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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擦着走了几步,终于抢到路口了,车又停下了。
“怎么回事?”我焦急的问。
“大哥,你往上看。”司机说:“红灯啊。”等红灯过去,那边的车又上来了,这里简直就像一个菜市场,车辆极多,但是见不到一个维持秩序的警察,无数大小型号的车塞在一起,缓缓爬行着。
我急得脸上的汗都下来了,再给韩力打电话,他说他们已经出了市区了。韩力让我再描述一遍关莉的形象,我仔细的说了一遍,韩力说明白,你不用着急,我们肯定会先到的。
车子终于突破瓶颈地带,开始走上一条比较通畅的路。
“谢天谢地。总算是可以走一条好路了,加大点马力,师傅。”“好喽。我也憋坏了,说实话要不是冲钱的面子上,我可真是懒得在这里蹭。”司机将车开到七十麦,不一会,就上了一条通畅的大路,两旁绿树如荫,田园遍野,已经上了效区了。
“快到了。”司机说:“十分八分钟都用不了就到了。”我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我打开,见上面是个短信。
打开短信,上面写着几个奇怪的字: “c7588”我看了看,发送短信的号码是雯雯的。
这是什么意思?
我给她发了一个短信,问:什么意思?
一分钟过去了,她没有回。
我想她现在可能已经到绿野山庄了,多半已经和教授在一起了,我不能给她去电话,也最好别发短信,以免引起对方的怀疑。
但是韩力他们也快到了吧?
我给韩力打电话,刚在手机上拔一个号,突然一声巨响,车子一阵剧烈的震荡,停住了,我的头险些撞在车前面的挡风玻璃上。
“怎么回事?”我惊魂未定的说。
“他妈的,”司机气愤的骂道:“爆胎了!”
车子坏在半路上了。
我极度气愤的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司机满头大汗的换轮胎,心里极其懊悔,为什么会坐上这么个破车。
“别急,一会就好。”司机一边干活,一边安慰我。
我站到一旁,再次给雯雯发了一个短信,还是没有人回。
她现在在干什么?
我想我不应该给她打电话,这个时候,打电话和发短信都可能是不合适的。但是我非常关心的是,她们现在碰上面了吗?那个人是谁?
等了一会儿,车还是没有换好。这个司机真他妈的是太衰了!我等不及了,给韩力打电话,刚拔了一个号,电话就打过了,竟然是韩力打过来的。
我急忙接了电话:“喂,你们到了吧?她在吗?”韩力的声音很低沉:“见到她了。”“她怎么样?”电话里好一阵子沉默,韩力再次说话时,声音更低沉了:“不怎么样。”“什么意思?”韩力迟疑着,审慎着词语说:“我们在山路的进入口处发现了她,她被车撞了,血流了一地,120急救车现在正在赶往这里和我们会合。”我的头轰然一声,眼前金星闪闪:“怎么回事?谁撞了她?”“不知道。我们来的时候,肇事者已经走了。我们查看了她的伤口,她是先被车撞在腰上的,倒地后,车又从她的上半身上碾了过去,那个肇事车有可能一直就停在山路入口等她,当她刚一走上山时,就追过来撞了过去,撞了一下之后,又碾了上去。”我的手在颤抖,心也开始发慌,我知道,这一定是一次蓄意制造的事故,教授竟然谋杀了雯雯!为什么会这样?我颤抖着声音问道:“她现在怎么样?她还活着吗?”韩力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这对你来说,肯定是个难以接受的事实,但是,她死了,我们赶到的时候,她就死了,车压碎了她的脸。”手机掉在地上,我的头脑一片空白,眼前一阵模糊,什么也看不见了。
“修好了!”在我身后,传来了司机的欢叫声:“继续上路吧,先生。”
我来到了医院的停尸房时,韩力和一群警察都在那里。我要往里进,警察挡住了我。韩力走出来,和那个警察耳语了几句,警察放行了。
“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去看她吧。”韩力把手放在我的肩上,说:“脸被压碎了,胸腔粉碎型骨折,上身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骨头,很难看。”
我没理他,径直走了进去。
停尸房里,y森森地,空荡荡地,只有一张床摆在那里,一个蒙着白色单子的人型躯体倒在上面。
我走了过去。在她的尸体前面站住,几小时前,我在学校的办公楼里曾与她四目相交,那时我没有追上她,如果追上了,也许一切都会改变。现在,她已经变成了一个被白色的单子蒙起来的人型躯体,这一切的转变实在是太突然了,而我难以想象,在这被单下面,蒙着的那个躯体已经被糟毁成什么样子了。
她就躺在那里,我已经看不见她的脸,那张不属于她的脸,我也永远不会看到她的另一张脸,那张真正属于她的脸,而她回来后要刻意改造的第三张脸,也要以永远地带到来生去了,我今生也不会再见到。这个人的真面目,留在我记忆里的,永远只是一张假面,一张曾经属于我前任女朋友的假面。
“文波。你需要我帮你揭开这单子吗?”韩力见我呆呆的望着这具被蒙上的尸体,以为我有些胆怯,说了这样一句话。
“不用了。”我说。
我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那是一张照片,一张毕业照,这上面有她,她就在这些人的中间,也许正在笑着,也许表情麻木,也许沉默不言,也许,一切都有可能,照片上,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她,也都有可能不是她,我今生将不会再揭开这个答案。
谁是她?她是谁?
