短发,以长不盈指为准。这些兄弟都习惯了,蓄发反而觉得麻烦。
程宗扬顿起知音之感,他对蓄发也是一肚子的不乐意,但连祁远、吴战威这些粗汉都蓄发,怕自己显得太过另类,才不得不留起来。在南荒热的那几天,程宗扬不时后悔,恨不得自己是天生的秃头才好。
你们那位岳帅也是短发?
怎么会?萧遥逸道∶岳帅平时的享乐之一就是躺在榻上,让姬妾们给他洗头,剪短了怎么过瘾。
啧啧,你们岳帅还真会享受。
日色偏西,正照在眼睛上,程宗扬随手从背包中拿出那副烟茶水晶的墨镜,戴在脸上。
萧遥逸看着他,嘻笑的目光变得深邃。良久他说道∶岳帅临行前,把这副墨镜留给艺哥。
程宗扬摘下墨镜递过去∶你要吗?
萧遥逸摇摇头∶你戴上挺合适。
那就好。程宗扬道∶我只是客气一下。这么好的墨镜,我才不舍得送人呢。
萧遥逸愤然道∶刚说你够义气,你这不是打我脸吗?
反正你脸皮够厚。程宗扬摇着墨镜,压低声音,我可警告你,以后少在小紫面前说我坏话。小心我翻脸。
萧遥逸叫道∶我说的可都是真话!紫姑娘那么娇怯稚嫩的女孩子,我就怕她吃了你的亏还不敢说。
程宗扬抬起头,鼻孔抬得高高的,恨不得从后脑杓哼出一声,来表示自己的轻蔑。娇怯稚嫩是在说谁呢?
萧遥逸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行了,程圣人,真以为我信不过你?我就是想和紫姑娘多说几句话。我这当哥哥的,总不能对她说:那家伙是个好人,你就从了他吧。当然要骂几句才能显出我的关心不是?
彼此彼此,程宗扬低笑道∶我没事也在她面前骂你。对了,云家有位小姐,你知不知道?
云丹琉嘛。怎么不知道。那丫头是庶出的,早些年在家里不太受宠,才远远打发出海。没想到那丫头在海上却干得有声有色。昨天她来席间的时候,你正好不在。
程宗扬叹道∶这可太遗憾了。
萧遥逸笑道∶错过一次有什么要紧的,反正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
什么!程宗扬脱口而出,又怕萧遥逸起疑,连忙换了种口气,十二分真诚地说道∶是吗?
萧遥逸点了点头∶听说她这次回来,可能要入宫。
就她?程宗扬叫了起来,云家疯了?把她送到宫里当妃子?是不是觉得晋帝好欺负啊?
谁说是当妃子?萧遥逸道∶那丫头在海上搞得风生水起,不知道宫里怎么听说她的名头,指名要她入宫,掌管宫里的御前殿直。你没看过昨天云老五乐得眼都快睁不开了。云家再有钱也是寒门,别说把女儿嫁到宫里,就是二三等的士族也未必愿意和他们结亲。
程宗扬在建康待了几天,已经对晋国的门阀深有感触。所谓高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像王谢这样长期把持朝政的世家是一等一的大族,再往后是庾氏和桓氏,其余还有袁氏、柳氏、羊氏……这些贵族世家出身的子弟多半一生下来就带着官职爵位,像谢万石,一介文士,却是朝中正经的镇东将军,而且还不是虚衔,实打实的正三品高级将领,手下管着几万劲卒。至于谢大将军能不能开弓、会不会骑马、知不知道军营的大门朝哪边开,那就是末事了。而寒门出身的文士武将,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升到五品以上的职位。
公平吗?
