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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旭,看这弓怎样?”
暮色之中,密林深处,一小队人均盘腿坐在溪流边的篝火旁边,大块的木柴烧的噼里啪啦不停炸响,火星四起飞溅,给暗色中的密林深处带来了不少的生气。
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一身名牌的户外服饰,此时一脸得意的将一柄金属滑轮弓递给了另外一个男子观看。
这弓造型奇特,弓身闪烁着金属的光泽,也是名牌货,是这青年花了重金买得,还请人做了一些改装,这青年听人说这般弓能轻易射死野猪。
接过他弓的韩旭虽然也是二十来岁年纪,但早年是国家级射箭运动员,只是运气不好未曾出成绩,不过不论是臂力身手还是射法都是超一流的水平,是以在这种野猎的圈子里,名头十分响亮。
相比那一脸张狂的青年,韩旭看起来稳重的多,甚至有点儿憨厚的感觉,只有他熟人才知道这人性子并不象表面上那般和气,甚至有时为人狠辣,行事十分果决。
从退役运动员到城中崭露头角的青年商人,成功非是简单而来。
韩旭也知道那青年有考较自己的意思,当下毫不客气的指出这弓的几样致命缺点和改装出来的毛病,说的那青年面无人色,最终韩旭将弓丢回给那人,微笑道:“玩弓最好先从传统射法和传统弓练起,地中海射法蒙古射法都行……其实古人的射法和心得也并非全无用处。”
那青年对这话并不服气,他这次进林子里来就打算用这弓射几头野猪,若是用什么传统弓,那就只能在家射射靶子,没有滑轮,凭他的力气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斩获。
这时天渐渐黑了,众人打算在这里宿营,但空气中突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旁人还有些懵懂,韩旭却一下子猛然站了起来。
他一年总有几个月在山中射猎,弓箭曾经是他的一切,现在射猎已经成为他最大的爱好,长期的射猎生涯使得他身上有一些野兽般的警觉,感觉到不对时韩旭的反应自然是最快的一个。
就在此时,一道黑灰色的庞大身影突然出现,猛然扑向众人。
扑过来的是一头硕大的野猪,可能是受了惊,毫无顾忌直筒筒的就扑过来,这头公野猪带过来一股恶臭,嘴边两只獠牙十分尖锐,身躯也十分庞大,这野猪发起狂来比老虎和野狼还危险,最少野狼绝不会扑向篝火边的众人。
众人猝不及防,慌乱中都只顾闪躲,那拿着猎弓的青年想要搭箭去射,心慌意乱之下手抖的厉害,那弓怎么也拉不起来,只有韩旭退身最早,拿着自己的弓便是搭箭上弦,他的动作快极了,几乎是一气呵成,在众人还在惊慌时,箭矢随着弓弦一颤飞掠而出,崩的一响之后,又是扑通一声,却是箭矢射中野猪身体时的声响。
箭矢直贯而入,正中心脏要害,那壮大野猪哼哼两声,仆地死了。
惊魂未定的人群爆发喝彩声:“好射法,好弓。”
韩旭的弓看起来是不起眼普通木制反曲弓,但用料上乘,工艺考究,只是有意做的不起眼,这弓力道极大,刚刚一箭几乎大半支箭矢都插在猪身里头,要知道野猪身上裹着厚厚的松油树脂,一箭穿透,力道准头缺一不可。
射得一头野猪,所有人都十分高兴,当晚便剥了猪腿烤熟了大快朵颐一番,夜晚便在林中宿营,黎明时分,韩旭早早醒了,见众人还在酣睡,他便自拿了弓,看看能不能射只野鸡。
这里是辽宁宽甸的深山,林中十分静谧,在林中走了几里后,韩旭发觉一个山洞,好奇心促使下,他钻了进去。山洞很深,尽头处似乎有波光荡漾,当韩旭发觉一股无可抵抗的吸力侵袭上身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
“你们这些贼厮鸟,日上三竿还在这里挺尸,赶紧的都与俺起来。”
农历七月中的天气,虽日中还热,早晚间已经颇凉,人们都不愿早起,十余人挤在一顶牛皮帐篷里睡觉,脚臭汗臭都混杂在一起,好在这帐篷最少也用了五十年,到处都是破洞,算是能通风透气。