这张破碎的脸,真正的面孔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有谁还会知道答案?
我把照片放在白色的单子上。
“麻烦你和这里的人说一声,请将这个东西与她的尸体一起火化,这是她的惟一的遗物。”我对韩力说。
韩力担忧的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我走出停尸房,茫无目的下了楼,楼下有一排塑料长椅,是给等待病人手术的家属们准备的。我坐了下去,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我低下头去,低声抽泣了起来。
有人轻轻的拍了拍我,抬起头来,发现韩力,正把一袋纸巾递给我。
我抽出一条纸巾,擦了擦眼睛,韩力拍拍我的肩,和我一起坐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呢?”韩力仰天长叹。“网络案件变成了刑事案件,这在我的破案生涯中还是头一次。”“是我杀了她,”我把手伸出去,“让他们来抓我吧。”“开什么玩笑?”“其实她根本就不用死。”我痛苦的把头低了下去,双手c进了乱乱的头发里。“如果我上午发现她时就追上她,如果她给我打电话时我就全力阻止她,如果我早一点把她交到你的手上,她就不会死,是我害了她,我是害她的凶手。”“不能这么说。”韩力说:“关键的是,你在明她在暗,你一直没有她真正的联系方式,你不知道她真实的身份,也没有办法找到她,我们也是一样,如果能找着她,让她在我们的监视中,一切都好办了。可是偏偏我们就没来得及找着她在哪,杀她的人也是算计到了这一点,但他比我们快,他布下了一个局,引她自己送上门来了。”韩力伸个长长的懒腰,分析说:“我现在想,这个开车的人一定是一个既凶残又非常有经验的人,他杀人的方法算计的非常精确。他从一开始就布下了一个局。其实他压根也不想和关莉见面,他先把关莉引出来,约好地点,把大家注意力都牵引过去后,又突然改变计划,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其目的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了这个组织里的背叛者。他杀人的这个地方选的也很准确,在远离都市寂静又很少有人出没的山路上动手,既不容易被人发觉,又十分有利于他借助汽车这种工具做案,他甚至不用下车,不用让关莉看见他的样子就可以杀掉对方。而且最巧妙是,他和我们玩了一个时间差,利用我们与关莉不能同步到达的这段时间,利用了市区堵车与必须要走一段山路的地形特点,他从容的把握这个时间差做案,然后再从另一条道上开着车离去。这个人,对地形、时间与做案手法的算计都非常的精确,这不像是一个网络罪犯的手法,倒像是个刑事罪犯常用的手段,而且这是一个智商极高的刑事犯罪分子。网络案件竟然闹出了人命,我还是头一回碰上。一般的网络犯罪分子不会走这一步,除非是有特别特殊的原因在里面。”我抬起头来,责备地说:“你现在分析的头头是道,但坏人在什么地方,你就没有一点头绪吗?”“我可以肯定是一次蓄意的谋杀,已经重新立案调查了。”韩力说。“你放心。我们会协助调查清醒这个案件。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有一件事,我不妨和你说吧,我们发现关莉尸体的时候,她的身上虽然已经伤得体无完肤,但是她的手上却拿着一部手机。我们怀疑,她在临死前最后的一刻很可能给人打过电话,或是发过什么短信息,这个行为应该是在凶手走了以后,她完全凭着最后一口底气完成的。如果知道她最后把电话拔到哪里,就极有可能找到她被杀的真相。”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韩力真是分析家。还真让他猜着了。这个信息就在我的手机里,但是,我打不定主意是否现在就告诉他。