不公平,但这也许是晋国最好的选择。
究其原因,晋国的教育远不及唐、宋两国普及,贵族世家不但垄断权力,占据大量财富和土地,同时也垄断数量不多的教育资源。除了这些大大小小的贵族,受过教育的平民数量微乎其微。晋国只有尽可能从贵族中选拔人才,来治理国家。
事实上这种模式在晋国相当成功。晋国推行权臣政治,丞相权力极大,即便这些贵族世家出一百个废物,有一两个英才执政,也能保证权力的正常运行,以至于世家大族名望之盛,连皇族司马氏也瞠乎其后。
也正是因此,云家才不遗余力地支持临川王,同时对云家的女儿能够入宫极为重视,不惜暂时放下利润高昂的远洋生意,召回云丹琉。
但程宗扬想的是另外一个人∶我说的是云家另外一位小姐,嗯,名字好像叫瑶的。
萧遥逸想了一会儿∶没听说过云家还有一位叫瑶的小姐啊。
程宗扬也在奇怪,云丹琉叫她姑姑,难道是云苍峰的妹妹?可瑶小姐看起来比云丹琉还小,和云苍峰差四十岁都不止。如果真是云三爷的妹妹,云家这位老娘太能生了。
轻舟在洒满夕阳余晖的湖面上穿行,水上浮光耀金,光影流动,优美得彷佛一首诗。半个时辰后,小舟驶入一片芦苇荡。
到了。萧遥逸提醒道。
小舟微微一顿,停在芦苇深处一个不起眼的青石码头前。
玄武湖有不少沙洲,由于春夏多雨,湖面水势往往暴涨,略小的沙洲都会被水淹没,无法住人,大多都荒弃掉了,洲上荒草丛生,与芦苇连成一片。不过这处沙洲却有人移来树木,在芦苇中显得一片葱笼。
树丛中有一处奇怪的建筑。说它奇怪,是因为这座建筑与程宗扬在六朝见到的楼堂庭院都不相同。所有的房间都连在一起,形成一整幢结构紧密的建筑,屋顶也没有飞檐斗拱,而是辟出一半,做成一个精致的花园。
这也是程宗扬第一次在六朝看到石材建筑。六朝人认为用岩石为材料的房屋不利于人生存,因此房屋大多是木构建筑,石材只用来铺地。也因此发展出一整套木构建筑的规范,例如六朝建筑用来承重的都是梁柱而非墙壁。像罗马和希腊那样完全用岩石砌成的建筑,在六朝只有佛窟和坟墓才可以见到。
眼前这座建筑是用整齐的花岗岩建造而成,上下分为两层,门前有圆形的台阶。如果自己没有眼花,这应该是一座现代别墅的仿作,毕竟那位岳鹏举不是建筑师,最多只能画个图,让工匠照着样子去建造。
自从来到沙洲,自己还没有看到一个人,甚至也没有感觉到窥视的目光,但程宗扬知道,肯定有人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请。萧遥逸潇洒地抬起手。
程宗扬也不客气,当先踏上石阶。厚木制成的大门将近三米高,天色刚刚暗下来,室内已经灯火通明。
程宗扬抬起头,看着屋顶悬下的巨大吊灯,不禁张大嘴巴。
第八章§八骥
别墅内是一间两层打通的客厅,厅侧一道环形台阶螺旋状延伸到楼上,房顶用金色的缆绳悬着一座由百余枝腊烛组成的巨型吊灯。烛台都是用水晶雕成,一个个晶莹剔透,映得人眼花缭乱。
厅内摆着一套环形沙发,中间是一张圆桌。染成红色的皮革色泽鲜亮,上面放着白色的长绒靠垫,一共九个,最中间的一个是明快的亮绿色。
萧遥逸看着程宗扬怪异的眼神,一边轻摇折扇,一边笑道∶程兄莫非认得这东西?
程宗扬想也不想就说道∶沙发。
萧遥逸怔了半晌,突然叫道∶孟老大!你还不快出来!说着他如临大敌一样盯着程宗扬,你怎么知道?
程宗扬耸耸肩∶沙发有什么好奇怪的?
有什么好奇怪的?萧遥逸差点儿把扇子拍碎,叫道∶岳帅起的这个鬼名字简直没道理!你怎么可能猜到!