听到吆喝,帐篷中的人们才醒过来,不过一时未得清醒,每人均躺在干草堆上打着呵欠。
“作死么?”叫喊的人勃然大怒,一边骂着一边用脚踢过去。
这下所有人都惊醒了,赶紧的爬起身来。
各人乱纷纷戴上毡帽,披上夹袍,腰间束带,有人穿靴子,多半人是穿着布鞋和草鞋,乱哄哄过了一刻功夫,这才穿戴完毕。
叫各人起来的是大明辽东奉集堡驻军中的队官王大利,全队十二人挤在一个帐篷里,队官有特权睡在帐篷口,往常这王大利也是和众人一起在帐中睡着,早起又冷还没有吃食,队官也不例外,今日倒不知这人发什么疯,自己早早起身不说,还殴打众人起来。
小个子石新眉眼未舒展开,一脸迷糊样,却奔到王大利身边,一脸奉迎的笑道:“队官,你老有事怎不叫俺,却自己早早起来。”
一脸胡子的马国斌也道:“就是,队官却太辛苦了些。”
这两人无甚本事,只是口甜,王大利平常也叫他俩跟班,这会重重点头,答道:“从沈阳运过来不少军需,千总叫俺们同去搬取。”
奉集堡在沈阳西南四十里左右,驻军大约有三千余人,军需十分匮乏,漫说别的,就是饭也吃不饱,一日只得一餐,饿着肚子当然就只能多睡觉。一听说有物资运送而来,各人虽都是最低级的小兵,当下也都是精神一振。
韩旭也站在人群之中,一米七五的个头原本只是普通,在这帐篷里却如鹤立鸡群一般,他的神情还是那样,厚重沉稳,眼神平静,不起波澜。
他在宽甸山中挣扎了很久,多次遇险,不论是野兽还是半兽人般的女真人均遭遇过多次,有赖他的身手和那柄反曲弓,好歹从大山中挣了出来。
一出来,却是遇着鬼域般的地界,他一路向西北方向,出的却是抚顺关口,当时抚顺被后金兵攻破,城池被毁,城中百姓要么被杀要么被掠走,他从臭气熏天的城池废墟中穿过,却又往上下的东州堡和马根单堡走了一圈,到处都是倾颓的房舍和被毁的农田,伏尸处处,惨不堪言,再下来又抵得清河堡,当然还是一样的景像,再一路向北,到了开原附近,正巧遇着努儿哈赤带兵屠杀,当地汉人在旬月之内被杀害三十多万人,只有少数人从后金兵的封锁线中跑了出来,韩旭就是其中一个。
当抵达沈阳一带时,韩旭已经瘦脱了形,整个人与乞丐没有区别,身上衣衫破烂,头发脏的没了形,乱糟糟的如同一个鸡窝,这样倒也省了不少口舌,开原铁岭一带的居民几乎被八旗兵杀了个干干净净,韩旭不怎么费力就伪造好了自己的来历,沈阳这边正好缺丁壮男子,他这样的当然直接被补入军中,当时的韩旭精神困顿,体能接近崩溃,补入明军之中也算有了安身落脚的地方,所以他也没有抗拒。
在地狱般的明末世界里挣扎出性命来,韩旭心中没有丝毫自得。
在宽甸山中挣扎时,他以为自己只是普通的迷途,与那些野人般的女真人遭遇几次之后,他才隐隐觉得不对,再看到抚顺关一带成片的被烧毁的房舍和满地的死尸之后,韩旭才慢慢接受了自己已经时空穿越到明末万历年间的事实。而对后金与明之争的杀戮之惨,屠杀之狠,韩旭也是从震惊到不敢相信,再到惶恐,害怕,然后是难以遏止的愤怒。
最终那些杀戮的情形没有击跨他,一直以来就很优秀的坚强意志使韩旭自始自终没有崩溃,相反,他走了出来,精神被真正锤炼了一番,如果说以前的韩旭过于锋芒毕露,现在的他,却是深刻内敛,也许只有熟知他的亲人才会从他的眼眸深处看到那灼人的火光!
对历史韩旭并不是专家,但一切专家的文字和记录都没有他亲眼看到的东西更加直观,鲜血就是鲜血,杀戮就是杀戮,无数与他一样的善良的人们死在屠刀之下,一个个家庭破碎,老人,壮年男子,妇人,儿童,那些骑在马上的骑兵犹如一个个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不停的杀戮着,屠杀着,狞笑声中将一切美好都击的粉碎,在逃出开原的那一刻起,韩旭便已经在心中暗暗立下最庄重的誓言,既然老天使它来到这个时代,在抚顺等地发生的一切,必将十倍百倍的还加给敌人,如果在这个时代铁与火才是正义,他便要成为那个掌握力量的人,为此,他将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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