“那个手机已经做为物证被留下了。”韩力说:“你放心,关莉的事一定会水落石出的。”我点点头。站了起来,韩力问我去哪。我说我要出去透透气。
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外面依旧是一片暖洋洋的阳光普照,这就是春日里的特点,虽然有时起风,但阳光总是暖的,站在病房的门口,暖阳下我的心寒冷如冰,我拿出我的手机进入短信息功能,翻出了雯雯的短信。
在她临死的一刹那,她拿出了手机,也许手机一直就在她手上拿着从没离开手,从那张破碎的脸上,她艰难的挣开眼睛,打开了手机的信箱,那上面还有我刚刚给她发来的短信,她在上面写了个回复信息,只来得及写下了几个数字,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写上别的什么了,当她按上回复信息的发s键时,她的心跳可能就完全停止了。感谢现代化的通讯手段,可以在最后一刻把这个回复信息传给我。让我终于还与她有了简短的交流。
但这个能说明真相的数字信息是什么呢?
我打开手机,看着手机上的这个短信息,陷入沉思中。
一声汽车喇叭把我从沉浸中惊醒,一辆红色汽车不满的在我身边鸣叫,原来我挡住它的进道了。
我把道给它让出来,看着它开进去,就在它消失的一瞬间,我望着这车子的后身,突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我想起了一件事,刹那间全明白了。
这个短信息里其实已经告诉了我们,是谁杀害的雯雯!
事不宜迟,我飞快的跑出医院,来到门口截住了一辆汽车。
“快,快!”我说:“去同城中学,找最近的道开!”
第十六章
那辆汽车就停在那里,黑色桑塔纳,七成新。车身似乎被洗过了,但一看就不是专业人士洗的,很粗糙。可以看得出,主要洗的是轮胎与前后保险杆附近,车窗什么的都没动,但是前后保险杆和车轮胎却有明显的擦过的痕迹,特别是轮胎,上面的水迹还没有干。
这是傍晚时分的校园,明天校庆就要开始,很多人出出入入,很多车辆堆满了停车场,但是这辆车却形只影单的停在办公楼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没有放入停车场。我绕到车的后面,低下头去,发现车底盘处有污泥,抠一块下来,这泥里还有一些湿湿的青草芽,这不是城市的污泥,这应该是效区或是山上的,在汽车后轮的轮胎里侧有几点鲜红的痕迹,我用手蹭了蹭,因为时间比较紧促的原因,洗车人可能把这一块漏洗了,再加上阳光照不到的缘故,鲜红的地方还有些湿润,我把沾染上了一点鲜红印迹的手指放到嘴里舔了舔,咸咸的,有些腥味,我有把握认为,这是血迹。
夕阳映照下来,照在车牌上,最后面的几个数字有些反光的凸现出来:“……c7588”这不是巧合,雯雯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刹那,发了一个信息给我。
这个信息,有几个数字组成,我现在明白了,这是一个汽车牌子后面几位数字的号码。
开这辆车的人,有可能就是杀害她的杀手。在他撞完人开走的时候,雯雯看到了后面的车牌。
而这辆车,我在今天看见过两次,车上坐的人之一,就有一个是我非常熟悉的人。
我的老婆——安琪。
安琪曾经在这车上坐着,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她与这次谋杀有关系?或者说,她就是凶手吗?
她是教授?
没什么不可能的,芳姐可以是个男的,教授也一样可以是个女的。
我突然一阵不寒而粟,我妻子是凶手?
会是她吗?
我的大脑快速运转着。一个坐在车上的人,一个女人,一个和雯雯曾经同在一个学校的女人,一个了解她底细的人,一个凶手。
这是我的妻子吗?