谁说我是猜的?
是谢艺告诉你的?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
一个魁伟的身影出现在台阶上方,那人身材高大,脸部线条像刀刻一样轮廓分明,一双浓黑的眉毛犹如卧鸳,纠屈的胡须从下巴一直延伸到耳下,眼神像一头威武的雄狮,犀利之极。他胸膛又宽又厚,肩膀肌r隆起,虽然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布衣,却彷佛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散发出人的气势。
程宗扬第一眼就认出他是当年武穆王手下大将,星月湖八骏之首,铁骊孟非卿。这种气势是绝对模仿不来的。
他稳住心神,谢艺从来没告诉我这些。
孟非卿点头道∶老三嘴没那么碎。说着他虎目生威,沉声道∶那你是如何知道的?
段强以前对自己说过,穿越者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要掩藏自己穿越的秘密。程宗扬不明白为什么要掩藏,对王哲、对谢艺、对殇侯,他都没有刻意去掩藏。不过他也不会逢人就说自己是穿越来的那会被人当成神经病,从此另眼相看。
程宗扬道∶在下以前在西方游历过。
孟非卿思索片刻,然后微微颔首∶岳帅曾说过,这里的陈设都是仿照泰西风俗。你既然在西方游历过,能认出来也不稀奇。
孟非卿大步走下台阶,抬手道∶坐。
程宗扬一坐下,不禁舒服地呼了口气。这些天,自己一大半日子都是席地而坐,离开南荒之后才有正经的坐具。不过建康的坐具大都是竹榻,讲究屈膝跪坐,连椅子都不多,上面虽然铺着茵席,但程宗扬总觉得太硬,感觉颇不习惯。
这沙发没有弹簧,里面是货真价实的海绵,柔中带硬,紧密而富有弹性。程宗扬坐上去就不想起来,恨不得把这套沙发都搬回去自己用。
孟非卿在他对面坐下,萧遥逸在这里毫无架子,亲自挽起衣袖,跑去拿来茶盏给两人斟茶。
孟非卿也不废话,径直问道∶谢艺怎么死的?
程宗扬把事情细述一遍,然后道∶那枝龙牙锥本来就是谢兄该得的。送给萧兄,也算物归原主。
孟非卿听得极为专注,不时询问其中的细节,尤其是谢艺为何会孤身一人独闯南荒的缘由。最后他起身向程宗扬深深施了一礼∶程兄千里迢迢把我兄弟的骨灰背回建康,这分情义,我们兄弟绝不敢忘。
程宗扬连忙道∶千万别这么说。如果不是谢兄,我们早就死几趟了,怎么能活着从南荒出来?
孟非卿沉默片刻∶小狐狸。
在。萧遥逸这会儿把尾巴都夹起来,老老实实听老大说话。
通知老四、老五,让他们去查那间生药铺。
是!萧遥逸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然后道∶如果真是黑魔海的人怎么处置?
杀。孟非卿森然道∶敢把手伸到我们头上,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告诉老四、老五,这次我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段,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找到幕后的主谋!谁敢动我兄弟,我杀他全家!
是!
孟非卿虎目忽然迸出泪花。他拿起微凉的茶水,一口喝完,神情随即平静下来,声音低沉地说道∶告诉兄弟们,咱们的龙骥死了。让他们摸着良心问问,还记不记得谢老三骂咱们的话。问问老二和老四,他们闹到这步田地够不够!
这事儿萧遥逸也有份,见老大发怒,他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吭。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孟非卿道∶岳帅即便不在了。咱们八兄弟在一起又怕过谁!偏生你们几个分成两帮,一见面就吵个不休。得老三在中间左右为难,只好一走了之。若不是他落了单被仇家盯上,只需老二、老四,甚至你这不成器的小子去一个,谢老三又怎么会死?
萧遥逸颓然道∶大哥,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去给四哥磕头赔不是。
你赔不是有什么用?孟非卿放缓语调,老四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除了军令,他还理睬过什么?