不,这不是她,尽管我们之间有太多的问题与隔阂,但是我保证,这个不是她!不是她!
我把头低下去,我要再看看这车上有什么?
我又在另一个轮胎的内侧发现了血迹,我用袋里的手绢把血迹拭一下,这上面的血可以进行化验,如果和雯雯的血型一样,就可以有力的说明一件事。
凶手就是这个开车的人。
安琪?可她只是个乘客,她不是开车的人,开车的人才是最有嫌疑的?
“喂,你干什么呢你!”一声断喝突然打断了我。我从车底盘处抬起头来,看见一个校工打扮的人正在喝斥着。
“你要干什么?你爬到车底下干什么去了!”校工走上前来,非常警惕的说。
“不好意思。”我举了个敬手礼,“我刚才在这停了一下自行车,但是走的时候发现家里的钥匙丢在这了,我来看看是不是在这车底下呢。我没什么恶意。真的,师傅。”校工的脸色缓和了。“底下没什么东西吧。我刚才刚扫过。你找着了吗?”“没有。我想我可能丢到别处了吧。”校工走上前来,用手在前边指指,说:“你不是这个学校的人吧,现在学校已经要关门了,你还是快走吧。”“我马上走,师傅。不过走之前,我想问问,这车是谁开的?”“你问这个干什么?”“没什么。随便问问。”我灵机一动,说:“我一直想买个二手桑纳塔,我看这车也不新了,跟你们领导说说,卖我得了!真的!”校工啐了一口,说:“胡说。我们这车买了还不到三年,我们领导能卖你?”“这是谁的车,可真够寒酸的,现在这款都淘汰了。”“你可别说瞎话。这车在我们学校还是好车呢。”“是吗?那这是哪个领导开的,我不信现在还有这么节俭的领导?”校工犹豫了一下,说:“这是我们严副校长的车。”“哪个严副校长?不会是以前教语文的那个严宏吧?”“没错,就是他。”
他坐在办公室的书桌前,落日余晖下,可以看见他的头发有些白的印迹,但是他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变。和从前一样,还是那么儒雅,稳定,充满自信。
我站在门口凝视他。这个人我很熟悉,在很多年前,我和刚上高二的麦家慧好上后,他不止一次的阻扰过我们。我也很嫉妒麦芽这么信任他祟拜他。他不是麦芽班里的班主任,但却是我的老婆安琪的班主任。可是他无论对安琪还是对麦芽特别好。这让我非常嫉妒,在那时候我想了很多的损招来对付他,但是没有一次成功的。
他坐在那里皱着眉,伏在桌上,很辛苦的思索着的样子。我听麦芽说过,他是一个很负责任的教师,教课认真,生活的也很清苦,他的家庭生活很不幸,儿子早逝,妻子离异,他也曾有很多机会可以远走高飞,但他却留了下来,在这教书教了二十年。
我在门口轻轻咳了一声,他抬起头来,透过金丝边眼镜,我发现他还是老了,眼角的皱纹多了不少道,眼神中有也种恍惚不清晰的感觉。
“您是?”他怀疑的看着我。我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了,我想他不会认出来我的。
“我姓李,李文波,”我自我介绍了一下,接着问:“您是严老师吧?”他点了点头。接着问:“你也是从这个学校毕业的吧,明天才校庆呢,有什么事找我吗?”“是这样,我不是你班上的学生,但我老婆是,您认识一个叫安琪的人吧。”他推了推已经坠下鼻梁的眼镜,说:“认识的。那是我班上的一个学生,我还是他们的班主任呢。怎么,你是他爱人?”“是的。我来这里,就是想找她的,上午我看见她坐在您车里了,我能问您一下吗?她在哪儿?”“她走了。”“走了,她不是要参加明天的校庆吗?”“她公司突然有了急事,她必须得马上去解决,所以她就先走了。今天上午她来学校看了看,请了我们几个从前的老师吃了一顿饭,中午就走了。我送她去了车站。”严宏说:“怎么,你没和她联系上吗?”我说:“我们不是一起来的,大家各有各的事,她还不知道我来了。”“噢。”严宏应了一声,又把头低下去看桌上放着的一叠教案。表情有些冷淡,我知道,这是一种无声的逐客方式。
我指了指桌前的一个椅子,说:“严老师,我能坐下来吗?有些事想和您谈谈。”严宏看了我一眼,不是很情愿的说:“当然可以,不过,咱们谈不了太长时间的,我一会儿可能会很忙,明天校庆,要准备很多东西。”
我坐了下来,眼睛扫视着这屋子。发现在墙角有一台电脑,在另一张桌上还有一台手提电脑。