说着孟非卿抬起眼∶承蒙程兄援手!我听说与程兄一同回来的,还有岳帅的遗孤?
孟非卿在说他们兄弟之间的事,程宗扬不好c口,这时间到小紫,才说道∶紫姑娘现在鄙处居住。萧兄知道,那丫头有点怕生,这次没有一同来。
程兄。孟非卿道∶黑魔海既然盯上我们兄弟,紫姑娘在你那里只怕会引来麻烦。程兄虽然不怕,但事情因我们兄弟而起,心里未免难安。
程宗扬很想把小紫这个包袱丢给星月湖,能让自己喘口气。但那死丫头说什么都不肯见他们,又不好对他们说明∶那死丫头根本就不认岳帅这个父亲,只好道∶紫姑娘一直在南荒居住,对生人多少有些害怕,不如先在我这里住一段日子,等熟悉了再说。
程宗扬一边说,心里一边哀叹,什么麻烦能大得过那死丫头?可怜自己替她圆谎,出了力还不落好。
孟非卿道∶不瞒程兄说,我们这些人都在军中生活惯了,真要照料岳帅的千金,也不知道怎么去做。既然如此,就有劳程兄了。
孟大哥太客气了。程宗扬笑容比他还苦,这个烫手的小香芋到底扔在自己手里了。
孟非卿微一示意,萧遥逸连忙点头∶都准备好了。
孟非卿行事雷厉风行,当即起身道∶程兄,我要去临安先安葬了谢兄弟,不能在此久留。就由遥逸替我招待程兄。
说着他对萧遥逸道∶你就不用去了。在你三哥骨灰前磕了头,便留在建康吧。
萧遥逸小声道∶大哥,我也想去……
孟非卿瞪了他一眼∶你三哥就是为了紫姑娘才送了命,你若念着三哥的好处,就在这里守护好紫姑娘。
萧遥逸双脚一并,一手横在胸前,挺胸应道∶是!
孟非卿朝程宗扬一抱拳,告辞。
程宗扬舒服地靠在沙发上,拍了拍坐垫,坐下吧。瞧你吓得汗都快出来了。
你不知道,萧遥逸唉声叹气地说道∶我这辈子没挨过别人的打,连我老头都没打过我,就我这大哥下手那是真狠。不打也就算了,一动手打肯定打得我鬼哭狼嚎。我都落下习惯了,他眼一瞪,我就p股痛。
程宗扬大笑起来。那个孟非卿言语不多,交谈时间也不是很长,但能看出他与谢艺等人之间的兄弟之情不是一般的深厚。不过他情绪控制一流,无论何时都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样的人才不受情绪左右,对局势判断准确快速。可以想像,他在岳帅麾下时必定是独当一面的大将。而谢艺更像是擅长冲锋陷阵的猛将。
程宗扬笑道∶我刚才听他叫你小狐狸?
萧遥逸道∶兄弟们都这么叫,谁让我姓萧呢?八骏里铁骊、天驷、龙骥、幻驹、云骋、青雕、朱驿,其实我是玄骇。
怎么听着像小母马?
什么小母马!萧遥逸叫道∶玄是黑色,又有玄奇玄秘的意思,骇是青黑色的千里马,玄骇就是神骏无比的青黑色的天神之马!
原来萧兄是一匹小黑马。程宗扬说笑几句,然后道∶孟老大准备把谢艺葬在临安?
是啊。萧遥逸懊恼地说∶这是我们兄弟六年来头一次聚会,到时大家都会在亭外会合,偏偏我去不了。
什么亭外?
风波亭。
程宗扬明白过来,他们要把谢艺葬在风波亭外,与岳帅作伴。对谢艺来说,这也许是他最好的归宿了。
萧遥逸把一只薄薄的木匣放在桌上,推到程宗扬面前。
程宗扬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文契,上面盖着鲜红的印章,显得十分正规。
这是什么?