我指了指桌上的那台电脑,说:“严老师,您平时上网吗?”严宏不解的看了我一眼,说:“上。怎么了?”“没什么,我只是好奇想问一下,您喜欢聊天吗?”“不喜欢。我从不聊天。”“是吗?”我笑笑,说:“那咱们正好相反,我是一个聊天狂,我觉得聊天很有意思,很隐秘,也很刺激,我上过很多的聊天室,我给您介绍一个好的,好不好?”严宏不太高兴的抬起头说:“这些事我不是很有兴趣。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对不起我的时间很紧,咱们就别绕弯子了。”“好的。”我说:“严老师,我知道你很忙,不过,还是有个很私人化的问题想问问您,今天中午是不是您开车送我老婆去的车站?”严宏很不高兴的说:“学校里的司机都因校庆的事被抽调出去了,所以我就临时送了她一下,怎么,这有什么不妥吗?”“没有。”我把身子往前贴了一下,说:“我只是很好奇一个事,在把我老婆送走之后的那段时间里,您去了哪儿?”严宏直视了我一眼,这是自从进屋以来,我们第一次互相正视对方的眼睛,我发现,他很镇定,至少在眼神里,没有一丝惊慌。
“你问这个干什么?”严宏冷淡的说:“想调查我吗?”“不敢,我只是好奇。”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冷静的说:“严老师,我有把握相信,你送走我妻子后,没有马上回到学校。”严宏哑然失笑,说:“是吗?那我去了哪?”“我认为您去了一个地方,等一个人去了。”严宏笑了:“那我等谁去了?”“一个女网友,”我说:“同时,还是您当年一个接济过的学生。”“噢,是吗?你接着说下去,后来呢?”我坐在椅子上,眺望窗外,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那辆车正停在树下,没有人动过。
“严老师,问你一件旧事吧,几个月前,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叫关莉的人,您记得她吗?”“从来没听说过。”“不会吧,她是九三届毕业的,和安琪同年级,也是您教过的学生。”严宏在那沉思了一下,说:“我教过很多学生,也许有人叫这个名字吧,但我不可能都把她们记住的。”“我想您应该把她记住,因为她经常和我谈起您,说您曾经在她最危难的时候接济过她,说您是这个学校惟一关心她的人,她一辈子都很感谢您。”“我记不起有这种事,我没有带过这样的一个学生,你应该是找错人了。”严宏有些不耐凡的说:“你如果想查这个人的一些事,我建议你去隔壁的教务处,那里面有学生档案,我可以和他们说一声,明天你可以去查一查。”“不用了。”我站了起来,说:“我只是想来给您带个话,关莉让我告诉您一句,她很想见你。”“我不认识她,她见我干什么?”我轻轻的笑了笑,说:“是吗?我想也许是她记错了,也许是您记错了,但是只要你们一见面就应该真相大白了吧。她现在医院里,被车撞了,但是她还活着,还记得很多事情。”严宏呆呆的坐在那里,盯着桌子,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能感觉的出来,他很沮丧。
我在他和打一场心理战,这个时候,我知道,我一定要利用我多年来做为媒体工作者经验,诱导他说出不该说的话,否则的话,这件事情就将不会再有真相了。
我假装漫不经心的说:“她在赴一个网友间的约会时被人撞了,那个人撞倒了她,又在她身上有意识地碾了过去,可能是太紧张了吧,肇事者连车都没有下,也不检查一下她是否还活着,就忙碌的跑掉了。她应该是没有救了,可是她命大,全身的骨头都碎了,但心脏却没有被撞坏,她还活着,但是她却成了一个残废。她的一生都被那个人毁了。一个她信任过的人,一个她一直以为是恩人的人,那个人,现在却坐在阳光普照下的办公椅上,很悠闲,很君子,很志得意满,意气风发,但是却把她送进了地狱。很可怜啊,她已经奄奄一息,却还在想着见那个人一面,说一句谢谢,但那个人却说,从来就不认识她。”“等等,”严宏终于沉不住气了,说:“你的话里似乎有针对性,你在怀疑我,怀疑是我撞了她对吗?”“不是怀疑,严老师。”我把头伸了过去,直视着他的眼睛,“而是肯定,我认为,您就是那个杀人的凶手,不,是杀人未遂的凶手。”
严宏毫不畏惧的看着我,在他的眼中,我始终没有看到那种我意想中的惊慌与恐惧。
“你对你的话负责吗?”他狠狠的问我。