地契。这别墅连同沙洲都是岳帅的遗产,程兄收好。
这份礼可太大了吧?
程宗扬知道星月湖肯定有礼物,但没想到会是一座沙洲。这处别墅自己还没有仔细看过,但看规模就小不了,住上几百人也不嫌挤。
你可别会错意了,这是给紫姑娘的。至于给程兄的报酬,萧遥逸挤了挤眼,走,咱们先去找芝娘!程兄只要在建康,所有花酒都是我的,包你夜夜笙歌!乐不思蜀!
不行!程宗扬叫道∶这可太便宜你了!
这只是利息。萧遥逸扯着程宗扬,边走边道∶程兄帮我们兄弟送回三哥的骨灰,带回紫姑娘,又送了枝龙牙锥。大恩大德,小弟没齿难忘。我想来想去只能以身相报了。咦?程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胃里难受,想吐吗?
孟非卿一走,萧遥逸就像开锁的活猴。几个起落跳到舟上,意气风发地说道∶去青溪!
程宗扬眼尖,看出舟子已经换了萧遥逸手下的随从。这小子看似荒唐,其实心细如发,难怪建康人都把他当成声色犬马的执裤子弟,对他与星月湖的关系浑然不觉。
月出东山,玄武湖一望无际的水面波光潋滥。清凉夜风拂过湖水,浅浅的沙洲畔,青色的芦苇随风摇曳,苇尖洒满水银般的月色。
萧遥逸扔下玉带,解开袍服,大笑道∶如此月色,岂能无歌!
他从舟中取出一张古琴,就那样坐在船头,把琴横在膝上,综综拨了几下,接着一串流水般的琴声从他指下淌出。
月没参横,北斗阑干!亲交在门,饥不及餐!萧遥逸扬声唱道∶欢日尚少,戚日苦多,以何忘忧?弹筝酒歌!
萧遥逸的放浪形骸感染了程宗扬,他也解开外衣,一边挤开萧遥逸∶让我来给你唱一个!
萧遥逸怪叫道∶我这琴可是价值千金,你会弹吗?
一张琴有什么大不了的?不知道我是麦霸啊!
什么麦霸?
这你就别管了。
萧遥逸也不在意,随手把那张价值不菲的古琴扔过来。程宗扬麦霸的水准仅限于把歌词嚎出来,古琴这种高科技对他属于传说。他把琴往旁边一丢,坐在船头想了片刻,然后拍着船板唱道∶道不尽红尘舍恋,诉不完人间恩怨……
萧遥逸哈的大笑一声,这是什么曲子?
程宗扬也不理他,扯开嗓子迎风放声高歌,当他唱道∶爱江山更爱美人,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萧遥逸的嘻笑变成惊笑,等程宗扬接着嚎道∶好儿郎,浑身是胆!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萧遥逸也扯开嗓子,跟着嚎道∶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啊!西边黄河流!
这小子聪明绝顶,对音律更是别有灵犀,虽然是头一次听到这首歌,但程宗扬每句开个头,他就能跟着把曲调哼出来。等程宗扬唱第二遍,萧遥逸无论曲调还是歌词都已经滚瓜烂熟,唱起来音准意昂,活像自己的老师。
一群野鸭被这两个打狼一样的歌声惊扰,嘎嘎叫着从芦苇丛中飞起,在月色下渐渐变成黑色的小点。
歌声渐止,萧遥逸意犹未尽地哼着曲调,叹道∶下里巴人未必不能动听,这曲子虽然俚俗,但别有风致。爱江山更爱美人,哈哈!程兄好胸怀!