“当然。”严宏把手伸向了电话,说:“虽然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知道,在我国的法律里,还有诽谤罪这一条吧,我现在只要拔一个电话,校保卫处的人就会来把你轰出去,或者,直接把你交给110,我现在给你一机会,从我的办公室里出去,要不,我就请人让你出去。”“不用了。”我说:“我自己会走。我只是很失望,在我妛子和我前任女朋友的眼中,您是一个大好人,曾如此的令她们祟拜和欣赏,可是现在证明这一切全是错的。我本来是想帮你一把的,但是现在我发现,您不需要我的帮助。您的一个学生生命垂危,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但是我却在您的眼中,没有读到一丝忏悔,所以,我放弃你了。但是有人还会来找你,会让你明白,你做过了什么事情,就一定为之负责。”我站起来,很缓慢的走到了门口,门是开着的,门外,那辆车很显眼的停在那里。我在等着他阻止我走出去,快喊我吧!我在心里不停的说,喊我!如果他不喊我,我刚才的话就白说了。
“等等。”终于,在我一只脚已经踏出门外的时候,他喊我了。
我回过头来,发现严宏很怆惶的坐在那里,只一瞬间,他的气色突然变得很差,脸色变得惨白,精神也有些恍惚了。
“我想起你来了,”严宏说:“你是隔壁一中的那个学生,经常来我们学校踢球的那个黑小子,对吗?”“没错,我还和你们学校的校花,您的得意门生麦家慧谈过恋爱。”“噢,原来是你,”严宏恍然大悟的说:“你胖得太厉害了,我真是一下子没认出你来呢。”他冲我招了招手,“你坐吧,咱位再谈一谈,也算是故人呢。不过,坐下之前麻烦你把门关一下好吗?”我把门关上,重新坐了下来与他面对,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较量这时才刚刚开始,我一定要非常小心,才能揭露出事情的真相。
“在你心中,我是一个坏人对吗?”严宏很冷静也很认真的说。
“没错。”我说:“尽管在我的妻子,我的前任女友,我认识的关莉心目中,您都是个大好人,但我认为,您很坏,真的。”严宏很痛苦的低下头去,一只手托住在额头,沉思了片刻,当他抬起头来时,我很惊异的发现,他的眼中蓄满了泪水。
“你知道吗,几年前,我的大儿子死了。”他低沉着声音说。
我没想到他突然说出这一句话。我从安琪那里知道,他是有一个儿子曾经因病早逝了,但现在突然听他说起这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没有接话。
严宏手托着额头,眼睛定定的望着前方,眼神很茫然。“我大儿子其实可以不用死的。他得了脑瘤,不是没有冶的,北京就有一家医院专门治这种病,成活率很高,天津也有一家很好的医院,但是当我们去那里的时候一切都晚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在我们最该去大医院就诊的时候,我凑不起钱。因为我把所有的积蓄都借给了一个人,我无条件的信任了她,但是她没有在说好的日期内还我的钱,所以我差了这些钱,就不能及时把孩子送去看病,结果,他被耽误了。”“是这样吗,”我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勉强说了一句:“中年丧子,那确实是人世闔最让人痛苦的事。”“也不是,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我那时也不过就三十多岁,还谈不上中年丧子吧。”严宏稍稍轻松了一些说:“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我已经把这种痛苦淡忘了,但是,有件事我不能忘,如果我当时还能拿出三万块钱来,如果我当时还能借到三万块钱,我儿子也许会活下来。”我的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我想我已经越来越接近事实了。我问:“那个借您钱的人,一直没有还您钱吗?”“不,她后来还了。”严宏眼圈又红了起来,说:“但是是在我把所有的积蓄借给她三年之后,我儿子那时已经死了整整两年了。”我长叹一口气,说:“那个借您钱的人,她又是谁呢?”“是一个学生。”严宏将头靠在椅背上,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那是一个非常聪明但是却又不太引人注意的学生。我一直认为,她是个可造之材,聪明肯上进,但是缺乏一个能真正关心她的人合理的引导。我对她是很不错的,我对所有的学生其实都是很不错的。有天下午,她来找我,说她妈病了,要一笔钱,她说她们家的钱为了他哥明年结婚的缘故,全存了死期了,拿不出来。所以她来向我借钱,我并不宽裕,但是我还是借了她,我知道她妈妈的病,人命关天,我不能眼看着一个人因为差那么一点点钱就死去吧。我把钱借她了,她要给我写个借条,说最多一个月后就会还我,我没让她写。因为我信任她,我信任她就像信任我自己的孩子。然后,她就失踪了。半年后我儿子得了病,要很多钱,我去她家要钱,但是,她家人不承认我曾经借给她钱,不承认,因为什么?因为我没有借条,因为她从来也没有和她家人说过,她给我借过钱。这是她家人的借口,我没有从她家拿回一分钱,我儿子就那样的县医院里等着观察,不停的输一些比较便宜的药y,一次大手术的价格是多少你知道吗?十万块。那是在十年前,十万块是个什么概念你也知道吧?我没有钱,我出生在一个农民家庭,我当时只是一个从农村抽上来的民办老师,我不是这个学校的正式工,我甚至不能享受正式工应该有的那些医保待遇,没办法,我就只能到处借,我借了很多钱,借到最后,没有一个朋友敢再给我借钱了,是啊,谁敢把钱往一个无底d里塞呢?他们在背后都说,我儿子患得是绝症,是脑癌晚期,他活不了了。但是我知道,他是有救的,他应该有救的,可是,最后,我儿子还是死了。因为他的病情被耽误的时间太长了。是我害了他。就为了这个,我妻子放弃了我,不,是抛弃了我,因为她不愿再和一个废物一起生活了,这是她临走时说的话。三年以后我的我那个学生又找到了我,她把钱还给了我,可是,我儿子已经死了,在他活着的时候,我从她家里没有要出过一分钱,但是现在他死了,她却把钱还上了。你说,这个世界是不是很好笑?”严宏干笑了两声,却说不下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话题,严宏为了这种信任而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我想即使雯雯也决定不会想到的。
“她做的是很过份,”我说:“可是,她的心里很内疚,她一直在为这件事而忏悔,再说,当时的情况很特殊,她并不了解内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现在还不能原谅她吗?”“原谅?”严宏笑了笑,他笑着但是眼睛里一点笑意也没有,这个反差的表现令他的神情更加y冷了起来。“我可以原谅她,我也没有资格要求她为这个事就内疚一辈子,毕竟,人总是会死的,只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但是,你也说过,人既然做出了什么事,就要为这个事承担责任,她也要承担她自己的那份责任吧。这个要求也不过份吧。”“可是,难道就因为这个,她就要付出死的代价吗?这对她,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公平?什么叫公平?”严宏冷笑着。“我也想找到这个东西。我教学已经整整二十一年了,从一个民办小学的教师,再到被抽调了城里来做临时工,教学,再到转正,然后再教书,这一教就是二十多年。二十多年了,我为这个事业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带出了多少毕业班,培养了多少人才,大家有目共睹,可是我过着是什么样的生活?因为那些鬼才知道怎么回事的学历,职称,什么硬件条件,我一直没法把自己的待遇再提上一个格,还有,因为没有人,没有社会关系,我也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更大的发展,当了二十年的穷教师,这个社会给予我了什么?在这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公平这两个字。”“不管以前怎么样,你现在生活还不错吧,你现在至少不是个穷教师,还是一个学校的副校长吧?”严宏鄙夷的说:“是吗,在一个有一正四副编制的学校里,用二十多年的时间换来了一个排名最后的副职,你认为这很公平吗?”“可是很多人不如你,我进来时看见很多人都熬白了头发,不也就是一个普通教师吗?”严宏摇了摇头。“那不一样,他们是甘心情愿,但是我不甘心,我清苦了大半辈子,可是换来的除了两袖清风,还有一个儿子的不幸早逝,妻子的弃我而去外,就什么也没有了。因为我的学历不够高,职称不够硬,资历不够长,还有我不擅长于走关系这些负面的因素,整整十年的时间,我是一事无所,甚至都没有一个可以适合自己的圈子。但是在我将近绝望的时候,在我已经跨入知天命之年的时候,没想到机会来了,论资排辈终于轮到我了,我成了一名校领导,一个年记最大但是在领导班子里排名最低的副手,你觉得这很公平吗?可以补偿我已经失去了的一切吗?”