这么狂嚎可是桩费神费力的大活,以前自己嚎完总要喘几口气,喝点水润润嗓子,但这会儿程宗扬只觉胸口气满满的,再嚎上两小时也不会累。他笑道∶你的月没参横,北斗阑干也不错。就是没有美人儿。
美人儿有的是!萧遥逸长声吟道∶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轻舟像贴在镜面上一样,滑过玄武湖宽广的水面。远处,晋宫台城的城墙隐约在望,湖上连绵的芦苇一直延伸到城墙下。忽然,芦苇中荡出一条小舟。乌黑的船篷前一盏纱灯并未点亮,但仍能看出是秦淮河花灯的式样。
发现这边的小舟,那条乌篷船犹豫了一下,想退回芦苇荡中。萧遥逸一眼看见,笑道∶美人儿来了。说着他放开喉咙,喊道∶那边的花船!还躲个什么?过来吧!
船后的舟子摇动舟楫,乌篷船慢慢靠近。两船并在一起,萧遥逸一足勾着船栏,毫不客气地探过身体,一把掀开布帘。
帘后露出一张姣美的面孔,那女子嫣然一笑,柔声道∶公子。
萧遥逸怔了一下,然后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程兄,竟然是你的老相好来了!
第九章§双娇
丽娘穿着一件薄薄的翠绿夏衫,一手扶着帘子,翠袖滑到肘下,露出雪藕般的玉臂,一张姣美的面孔如花似玉,夜色中令人怦然心动。
程宗扬对这个绝色美妓印象极深,看着她白玉般的耳垂,笑道∶你又忘了戴耳环了。
丽娘羞赧地低下头∶奴家粗心,让公子见笑了。
萧遥逸笑道∶却是巧,正要去寻芝娘,却在这里撞上!我这位兄弟与美人儿你春风一度,可是相思成病,今日湖上偶遇,果然有缘!
丽娘朝舟后看了一眼,向程宗扬歉然道∶奴家要往河里去见客人,只怕今晚服侍不了公子。
程宗扬被小紫几次捉弄,宅里放着几个漂亮侍女却又无福消受。一看到丽娘,顿时见猎心喜,笑道∶那边是客人,我也是客人。丽娘何必厚此薄彼呢?咦,你后面是不是还有个姑娘?
舱内传来衣衫的窸窸窣窣轻响。舟内狭窄,那女子跪在丽娘身后,夜色中看不清面容,只有一朵火红的凤仙花颤微微簪在鬓角。她俯下身,低声道∶奴家见过公子。声音又细又柔。
萧遥逸抚掌笑道∶正好!咱们一人一个!
丽娘还待开口,萧遥逸道∶左右不过是银钱,上次你服侍这位程公子,花资是五个银铢,算上芝娘的抽头,到手也不剩几个。今晚你们两个我都包了!萧五,拿五十个银铢过去!
五十个银铢不算小数,平常人一年也未必能赚下这个数额。两个美妇对视一眼,然后俯身道∶多谢公子。
萧五拿着银铢跃过船去,萧遥逸拉着两女扶她们过来,一边对萧五道∶你就滚那边去,滚得越远越好。让我看到就打发你到山里砍一辈子柴!
萧五叉手应道∶是!奴才知道了,滚得越远越好!说着他抬起眼,一脸为难地小声道∶爷,你还是少喝点儿吧。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萧遥逸挥手道∶快滚快滚!
两女来到舟上,程宗扬才发现那新来的妇人似乎比丽娘年纪还大些,风韵更显成熟,眼角微现皱纹,不过皮肤白润,也是一等一的容貌。她脸容呈鹅蛋形,姿容端丽,脸上涂着细腻的脂粉;肌肤白滑柔软,低垂着眼睛,似乎羞得不敢抬头。
这美妓与丽娘容貌相异,但气质颇为相似,只不过神情间显得有几分紧张,好像还不惯于这样卖笑的生涯。
萧遥逸把那妇人拥在怀中,随手从船舱中捞出一只酒瓮,拍开泥封,笑道∶这是我从宋国得来方子,自己酿的酒,酒性极烈,遇火即燃。若非程兄量宏,寻常酒水灌不倒你,我还不舍得拿出来呢。
能点燃的应该是高度酒了。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没有喝到烈酒,程宗扬也有些心动。在舟上,萧遥逸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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