严宏的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了。我知道,这个时候,我一定要他保持这种旺盛的情绪才行,现在,这不是一场刑讯,而是一次采访。我在内心深入不断的提醒自己,你不要把这个人当成一个罪犯,一个坏蛋,只是把他当成一个采访对象就行了,你的老本行是做采访的,这就是一个真正的采访,做好这次采访你就赢了。
“我想,经营那些网站,是你为自己找的一条弥补心态平衡的方式吧?”我小心的问他。
严宏充满自信的一笑,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是我要告诉你,我是一个教师,从前我一直认为教书是我的主业,教好书就对得起一切了。可是现在我才理解,其实人为了更好的活着,赚钱才是真的,只有赚到了足够的钱,才可以摆脱命运。但是我不管赚了多少钱,我还是一个教师,这一点没有变化,也永远不会变化。”“不,”我说:“已经变了。当一个人通过不正当的手段一年能够赚到二十万的时候,我相信,一定已经有些东西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了。”“二十万?”严宏笑了。“你认为这是很大的一笔钱吗?我告诉你,我有一个学生,现在在一个基建公司当工程预算的负责人,正股级干部,你知道他一年如果不太勤快的话,可以赚到多少钱吗?——三十万,这只是一个保守的数字,一个连副科长都不是的干部,他却可以赚到那么多钱,可是我能吗?为什么他可以合理合法的捞这么多钱,但是我却不能?”“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很不公平,你能一个一个找过来吗?”“是的,我承认,我不能。可是,我一直认为,公平是个相对的概念,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但是,我们个人却可以靠我们的努力创造一些相对的公平,这也就够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说。“能否解释一下。”“没什么好解释的。”严宏坚定的说:“我在努力改变着自己的命运,我没有做错什么,对我来说,这就够了。”我点点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所谓的改变命运是什么?一个学校里的排名第五的领导,他所得到的权力是十分有限的。但是在网络里就不一样,他所拥有的权力是无限的,而这份权力的拥有和他的自由度,其实就取决于一件事——钱,对吗?”严宏摊开双手,做个无所谓的表情,但我知道,我说中了他的要害了。
“是的,权力,金钱,在现实社会里,这些东西来之不易,要维持他更难。”我说:“就像你,干了二十多年,最后还是得靠资历才能提个一官半职,而即使当上了这个官,你得到的也是有限的,你要维持他,就要比以前还要小心。这是这个现实社会的存在法则,但是,在另一个世界却可以不遵守这些规则,所以像你们这样的人就一头扎进去那个世界里了。在那个世界里,你们找到了一种可以完全满足个人欲望的方法,只要一门心思赚钱,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就可以成功,就可以实现所谓的无上自由,我说的对吗?”严宏哼了一声,不做回答。
“你可以不理睬这个问题,但是我直想问一句,”我说:“就算你不想暴露自己,就算你真的喜欢把这种色情活动当成事业,但是值得为这点事就杀人吗?关莉她难道就真的就那么该死吗?”严宏问:“你口口说说说起我杀人的事?你有证据吗?”“没有。”我老实承认。“真的没有。”“什么证据也没有,那你还在这里查什么?你能查出什么?”“我是没有。但是有一件事你万万没有想到,我是你们不知道的一个重要人物。关莉曾经把你们的事告诉过我。”我说:“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这个世界上,知道关莉整容的人,除了她的家人,剩下的人只有你。你知道她的一切情况,无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你也了解她家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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